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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無瑕 第3章 作者:決明
    解決了吃的問題,接下來便是換藥包紮。

    在氤氳溫暖的澡間,上官白玉輕手輕腳擦拭他巨大的傷口,她藉著沐浴之名帶檮杌來清洗傷口及上藥。

    「會痛要說。」她試圖把力道拿捏到最小,拭淨傷口,倒出趙大夫給她的藥,專注地塗抹。

    「誰這麼嬌弱了?!」壓根不覺得痛,她那麼一丁點小雞力道,再加個十成他都不看在眼裡,哼。

    被酸溜溜堵回來的上官白玉毫不動怒,她知道檮杌只是嘴壞,心眼沒真的這麼凶。她維持輕柔的手勁繼續塗藥,不過他的傷口太大,光是正面背面全塗上,藥瓶差不多就空了,明天得記得再向趙大夫多討幾瓶。

    長布條環繞過他的傷口,將那個大窟窿包裹起來,檮杌不得不承認,沒有冷風從胸口灌進的感覺真不賴。

    她小手捲著布條,為了要一圈一圈纏妥傷口,她必須伸長雙臂,繞過他的背脊,小臉無可避免地貼近他胸口,溫熱的氣息拂過,檮杌不時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

    「好了。」沒想到她的手還滿巧呢,包紮這類工作向來都是丁香在做,她只是瞧過,還沒動手試過,首次成果在他身上看來不差。「別碰水哦。」她掩嘴低咳幾聲,收拾藥瓶,準備離開澡室。

    「你不洗?」檮杌朝冒著熱氣的水池努努下顎,他記得上官白玉剛剛遣退那名讓他很想撕爛嘴巴的婢女時,用的借口就是她要泡泡熱水,舒緩身心。

    「可、可是你在這裡……」她怎麼可能在他面前寬衣解帶?先前馬車上那一回她已經羞到完全沒膽回想。

    「我對你干扁的身體毫無興趣,不會荼毒自己的雙眼偷看,你想泡澡就儘管泡。」檮杌從鼻腔哼出冷息。

    「不然你先回我房間吧,累的話早點睡。」她忙了一整天,先是馬車險些翻覆,在林裡「求」回他這只受傷的大妖,不被丁香察覺地將他藏在房裡,還得應付他的壞嘴及壞脾氣,好累……她確實想好好沐浴淨身,讓溫熱的水洗滌一身疲倦,不過他待在這裡,她就是覺得彆扭,雖然他已經那麼狠地嫌惡過她的爛身材……

    「我單獨回去,要是你家婢女太囉唆,我可以一手捏碎她的腦袋嗎?」檮杌在馬車上時就很想這麼做,那只叫丁香的女人一張嘴嘰嘰喳喳嘰嘰喳喳嘰嘰喳喳個沒停,若不是上官白玉擋著他,丁香老早就進枉死城去了。

    「當然不行!」上官白玉急忙喊道。不能放檮杌和丁香兩人單獨相處,丁香是一個連獨處時都能碎碎念的人,檮杌好幾回都猛爆青筋想對丁香出手,若她不在場,丁香的處境就太危險了。「你、你留在這裡,保證不偷看?」

    「你以為你自己有具多美麗的軀體能夠吸引我的目光?你跪著求我看,我還得考慮考慮咧。」檮杌高傲地別過臉,好似連多看她一眼都會弄髒他尊貴的眸子。

    好酸,酸得她都麻木了。

    看來是她多慮,這只驕傲的妖對她不屑一顧呢。上官白玉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身為女人,被他那樣嫌呀嫌的,老早就該哇哇大哭了吧。

    上官白玉偷瞥他,發覺他真的完全沒看她這邊,心頭警戒稍稍放下,但目光仍不敢離開他,盯了好半晌,最後檮杌連眼睛都閉上,應該是嫌無趣,假寐去了。

    「檮杌?」她小聲喚,他沒反應,閨女的矜持使她有所遲疑,即便檮杌沒望向她這方,而她身前也有垂幔遮掩,她卻不敢貿然褪下衣物。

    「小姐,你還沒好嗎?不會在裡頭睡著了吧?」

    直到丁香的聲音自門外傳來,上官白玉驚覺不能讓丁香瞧見她還沒沐浴,畢竟從她踏進澡堂至今已有一盞茶時間。

    上官白玉三兩下解去衣帶,裸著身,浸入溫水大池裡。

    「沒有,我沒睡著,我還想再泡一下。」她製造出拍水聲,一邊回話。

    「真的不用我進來幫你嗎?」丁香探進半張臉蛋。真怪,今日小姐說什麼都不要她在一旁伺候,還不准她進澡室,以前主僕倆還常為了省事乾脆一塊泡澡,可從來沒有半次小姐反常地不准她跟。

    「不用。」上官白玉回頭朝丁香笑,假裝自己泡澡泡得太舒服不想起來。

    「哦,那你別泡太久,會頭暈的。我把衣裳放在外頭櫃上囉。」丁香退回澡室外的小廳道。

    「好,謝謝你,丁香。」

    聽見丁香的腳步聲走遠,上官白玉拍拍胸口,大吁口氣,這才察覺自己的處境……她太大膽了,竟然真的在一名男子面前解衣入浴!思及此,上官白玉臉頰竄紅,不知道是羞赧之故,還是讓溫水給煨出的紅霞。

    她沉下身,只露出半顆腦袋,從鼻腔呼出的氣息在水面上化為咕嚕咕嚕的小小泡泡,骨碌碌的眸子又偷覷檮杌,見他維持閉目養神的姿態不動,和她方才瞧見的一樣,她安心了,還為自己的不信任他感到無比歉意,她真不該懷疑他的誠信。

    她開始撥水清洗自己。好舒服,冰冷的身子逐漸暖和起來。

    此時,檮杌張開雙眼,好整以暇地轉正視線,將池內波瀾春光盡納眼底。

    上官白玉,人如其名,白玉一般的女人。

    她背對他,長髮如瀑,在水中像黑綢散開,肩好細,裸背上沾著水濕,溫熱的水吻在她膚上,薄薄的煙霧透過她的身軀緩緩竄升,她被包圍在其間,宛若雲霧中的靈山天女。

    不可否認,那賽雪肌膚相當誘人。

    檮杌伸出手,她與他的距離並非一臂之遙而已,無論他的手臂多長也不能碰觸到她,然而,當他舉臂之際,澡室裡的白煙全數朝他集中而來,他長指輕劃,白煙幻化成他的一部分,延伸再延伸,無聲無息地飄向她。

    煙,滑過她纖瘦的裸肩,徘徊不去,被不可思議的柔膩給牢牢吸引。

    煙,撫過她閃動著光澤的長髮,輕輕撩弄,享受它柔軟纏繞的觸覺。

    煙,來到她微微隆高的胸脯,停留許久。

    上官白玉並未發覺異狀,畢竟在熱氣瀰漫的澡室中,有白煙圍繞也非怪事。她拈著濕巾擦洗手臂、頸子,白煙一路從細頸繚繞到手腕,連一根根蔥白手指都沒放過。

    啊,她單薄歸單薄,但女人該有的豐盈她也有,只是小巧許多許多,白煙傳回來的觸感還滿柔軟,握在手間,綿綿彈手,若是紮實地拈在掌中撫弄撩撥,應該會更舒服。

    可惜腰太細,好似一握就會斷,像他這種常常不懂收斂力道、恣意妄為的凶獸,還真不知該用幾成力道對待她。若是他握住她的腰,會不會手指一攏便捏碎了她?

    他透過煙霧緩慢地撫摸她纖纖身軀,慾望竟被輕易挑起。看來是他話說得太滿,他對她干扁的身體並不是毫無興趣。

    檮杌扯唇笑了,從澡室一角的木椅上起身。

    他不是受禮教束縛的人類,他是獸,還是獸中最邪惡的那種,他有慾望,那麼就直接解決慾望,不會矯情地壓抑。

    上官白玉泡得真有些頭暈,腦袋瓜子好沉,再泡下去恐怕要沉進大池裡,她正打算要踏出大池,這一轉身,卻撞進檮杌懷裡,差點被反彈跌進池中,所幸他一手撐住她的後腰,將她牢牢扣在掌中。

    她正要道謝,又驚覺不對,他他他他他什麼時候也跟著進入澡池裡來?!

    「你……」上官白玉慌張地用拭身的小帕子擋在胸口,雖然胸前沒有太誘人的美麗春光,也不代表可以大方分享給別人看,只是她勉強擋了半邊胸口,卻擋不住他炙熱的目光。「你做什麼?!檮杌……」

    檮杌不費吹灰之力便制止她的掙扎,撫摸著她的背脊,每寸肌膚都與他緊緊相貼,他的體溫比池裡的溫水還要燙人,上官白玉嚇壞了,想推開他,無奈使盡力量仍無法撼動他半分。

    「女人,反正你不久之後就會進我肚子裡,既然如此,在我吃掉你之前,你就物盡其用地滿足我。」檮杌的眼眸因為情慾而轉為深濃,左手已經探入水面下撫弄她細緻肌膚。

    「檮杌……不要……」上官白玉捉住他的手臂,依舊阻止不了他進犯,她手足無措,火紅著臉,纖足在水面踢蹬出水花。

    他張口吮住她的頸子,手掌如願以償地握住她小巧可愛的綿乳,果然如他所預期的柔軟;而在水面下,他撩撥著少女最私密也最柔軟的迷人花園。

    「好痛……檮杌!好痛……」

    他的獠牙,咬疼了雪般柔致的膚;他的長爪在撫弄她時,劃傷了白晰無瑕的椒ru,他以為只是輕輕的碰觸,對她而言卻幾乎是承受不住的力道,她在掙動的過程中反咬他肩頭一口,他卻像毫無痛覺似地持續舔咂她的身軀。

    「是你自己說過你對我的身體沒有興趣!」為什麼現在卻……

    「凶獸說的話,你竟然蠢到相信?」他嗤笑,孟浪的動作沒有停止,甚至扛起她往澡池畔移動。

    上官白玉聽他如此回答,身子發顫,抖若秋風落葉,從水裡被抱起之際,肌膚接觸到沁冷空氣,浮現一粒粒小疙瘩。

    她被放倒在池畔玉石瓦上,花容失色,即便未經人事,也知道男人與女人之間不該如此親密靠近。

    「你不可以這樣……」她傾盡力量拚命扭動,越扭,反而讓小小綿乳晃得更可口。

    「我當然可以。」他不受任何人控制,隨心所欲。此時他想要她,那麼就非得到不可。

    「你你你……我我我……」

    「結巴。」他輕觸她顫抖的唇瓣,利爪不經意弄傷比花瓣更細膩的粉唇,血珠子緩緩滲出,在唇間凝聚,艷紅的顏色挑逗他的慾望,他伸舌吮去。

    「你不可以這樣……」她只擠得出這句話,快哭了。

    獵物最常哀求出口的都是類似的句子,但獵人絕不會因為這幾個字就停手。他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雙手放肆地游移在嬌軀上,她的偏低體溫讓他微微皺眉,想讓她也為他燃燒起來,就如同此時的他一樣。

    他煨暖她,在她膚上咂出吻痕,吻痕中帶有深深的牙印子。

    很意外的,她沒有反抗,沒再死命掙扎,這讓檮杌十分順利地吻遍她甜美身軀。慾念到達頂點,他已經失去等待的耐心,健腰強硬分開她纖瘦細嫩的雙腿,進佔女性芬芳的禁地,就在他即將佔有她的純真之際,他看到一張陷入昏迷的容顏。

    「女人?!」檮杌拍她的臉頰,她沒有動靜,濕發全粘在蒼白頰邊,她的臉色很糟,唇上除了被他咬出的新傷還在淌著紅色血珠外,根本失去血色,長睫懸掛的水珠分不清是眼淚還是池裡溫熱的水。

    「喂!女人……喂!上官白玉!」

    不會吧?在這種時候給他昏過去?!

    他對一隻不會動的獵物完全喪失追逐征服的樂趣,就算這只獵物嘗起來有多對他的味也一樣。

    「起來啦,喂!」

    起來繼續啦……

    檮杌冷著臉,表情陰沉,盤腿坐在床鋪最內角,床幔垂落的陰影籠罩住他,寒眸看著一群人在上官白玉房中來來去雲、忙碌穿梭,又是送熱水,又是捧暖爐。

    白天替他診治的白胡大夫神情專注地為上官白玉把脈,又以細針將她扎得像只小豪彘;囉唆的婢女丁香掛著兩行淚,雙手合十,嘴裡念著眾仙諸佛的名號,求衪們顯靈保佑上官白玉。那些刺耳的神仙名號,聽得檮杌神情越來越猙獰,而當他低頭瞪著就躺在他腿邊的虛弱女人,心裡一把火燒得更旺。

    他那時強壓下慾火,將她由澡堂抱回房裡後,她就沒清醒過,他以為她不過是被他的孟浪給嚇昏罷了,但情況似乎沒這麼樂觀,她發著驚人高燒,兩頰淨是不尋常的紅潮,連吐納都微弱得好似要停止一般。

    「丁香丫頭,今夜一定要好好看顧白玉,她燒得太嚴重,若無法退燒,怕是會損及五臟六腑,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接下來只能看白玉自己……」趙大夫面色凝重,交代著丁香。

    「小姐……都怪丁香不好,是我沒有好好照顧你……明知道你今天在雪地裡凍成冰棍,我應該要熬一大鍋薑汁讓你暖身,還應該在你一回房就催你先去泡澡,就不會害你燒成這樣,嗚嗚……」丁香好自責,在床畔握緊上官白玉的手,邊哭邊嚷。

    「吵死了!」檮杌老大不爽,食指一彈,重重襲向丁香額心,丁香身子一軟,當下倒地不起。

    若非不想讓她迸裂出滿腦殘渣濺髒了上官白玉,他絕對不會收斂力道,一擊就要了這聒噪女人的小命!

    「丁香丫頭!丁香丫頭!」趙大夫蹲下猛喚丁香,發覺她只是暫時暈過去,還以為她太過擔心上官白玉的身體才會情緒激動,導致昏眩。

    真是盡忠的好婢女。趙大夫不由得讚歎。

    他讓兩名家丁將丁香攙回她的房裡休息,看顧白玉之事,就由他來吧。

    「礙眼!」檮杌用同樣一招,擺平趙大夫。

    咚,趙大夫在地板上躺平,不省人事。

    「搞什麼鬼?在她身上扎十幾根針,以為她不會痛嗎?」檮杌忿忿地抽掉紮在她各處穴位的銀針,對於受傷後向來是用唾液舔舔了事,或是用法術治癒的他來說,人類的針灸療法他連看都沒看過。

    細針在她皮膚上留下的針孔一點一點暗暗紅紅,紮了他的眼,他想也不想地攤開手掌撫過針洞,連肉眼不易見的小傷都不允許出現在她身上。

    手掌滑到她上臂時,他看到不屬於針扎的傷口……鮮紅的爪痕和牙印。

    有點眼熟……是他弄出來的?

    檮杌比對自己的爪子,按照長度和間距,的的確確屬他所有,難道是在澡室裡擁抱她時所留下的?

    澡室中燈光微暗,他沒瞧清楚,現在房內比澡室明亮,任何痕跡都無所遁形。

    檮杌扯開她的衣領,露出的肌膚上佈滿激情痕跡。

    「我有很粗魯嗎?」他困惑地自問。

    以前他從來不需要思考這類問題,身旁從來沒出現過像她這般嬌柔的生物,對他而言那麼輕的動作,卻造成她如此嚴重的淤紅;他明明只是握住她的手臂,那兒現在卻有著淡紫色鉗痕,還有他啃咬過的頸子……真慘,吻痕只是小事,牙印子裡各有幾處較深的牙洞。

    他瞪著自己銳利的黑爪,第一次覺得它們似乎太長了點,眉一凝,黑爪子緩緩沒入膚肉裡,變成修剪過的長度,還有他這一口牙,他以指腹搓搓獠牙,它們乖乖地縮短縮短再縮短,變成整齊排列的雪白平牙。

    他也不懂自己為何要這麼做,只是不希望在不經意之間,十根利爪或是那對獠牙又不小心在她身上留下傷痕。

    「你根本不該叫白玉,你應該改叫上官豆腐,這麼嫩……這麼易碎。」他嘲弄道,動作卻輕柔無比地為她消去身上所有傷痕。

    想起躺在地板上的趙大夫對丁香說的那句話,上官白玉再不退燒,怕會損害她的健康,檮杌探探她的額溫,確實挺燙手,他由掌心散發出淺橘色光芒,將折騰她的高熱吸取過來。

    興許是身子減輕了痛楚,她細緻的柳眉有了放鬆的跡象,眉心那道淺淺的折痕趨於平緩,睡臉安詳,教人跟著感到平靜。

    檮杌不自覺地露出笑,在生硬緊繃的凶臉上,實屬罕見。

    他一手支頤,看著她,不時撫撫她的額,確定沒摸到高溫就應該收回手,但她卻像塊磁石,牢牢吸住他不放。

    一定是因為慾望沒得到紓解的緣故……

    他才會覺得這瘦巴巴沒幾兩肉的女人沉靜平和的睡顏,讓人百看不厭。

    啪!

    檮杌左頰微微地傳來熱辣,他從睡夢中清醒,近在咫尺的上官白玉揪緊被衾縮在床柱邊,瞠著眸瞪他。

    「我臉上有蚊子嗎?」不然她怎麼用打蚊子的小力道在打他?

    「你……你下流!」上官白玉雙拳握得發白,見他態度散漫,她好氣,不曾摑過人的她又舉起手要打他另一邊臉頰,才舉起,檮杌輕易捉住她的手腕。

    「你剛剛是在打我?」他終於發現。他是驕傲的凶獸,還沒人能在打了之後,那隻手還沒被他拗斷,她算是第一人,而他也很反常,竟然沒有想折斷她那纖細手腕的衝動,還很冷靜地問她:「為什麼?」

    上官白玉倒抽涼息,「你……你對我做、做了那種事之後……竟、竟然還問我為什麼打你?!」

    「哦……你說澡室那件事呀。」他也很遺憾呢。

    「你太過分了!我那麼信任你,你卻……卻……」上官白玉眼眶發紅,眼淚滴滴答答落下來,哭音全梗在喉間,再也說不出話來。

    雖然她那時暈了過去,但她知道自己的身子一定被他玷污了,否則怎會一醒來就發覺自己和他孤男寡女躺在床上?

    「這種事有什麼好哭的?」檮杌高傲地仰高下顎,以睥睨群雄的姿態回應道:「我檮杌肯碰你是看得起你,我活了幾十萬年,還不屑碰半隻人類,你應該感謝我。」

    上官白玉不可思議地看著說出這番話的檮杌,她氣抖著唇,找不出任何字眼來罵他,只有豆大眼淚仍在掉。

    肯碰她是看得起她?她應該感謝他玷污了她?

    這只凶獸真的太超過!脾氣再好的她也無法吞忍,用盡最大力量從他的掌握中抽出自己的手,又是一記響亮摑掌,打偏檮杌的臉。

    「女……人……」倨傲的檮杌忍無可忍,還沒人敢一連兩次在他臉上烙掌印!他的獠牙和利爪又冒出來,鐵青著臉凶狠地轉向她,一口怨氣卻在看見上官白玉嗚咽痛哭時又吞嚥回去,連獠牙都像被一記重錘給硬生生敲回牙齦裡不見蹤跡,輕易便能撕裂妖魔皮肉的鋼鐵爪子也在瞬間砍掉了。

    她可憐兮兮的將半張容顏埋在掌間,指縫滲出晶瑩淚水,即使努力壓抑著不哭出聲,仍然有些許抽泣聲傳入他耳裡,而她雙肩的重重顫抖,彷彿快要抖散她那單薄身軀。

    「喂……」檮杌剛才吼她的氣勢蕩然無存。「女人,別哭了啦……」他搖搖她的肩,被她扭身掙開,她不理睬他,繼續啜泣。

    檮杌哪裡曾遇過如此棘手的情況?他和不少女妖雲雨纏綿過,雙方只想在彼此身上尋找快感和樂趣,rou體關係一結束,兩人各走各的,他回到獨來獨往的軌道,女妖們也揮揮衣袖瀟灑離去,不囉唆、不糾纏、沒有留戀,當然,也沒有哪只女妖會哭成她這副德行,尤其……他還不算真正地和她結合。

    她哭得讓他有種……說不出來的不舒服,這種不舒服並非嫌惡她吵,也不是丁香每回哇啦哇啦哇啦說不停的不舒服,他只想快一點止住她的眼淚,卻不知道該採取哪種方式,最後,還是以粗魯做為手段。

    「上官白玉,不要哭了!」檮杌鉗制她的雙肩,想制止它們顫動,在同時,他沒忘掉眼前這個女人有多脆弱,一捏就會碎,所以十根利爪已經穩穩當當收回膚肉裡,在他握住她纖肩時,利爪不會深深刺傷她。

    「不要你管!你放開我!」

    原來,柔順的小女人也是有脾氣的。

    她奮力掙動,那時在澡室的恐怖記憶重新湧上,他用屬於男性的蠻橫力量壓制她,她正想放聲尖叫,檮杌卻搶先開口。

    「我真的不懂你在氣什麼,那不過是件小事,應該男人女人男妖女妖都覺得很爽快的事情,我不相信你們人類都不做。只要對眼了,不就可以直接來嗎?我不懂你為什麼哭。」檮杌嚴肅地問她。

    他以獸的觀點看待男歡女愛這檔事,它發生得天經地義,不用挑時辰地點,草地上、樹叢邊、水池畔,哪裡方便哪裡就行,爽快完畢,各分東西,誰也不藕斷絲連,誰也不囉哩叭唆,偏偏她卻氣哭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聽見檮杌的困惑,上官白玉忘掉自己還在哭,掛著兩行清淚,抬起螓首。

    「你……是很認真在問這個問題嗎?」她一時之間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他那張壞嘴總是這樣,酸起人來不遺餘力,所以那幾句話的本意或許並非字面上的涵義,可是為什麼她眸裡看見的他神情好迷惑,好似他長久以來認定的真理被人狠狼推翻一般的不明白。

    「是,我不懂,你說給我聽。」至少得替他解答,他才知道問題出在誰身上。「是我的爪子太利、獠牙太尖,把你弄得渾身是傷,所以你生氣了?」檮杌逕自補上一個臨時想到的猜測。

    「當、當然不是。」他的話讓上官白玉想到澡室那一幕,蒼白的容顏浮現赧紅。

    她忘記他是獸不是人,無法瞭解人類的禮義廉恥,才會不懂她哭什麼,她太快責備他了……上官白玉心軟地想。

    纖手抹抹淚,她坐直身子,要檮杌也正襟危坐,與她面對面,她的嗓音還帶著濃重哽咽,說起教來稍嫌無力:

    「對人類女子而言,貞潔非常重要,不是夫君的男子,是不能隨便碰觸她的,一個失貞的女人會面臨諸多指責和唾罵,甚至……不容於世。我這樣說,你明白嗎?」

    「如果我是你的夫君,我就可以動你,是這樣的意思嗎?」夫君,什麼玩意兒?有點熟的詞兒,但好像又離他的人生很遙遠。

    「你怎麼可能是我的夫君?姑且先不論我們之間人與妖的差異,我……我早已有自小訂下的婚約,可現在……我竟讓我爹蒙羞……」說到此,上官白玉泣不成聲。

    「你們人類真怪,做這檔事還會被指責唾罵?男人女人都一樣?」

    「不……只有女人。」男人是可以三妻四妾的,如果以她和檮杌的情況來比擬,檮杌會被稱為「風流成性」,她卻會被冠上「蕩婦淫娃」的罪名。

    「只有女人?」他揚眉。「為什麼?這檔事又不是只有女人一個人便做得起來,那男人呢?沒他的事?」

    「……」她怎麼會知道?自小的禮教就是這樣教導她,對她而言,婦德比性命重要。至於夫德?書裡沒教,夫子沒教,爹也沒教,她不知道為何男女問的差別待遇如此大,她只曉得,她的身子不潔,汪家定會央求退了親事,而她會受街坊指指點點,爹更會丟不起這個臉,或許……她該就此了斷自己,才是最好的解決之道……

    檮杌嗅到她絕望求死的味道,臭著臉吼道:「我不准你隨隨便便去死!」

    她一驚,「你……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太不可思議了,我長耳朵到現在沒聽過有人為這種小事而死!」幾十萬年來也沒聽過!

    「怎會沒聽過?東四巷的胡嫂子偷漢子,被胡大哥活活打死,胡嫂子的娘家還不敢替女兒吭聲;南二巷的施家閨女出嫁當晚被夫家連夜送回來,說是她不貞潔,洞房花燭夜並未落紅,結果她在那夜懸樑自盡……接下來,下一個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話題人物,將會是上官家的我……」嗚……

    至此,檮杌弄懂她為何一醒來就反應激動。

    原來在人界,這項罪名還真重。眼看她又哭慘了,檮杌歎口氣,「在澡室裡,一切就只做到你暈厥前的那些,沒有後續。」他突然很想向她解釋,不想讓她哭泣擔心,也不想讓她有尋死的念頭。

    「沒、沒有後續是指……什麼?」還是清清白白小閨女的她,自然不會懂他對她做過的那些只能算是前菜。

    「我在你身上製造出的痕跡,半條也沒留下,你還是完完整整的你,只要你不說我不說,沒有第三個人會知道,就算是你嘴裡那個自小訂下親事的未來夫君……」檮杌驀然鎖眉,停頓,將最後那句話默默咀嚼再三,又停頓,又咀嚼,瞬間理解那幾個不常聽見的字眼所代表的意義……

    「你有夫君?!」他瞪大眼。

    那個有權利抱她、吻她、擁有她的男人……該死的男人!

    檮杌的吼叫,吵醒了昏死在地板上整整一夜的趙大夫。

    他彈坐起來,額頭痛得他又癱軟回地,可是地板太冷,他抖了抖,勉強爬起,好像記得有很要緊的事……

    「呀,白玉!」白玉還在發燒,他卻不小心睡著,真是太離譜太失職!

    「趙伯伯,您怎麼會睡在那裡?」上官白玉這才發現趙大夫的存在,那、那她剛剛與檮杌的對話不就……

    「放心,他半個字也沒聽見,我那樣一彈,包準他三天之內都會處在暈眩當中。」檮杌對於自己的攻擊力很有自信。

    「你對趙伯伯做了什麼?」她壓低聲音問他。

    「沒做什麼,嫌他礙眼,這樣彈彈他的額而已。」他重複一次彈人的手勢給她看。

    「你……」

    「附帶一提,那個囉唆婢女也有一份。」檮杌完全不掩飾自己做過的壞事。

    「你連丁香都……」上官白玉看見趙大夫捂額申吟,顧不得自己未著絲履,裸足踩下床榻,趕忙攙扶他坐在椅上。「趙伯伯,您還好嗎?」他額心有團好大的淤青,看得她好生歉疚。

    「我只是頭有點痛、有點暈……對了,你的燒……」趙大夫比較擔心她。

    「我沒發燒呀。」

    「怎麼可能!你昨夜還……咦,退了?」趙大夫摸完她的額溫,大吃一驚,而且她的臉色已不見昨夜的慘白,甚至還有健康的紅暈。「這真是太好了,你昨夜還燒得燙手,今早卻已痊癒,老天保佑!嘖……」可是現在換他頭在痛,說不定染上風寒……不行不行,他不能繼續留在這裡,萬一傳染給病體初癒的白玉就糟糕了。

    「白玉呀,趙伯伯有點不舒服,我先回房去,你多休息多靜養。對了,你房裡的小妖還在嗎?」他臨時想起這號人物。

    「……在呀。」

    「在哪?」

    「木櫃後。」總不能說檮杌現在就在她床上,上官白玉胡亂一指。

    「……你最好不要和妖物同處一室太久,治好她就快點送她走,趙伯伯不確定人與妖共處是否真的會損及陽氣,但多多小心總是好的。」趙大夫仍相信上官白玉的說詞,以為在房裡的妖是女妖。

    「白玉明白。」

    「我沒有吸你的陽氣,我又不是鬼。」檮杌也聽懂了,很不高興地辯解。

    上官白玉送趙大夫出去後,緩緩關上門,轉向檮杌。「我知道你沒有,我的身體我自己很清楚,並不是將你帶回來才開始變差。」她不會無故遷怒,將原因都賴在他身上。

    「所以你不會趕我走?」他露出一個根本不是在詢問她的表情。

    應該要趕他走。上官白玉心裡有個聲音在說。

    這只男妖太危險,根本不受駕馭,他不是無害的小花精,他輕易就能傷害上官家所有人的性命,他甚至……還差點欺負了她……

    留下他,等於留下一個恐怖的危機。

    可是……

    他受傷了,沒有地方可以去,若她趕他走,他只能窩回冰天雪地梩……

    上官白玉本來就是心軟之人,丁香數落過她好幾回,她還是無法改變這樣的自己,面對檮杌時,不該有的同情又冒出頭來。

    「我留你下來,但你要答應我幾件事……第一,不許再出手傷害任何一個府裡的人。第二,不許再對我做出昨天澡室裡那種行為……」

    她提到第二項時,檮杌一臉嫌惡。

    「你若做不到,我就只好請你離開。」上官白玉堅定地回視他,沒有商量的餘地。

    「啐。」檮杌嘖了聲,很不想答應。

    「檮杌?」沒等到他的答案,上官白玉心裡七上八下,竟有些擔心他會不屑地拋下一句「走就走,誰稀罕」的回復。

    「我就說嘛,人類真麻煩。」檮杌丟出這句酸語,翻身趴回她的休上,躺她的枕,蓋她的被。

    上官白玉楞楞地望著他挺拔的背影。

    這樣的舉動……是同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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