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他們離開伏陽縣後,有關金縷不是嫁給秋筵,而是嫁給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男人的消息不過幾天的時間,便傳遞整個伏陽縣。
原本應該轟動一陣子,讓好事者有故事可說,沒想到當事者不知去了哪裡,金府下人又滿臉儘是歡喜的表情,過上有人間都一笑置之,令那些欲采究的有心人像是霧裡看花,有看沒有懂,猜不出這樁婚姻究竟是和還是弊。
直到一個月後,終於有人拿到第一手消息——
原來那個陌生男人不是來路不明,而是秋公子的朋友,秋筵在大喜當天說他不娶了,徐公子早就愛慕金小姐多年,立刻跳出來說他要娶,金小姐也覺得徐公子有情有義便答應下嫁,於是金老爺便收徐公子為義子,並將金小姐嫁給他,兩人現在過著神仙眷侶般的日子。
峰迴路轉,有;高chao迭起,有;就是太完美了,少了點能夠讓人當作茶餘飯後的笑話。
原本不看好這門婚事的人全同情起可憐的金小姐,縱然金小姐強逼在先不對,但身為男人的秋筵怎可前頭答應要娶,最後卻臨時變卦,將爛攤子丟給女方收拾,簡直欺人太甚!
一時之間,伏陽縣傳出來的流言反而對秋筵比較有殺傷力。
金府的僕人對這個新進門的姑爺也有很大的好威。
「姑爺真厲害,一成親立刻把小姐帶走,讓小姐遠離是非之地,原本我還擔心小姐會聽到外頭的人又在亂說。」僕人一號常貴鬆了口氣。
「是啊,每回發生一點小事,無論我們說破嘴的澄清,即使發毒誓也沒人相信,怎知姑爺要我們先按兵不動,讓他們自己來探問,沒想到真的挽回了一點小姐的名譽呢!」僕人二號青松接著說。
「沒錯,看起來姑爺很在乎小姐。」僕人三號信田點頭跟著附和。
「小姐向來不在乎自己的名聲,這會兒卻對姑爺言聽計從,又乖乖嫁人,沒有抗拒,莫非是真的喜歡上姑爺了?」常貴突然問道。
瞬間,常貴、青松以及信田全望向傻愣愣的婉玉,期待她能給個答覆。
「咦?你們全看著我做什麼?」
常貴代替其他人發問:「婉玉,你整天陪在小姐身邊,之前還陪小姐去度什麼『蜜月』之旅,小姐一定有跟你提過她對姑爺的感覺吧?」小姐平時對他們很好,根本不如外面所傳,動不動就打罵責罰,上回他不小心摔倒受了點小傷,小姐好心的扶起他,結果讓人看到了,便傳出小姐虐待他的流言,任憑他怎麼解釋也沒人信,真是氣死他了。
青松也急於知道真相,「是啊,雖然姑爺娶小姐是權宜之計,可是我們不認識姑爺,萬一老爺小姐全被騙了怎麼辦?」老爺小姐對他這麼好,除了固定薪餉,還有不定時的獎金,貧困的家境因此改善許多,主子好,他才會更好。
婉玉眨了眨眼,說:「最近小姐都不讓我跟了,我哪可能知道小姐和姑爺的關係。」她很哀怨,因為姑爺一來就搶走了她的工作,現在早上小姐都不用她伺候了,而且自從蜜月回來後,她居然淪落到去照顧小黑,嗚嗚嗚。
信田突然舉手,「其實我知道姑爺是誰!」
「你怎麼知道?」常貴一臉疑問,他是在金府年資最久的,他不知道,新人竟然知道,丟臉。
「是啊,你怎麼知道?」青松也很好奇。
「上回小姐命我去跟蹤姑爺,姑爺早先是住在秋府,好像認識秋公子。」
信田一提起秋筵,另外兩人忍不住摩拳擦掌。
「不要在我面前提到那個忘恩負義的小子,秋府空有名聲卻早無家底,如果不是小姐不時接濟他們,秋府根本沒人理睬了。」常貴氣憤不已。
青松也附和,「是啊,虧小姐對他這麼好,處處為他們著想,結果他是怎麼回報小姐的一番情意?可惡的秋府,簡直欺人太甚!」
「可是……」婉玉又眨了眨眼,「小姐似乎沒有很傷心呢。」這一個月來,姑爺一直陪著小姐,她也沒聽到小姐哀聲歎氣過。
常貴、青松和信田轉過頭看她,臉上表情好似在問:為什麼?
他們都知道小姐喜歡秋筵,發生這種事,小姐怎會無動於衷?
「因為……有姑爺在啊。」
姑爺不僅搶走了她的飯碗,還不費吹灰之力讓小姐忘記傷心,雖然她有些小抱怨,但還是非常佩服姑爺巧妙的手段,而且姑爺看起來對小姐很好,那就更不能敵視了。
總之,誰對小姐好,她便對誰好。
誰欺負小姐,她就詛咒對方下輩子變成……嗯,變成……這時,小黑貓打他們四人面前經過,圓圓的眼睛看了他們一眼,又緩慢地離開。
嗯,變成一隻貓。
蜜月之旅結束後,金縷和徐靖磊的感情突飛猛進。
表面上金縷事事以徐靖磊為主,私底下卻是他處處讓她。
金縷回來後,努力學習當好一名妻子,金老爺慢慢把手上的事分給徐靖磊後,她也會在旁邊幫忙,有時幫著謄寫,育時幫著整理帳冊,夫妻同進同出,看得金老爺笑得合不攏嘴,所以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就在外頭的流言差不多消失的時候,徐靖磊決定帶金縷上街,以訛傳訛終究少了可信度,他要以真實的情況來粉碎不實的流言,可就在他們剛走出金府大門就被一群窮人圍繞——說他們是窮人,是因為他們的衣服全是縫了又補,身上也沒幾處乾淨。
僕人們要將這些窮人趕走,可他們一看見金縷,連忙破口大罵——
「金小姐,你還是不是人啊?我們與你無冤無仇,為什麼要害我兒子?」
「我女兒也沒得罪你,為何你竟能狠心下此毒手?真是泯滅人性!」
仔細一看,其中有些人手上抱著年紀約莫五六歲的小娃兒,原本應該是活潑伶俐,此刻卻個個臉色蒼白,看起來似乎病得不輕。
「我家小姐才不會這麼狠心,不要血口噴人!」
「是啊,你們憑什麼說是我家小姐害的,證據呢?」
「我兒子就是吃了程三拿來的藥,結果病情更嚴重,程三說一切都是金小姐指使的!程三是個大好人,經常幫助我們這些窮困的人,他原本也不願意這麼做,你卻逼他不得不做,難道我們不相信他要相信你們嗎?」
金縷聞言,神色一變,眉頭深鎖。
徐靖磊知道這時候如果不澄清,往後再說什麼也沒人會相信了,因此他決定讓她先面對這群人——金縷也絲毫沒有退縮,決定以那些孩子為優先。
「我知道你們急於討個公道,但我認為在討公道之前,最好還是先帶孩子去給大夫看,我金縷就在這兒,哪兒也不會去,可孩子的病情卻無法拖延。青松,你快帶他們去找孫大夫,記得請孫大夫要用最好的藥。你們可以不相信我,但還能信得過孫大夫吧?」
眾人心想,孩子確實比較重要,金府還在這兒,若金縷真跑了,他們便聯合告到官府那裡將她治罪。於是十幾個人便隨著青松離開。
金縷暫時鬆了一口氣。
她轉身欲解釋,徐靖磊卻說:「什麼都別說,我相信你。常貴,你去找程三,無論如何都要把人帶回來。信田,你去查查程三最近都在哪兒出入。」
兩人領命,隨即離開。
徐靖磊交代完畢後,見金縷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歎了口氣把她帶回府裡。
「縷兒,上回我看見的那個中年男人應該就是程三吧?」
她點點頭。不想有沽名釣譽的壞名聲,於是她找了個比較能夠信任的人幫她照顧那些窮人,沒想到今日會出了這事,她難辭其咎。
「丫頭。」徐靖磊輕喚幾聲,直到他抬高她的下顎才終於拉回她的注意,「別一下子就把過錯往自己肩上扛,這件事不是你的錯,是你忘記人性貪婪的可怕,縱然程三有些好名聲,也願意幫你做好事,可一旦錢財來得太容易,又不受限制,自然就會起貪念了,程三會這麼做,我一點也不意外,畢竟沒幾個人能受得了金錢的誘惑。這件事接下來就由我負責,你別擔心了,我會幫你處理妥當。」
「靖磊,我只是想幫幫他們而已……」
徐靖磊親吻她的頰,安撫道:「我明白。」
「你要怎麼做?」
「帶程三去孫大夫那裡,讓程三當場說清楚。」
「我也去。」
「好吧。」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常貴就把程三帶回來。
原本看起來還人摸人樣的程三,最近忙著喝酒賭博,不僅把身體弄壞,精神也不比從前,整個人看上去非常頹廢。
徐靖磊不與他多囉唆,開口就要他出面澄清事實,程三卻拿喬,獅子大開口要了一千兩,否則不幫金縷澄清事實。
「一千兩?」
「沒錯,畢竟要我說實話可是得冒風險的,一個不小心那些人將我打殘了,我豈不是得不償失?如果你希望能挽回你妻子的名聲,就給我一千兩。」程三自以為能夠對付徐靖磊,得意之情盡寫在臉上。
信田在徐靖磊耳邊低聲說了些話,徐靖磊沉思了一會兒,隨即交代信田去辦另一件事,信田點頭,連忙去辦。
「好,我答應給你一千兩,不過你得先澄清事情真相,以挽回我妻子的名聲。」雖然他不喜歡受人威脅,但也是會看情況斟酌。
程三笑咧了嘴,「行,我諒你也不敢騙我!要不然我隨時都能改口,讓你們吃不完兜著走!」
「放心,我向來說話算話。」反正他有的是機會對付程三。
他們一行人便前往孫大夫那裡,大夫正在幫孩子們治療,廳內全是苦苦等候的父母。程三一進去便跪下來跟那些人道歉,他唱做俱佳地一面自掌嘴巴,一面罵自己不是人,才會一時財迷心竅做了糊塗事,希望他們大人有大量,原諒他這一回。
其中一入氣得破口大罵:「程三,你簡直禽獸不如!我們那麼相信你,你說什麼我們便做什麼,結果你不僅嫁禍給金小姐,現在還害死了我兒子,我絕對不會善罷罷休,一定要告到官府!」
「沒錯,一定要把他送進官府嚴辦!」
有人起頭便有人附和,他們雖窮,卻不會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