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死了,起來了啪。」阮西施伸出纖纖細手,用力往鬧鐘按了下去,鬧鐘果然停止了叫聲。當然,由於晚睡,習慣賴床的她,並沒有因此而起床,依舊酣睡。
「鈴……」又是鬧鐘聲!這可不是普通的鬧鐘,它叫「貪睡小鬧鐘」,它會體恤你,讓他偷懶多睡十五分鐘後再度響起。
「天啊!」阮西施驚叫,忙抓起鬧鐘一看!八點十五分!雖然上班時間是八點半,而且公司就在附近,只須幾步路,但她昨晚辛辛苦苦趕出來的「手工」,必須在今天早上送給人家。看來她勢必要選擇上班遲到了。
「秋子,快起床!八點十五分了!」阮西施跑到另一間房,叫醒室友。
「緊張什麼?又不是沒遲到過。」陳秋子翻身伸個懶腰,毫不在意地回答。
「今天我不能幫你準備早餐,我要先出門,你先去公司,順便說我肚子痛,會晚一點去。」阮西施一邊交代,一邊梳妝打扮準備出門。其實所謂的打扮,對她而言只是刷牙洗臉、換上公司的制服,然後再擦個口紅就大功告成。(公司規定要抹口紅,不然她才不會這麼麻煩呢。)
阮西施的「手工」,說穿了就是「打字」。她以一千字六十元的代價,替排版公司打字當作副業。昨晚辛苦打出來的稿子,今天必須要交差。還好排版公司距離不連,她上班大概只會遲到半小時。
將稿子交出,拿到鈔票的滋味真好!雖然只有一千多塊,但根據「積少成多,聚沙成塔」的原理,她慢慢的存,將來會有錢的。到時候她就可以讓母親、弟弟過好日子了。
「糟糕!」剛才想得太美好,沒注意到時間的流逝,看看手上的錢,她已經遲到了三十一分鐘!不行,得趕快到公司!阮西施顧不得什麼形象,推推老氣過時的眼鏡,夾緊公事包,穿著三公分的包鞋快跑。
很好!只要過個轉角,公司就到了,她加快腳步……「碰!」一聲撞擊。
「啊!」她慘叫一聲。
感覺上她好像撞到一睹牆,頭好疼!眼鏡、公事包也撞掉了!眼見著她將因重心不穩而倒地……「小姐,你沒事吧?」一個溫柔、充滿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一雙強而有力的手環抱住她的腰,讓她免於倒地之災。
在她還搞不清楚是啥狀況時,只聞到一股淡淡的占龍水味。那不是一般的古龍水味,它混合著一種……對了!是雪茄!印象中的於味是臭的,也是她最討厭的;
可是「煙草」本身有種淡香,吸進去再吐出來的味道才是真的。而現在她聞到的味道正是那種淡香……「天啊!」等阮西施看清自己伏在一個男人的胸膛上,不禁驚呼出聲!那股淡香是從這寬闊的胸膛散放出來的。
除了父親外,她從沒有如此靠近過一個男人。更令她驚訝的是,眼前的男人此父親高大許多,她還未及他的下巴。她必須將臉仰成九十度才能看到他的臉……「謝……謝你,我……我沒事。」在看到他的長相後,她臉紅心跳、心急氣喘地擠出這句話。
老天!她以為那種有品味的俊男、帥哥只出現在電視、電影上,而且她向來最不屑空有一張姣好臉蛋的男人。像一、兩年前有部「名過於實」的電影,就是有兩個奇怪的男女,在一艘船上貼著彼此擺了個「愚蠢」的張手招牌動作,那男主角還紅極一時呢。當時秋子迷他迷得走火入魔,不僅有那部電影的VCD、原聲帶、衣服、鑰匙圈,且房裡滿是他的海報。更誇張的是,每天睡前還要對著他的照片說「親愛的小多多,晚安。」……對於秋子這些瘋狂的舉動,她總是嗤之以鼻,一笑置之。
可是,現在……她可以理解秋子的舉動了!當一位風度翩翩、衣冠楚楚的俊男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外表只是膚淺」這句話根本是放屁!不過是酸葡萄心理下的產物。尤其是,看到他一張俊逸的臉龐、白晢的膚色,膚質好得連一粒雀斑、麻子都沒有,簡直可以用晶瑩剔透來形容時;加上中國人少有的英挺鼻樑、線條優美的雙唇……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雙深邃的眸子。
以男人而言,那過分長且捲翹的睫毛下,覆蓋著溫文儒雅的眼神,是典型的LadyKiller。他可說是中國俊男潘妾與西方美男子阿波羅的綜合體吧?此時此刻,只能認同--人真是「食色性也」的視覺動物。
唉!更重要的是,這世間難得一見的美男子竟摟著自己的腰!「巧遇」這種優質男人,對於沒談過戀愛的阮西施,怎能不芳心暗許?內心怎能不小鹿亂撞呢?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吧?
「小姐,你的眼鏡和公事包。」那男人貼心地確定她站穩後,才鬆了環抱她的雙手,體貼地為她撿起掉落地上的物品。
這個小動作溫暖她的心。當她的眼迎上他的視線……真是該死!原來自己那麼好色!那散發溫柔的眼神會蠱惑人啊!不行!阮西施心慌意亂,忙垂下臉。
「謝謝你。」她笨拙地戴上眼鏡,接過公事包後,留下這句話,匆促逃走。
「小姐……」對著她的背影,美男子還有話要說,可是急於離開的阮西施沒聽見。
※※※
衝進公司的電梯裡,阮西施快速按下八摟的按鈕。電梯裡只有她一人,她背倚靠著電梯角落,雙手緊抱著公事包,無法抑制加速的心跳,兀自沉浸在剛才那場「艷遇」之中,腦海裡全是他的臉、他的眸,還有他柔情的問候。今天雖然遲到,免不了會有一頓數落,但被他摟著的那種愉悅感覺是無可替代的。
她看著電梯裡的鏡子,盯向鏡中的自己,發現自己雙頰佈滿紅暈,長及肩下的頭髮有些凌亂。平時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頭髮亂亂的、毛毛的,同樣是長髮,人家秘書處的白蝶衣是長髮飄逸的美人,看看鏡中的自己……唉,像是瘋女十八年!衣服的尺碼又有點大,不合自己嬌小的身軀,看起來很邋邊。唉唉唉!歎三聲無奈啊!「他」怎麼會對平凡的自己留下印象呢?
「哎呀!真糟糕!」忽然發現臉上的大眼鏡,右邊鏡片有裂痕!她心疼地伸出手摸著裂痕。
「又要花錢了。」她喃喃自語,這個殘酷的事實,將她由夢幻中拉回現實。背負沉重經濟壓力的她,連一塊錢都要省。所以,臉上這個過時不協調的黑色眼鏡,她戴了六年……看來她必須換鏡片了。
阮西施自哀自憐,垂頭喪氣地走出電梯。
不會吧?阮西施看傻眼了!她只不過是遲到四十分鐘,這……這是什麼狀況?
一個驚人的場面讓她害怕!公司的所有員工全都排排站好,連平常鐵青著臉的張主任也在其中。這種情形像是百貨公司早上開店時,一群小姐並排向你道早安,那種可怕奇異的感覺。
「阮小姐,請快到自己的組別站好。」張主任用沒有感情的語音「請」她快快入位。
「是!」阮西施一邊惶恐回答,一邊快速移到自己座位放好東西。有股不祥的感覺罩士她的心頭……慘了!她早上拿的打字原稿不見了!俗語說得好!禍不單行,就是她現在最佳的寫照!
放好東西後,她向那排排站的人張望尋覓,不知要站到哪?太好了!秋子不愧是她的知心好友,她正朝著自己拍手,剛好解決她的窘境。
「西施,你在搞什麼?這麼晚才來!為什麼眼鏡也破了?」等她入位後,秋子立刻在她耳邊小聲詢問。
「唉,說來話長,等一下回座位我再告訴你。對了……今天在做啥?搞這什麼奇怪的場面?難道是總統要來嗎?」一些主任、經理們看起來都有點緊張,氣氛也怪怪的,這可是一間著名的美商公司呀,怎麼會有這種情形呢?
「聽說美國總公司的大老闆要來。因為之前他從沒來過,今天早上臨時通知說要過來視察,且特別要求要看所有員工。有人傳言,可能要裁員什麼的……因此弄得人心惶惶的……」
聽完秋子的說明,阮西施一股寒意湧上心頭。她待的單位是「文書組」,那只是個好聽的名稱,其實文書組可說是公司的盲腸機構,平時是幫大家打打字、影印、整理人事資料等一些瑣碎的事。誰叫她唸書時,不自量力選個什麼「資料處理」,原本以為自己會變成電腦高手……結果二十歲專科畢業時,只學會打字、簡易文書處理、上網,其它有關電腦專業部分一竅不通。三流學校出身的她會進來一流的公司,全靠同窗好友秋子的人脈關係。
「那我不是很危險嗎?」她不安地問著伙子,眼裡滿是焦慮。
看她緊張的模樣,陳秋子不禁抿嘴一笑。
「別擔心!即使被抄魷魚,我爸爸會替我們介紹新工作的。」
有伙子這句話,阮西施心裡踏實多了。
「來了,來了。」伙子小聲說著。
西施順勢望去,四、五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包圍著一位看不清面孔的人緩緩走「這死老頭真氣派,真有來頭。」秋子在一旁打著呵欠說酸話。
「咦?西施你快看!怎麼不是老頭,是位超級大帥哥耶!」伙子眼睛一亮,興奮地指著由中間緩緩走出來的男人。
「讓我們歡迎司徒先生!」
「啊!」阮西施忍不住輕叫一聲。
「怎麼了?」
「沒事,只是訝異老闆怎會這麼年輕。」她隨口回答秋子的疑問,然後努力張大眼睛看清楚,還推了下眼鏡。
是作夢嗎?她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位「司徒先生」;挺拔健美的身材,俊俏的臉蛋,加上優雅的氣質……無疑地,他就是早上自己的艷遇!才只過了十分鐘又見到他,心中雀躍的情緒陡然升起。世界真是小!
當他經過每一個員工面前,總是禮貌的點頭微笑,是那種足以讓北極冰山融化的笑容,自然擄獲在場所有女人的芳心,連一向高傲的公司之花白蝶衣,也為之傾倒。
糟了!他愈走愈近,阮西施的心跳也愈來愈快。一想到早上臉紅心跳的情況,她不由自工地低下頭,緊張的用手扯著衣服,不敢直視他的臉。
「真巧!小姐,我們又見面了。」只聽見他停下腳步。
一樣溫柔磁性的聲音。他竟還記得自己!內心有著無與倫比驚訝喜悅之惰。
「哦……剛才真是謝謝你。」她紅暈爬滿雙頰,聲如蚊鈉。
「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請多多指教。」他伸出手來。
「嗯?」她早傻眼了,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麼,只能楞楞地和他握手。
這個小小動作不知表煞多少在場女人!阮西施算什麼東西呢?既沒學歷也沒能力,還是靠關係才進公司的。而人家沒能力的女人,至少還長得美麗,有花瓶「賞心悅自」的功用,可是……說到她的外表……就像她那笑掉人家大牙的名字--西施,一樣SPP。光那副眼鏡,活像是五0年代的人!從不打扮……總而言之,憑她那副德性,才沒資格和大帥哥握手呢。
「大家早安!我叫司徒睿,家父派我到台灣分公司的主要目的,是學習內部連作,有不懂的地方,就有勞各位的指導了。次要目的,順便視察台灣是否有更大的市場,再做擴大的打算。今天開始,我將在此待一段時間,且會和大家共度今年的聖誕節,希望和大家相處愉快!」沒錯,說話的人正是司徒睿。他說完這段話後,便在大家的掌聲中離去。在走之前,他還向他要找的百億新娘--阮西施點頭微笑。
「西施,你認識他嗎?」
「你認識他多久?」
「你們怎麼認識的?」
阮西施從來不知道自己的人緣那麼好,從「他」一離開,這些女人也不回自己的座位,一逕的圍著自己,七嘴八舌搶問一堆問題,讓她根本沒有機會開口。
「好了!別問了!讓西施回答。」秋子大聲吼住大家的嘴,她也很想知道。
「今天……」她正欲說出早上的事,卻被快速走來的張主任打斷--「阮小姐,司徒先生請你到102號辦公室。」
「我馬上去。」
大家望著隨張王任離去的她,是既嫉妒又羨慕!十摟是公司高級經理辦公的地方,除了招待重要客戶外,一般職員是沒資格上去的。尤其是102號辦公室,可說是一間高級小套房,既可辦公又可休憩……那個SPP的女人上輩子不知燒了多少好香,真是讓她賺到了。
阮西施跟著工住來到102號辦公室門口。張主任照吩咐帶她到門口,現在責任已了,正想離去之際……「等一下!主任,我……一個人進去嗎?」
張主任露出百年難得一見的笑容,不,應該說,進公司四年,阮西施從沒見過他笑,現在他竟在笑耶……原來他笑起來那麼難看!皮笑肉不笑的,活像是秦檜嚴嵩那種奸臣,難怪王任不喜歡笑……唉!看看他的笑……還是維持棺材臉好。
「那當然。阮小姐,好好加油哦!」張主任留下這句戲謔話,笑著轉身離去。
怪怪的……一切真的很詭!主任也會說笑話?可是這句話讓人覺得沒頭緒……算了!不管有什麼事,總不能一直站在門口,先進去再說。
「叩,叩。」阮西施伸出手,輕敲門面。
「請進。」
阮西施深呼吸,顫抖地開門。
門一開,門內氣派大方的裝潢立刻映入眼簾,先是窗明几淨的落地窗最為醒目,地上、壁櫥、辦公桌……全是一系列原木所製,像是美國電影裡總裁的辦公室風格。對了!總公司不是在美國嗎?難怪在台灣也見得到耗費地坪、不合寸上寸金台北市地價的大辦公室。
「阮小姐,別光站著,請坐啊!對了,你的咖啡要不要加糖?」他的問話打斷正在發呆的她。
「好。」阮西施點頭回答後,趕緊找個位子坐下來。她知道自己的樣子很矬,剛才一進門竟沒看到他,此時才發現,他正在角落裡沖咖啡。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她有種不切實際的感覺。他換了另一套衣服了,原本早上他穿的是正式西裝,此時他穿得較休閒,一件絲質襯衣配上吊袋褲,顯年輕、活潑許多。
「我幫你加了兩顆糖,會不會太甜?」司徒睿坐在她對面,詢問喝完第一口咖啡的她。
她搖搖頭表示不會。其實她根本不喜歡喝咖啡,他問「要不要加糖?」前沒有問「要不要喝咖啡?」所以她沒有選擇的餘地。可是想到要對帥哥說出拒絕的話,她就非常不忍心了。
「請問……司徒先生找我有事嗎?」考慮了好久,她終於鼓足勇氣問出心裡的疑問。
「Takeeasy!我看起來很凶嗎?別緊張。」他站起來,走向辦公桌上拿起一份像文件的東西。
「早上我發現你還掉了這樣的東西,想叫住你,但你走得好匆忙。原本還煩惱不知要怎麼把東西物歸原主呢,說起來我們真是有緣,沒想到十分鐘後又碰上你。」司徒睿把東西遞交給她。
「司徒先生,真是謝謝你!」阮西施接過手,滿心感激。在發現把排版公司的原稿弄丟時,一顆心原本七上八下的,憂心自己是否需要負什麼責任。更重要的是,她少了這份工作,就少一份收入,損失才大呢。看著手上的原稿,心裡想著:他真是自己的救星啊!
「瞧你高興的樣子,這東西想來對你很重要嘍?」司徒睿很少看到女人可以為這麼一點小事開心得眉開眼笑,她真是人單純了!
「嗯,這是我接來要打字的文件原稿,原本還擔心弄去了,不知該怎麼辦呢。
還好司徒先生你解決了我的困境。」和他說了幾句話後,阮西施不再那麼緊張。他沒有想像中那麼有距離感,平易近人的言詞,談笑風生。她順勢抬頭,是進辦公室之後,第一次把目光正對著他的臉。他看來更迷人了!頭髮上猶沾有水珠,大概剛淋過浴吧?笑起來的時候,牽動臉上的線條,使得表情更加柔和。人家說相由心生,他平常一定是常笑的人,才會有那麼自然的笑容。
「別再叫我司徒先生,雖然我是中國人,可我是在國外長大的,那裡沒有人叫我司徒先生,那是別人稱呼父親的。洋人朋友叫我Dean,中國朋友叫我小睿。我們既然這麼有緣……不如我們交個朋友,別再什麼先生、小姐的,聽起來多奇怪!從今以後,你叫我小睿,我叫你……小施,好不好呢?」司徒睿知道對她這種純情女孩要循序漸進,切忌諱猴急,免得嚇走她。
「好。」阮西施除了受寵若驚的說聲好之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恨自己的笨拙,永遠沒有辦法像陽光女孩般,可以自在地和男生說笑。
「咦?你的眼鏡好像破了。」他半站著挪移身子靠近她。
她聞到一股洗髮精的香味飄散過來……是蘋果香味的。她抬頭望著他的跟,他正專心察看自己的鏡片,她不由自主地臉躁紅起來,身子往後稍稍挪移。
「沒關係,鏡片再換就好了。」
他好像沒聽見自己說話似的,反而站起來從辦公桌的抽屜裡取出一張名片,然後在上面寫下幾個字。
「小施,這是我一個好朋友開的眼鏡店。眼睛是人的靈魂之窗,配眼鏡更要小心謹慎,你拿這張名片去找這個人,他會提供你最好的服務,在價錢方面也絕對公道。」
「謝謝你,司徒先生。」她感動的將名片接過手。那是一間連鎖眼鏡公司的名片,他在背面寫下的日子.阿Joe,好好招待我的朋友,請給她最好的服務。小睿。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第一次見面而已……他應該是對每個女孩都這麼體貼多情吧?
「看看你,別再叫我司徒先生,我都覺得我快和我爹地一樣老了!」他幽默輕鬆地說著。
「是的,司徒先生……不,小睿。」要她一下子對不熟悉的人以小名相稱,是很難的事。況且他是小老闆耶!這樣一來……反正就是怪異到極點。
「對了,張主任昨天要我今天打的文件還沒完成……」她看看牆上的鐘,已是十一點。主任交代今天要打的文件,必須在中午前完成。
「沒關係,你先去忙你的事。我初到這裡,以後有不懂的地方,可要請教你。」
聽到她主動提出要離開,司徒睿感到驚訝,因為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想主動離開他的。
「我幫上忙的,一定幫。」
看著匆匆忙忙離開的她,司徒睿覺得這女孩真有意思。在美國,女孩們都是熱情大方的,只要他稍稍示意一下,她們便樂於過來。而這女孩,當他故意靠近她時,她卻往後退……動不動就臉紅,一副靦腆害羞樣,絕非造作。
再說到外表,她擁有醜小鴨的「潛力」。早上他真的是意外摟住她的腰,或許是上帝的旨意吧。沒錯,他是為她來到台灣,可是早上的「相遇」純粹是偶然。她的腰很細,摸起來的曲線感覺很柔軟,嬌小的身軀和外國妞完全不一樣,骨架雖小,但很均勻。以他「閱人」無數的經驗,他知道,她寬鬆的衣服下隱藏的是妙曼誘人的胴體。他也看到,她蓬鬆散亂的長髮下,是一張清秀的小臉;還有,過大不合宜的眼鏡之後,是一雙東方女孩特有的神秘眼睛。在無心插柳的情況下,看來他是撿到寶了!
他有信心將屬於它的風情,一點一滴顯現出來,她會成為美麗的天鵝。
想得美滿得意的司徒睿倒了一杯威士忌,優雅地慢慢啜飲。
「大哥、小弟不知開始行動沒?」他望著落地窗外,喃喃自語。
※※※
好不容易終於熬到下班。阮西施坐在位子上伸個懶腰,今天因「他」而起的風波讓她到現在都還頭昏腦脹。從她由102號辦公室回來,眾女人便纏著她東問西問的。在她解釋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努力說明這是一件偶然後,大家才一哄而散,不再打擾她工作。當然,有些事她沒說,例如他要她叫他「小睿」、介紹她去那家眼鏡行的事等等,她可不想被那群女人嫉妒的眼神給殺死。
「西施,你走運了,那帥的的小老闆可能對你有意思哦。」秋子是它的死黨,自然知道所有的細節。
「拜託!雖說人不能妄自菲薄,但也不能過度膨脹。以他的條件,要什麼女人沒有呢?」阮西施笑著回答,雖然她當作灰姑娘夢,但那畢竟只是「夢」。只有在覺得苦時,她想著灰姑娘的夢想,心裡便會快活些。當然,她清楚自己有什麼責任在身。
「我今天有空,陪你去配眼鏡好了。」伙子打開拍屜,拿出一向預備好的另一套衣服。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們的約會女王也會有空?你的John、小傑阿邦呢?」
她取笑好友秋子。雖然她們是完全不同類型的人,卻能無話不談。或許在別人的眼中,美麗性感的秋子是愛玩的豪放女,可是在她心中,秋子是講義氣、夠意思的好朋友。
「吹了!我只好看看有沒有什麼新目標,說不定眼鏡行裡有帥哥呢。」秋子毫不在乎地說著,她對愛情的看法只有男歡女愛的私慾,她才不會笨到把感情完全投入。
「你呀,都不知道怎麼說你!陳爸還要找多多『照顧』你,結果我卻和你狠狽為好。」阮西施搖頭歎口氣。秋子的老家在台南,她家是台南的望族。秋子為了逃離家裡管教,隻身來到台北念高職,因此而認識了西施。疼愛女兒的陳爸放心不下,在台北買下一間公寓給女兒,還要身為女兒好友的阮西施一同住進來,順便監督伙子。結果,每次秋子到外面玩通宵,來電詢問的陳爸,都被西施給唬住,誰叫她一副乖小孩樣,陳爸對它是百分百的信任。
「好了,別對我爸感到抱歉,我們快走吧。」秋子覺得西施比較適合當她家的小孩,望族之家的規矩可不好玩例。
秋子換下制服後勾著她的手臂,親密地走出公司。她們的背影並不是很協調,原本身高一七0的伙子比西施足足高出十二公分,現在秋子又踩著七、八公分的鞋子,身旁的西施就更顯得矮了。在穿著上,秋子是走在時代尖端的時髦,西施則是士裡士氣的「莊腳聳」。
「到了!」秋子指著前面一家眼鏡行。
「我們真的要進去嗎?」西施有點猶豫。嚴格說起來,她根本不認識他這樣貿然找上他的朋友是不是很怪?要是人家不領情怎麼辦?
「別龜毛了。」不由分說,伙子一把拉著嬌小的她進入店內。
「歡迎光臨!啊,你一定是Miss阮!小睿來電,要我特別照顧你!」由櫃檯走出一個約三十歲的男人,同秋子靠近。
一旁的西施不好意思承認自己才是Miss阮。看他挑染的髮絲,左耳穿三個耳洞,衣著時髦,難道帥哥的朋友也都是帥哥嗎?若司徒睿是個彬彬有禮的紳士,這人就算是個「雅痞」。氣質雖和司徒睿完全不同,但無疑的,他也是個不折不拍的帥哥,操著一口怪怪的中文,應該是個港仔吧?
「不,你誤會了,她才是Miss阮。我叫陳秋子,你好。」秋子和這個港仔握手,地想她找到新目標了。
「sorry,Miss阮,你好。」阿Joe有點訝異地轉向真正的阮西施。小睿身旁的女人一向都是修長美艷……但眼前這個土裡土氣、毫不起眼的嬌小女孩,會是小睿所說的小施嗎?他懷疑他是不是搞錯了!
「這是……司徒先生要我給你的名片。」西施還是無法以「小睿」稱呼司徒「我來幫你介紹眼鏡吧。」接過名片後,阿Joe知道是她沒錯,便開始熱心為她介紹眼鏡。
挑完所有的眼鏡,阮西施心裡開始害怕起來。原本她只打算換個鏡片,但在港仔強力「介紹」下,她共配了兩副眼鏡、一副隱形眼鏡、一副角膜變色片、三副太陽眼鏡……天啊!等她下個月收到帳單,她的心一定會血流成河!
「眼鏡和隱形眼鏡明天才能拿得到。」
看著阿Joe低頭填寫單子,一點也沒提價錢,她決定單刀直入--「請問一共多少錢?」她由皮包裡拿出信用卡。
「大家都是好朋友,談錢傷感情。你儘管把眼鏡拿回家,不用付錢。」他將它的信用卡推回去。
「不行,做生意怎能這樣。」阮西施不喜歡佔人家便宜,堅持付錢。
「Nonono!一小睿難得介紹朋友來這,算是招待你。」這女孩真是搞不清楚狀況!小睿怎會讓女人付錢呢?他當然不能收她的錢。
「西施,人家這麼有誠意,不要再推辭了。」秋子出聲打圓場。
「不行啊……」
「好吧。」在阮西施堅持下,阿Joe無奈接過信用卡。心想:不知是該讚賞她的良心還是該說她笨呢?難道她不知道她釣到一隻大肥羊嗎?
「阿Joe,你是不是弄錯金額了?」西施接到的信用卡簽單上,只有一百元的金額。
「沒錯,現在本店週年慶,半買半相送,一百元。」
「這……」她想再說些什麼,卻被好友打斷。
「好棒!西施,你好幸運!」
「記得來拿跟鏡哦!」阿Joe對著離去的兩人說。
確定兩人已走連,阿Joe迫不及待地拿起電話。
「小睿嗎?」
「情況如何?」電話彼端正是司徒睿。
「兩副鑲嵌碎鑽的眼鏡共三萬元,三副太陽眼鏡共二萬五,加上……」他還沒有加上隱形眼鏡的錢,可司徒睿已不耐煩回應:「好了!你儘管把帳單寄來就是了,別說得那麼麻煩。我只想問你,那女孩怎樣?」
「說實在的,她和你身旁的女人比,差太多了!唉,她的外表,只有『乏善可陳』可形容,你到底看上她哪一點?倒是她的朋友稱得上是美人。她唯一值得讚許的是,她堅持要付錢,弄得我都不知如何是好。」
「你沒收錢吧?」
「緊張什麼!我們認識那麼久,我當然知道你的心意。在她的堅持之下,我像征性的刷她一百元,夠聰明吧?」
「很好……」
※※※
「西施,你真是個傻瓜,人家要免費送你眼鏡,你還不領惰?」
「我總覺得不太好,和他非親非故的。」她的觀念來自他父親。父親在世時,總是告誡自己不可佔人家便宜。
「說不過你,你太死腦筋了。」秋子無奈搖頭。她這個朋友什麼都好,就是腦筋太死。每次看她為三個弟弟的學費忙得暈頭轉向、吃得營養不良,屢次想掏腰包幫她忙,每每被她拒絕,說是她還不缺錢。
「你看,有算命攤耶!我們去瞧瞧!」
西施看著秋子指的方向,在不遠處有個『鐵口直斷』的布條。她一向不信算命,如果真有劉伯溫這個人,那麼他怎會淪落街頭幫人家算命?不等她的同意,秋子硬是拉著她去算命。
「師父,你幫我看看這位朋友的戀愛運好不好?」
這位師父端視阮西施的臉、看看她的手,再由她的生辰八字推算一番,看起來很有一套的樣子。
「這位小姐最近犯桃花,而且紅鸞星動,她會當千禧新娘。」算命老者肯定地說著。
「師父,我連男朋友都沒有,哪來的對象結婚?」荒謬!阮西施覺得這是天下第一大笑話。
「小姐,你別不信。我還敢斷言,你的夫婿是複姓。」
「啊!我相信!師父,你算得好準!最近有個姓司徒的人愛上我朋友,他剛好是複姓呢!師父,也幫我算算,看看我什麼時候嫁得掉?」伙子開心拍手叫好!看來江湖術士的話還是有幾分可取。
「小姐。」老者搖著頭。
「怎麼了?」伙子緊張的問。
「你的姻緣線還長得很!沒有三、五年的時間是不會到的,而且你還可能不婚。」
「什麼?!拜託!我都二十七歲,老大不小了,哪有三、五年可等?」聽到這個答案,她大聲嘍叫起來。秋子因為輟學一年,加上重孝一年,足足比西施大了兩歲。
「謝謝你,師父。」西施知道好友快發火了,趕忙忖錢,拉著伙子走。
「秋子,別在意了,算命的話不准啦!」走了一段路,她拚命安慰垂頭喪氣的伙子。
「唉,我的人生完了!非得等到人老珠黃、沒人要時,最後只能嫁給禿頭、肥胖的老頭,然後抑鬱而終。」
「你太會想像了,沒那麼嚴重啦,你還是很有魅力的,像剛才在眼鏡行,那個阿Joe對你不是挺有意思的?剛剛逛街時,有許多雙眼睛直盯著你瞧呢。」她知道,秋子外表成熟,其實內心很孩子氣。西施年紀雖然較小,但相處時,她反而較像姐姐。
「對了,阿Joe有向我要電話耶!去他的江湖術士!去他的狗屁話!」想到新戀情,秋子馬上恢復精神。
「這才像你!」西施點點頭,表示嘉許。
她們手牽手,宛如是一對好姐妹走在路上。再穿過一個公園,就到了她們的小窩……「小姐、小姐……」
「秋子,你有沒有聽到奇怪的聲著?」西施覺得有人在叫她。
「沒有啊。」伙子搖搖頭。
「小姐,我在這裡。」她又聽到了!
「我也聽到了。」秋子小聲對她耳語,兩個女生緊張地左右張望看著四周。
「小姐,在這裡啦。」她們循著聲音看去……「小姐……」一個頭髮散亂、看不清五官、臉上猶有血跡的男子在草叢後拍手,身上只穿著四角內褲及內衣,充滿靈異氣氛……
「啊!鬼呀!」她們同時大叫,想拔腿就跑,可是腿好像不聽使喚似的,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