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進。」田媛放下手邊編了三分之二的中國結,笑盈盈瞅著手提一隻竹籃推門進來的韓烈。
「妳這個鐵打的無敵女金剛,連週日也不肯讓自己喘口氣稍事休息?」他邁開兩條裹著牛仔煙管褲的長腿,神采飛揚走向她。
「今天六點舉行聚餐,反正,我在家閒著也是閒著,不如提早到店裡幫忙編織中國結。」她起身將已經編好的中國結,一個個收拾進紙盒子裡。
「妳聞聞看我做的起司豬排香不香?」他把竹籃子提高湊近她的鼻尖左右晃了晃挑逗她的嗅覺。
第一次教他作菜失敗後,責任心很重的田媛趕緊另外安排一個晚上的時間幫他惡補一番。這次,韓烈不敢掉以輕心,田媛一個口令他一個動作,前後花了近一個半小時才烹調出來的起司豬排味道總算……還差強人意啦。
「不好意思!今天,我有點鼻塞聞不出來。」她的嗓子帶著濃濃鼻音。
「怎麼?是不是感冒啦?」他隨手把竹籃擱在矮几上,焦急地伸手熨貼她微微發燙的額頭。
「也許是今天早上起床時,不小心著了涼,整個人感覺昏昏沉沉。」他的碰觸令她不由得心跳加速。
「看過醫生沒?」
「我……吃了普拿疼。」她最怕聞到藥水加消毒水的氣味,因此,能不去醫院就盡量不去。
「光吃成藥怎麼行?走!我帶妳去看醫生。」他不由分說從椅子上拉起她,拖著欲往外走。
「不行啦!你看,都快五點半了,眼看著聚餐即將開始……」她指指掛在牆上的壁鐘。
「妳身體不舒服還滿腦子系念著聚餐?依我看……今晚,我們就雙雙缺席,看醫生要緊。」
「這……不大好吧?」她面露難色。
「不太好?喔,我明白了,妳是老師不好意思缺席,是不?」
「嗯。不過,你放心,如果明天早上起床後,我依然感覺不適,一定先去看完醫生才來上班。」她舉手發誓。
「唉!我真是拿妳沒轍。他……他就是妳哥田震?」他的眼睛不經意掠過擺在她辦公桌上的相框,瞇起滿不是滋味與探索的眼,緊緊盯著照片不放。
照片裡的男人臉呈四十五度仰角,兩片薄唇微微勾揚,笑得灑脫不羈;兩道濃眉底下臥著一雙深邃憂鬱的瞳眸,挺直的鼻樑嵌在瘦削的臉面,隱約透著濃濃書卷氣。
就是這一張三分腆靦七分憂鬱的臉,把王若熏從他的身邊搶走?
「那是我哥領取獎座後,站在頒獎會場外拍的……」
她略帶感傷的眸深深瞥了影中人一眼,整個情緒倏地跌進追憶的漩渦裡,她語帶酸澀地訴說:
「我哥這個怪ㄎㄚ!除了拍繳證件用的脫帽照之外,很討厭拍生活照。那天,要不是我纏著他非拍不可,他才不得不擺出一張比哭還要醜上三倍的笑臉供我拍攝。」
「我猜……你們兄妹倆的感情一定十分深厚。」他舔舔唇,安慰地輕輕攬住她的肩膀。
「我的父母親因意外雙亡,這些年來,我們兄妹倆相依為命,他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只是,我作夢也想不到,我哥努力多年,好不容易才嶄露頭角的年輕生命,竟被定格在三萬兩千呎的高空,再也回不來了……」她哽咽地垂下兩排濃密長睫,掩住兩顆淒楚的淚眸。
「妳不要難過!就算沒了妳哥田震,妳的身邊還有我,不是嗎?我會好好照顧妳……」他被自己毫不遲疑說出口的話,驚得啞然噤聲。
天啊!
他是怎麼了?
重然諾的他從來不輕易對任何人、事、物,許下承諾的呀!
現在,他卻想都不必多想,就衝動地親口允了她一個承諾。
一個與他報復計畫,相互矛盾相互衝突的承諾。
「謝謝你的關心!經過這一段漫長日子的調適,我總算走出哥哥猝逝的陰影。」聽他這麼說,她的心先是一熱,然後一酸。最後,她還是吞下心中滿溢的酸楚,故作堅強地仰臉睇他。
「我這個人一向說話算話,以後,妳有任何需要我協助的地方請儘管開口。只要能力所及,我絕對不會跟妳說一個『不』字。」
報復與承諾!究竟孰輕孰重?他一時也分不清,只逕自彎起食指來來回回輕輕刮撫她滑嫩的粉頰,他的臉一吋一吋貼近她……眼看著就要吻上她的唇。
「不要!」她轉開臉閃躲。
「妳不喜歡我吻妳?」他又深又沉的漆眸浮上一抹困惑。
「不是不喜歡……而是……我怕把感冒病毒傳染給你。」她紅得發燙的臉似火在燒。
「哦?原來妳是擔心這個呀!」他挑眉扯唇壞壞哂笑,道:「我記得有一句話說:『為情傷風為愛感冒。』只要能吻妳,我心甘情願陪妳一起傷風感冒,一起打針吃藥。」
「你這個傻瓜。」她感動得心底泛甜,笑嗔了句。
「讓人情不自禁做出很癡很傻的異常舉止,這就叫愛情。」他粗嗄著嗓子作出腳注。
「你不覺得你我之間所謂的愛情,來得太急太快?」她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太急?太快?怎麼會呢?」他帶電的眼神凝望進她晶亮的瞳仁。「當我闖進妳的辦公室,第一眼看見妳時,我就無可救藥愛上妳。」
「阿烈……唔……」她尚未說完的話被他熱情的輾吻截住打斷。
他那兩條有力的鋼臂緊緊箍住她纖細的腰肢,恨不得將她揉進他的身軀合而為一。他充滿霸氣的唇不斷啃吻她柔軟的唇片,火燙燙的舌頭深深探入她的檀口,繾綣勾翻吸吮她的粉丁小舌……
像蝶戀花,他癡迷戀上她芳馥的唇瓣,纏綿的吻一個緊接著一個……
吻得渾然忘我的兩人,根本沒聽見辦公室的門被打開。
「哇嗚!對不起!對不起!」
纏吻不休的兩人耳膜飄進英雄突兀的聲音。
「噢。」田媛呻吟了聲,忙將一張滾燙的紅臉蛋整個埋進韓烈的胸膛,一副沒臉見人的嬌羞狀。
都怪何英雄跟田媛太熟,熟到英雄老是忘記在進入她的辦公室之前,應該先禮貌的敲敲門再進入,才會一個不小心撞見這令人臉紅心跳,讓雙方都尷尬不已的一幕。
「嗨!英雄老師。」韓烈只手環住她的肩,神情自若地跟英雄打招呼。
「我立刻掉頭走!我馬上離開!兩位請繼續吻下去……」語無倫次的英雄右手端著包著錫箔紙的盤子,左手遮住眼睛,一張國字方臉糗得像一條燜熟的苦瓜。
「英雄,你進來找我有什麼事?」田媛自問相當瞭解英雄,知道她愈是躲藏英雄愈會捉弄她,於是,雙手捧住酡紅的桃腮轉身問英雄。
「我端著我今晚的拿手好菜木瓜牛柳,想請妳先嘗為快,呃……我發誓本人絕對無意也無心破壞你們接吻……」英雄兩顆小小的黑豆眼簇跳兩朵促狹的痞光,嘿嘿嘿……想撞見情侶接吻的機車比踩到狗屎的機率還要低,英雄當下決定明天一早就去簽一注樂透彩試試手氣。
「我求你不要再說下去啦!英雄。」田媛嬌嗔的跺跺腳。
「韓烈同學,憑良心說,你的串珠課程上得實在不怎麼樣,倒是追女朋友很有兩把刷子。我看……我應該反過來拜你為師,請你教教我如何把漂亮美眉。」英雄的嘴巴故作輕鬆打趣,眼中卻激射出兩道稍縱即逝的醋意。
「好啊!你教我串珠,我傳授你把妹絕招,彼此技術交流一下,有何不可?」韓烈滿口答應之際,一雙精明的銳眼並沒有疏忽掉英雄的兩枚醋眼。
「喂!你們兩個一唱一和,唱夠雙簧了沒有?拜託你們抬頭看看時鐘,差五分就六點了,我們還是先去課堂集合。呃……對了!阿烈,你剛才不是說你的起司豬排要用微波爐再烤熱一下嗎?還不快去?」
「是!我親愛的田老師。」韓烈像個惡作劇的頑童先是歪著頭跟她擠眉弄眼,然後,才拎起竹籃子,經過英雄站立的位置時,他停下腳步拍拍英雄的肩膀,說:「英雄老師,你不是想跟我討教幾招把妹絕技嗎?走!咱們一邊走一邊聊。」
「好啊。媛媛,妳也快點跟上來,別一個人在這裡窮磨菇。」英雄回頭咕嚕了句,還真乖乖跟著韓烈一起走。
「喔!我把辦公桌收拾好,馬上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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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裡頭上課用的課桌,一張緊接著一張並成一大張長桌,上面鋪著一條藍橘色斜格紋抽穗桌巾;在每間隔兩張桌子的併攏處巧妙擺飾一盆怒放的鮮花,整間教室的氣氛雖然不及餐廳考究,卻別有一番溫馨氣息。
串珠初級班十八名同學全員到齊,包括英雄跟田媛兩人在內,一共二十道色香味俱全的精緻菜餚一字排開,令人食指大動。
「這一道東坡肉代餅,嗯……悶燉得恰到好處,口感鮮嫩,入口即化,簡直是五星級飯店大廚的手藝……」
招弟阿嬤像美食評審員,一一逐盤品嚐。她彎下腰透過老花眼鏡,仔細看著每道菜餚前面都有一張寫著菜名的卡片,她一個字一個字大聲念出來:
「菠蘿咕咾肉、鹽烤蛤蠣、薑汁明蝦、香橙烤鴨片、海鮮手卷、香鹵大腸……還有巧克力杏仁瓦片跟焦糖布丁兩道甜點。咦?這一盤煎得焦焦黃黃的是什麼?嗄!不會吧?居然有人敢這麼打混,隨隨便便弄一盤菜脯蛋充數?豈有此理!請問,這盤菜脯蛋是誰的?」招弟阿嬤扯開大嗓門,像失物招領般高高舉起那一盤菜脯蛋。
「……」大家全都安靜下來,你看我、我看你。
「阿嬤!菜脯蛋是我的啦。」現場氣氛足足凝窒一分鐘之久,念國二的小女生曉安這才紅著臉跑到阿嬤面前搶下那一盤菜脯蛋。
與會的學員見狀莫不笑搖著頭,各自繼續取食品嚐或聊天。
「是妳的哦?」看見曉安窘得滿臉通紅,招弟阿嬤這才警覺自己的快人快語害人出糗,當下很不好意思的咧著嘴苦笑。
「阿嬤,人家不會作菜,哪怕是煎個荷包蛋都煎到肚破腸流……」曉安絞著手指頭吶吶說著。
「煎蛋煎到肚破腸流?好恐怖喔。」招弟阿嬤聽得寒毛直豎。
「嘻……阿嬤,我所謂的肚破腸流是指煎破荷包蛋,裡面的蛋黃都流出來啦。可是,人家我又好想來參加聚餐,想來想去只好煎個菜脯蛋嘍。」曉安骨碌碌滾動兩顆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嘟著小嘴搖扯著招弟阿嬤的手臂撒嬌。
「哎喲!看不出來曉安小小年紀這麼賢慧!這麼能幹!還會煎菜脯蛋哩。以後,誰娶到妳,一定是他前輩子燒好香修來的福氣。」招弟阿嬤心裡正為自己一時心直口快,傷了小女生的脆弱心靈感到有些不安,趕緊在嘴巴上淨說些胡吹瞎捧話彌補。
「是嗎?煎個菜脯蛋也算得上賢慧能幹哦?那……阿嬤,您嘗嘗我的菜脯蛋好不好吃?」原本還有點羞於承認的曉安聽招弟阿嬤這麼說,大受激勵,忙不迭拿筷子夾一塊菜脯蛋送進招弟阿嬤的嘴裡。
「好。」招弟阿嬤張嘴嚼了兩口……鬆弛老臉皮上的五宮頓時皺成一團,含在嘴裡的菜脯蛋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連忙轉身抓起桌上的可樂猛灌一口,咕嚕一聲,可樂伴隨菜脯蛋一起吞進肚子裡。
「怎麼啦?怎麼啦?不好吃嗎?」
「哇!好鹹。」
「鹹?不會吧?」曉安半信半疑夾起一塊菜脯蛋入口嚼了嚼……霎時,一張可愛的蘋果臉擠出一個芭樂鬼臉,大叫:「我的媽呀!好鹹喔!奇怪!我明明才加半茶匙鹽巴而已呀。」
「曉安,煎菜脯蛋只要加味精不必加鹽巴。」
「只加味素不加鹽巴,煮出來的東西能吃嗎?」
「乖曉安!阿嬤活到這把年紀,敢說自己走過的橋比妳走過的路還要長,聽阿嬤的話準沒錯。」招弟阿嬤拍胸脯保證。
「是嗎?可是,您總該告訴我為什麼吧?」曉安纏著追根究柢,她這個被劃入草莓族的七年級生,豈是招弟阿嬤憑倚老賣老就可以輕易打發掉?
「妳知道如何製作菜脯嗎?」
「我當然……莫宰羊。」曉安頑皮地吐吐舌頭,綁在頭上的那一根馬尾也隨之左右搖擺。
「菜脯是用白蘿蔔灑上鹽巴醃漬而成,入味後夠鹹,所以,烹煮時不必再加鹽巴。」
「原來如此!那……這盤鹹死人不償命的菜脯蛋,怎麼辦?」曉安苦惱地瞪著菜脯蛋發愁。
「依我看……妳最好在卡片上頭寫P.S.警告。」招弟阿嬤出了個餿主意。
「警告什麼?」
「哎呀!人家是掛牌警告『內有惡犬』,妳不妨寫RS.『此蛋太鹹』……曉安,妳自個兒看著辦吧!我有事要過去找韓烈同學談談。」
打從進入教室,招弟阿嬤的兩隻眼睛始終繞著韓烈打轉,無奈他一直像個盡責的護花使者陪伴在田媛身邊,讓招弟阿嬤苦無機會跟他私下聊兩句。現在,好不容易等到田媛被英雄拉到一旁,韓烈這才落了單,招弟阿嬤見機不可失,立刻撇下曉安靠過去。
「韓烈同學!」
「阿嬤!」
「哪一道是你親手作的菜?我想嘗嘗。」
「就是前面那一道起司豬排,請阿嬤嘗嘗味道如何?」
「真巧!你的起司豬排旁邊這一道味噌花枝燒就是我作的菜,我們互相捧場嘗嘗作得好不好吃?」
「好。」韓烈舉箸吃一塊。
「嗯……咬一口你的起司豬排,不但有酥脆的肉香還有濃濃的起司,吃起來一點也不油膩。」招弟阿嬤讚不絕口。
「謝謝阿嬤的讚美!我作的這道起司豬排只不過是僥倖實驗成功罷了。倒是您作的味噌花枝燒,花枝片滑嫩香Q,口感鮮脆,有一股來自大海的新鮮原味。」頗有自知之明的韓烈很清楚自己作的起司豬排僅僅是三腳貓功夫,實在承受不起招弟阿嬤的謬讚,趕緊回贊阿嬤兩句。
「韓烈同學,阿嬤有句話一直想問你……」招弟阿嬤突然壓低嗓門,神秘兮兮扯住他的衣袖,硬把他拉到教室角落。
「有什麼話您儘管問。」
「你……結婚了沒?」
「還沒。」
「那……你排不排斥相親?」招弟阿嬤進一步問。
「相親?」
「噓……小聲點!來!我讓你看看這些照片,你中意哪一個就告訴阿嬤,阿嬤幫你安排相親。」招弟阿嬤從皮包摸出一疊照片塞進他手裡。
自從招弟阿嬤知道韓烈是珠寶店的老闆後,心裡一直盤算著要幫他安排相親。招弟阿嬤相信憑韓烈億萬身價以及出手大方的個性,只要她牽得成這紅線,韓烈一定會致上一個大紅包酬謝她這個媒人婆。
「這……」韓烈啼笑皆非地看著手上的照片。
「你看這位A小姐如何?她是留美博士,個性文靜內向,從小就愛讀書,以致於耽誤了青春蹉跎了姻緣……」
「……」韓烈勉強拉了一下嘴角,從他淡淡的笑容裡,很明顯看得出來維持禮貌遠大於興趣。
「啊,我明白了!原來,你不喜歡書獃子?……那麼,你看這位活潑外向的波霸B小姐如何?你看她的身材辣到教男人流鼻血,嘖……你瞧她的豐胸柳腰肥臀,一副很能生的體態,保證年頭跟年尾各幫你生一個胖兒子。」招弟阿嬤見韓烈笑而不答,趕緊抽走留美博士頂著博士帽穿著博士袍的大頭照,換上波霸美女搔首弄姿的沙龍照。
「……」他依然笑而不答。
呃……年頭年尾各幫他生一個?
拜託喔!增產報國啊?
不過,招弟阿嬤既然提到結婚生子,韓烈也就忍不住給他小小幻想一下……如果,他跟田媛結婚生下來的孩子,一定是個人見人愛的漂亮娃兒。
欸!什麼跟什麼嘛?他皺住眉甩甩頭,怪自己想太多。
他對田媛的愛情只是裹著糖衣的報復工具,待時機成熟時,他就會扯掉虛情假意的面具跟她攤牌,可預見的是他倆沒有明天,哪來孩子?
「你是不是嫌波霸太惹火?那麼挑這位溫柔賢淑的C小姐準沒錯!C小姐家裡在大稻埕開銀樓,規模雖然比不上你的珠寶店……」
「阿嬤!雖然,我還沒結婚,不過,已經有要好的女朋友了。」韓烈很受不了招弟阿嬤的喋喋不休,遂不打自招。
「是哦?是哪位小姐這麼好福氣?」招弟阿嬤難掩失望的應了聲,彷彿看見厚厚的大紅包插上一雙翅膀,從眼前飛走。
「其實,我的女朋友您也認識。」
「真的?她是誰?」招弟阿嬤重新燃起一線希望。既然,男女雙方她都認識,也許,可以厚著老臉皮開口討個現成媒人做做也不錯。
哈!剛飛走的紅包又飛回來了。
「她正朝著我們的方向走過來……」他努努嘴暗示招弟阿嬤。
「嗄?你是說……田媛老師就是你的女朋友?」招弟阿嬤不敢置信地張大嘴巴。
「如假包換。」他得意洋洋地雙手叉抱胸前。
「這會兒,我全弄明白了。原來,你報名上串珠班是……心懷不軌,想藉機追田老師,搞師生戀?」
「阿嬤!我這不叫心懷不軌,是別有目的啦。」韓烈笑著更正。
「嗨!你們在聊什麼,聊得這麼開心?」田媛加入他們。
「我們正在聊妳。」藏不住話的招弟阿嬤搶著回答。
「聊我?是不是在聊我作的香橙烤鴨片?」她轉頭分別看著兩人。
「不是聊妳作的菜,是在聊妳跟韓烈的……」招弟阿嬤搗著嘴,笑得肩膀一聳一聳。
「我跟韓烈?」她的心喀登了下。
「妳跟韓烈手牽手搞師生戀嘛。」招弟阿嬤率直回答。
「韓、烈!」她氣急敗壞抬頭怒瞪他。
噢!該死的韓烈!
他什麼人不好說?偏偏告訴招弟阿嬤這個廣播電台?
她相信,不消十分鐘,她跟韓烈戀愛的消息一定全班皆知。而且,不出三天,連中級串珠班跟高級串珠班都會知道。
「田老師,妳跟男朋友說話要輕聲細語要溫柔一點,千萬不可以恰北北像隻虎豹母,小心嚇跑他唷。」田媛雖然是老師,勢利眼的招弟阿嬤還是選擇跟韓烈站在同一陣線。
「我……」她被堵得啞口無言。
「招弟阿嬤,您不覺得田老師鼓著腮幫子教訓人的模樣很迷人?」他嘻皮笑臉有意化解她的尷尬。
「哦?原來你喜歡恰北北的女生?」招弟阿嬤恍然大悟;心想:難怪介紹A、B、C三個小姐他都不感興趣。
「招弟阿嬤,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想跟田老師私底下說幾句話,可不可以請你……」
「啊?可以!當然可以!我這個老太婆最大的優點就是識趣!我這就離開,絕對不會妨礙你們年輕人談情說愛的時間。」招弟阿嬤一副很瞭的表情,掉頭走開。
「阿烈!這回我可被你害慘了。」她忍不住瞋眼抱怨。
「被我害慘?怎麼會?」
「怎麼不會?你又不是下知道招弟阿嬤那張嘴巴,一但嚼起舌根來,無遠弗界。我相信,從此刻起,我的耳根將不得清靜。」
「妳不願意公開我倆的戀情?」他卻樂意得很!才會故意透露給招弟阿嬤去宣傳。
「我不喜歡張揚,尤其,感情這方面的事。」行事低調的她不希望自己的感情浮出檯面,變成別人閒聊的話題。
「我倒是巴不得招弟阿嬤最好敲鑼打鼓沿街宣傳,好讓大家都知道妳已名花有主,免得店裡老是跑來一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顧客……」提及此,他醋意漸升的垮下臉想起每週五他來上課打店門口經過時,曾不止一次瞥見杵在店裡的男顧客假裝低頭挑飾品材料,兩隻熱切的眼睛卻時不時就瞟啊瞟……瞟向每天下午五點至七點這段時間出來幫忙理貨的田媛。
「你……都看見了?」瑰頰泛紅的田媛趕緊把眼睛從他的臉部移開,盯住自己的鞋面。她的確接過許多男顧客偷偷遞給她紙條約她吃飯看電影什麼的,也常常收到追求者送來的示愛玫瑰花跟香濃巧克力。
「何只看見而已?有一次,我甚且衝動得差點衝上去揪住那人的衣領攆他出去。」他認真的口吻不像是開玩笑。
「欸……你千萬不可以攆走我的顧客,否則,以後還有誰敢上門買東西?你呀!又不是十七、八歲的毛躁小伙子!居然吃這種莫名其妙的飛醋。」她沒好氣地直搖頭。
「我吃醋代表我心裡真的很在乎妳。」他的心弦倏地一抽緊,兩顆黑黝黝的眸子深情一閃。
「我知道。雖然,我無權阻止他們遞紙條給我,但,你別忘了,我有絕對的權利可以打回票拒絕他們的追求。」她亮亮的眼燦若星辰。
「妳說的話,宛如餵我吃下一顆定心丸。」他發自內心露出會意的笑。
「我想面對滿桌佳餚,光吃定心丸是填不飽肚子的。阿烈,我們何不暫停口水之爭,一起過去品嚐同學提供的拿手好菜?」
「好啊。」
就在他倆短短不到十分鐘的對話時間,招弟阿嬤已然發揮廣播電台的散播能力,在場的每一位同學已經統統知道田媛跟韓烈共譜師生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