如果派克生長發育的情形仍然良好,那麼他和他母親就能夠在十四天後旅行。
道格祈求上帝保佑到時天氣已經好轉。雨雖然歇了,但天氣仍然濕冷,不注意季節
的人會以為現在是仲秋了。夜晚的氣溫低得需要穿厚法蘭絨襯衫。道格為派克被抱到屋外的保暖問題傷腦筋。夜晚的空會不會冷冽得令派克無法呼吸?
令道格傷腦筋的不只是寶寶。說實在的,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按捺兩個星期而不碰依莎一下。跟她同處一室就足以使他心浮氣躁。她的淡淡幽香是那麼迷人,她的肌膚是那麼柔嫩光滑。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把她擁在懷裹撫摸。
黎明前後他做完馬廄裹的雜活,回到小木屋裹時發現依莎撐著腦袋坐在桌邊。
她的頭髮蓬亂,睡眼惺忪,鼻子通紅,看來好像宿醉一般。
「派克吵得你整晚沒睡嗎p」
她打個噴嚏後說:「不是,是我有點感冒。」她說完立刻又打了個噴嚏。
「也許你該回床上去躺著。」
她不聽。她從來沒有縱容過自己,也不打算現在破例。在洗熨完衣服後,她烹調了晚餐,但一口也吃不下,所以她在上床前替自己沏了一壺熱茶。
她已經換上了睡衣和睡袍,還把一條破舊的毯子披在肩上。她被拖地的毯子邊緣絆了一跤,要不是道格眼明手快,她手中的托盤就要落地了。
「我替你端進去。」他說。「你也許該吃點東西。烤麵包好不好?」
難道這傢伙除了烤麵包外就不會做別的東西了嗎?
「可不可以請你盡量別把麵包烤焦?」她說,努力不惡聲惡氣。
他點頭。「你可能是工作得太辛苦才會生病。」
不過是小感冒,希望派克沒有被傳染到。萬一他發起燒來,我們要怎麼辦?」
他不願去考慮那個可能性。派克不像依莎那樣不吃東西。
「我們會有辦法的。」他安慰她。
他端著托盤回到臥室時,她迷迷糊糊地正要睡著。她在他轉身準備離開時睜開眼睛。
「我醒著。」她說。
他把托盤放在梳妝秮上,豎起枕頭墊在她背後,然後把托盤移到她的腿上。
他又把麵包烤焦了。他還在盤上放了一朵白玫瑰,就放在她不成套的杯碟旁邊。放玫瑰花體貼的小動作使她心情好轉,她一點也不介意吃黑得像焦炭的麵包「喉嚨痛不痛?」他輕聲問「不痛。你別再擔心了。」
「依莎,我想要擔心,可以嗎?我是個中好手。」
她拍拍床墊,等他坐下,然後拿起玫瑰。
「你或許是個戰士,但內心還是很浪漫的。」她說。
他搖搖頭,繼續皺眉望著她。她只不過是頭昏腦脹和有點鼻塞而已,他太杞人憂天了,依莎心想。
她伸手撫摸他的臉頰,喜歡他粗糙皮膚的觸感。他今天早晨沒有刮鬍子,青青的短鬚使他看來更加粗獷英俊和有點危險。
她想起他們相遇的那個雨夜。閃電照亮他的身影,狂風在他周圍呼嘯,他的身旁還有一隻眼神狂野的大馬,那幅景象嚇得她魂不附體,以為他一定是鮑力派來的殺手……直到他把步槍還給她。在那之前她就該領悟他絕不會傷害她。
他轉身安撫坐騎時的溫柔語氣是線索之一;他把她抱起來時的小心翼翼是線索之二。他的眼睛充滿同情和……「依莎,你的氣色壞透了。別再發呆了,趁茶還沒冷掉前趕快喝吧!」
她猛然回過神來。「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有多麼霸道,道格?」
「沒有。」
「那麼讓我首開先例。你非常霸道。記不記得我們初次見面的那夜?」
這個問題實在可笑,他每次想到那夜都會打哆嗦。
「我永遠不會忘記。」
他的皺眉蹙額令她忍不住微笑起來。
「沒有那麼恐怖吧?」她說。
「有。」
「我很難纏嗎?」
「對。」
「我不可能比你以前幫助過的女人更難纏,對不對?」
「我幫助過許多……女性。」
「然後呢?」
他聳聳肩。「什麼然後?」
「我比其它人難纏嗎?」
「毫無疑問。」
「此話怎講?」
「其它的女性沒有企圖勒死我。」
「我沒有──」
「噢,你有。」
「我還做了什麼?沒關係,你可以告訴我,我保證不會生氣。」她拿起茶杯啜了一大口熱茶。「我在等。」
「我記得你指控我許多罪名。」
他眼中的光芒使她難以分辨他說的是不是實話。
「例如?」
「讓我想想,」他慢吞吞地說。「它們多得令人記不清楚。啊,我想起來了,你怪我害你懷孕。」
茶杯在碟子上匡啷作響。「我沒有。」她低聲說。
「你有。你還差點說服我相信了。我還他媽的道了歉。」他咧嘴而笑。「但害你懷孕的人不是我。相信我,寶貝,我會記得我帶你上過床。」
她的臉頰跟鼻子一樣紅。她把茶杯放回托盤上,但注意力仍集中在道格身上。
他看得出來她在拚命忍住笑。
「我還責怪了你什麼?」
「害你痛得要死。」
「你已經提過那個了。」
「抱歉。那有點令人難以釋懷。」
「請盡力。」
「讓我想一想。天下大雨也是我害的。啊,對了,這個最妙,你有個悲慘的童年也是我害的。」
「我沒有一個悲慘的童年。」
「我又被你騙了,因為我又拚命賠不是。」
她忍不住大笑起來。「你真的很喜歡誇大其詞,對不對?我可以肯定你幫助過的其他女人一樣難纏。」
「不,她們沒有。」
「這些女人是什麼人?聖人嗎?」
他移開托盤以防萬一。
「她們不能算是女人,至少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的笑容消失。「那麼她們是什麼?」
「馬。」
她目瞪口呆。令他如釋重負的是,她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大笑起來。
「天啊!你一定跟我一樣驚恐。」
「沒錯。」
「你知道該怎麼接生嗎?」
他咧嘴而笑。「毫無概念。」
她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接著想到笑聲會吵醒派克而急忙摀住嘴巴。
「你當時是那麼……鎮靜……那麼的……令人安心。」
「我嚇壞了。」
「你?」
「對,我。你變得窮凶極惡,那比接生還要嚇人。」
「我才沒有。別逼我了。我記得很清楚事情的經過情形,我自始至終都尚能自制。我確實記得我有大呼小叫過一、兩次,好讓你在另一個房間能夠聽到,但除此之外,陣痛沒什麼大不了。」
「依莎,我們在談的是生孩子,還是你參加的茶會?」
「我從來沒有參加過茶會,但孩子剛剛生過,所以我可以告訴你那些小小的疼痛跟我收到的漂亮禮物比起來是微不足道。他太棒了。」
「誰太棒了?」
她惱了。「當然是我的兒子。不然你以為我在說誰?」
「我。」
她還來不及笑就開始噴嚏連連。他遞給她一條乾淨的手帕,告訴她好好休息,然後離開臥室。
令他寬慰的是,她的感冒在兩天後幾乎痊癒,而派克至今也沒有被傳染到。
星期一傍晚,道格筋疲力竭。他抱著派克坐在搖椅裡打瞌睡,突然聽到遠方傳來馬匹靠近的聲音。依莎在準備晚餐。她在道格聽到馬蹄聲的同時看到他們的不速之客,因為他們在前去警告對方的途中在餐桌邊相遇。她接過兒子,急忙去準備。
道格到窗前去察看不速之客的速度。看到鮑力跟一個陌生人騎進院子時,道格低聲咒罵出他所能想到的每句三字經。他猜那個陌生人一定是鮑力的手下。他決定親自去歡迎那兩位貴賓。他說什麼也不讓依莎到屋外去。恐嚇戰術即將終止。他伸手去握門把時,臉上綻露出笑容。
依莎看到道格拔槍,她不需要會讀心術就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沒時間祈求上帝原諒她即將犯下的罪過了。
「道格,我們勢必得讓鮑力等了。你一定得去看看派克,他好像發燒了。讓鮑力等吧!」她以較具說服力的聲音重複。
她等道格鎖上門、十萬火急地衝過她身旁,然後她才一邊祈求上帝原諒,一邊抓起步槍往屋外跑。她必須在道格發現她騙了他之前出去,他一定會勃然大怒的。
她出到屋外時,鮑力正要對空鳴槍。她一手在背後握緊門把,另一手的腋下挾著步槍,手指放在扳機上。
「你想怎麼樣?」她問。
鮑力對她露齒而笑,那副德行看得依莎想吐。坐在黑馬上的陌生人對她譏笑。
她看不見他的眼睛,因為他的帽簷壓低過眉毛,但她可以感覺出他的目光似兩把利刃射向她。跟鮑力一樣,陌生人顯然沒有把她的步槍視為威脅,他的雙手疊放在馬鞍的鞍頭上。
「依莎,用步槍指著我似乎不是待客之道。」鮑力說。
「滾出我的土地,鮑力。」
「我想走的時候自然會走。我來告訴你,我要到外地去一陣子。別高興得太早,我又不是再也不回來了,我只不過是去參加一年一度的家族聚會。我預計我會離開六個星期,甚至更久。喏,我不希望我不在令你感到寂寞,所以我派我的得力助手來照顧你。他的名字明斯皮。」
鮑力轉向他的助手,明斯皮脫帽向他末來的新娘打招呼,然後又轉向依莎。
「斯皮會密切注意你的一舉一動,我還派了我的幾個手下在那邊的山上日夜保護你。我的體貼是不是很令你感動?我不希望你認為我不在時,你就得離開。你懂我的意思嗎?」
他嘲弄的語氣激怒了她。「滾開!」她大喊。
他大笑。「我預計在我回來前,你就會生下肚子裹那塊肉。等我們結婚時,你的身材應該恢復了從前的窈窕。你是不是已經準備好要接受你的命運開始求我了,親愛的?」
她的回答是扳起步槍的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