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溫柔會殘忍地提醒我的創痛。
蒙上眼,搗住耳,
我不要!
不要看見鏡中那個遍體鱗傷的人。
請用你的溫暖,悄悄地將我覆蓋;
因為你是光,
我是因為光而存在的黑色影子。
一九九七年八月
路西法·顏十七歲
聖喬凡尼斯·克裡斯多福羅納可·哈布詩鐸格廿八歲
紐約市時代廣場旁的喜來登大飯店,一向是時尚名流出入的場所,時時可見打扮得極有品味的紅男綠女進進出出,這是紐約客的聖地。
飯店三樓正在召開一場記者會。華裔美籍名提琴家路西法.顏和奧地利來的拍檔舒曼·洛克,為了下個月要推出歷年來精選集的演奏會而忙著宣傳。
自從「白色提琴手」棄傳統的古典樂而改從古典流行之後,他高超的琴藝就造成極大的轟動,大家都稱此為「顛覆古典新浪潮」的二次文藝復興就此來臨。
「顏先生,在跟洛克先生成為拍檔之後,風格上有著極端地轉變,請問是不是洛克先生個人的因素所造成?」一個嬌小的女記者發問。
路西法白瓷般精緻的小臉上,浮現出兩個可愛的酒窩:「嚴格說來,在決定推出自己所作的曲子之前,我只是延續前人的曲風,所以,之前所表現的古典曲風,應該不能算是我的風格吧?」
記者不死心地追問:「洛克先生會不會有只是擔任配角的感覺呢?好像每首曲子都是以路西法演奏風格為主軸所寫的。」
舒曼撥開前額垂下來的金色卷髮:「顏先生曾是我的指導教授,雖然他較為年輕,但是他在樂壇上的表現是有目共睹的,我能以一個從維也納音樂學院肄業的學生,跟知名的「白色提琴手」搭檔表演,已經是非常幸運了,何況如果不是顏先生在技巧上指導我,恐怕我也無法表現得這麼出色。」
「請問顏先生,之前曾傳聞你有重度憂鬱症,這是真的嗎?」
路西法甜甜地笑著:「你們覺得我像有憂鬱症的樣子嗎?」
突然一個男記者舉手發問:「請問顏先生,兩年前喪母之後,接著又發生你被繼父強暴的事件,這些事情至今是否依然對無瑕的「白色提琴手」是個陰影。」
全場的氣氛立時凝結住了,每個記者都露出興奮好奇的眼光,等著看路西法的反應。如果他當眾失態,無瑕的「白色提琴手」就可能有新的稱號。
記者們望著嬌柔的路西法,同時心中已經開始揣測發稿時要怎麼描述他的反應。
路西法柔和的笑臉完全沒有改變:當他第一次被問到這個問題時,路西法噙著淚幾乎崩潰;後來再有人間同樣問題時,他則是置之不理。今天羅夫已經跟記者們交代過,不可以追問這樣的問題,他也準備了新聞稿讓記者們發稿,不過顯然嗜血的記者對答案不感興趣,他們只想看路西法再次驚慌地落淚。
微笑一直掛在絕美的臉龐上,後排的攝影記者個個做好準備動作,準備著要拍攝淚水湧出來的那一刻。
路西法站起來:「在某些人眼中,只看得到這個美麗的身體,但是我的內心卻只能以音樂來表達。為我的音樂而感動的人,就跟我有心靈上的交流。假如看著這個軀殼而只能談論八卦的人,請不要留在這裡,我想你可以去買路邊的小報,任何精彩的內容都有,是不是真的也不重要,你只是要腥膻的報導吧?」
發問的男記者難堪地假裝低頭抄寫筆記。
路西法偏著頭又笑了,黑色的短髮遮蓋了他美麗的眼瞳,他輕輕地把頭髮撥開,露出濃密的眉宇,閃光燈紛紛亮起捕捉這個夢幻般的畫面。
「我承認那是一個可怕的惡夢,或許我一輩子都會跟它角力、但是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輸。無瑕的、憂鬱的「白色提琴手」是影.們說的,折翼的天使也是你們說的,而我,我只是個單純的少年,膨倒過,也爬起來了,就算這條路上還有石塊,我也能跨過。」
台下稀稀落落地響起掌聲,漸漸地所有人都站起來鼓掌,路西法開朗地笑著,並在警衛的護送下回到休息室。
★★★
「FuTHEM!每次都問這個問題!」路西法不悅地把自己丟人沙發中,柔美的臉瞬間結上了冰。
舒曼無奈地笑著:「你要開記者會就是這樣羅,不過你越來越厲害了,能夠讓他們都替你鼓掌。」
路西法坐起身來:「我真的搞不過這些記者,第一次用眼淚唬不了他們,然後是迴避問題,他們還是能若無其事地追問。你看著好了,下一次絕對有驢蛋再問一樣的話。」
舒曼聳了聳肩不予置評。
路西法一再堅稱那一次的淚水是演戲,就像他堅決否認自己有憂鬱症。
不過舒曼總覺得那顫動的肩膀是真的害怕,畢竟路西法的母親生前給他與世隔絕的教育,兩年前路西法也只是個懵懂少年,對外界的殘酷一無所知。
但是與生俱來的天份讓路西法在短短兩年內,能夠超然於這個複雜的環境外,更能把所有人玩弄於鼓掌之中,連他……或許也在路西法的操控下吧?
路西法嘟起可愛的櫻唇:「你在想什麼?最討厭你發呆了!我口渴。」
舒曼無力地笑笑,起身幫他倒了杯水。
路西法接了水,甜甜地笑了一下。
拿起電話:「喬,我記者會開完了,你今天想不想跟我吃晚餐?……開會?不要開了,馬上過來……來不及就算了,我才懶得等你。哼!」
路西法不耐地掛了電話,臉上卻帶著頑皮的笑,果然電話又馬上響起。
聖喬凡尼斯是路西法兩年前在奧地利遇上的戀人;說是戀人,但是身為奧地利皇族的聖喬凡尼斯卻只是一味地付出。
路西法若有似無的愛,把聖喬凡尼斯綁得緊緊的,為了接近路西法而在美國開發事業,甚至因為以奧地利皇室的身份申請企業移民,引起一陣軒然大波,不過沒有人知道,這個驚人的新聞跟路西法有關。
這通電話是從內華達州打來的,就算聖喬凡尼斯搭乘私人飛機到紐約,也要三四個小時。
舒曼搖搖頭,他可以想像到聖喬凡尼斯會說什麼。
路西法故意等電話響了很久才接:「幹嘛?……不用來了,你來我也不想見你……誰生你的氣,臭美!……我要跟舒曼出去……你管我去哪裡……好啦!五點不到這裡你就不用來了。」
路西法掛了電話天真地看著舒曼:「你搖什麼頭啊?」
舒曼無奈地苦笑:「你幹嘛老是整他?」
路西法收了笑臉:「他欠我的,他說愛我卻傷害我,我不再相信他的愛了,如果有一天他能做到讓我死心塌地的相信他,我才可能像以前那樣對他付出真心。」
兩年前,聖喬凡尼斯在維也納遇到路西法,兩個人迅速地熱戀;為了保護從小受虐的路西法,他出手爭奪路西法的監護權,對路西法母親提出不適任母職的控告,結果卻造成路西法的生母自殺。
遭喪母之痛的路西法又遭到繼父威脅,說要控告聖喬凡尼斯因性侵害青少年的罪名入獄;為了保護聖喬凡尼斯,路西法主動地要求繼父帶他回紐約。後來為了擺脫繼父的監控,他竟莽撞地設計引誘繼父來強暴自己,藉以對他提出控告,但他未曾預料到會有這麼可怕的過程,事情發生後他幾乎瀕l臨瘋狂。
聖喬凡尼斯在不知情的狀況下,不但沒有及時將路西法自他即將崩塌瓦解的心智中拉出,反而誤會路西法背叛而心生怨恨,因而恐嚇說要把他送人瘋人院,路西法因此真正進入人格解離狀態。
聖喬凡尼斯知道事情真相後悔恨不已;而整整一個月路西法都陷入恍惚中,無法對外界有任何反應。
終於舒曼用一首曲子將他拉回現實,但是從此以後,路西法由天真善良的小孩,一夕蛻變成現在這樣驕縱又任性的個性,對聖喬凡尼斯更是完全無法諒解,又愛又恨的感覺,雖然路西法折磨著聖喬凡尼斯,卻也讓他自己更難過。
舒曼瞭解他的怨懟,只能嘗試著勸說:「你如果信主就不會像現在這麼痛苦,禱告能幫助你……」
路西法突然怒不可遏地大罵:「SHITYOUFUINGMOUTH
UP!不要跟我提信教的事!你敢再說主不主的就給我滾!」
母親因自殺而遭教會拒絕行安葬禮,一直是路西法心中的痛。
「不要污辱上帝的聖名!我不跟你說了,滾就滾。」舒曼氣得轉身要離開。
「舒曼……」路西法無辜地拉住他。
「你知道我的母親……不要怪我,不要生我的氣,你這樣留下我一個人……我會什。」
舒曼歎了一口氣,他對成名之後帶來的壓力很厭倦了,他曾想退出樂壇而進入神學院,但是路西法總是能軟硬兼施地留下他:或許他心軟善良的個性,是當初路西法從維也納音樂學院精英班選出他來當搭檔的主要原因。
「你老是這樣……對你真是沒辦法。請不要批評我的宗教好嗎?」舒曼轉身拍拍他的頭。
「我沒有,你也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宗教,我不會受洗,也不會信教的。」墨黑的眼瞳閃爍著淚光。
「你怎麼可以說走就走呢?你知道我伯孤獨,你走了我會傷害自己的。」
路西法真是把舒曼吃得死死的;他心疼路西法的過去,跟聖喬凡尼斯一樣地放縱他為所欲為,他也曾用像聖喬凡尼斯那樣的愛去愛著路西法,可是他發覺路西法的心中只有聖喬凡尼斯,誰都容不下了,只是他自己不肯承認。
舒曼終於放棄了,只是以照顧弟弟的心態去包容路西法,不管路西法如何任性驕縱,他都不曾計較,路西法卻也抓准這點,而更加恣意妄為。
舒曼抓住路西法纖細的雙臂:「你是個聰明人,只是用錯地方了,如果你肯正視自己的感情,勇敢的再去愛惜你想愛的人,心中就不會有這麼大的空虛。」
路西法搗住耳朵:「不要逼我,你們都來逼我,我不想愛,我也不管誰愛我,誰不愛我,我只要身邊有人就好。」
「這樣嗎?那我去叫羅夫進來,他一向是你的助理,讓他陪你就好,我想出去走走。」
「舒曼……你不要叫他,他會罵我的啦……」路西法懇求地看著舒曼。
難道路西法自己沒有感覺嗎?他需要人家時時刻刻寵他、讓他,羅夫是對他很好,但他不像聖喬凡尼斯和自己這樣用心深愛著路西法,也不會讓他沒有節制的任性,所以路西法不會要羅夫陪伴他,反而是一刻也不願意聖喬凡尼斯或舒曼離開。
舒曼輕輕地說:「你真像個貪婪的精靈,隨時不忘向人素愛。」
「我就是需要愛,我需要很多……很多……很多的愛,我知道自己不對,可是以前媽媽從未給我的愛,我想要全部補滿,我不好,你怪我嗎?你是不是討厭我了?」
那雙含著霧氣的眼,無辜的表情像是迷途的羔羊,精緻的五官卻這樣悲傷,纖弱的身體緊緊地靠著自己……他拒絕不了這個甜美而慌亂的聲音。
「我沒有討厭你,也不怪你,都是你母親長期的虐待你才讓你變成這樣,你是家庭暴力下的受害者。」
路西法用食指封住他的唇:「不可以說她的壞話,我愛她,這世上唯一能讓我說愛的就是她。」
——那是因為她死了,你不用再害怕說出口的愛會遭到無情的拒絕。
舒曼原想點破的,想想路西法或許還是無法面對事實,只好把到口裡的話吞下去。
「好啦!我不走,你看電視吧,你不是最喜歡看電視的?」
路西法驚呼一聲:「哎呀!幾點啦?FrzD5要開始了!」
搞笑連續劇《六人行》是講六個好友同住一棟公寓中,發生風風雨雨,卻打下散六個好友;路西法從小過著形同監禁般的獨居生活,他會愛看這種肥皂劇,或許是代表著對同伴的渴求。
舒曼安撫著他:「時間過了,不過我告訴羅夫幫你錄下來,急什麼,晚上還有重播啊!」
「晚上我要跟……」路西法話只說了一半就緊急煞車,他不想表現出自己對聖喬凡尼斯的在意。
「晚上我會很累,我不喜歡在累的時候看電視。」
路西法尷尬的走開。
「叫羅夫拿錄影帶給我,我想現在看。」
看著看著隨著劇情笑也笑累了,路西法昏昏沉沉地睡著,舒曼幫他拉上毯子後就走出房。
他的目標是當路西法能堅強地自己生活時,他希望能進入聖約翰神學院,所以當聖喬凡尼斯有空陪伴著路西法時,他總是喜歡到中央公園,找一個安靜處,專心閱讀神學方面的書籍。
★★★
聖喬凡尼斯本來還有一個重要的會議要開,現在只好臨時取消。
在拉斯維加斯經營賭場是高風險高報酬的生意,從維也納過來的時候路西法要求他離他越遠越好,所以他選擇在美國的另一岸投資。
沒想到路西法雖然要他「滾遠一點」,可是依舊一天到晚要他飛到紐約去會面,他總是傷腦筋地笑著答應:「總不能拒絕路西法吧?
絕不能拒絕路西法,他隨時都有失去他的可能,怎能不好好把握每一個召喚呢?
路西法是他最重要的人,其他的人和事都可以先踢到一邊。
到了紐約,聖喬凡尼斯先打電話給路西法的助理羅夫,知道路西法正在睡覺後,他直接進入飯店,輕悄悄地走人他的房間。
路西法趴在床上沉沉地睡著,一雙長卷濃密的黑睫偶爾顫動一下,聖喬凡尼斯看著他的睡顏只覺得萬分感動,那麼純真,那麼潔淨,讓他在感動外又有幾分不捨。
這個大男孩,從十五歲就跟他在一起了,路西法的精神狀態其實不太穩定,他患有憂鬱症和恐慌症,有時還會突然與現實脫節進人恍惚的狀態。
這是在兩年前發生那件事之後就開始的,而那件事聖喬凡尼斯總覺得自己要負起責任,或許願意讓路西法召來喚去而下抱怨也是因為如此;欠他太多太多了,要還,要用一輩子還吧?
溫柔地在路西法額角上烙下一個輕吻,聖喬凡尼斯走到陽台上點了一根煙,看著夕陽西下,看著街上的車燈,站在這裡,僅僅是站著,就覺得無限幸福,小路西法在他身旁啊!
路西法在奇怪的寂靜中睜開眼:「喬?舒曼?羅夫?」
天已經黑了,他卻一個人待在黑暗的房間內,一陣恐慌,路西法搗住耳不讓寂靜發出的巨大聲浪沖擊自己。
「哇!啊……」他開始放聲大叫讓房內充滿聲音。
聖喬凡尼斯站在陽台外,厚重的玻璃門隔絕了路西法的尖叫,他沒聽到路西法的聲音,卻突然一陣不安,讓他警覺性地回頭看看床上原本安睡的人兒。
「路西法!」
聖喬凡尼斯忙拉開隔音門。
「我在這裡。」聖喬凡尼斯衝過去抱住了全身冷汗涔涔的路西法。
「沒事了,我在陽台抽煙,不要怕,你不是一個人,有我在。」
「這是哪裡?你是誰?」路西法驚慌失措地在黑暗中大喊。
聖喬凡尼斯心疼地緊緊抱住他:「小乖乖是我,是喬啊!你在飯店開完記者會,這是他們準備的休息室。」
路西法喘息著,神智漸漸清醒。
「為什麼不開燈,嚇死我了。」
聖喬凡尼斯親吻著他冰冷的額角:「我不想吵醒你,別怕了,我一直都在這裡。」
「你一直在這裡?」路西法鬆了口氣。
聖喬凡尼斯柔聲安撫著他:「是啊,你嚇出一身冷汗,沖沖澡好嗎?」
路西法深吸幾口氣平復心情,熟悉的香水味混著煙味傳入鼻中,他緊攀著聖喬凡尼斯,把頭埋在他的肩窩裡。
難得的乖順讓聖喬凡尼斯不禁失笑,他滿足地把下巴靠在路西法頭上磨贈著。
——可憐的小傢伙,一定是真的嚇壞了,才會這麼乖巧的抱著自己。
路西法突然推開他:「幹什麼?想做愛啊?我肚子餓死了,提早到也不會叫我起床,都幾點了,晚上一定睡不著。」
聖喬凡尼斯親膩地用手指畫著他的唇:「生氣呀?別氣,這張可愛的小嘴,和那張迷人的小口我都會餵飽的,何必怕晚上失眠,有我在根本不用你去擔心睡不著的問題,本來就不打算讓你睡的。」
小臉在黑暗中飛紅:「變態!你滾回內華達去好了,給你煩死!」
「好吧!我走了,只剩你一個人羅。」喬凡尼故意起身假裝要走出門。
「喬!」路西法驚慌地失聲大喊。
聖喬凡尼斯趕緊坐回床沿:「不怕,我開玩笑的,怎麼你還是不相信我呢?我絕不會留下你一個人。」
路西法忙用雙臂圈住他:「不相信,我誰都不相信,你總有一天會離開我,再也不回來。」
「傻瓜,可憐的傻瓜,相信我,絕不會有這一天的,我絕不可能放棄你,我一輩子都會癡癡地守在你身旁,多少人愛慕你美麗的外表,我愛的卻是那顆傷痕纍纍的心。」
路西法沉默的眼中閃爍著淚光,他閉上眼:「我不信,你越說我越不信,我寧可抱著這顆遍佈醜陋傷痕的心孤獨地躲藏,你愛我多久,我就恨你多久……」
溫柔的唇瓣堵住了更多傷人傷自己的話,顫抖的雙唇因吸吮而紅腫,聖喬凡尼斯的舌尖鑽探著可憐楚楚的小口,捲動,輕撩著可愛的小舌。
「嗯……」路西法忍不住回應著濃膩的熱吻,兩人交纏的舌尖一次次分開又迫不及待地索取更多寵愛。
「路西法……可憐又可愛的路西法,別恨我好嗎?我錯了,我認錯認了兩年了,為什麼你還是不肯原諒我?我是這麼的愛你呀!」
路西法的淚水終於沿著完美的臉龐流下,聖喬凡尼斯的痛苦他明白,也心疼,可是如果原諒了他,如果讓他知道自己的眷戀有多深,會不會這顆心又被摔破了?
他無法克制自己一次次試煉著聖喬凡尼斯的極限,不這樣看他為自己受苦,他就無法安心地享受這樣溫柔的撫慰,他要聖喬凡尼斯一再一再證明他的愛。
更何況母親的自殺是因為聖喬凡尼斯對她提出虐待兒童的控告……他不能原諒他,他必須為了母親的死贖罪,他們都必須為他母親的死而受苦。
「我害死了媽媽,我不配再擁有愛了,你不能體會就離我遠一點,讓我自己孤獨的咀嚼苦果。」
聖喬凡尼斯急切地拭去他晶瑩的淚水:「為什麼還是這麼軟弱呢?堅強一點好嗎?
你脆弱的內心要到何時才能復原?」
路西法又悲又怒地哭喊:「你們都是這樣!以為我的悲傷來自我的軟弱,但那種痛苦不是我的想像,它確確實實折磨著我,沒人能瞭解我有多難受,你們都把我當瘋子,你要逼死我嗎?我恨你!我恨你!」
「別哭,我沒有逼你呀,不要又失控了好嗎?」
說不出心中千萬個奔馳的念頭,一切太亂太痛了,心裡雜亂的想法已經像鞭子一樣,日夜抽打著路西法,母親的自殺,繼父的強暴,聖喬凡尼斯強勢地接近,眾人好奇探索的目光……為什麼沒有人真正聽聽他的抗議?為什麼他的痛苦總是被當成無理取鬧甚至是心理障礙?
「不要用這種說法形容我!我沒有失控!我不是瘋子!」
聖喬凡尼斯心疼地抱起路西法:「算了、算了,別再說了,如果你選擇恨我,也算是我的榮耀吧?我不奢求你再次回應我的呼喚,至少我能夠這樣地接近你,其他的我都不管了。至於那顆珍貴的心,如果不給我,是否也不要輕易的許諾給別人?」
總是自以為是包容而忽略了路西法的哀鳴,聖喬凡尼斯再一次把路西法的淚水當成是任性的揮霍,他的包容,卻壓抑了路西法的求救聲。
——聽聽我,聽聽我啊!我好恨自己讓母親自殺了,我好恨自己讓繼父那樣對我,我好恨自己離不開你,完全失去了自我;我好怕會再有人傷害我,我好怕你會突然對我厭倦了,我好怕這份如影隨形的寂寞和悲哀壓倒了我,我好怕……你們怎麼不聽我說話
欲言又止了幾次,路西法還是說不出內心真正的想法。終於悶悶地說:「誰都不給,我只要愛我自己,你跟外面那些人一樣,都是盲目的崇拜者,我選擇跟你上床只是因為寂寞。」
聖喬凡尼斯胸口一陣強烈的刺痛,他抱著路西法走進浴室,放下他輕輕地替他解開把子。
「只是寂寞……?親愛的路西法……你知道把我逼急了,流淚的人不會是我。」
路西法顫抖著握住撥開他前襟的手:「你敢傷害我?」
聖喬凡尼斯摟住他的纖腰:「那算是傷害嗎?你不是每次都哭著要我快一點深一點,每次都呻吟著說好,再多一點嗎?」
「閉嘴!」藍色的雙瞳緊緊逼視著黑色的深井。
「騙騙我好嗎?說你愛我,騙我也好,讓我高興一下,今晚就讓你快點解放。」猶豫了一下,清脆的巴掌聲迴響在浴室中。
「無恥!誰愛你?我死都不會對你說這個字。」
聖喬凡尼斯摸摸發燙的臉頰,藍瞳在黑暗中似乎閃了一下奇異的光,讓路西法打了個冷顫。
「呵呵……小乖乖,很久沒打人了,你的精神很好啊!不好好消耗一下怎麼行呢?CHECKOUT的時間是明天中午十二點吧?我們的時間很多……」
另一隻高舉的手還沒有落下就被攔住了。
「別害羞,我們之間共享的痛楚太深了,別把我當外人,我愛你,我的愛跟那些瘋狂的樂迷絕不一樣,我可以證明……」
「哈啊!」冰冷的水直衝在路西法身上,他被凍得倒抽一口氣。
聖喬凡尼斯也站人蓮蓬頭的冰水下,連他整套的亞曼尼西裝也一起進來了,他緊緊摟著全身發抖的路西法。
「如果你不肯跟我分享你的快樂,至少讓我擁有最痛楚的那部份,我愛你,將來就算有這樣子冰冷的衝擊再發生在你身上,我也願用身體替你阻擋,即使無法全身而退我也不在乎。」
路西法在聖喬凡尼斯的懷中汲取著溫暖。
聖喬凡尼斯卻全身都濕透了。
「夠了!你想死嗎?會得肺炎的,快開熱水!」
聖喬凡尼斯性感的薄唇笑開了:「你關心我啊?這樣煩惱的表情好可愛,是為了我擔心就更可愛了。」
路西法的臉瞬間變紅:「你白癡啊!誰擔心你,我快冷死了。」
「在我身下還是會冷?沒關係,我能讓你暖起來。」溫暖的大掌包覆住路西法的臀部,炙熱的唇貼上他白皙的頸部,路西法暈眩地往後靠。
「還沒開始呢!你就是這樣,在乾枯的樹幹上澆油點火,等火燒屁股了還驚訝的看著自己做了什麼好事,傻性難改。」
天胸口被緊壓在聖喬凡尼斯身上,路西法掙扎了幾下又放棄了,輕輕地閉上眼任由聖喬凡尼斯把他的雙腿分開。
「乖,這樣可以舒服一點,看來你學聰明了,今夜……會很燦爛。」路西法纖細的身體被翻過去,壓在冰冷的磁磚牆壁上。
「啊!冷!」
身後響起寒搴地脫衣服的聲音,不知是冷還是興奮,路西法的身體一直顫抖著,路西法感覺到炙熱的身體由身後貼上,他迫不及待地想轉身。
「不要動。」
又被壓回牆壁上,路西法不滿地想回頭抱怨。
「幹什麼這樣……」
蠻橫的唇封住路西法微弱的抱怨。
聖喬凡尼斯的分身頂住他的人口,路西法驚慌地掙扎,他的身體還沒準備好容納那個龐然大物啊!
「嗚……」
路西法痛苦驚厄地瞪大眼,他的身體被一陣滾燙的痛感襲捲。
「啊啊……」被鬆開的唇等不及的發出哀鳴。
「慢下來!我還沒準備好接受……啊!」
才輕輕張開,想減輕痛楚的雙腿,立即被一雙大掌硬是緊合上,明顯的異物在體內更加勃動了。
「噓……別再說掃興的話,等一下你就會難以自已地迎合了。」
「誰要……啊……啊……快放開!牆壁好冷!」
「說你愛我,說了我就放開你。」聖喬凡尼斯再次故意用力挺人,使路西法感覺到的刺激,是身後炙熱的疼痛和身前冰冷的摩擦。
「啊……不愛……你佔有我的身體……啊……卻不能……啊……掌握我的靈魂……
哈啊……」
「嘴硬!」聖喬凡尼斯再次頂人「啊!」
「我佔有你?」又一次……
「停……」
「你不喜歡嗎?」
對準那一點,聖喬凡尼斯再次衝撞著:「說你愛我!」
接連地衝擊,快感讓路西法幾乎昏——過去。
「說!你愛我,一切都會變得愉悅美好,快……說啊!」強硬的口吻聽來卻是無限悲哀。
「啊……你……可惡……哈啊……聽好了……」
聖喬凡尼斯暫停住衝擊,企盼地拉長耳朵:「說……快說!」
「我恨你!我恨……啊啊啊……」
路西法的身體在激烈刺入中,慢慢往後弓起,聖喬凡尼斯的巨掌輕輕地掐住他的頸子:「好殘忍的人……今晚你別想睡了。」
雖然路西法的頸子沒有被緊緊勒住,但還是造成了缺氧的暈眩,路西法在暈眩中閉上眼,卻滿足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