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厲害。居然連我大哥都請動了!」昭和氣到不行。
昨夜大哥來找他要人時,對他說的話很重,而他向來敬重他,所以被兄長教訓時只能忍氣吞聲,但是胡秋雁被帶走後他實在嚥不下這口氣,左思右想,只有把齊浩然抓來才能洩憤。
齊浩然平靜地回答:「夏城主肯幫忙是我萬分感激的事,但是在下並無意要和太子作對,畢竟是太子先抓走我表妹,無端擾亂我的生活,若是按照民間慣例,我應該報官處置,告殿下擄劫私藏之罪。」
「你敢!」昭和火大的一拍椅背。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是三歲孩子都知道的道理。」
「但你沒有證據證明這一切是我做的!」
齊浩然一笑。「是啊,我們在明,殿下在暗,要找證據真的很難,所以我只有請夏城主幫忙。」
「現在你如願以償了?但我警告你的話你大概都忘了。」昭和冷冷地盯著他,這輩子還沒有人敢讓他如此顏面掃地,因此他更加厭恨這個人。
不僅僅是大哥對他的訓斥讓他臉上很掛不住,齊浩然忽然拖延慶毓坊貢品入宮的事情也驚動了父皇,父皇是個凡事講理的人,知道慶毓坊向來辦事認真,從不會誤事,所以就問負責慶毓坊事務的他。他自知理虧,雖然也想狠狠地告上齊浩然一狀,但是無奈那時候大哥就站在旁邊,冷眼旁觀地聽他編排說辭,讓他只能支支吾吾地應對。
為此父皇很是不悅,命他三日內必須給予準確答覆,他左思右想,就算是得不到於佳立,也不能讓這件事成為他太子之路的一個污點,所以乾脆發狠將他抓到自己眼前。
但是,當齊浩然真的站在他面前時,他卻又猶豫了,變得進退兩難。
該怎樣懲罰這個可惡的人?痛打一百大板?
看他這一副瘦弱的樣子,應該是禁不起的,難道他要把一具打死的屍首交給父皇質詢嗎?
昭和蹙緊眉頭,今日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就是為什麼昭陽,也就是他那位毫無血緣關係的妹妹,在當初得不到大哥時會以死要挾,那不僅僅是因為喜歡的得不到手而被迫使用的最後一記狠招,還因為那種騎虎難下的困境讓自己真的無所適從,顏面無存。
「齊浩然,本宮很想知道,到底是誰給了你這樣的膽子,讓你敢和本宮作對?」
他咬緊牙根的吼,「你怎麼敢拿慶毓坊的身家性命和我賭?白家的人若知道你居然這樣做,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讓於佳立嫁給你的!」
「若因此我得離開白家,我依然還是我。佳立要的是我這個人,我要的也不是白二小姐。」
齊浩然還是笑。
見他這樣,昭和更火,陡然一喝。「來人啊!將他帶下去,押入皇宮地牢!沒有本宮的命令,誰也不許放他出來!」
齊浩然依然沒有半點驚惶失措,居然還微微躬身,以長揖之禮回敬了他對他的判決,「殿下,有時候太執拗於一件事,最終受苦的是自己,您應該明白這個道理。」臨走前,他還給了這一句淡淡的贈言。
昭和陡然心頭一緊,想起了當初幾乎為情而死的昭陽。難道此刻他和昭陽一樣,為情所困了嗎?
於佳立氣喘吁吁地一路跑到及第樓。
她很不喜歡夏憑闌,也不想再和他攀上什麼交情,但是浩然被抓之後,她唯一能夠求助的就只有在她看來的確身通廣大的他了。
她衝進及第樓的時候,迎面差點撞上一個人,雙方抬頭一看,都叫了一聲,「是你?!」
和她說話的是當初她和安雪璃見面時。對地很不屑一顧的那名黑衣女子,於佳立還記得她的名字:掠影。
「你在這裡?雪璃姊姊也在這兒?哦,不對,我是來找夏憑闌的。你認不認得他?」她幾乎已經語無倫次。
掠影瞥了她一眼,「你找我家主人做什麼?」
「你家主人?」於佳立愣了愣,忽然明白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激動地說:「你家主人是夏憑闌?那雪璃姊就是夏憑闌的老婆了?她現在在哪裡?」
「你是問夫人還是主人?」看出她的驚惶,掠影沒有立刻甩開她的手,「夫人在午睡,主人在樓上,但是這個時候,主人不允許任何人打攪夫人。」
她話音未落,於佳立已經丟下她跑向樓梯口,掠影立即一閃身,擋在她的面前,「慢著!我告訴過你現在不許上樓。」
「是睡覺重要,還是救人重要?」她一頓足,抬手一推,就要將掠影推開。
可掠影哪裡是好對付的?伸臂相隔,又將她逼到了樓梯下面。
於佳立急得頓足大叫,「雪璃姊!你在不在上面?雪璃姊!快來救命——」
掠影又好氣又好笑地正想該怎樣轟她出去,樓上的門已開,夏憑闌冷著臉走出來,揚聲斥責。
「掠影,你現在的辦事能力越來越差了,怎能允許別人在這裡大呼小叫地吵夫人?」
掠影也覺得委屈。「主人,這丫頭直闖進來,又說要見您,又說要找夫人。我已經告訴她夫人在午睡了,她偏要喊叫。」
夏憑闌瞥向於佳立,「原來是你。胡秋雁已經交還給你們了,你還來這裡鬧什麼?」
她急著問:「我問你,那個何朝,不,昭和,是不是你弟弟?」
他一蹙眉。「什麼意思?」
「他今天派了人來,抓走了浩然!你們到底要折騰我們到什麼時候?我們又沒有得罪你們,你們怎麼可以這樣不講理?」
她說得飛快,每個字像跳豆一樣往外跳,又是恨意,又是焦慮,彷彿連聲音中都染上一層哭腔。
「佳立?」夏憑闌的身後閃出安雪璃的身影,她詫異地看著她。「出什麼事了?你說齊浩然……」
「雪璃姊!」於佳立一看到她,就像看到了親人一樣,不顧一切地飛身上了二樓,抓住她便大哭起來,「他們把浩然抓走了!那個何朝,那個昭和,他怎麼可以這麼壞?我一直把他當作朋友的!」
安雪璃立時明白了,一邊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一邊看向自己的丈夫,「憑闌,這件事你知道嗎?」
他哼了一聲。「你以為是我們倆算計好的嗎?一個小小的慶毓坊夥計,我和他有什麼過不去的?」
於佳立擦了把眼淚,圓亮的眸控訴地瞪著他。
「那昭和到底是不是你弟弟?他做這樣的壞事,你是不是該管管他?」
夏憑闌一臉好笑的斜睨她。「不管他和我是什麼關係,我只答應把胡秋雁找回來,至於齊浩然,這是他引火燒身,自找的。」
她雙眸圓睜。「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是誰先來招惹我們的?浩然絕對不是無緣無故和別人作對的人,你們不講理在前,現在卻反咬一口說是我們自找的?夏憑闌,你這個武林盟主原來就是這麼當上的?我算見識了!」
夏憑闌並未惱怒,只是冷笑著看她。「難道你還不知道這一切的起因是為了什麼嗎?那好,我就告訴你,若不是你先招惹了昭和,讓他看上了你這個黃毛丫頭,胡秋雁也不會被擄走,齊浩然更不會鋌而走險,以慶毓坊和他一人安危與我未及城及昭和作對,若說罪魁禍首,你應該先自省一番。」
她頓時怔住。「因為我?」
安雪璃拉緊她的手,不滿地瞥了丈夫一眼,「你的話說得太重了。就算是昭和喜歡佳立,也要先問過佳立的意思,他這樣不管不顧,濫用權力,錯的確在昭和,而不在佳立和齊浩然身上。
你這樣嚇唬佳立,對事情沒有半點好處。」
於佳立咬著唇辦說:「我不怕被嚇唬,但倘若這件事真的是因我而起,那我自己去找昭和說。夏城主,我也不會再來麻煩你了。」
她忽然掙開安雪璃的手,急匆匆跑下樓去。
安雪璃急得在後面直喊,「佳立,你等一下!」
但是於佳立頭也不回。
安雪璃又急又氣地打了丈夫一下,「都是你,讓這個實心眼兒的傻丫頭去送死。她怎麼可能見得到昭和?她根本進不去皇宮!你剛才說那番話不是存心害人嗎?她心中該有多著急、多歉疚?」
「我就是要讓她著急。」他勾起唇角,「誰要她打擾你午睡,還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哪條王法規定我一定得插手管這件事?為了你,我已經破例救了胡秋雁一次,不想再破第二次。」
「你就眼睜睜看著齊浩然身陷囹圄,見死不救?」她不相信丈夫是這麼冷血的人。
「你以為那個齊浩然是省油的燈嗎?他難道就沒有預見自己會有這樣的下場?若不是給自己安排好了後路,他絕對不會想出這樣的計策,你現在怪我才是怪錯人了。」
她一怔,「真的?」
「我有和你說過假話嗎?」他低頭一笑。
「現在可以再回去睡了吧?」
安雪璃臉一紅。「別開玩笑了,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哪裡還睡得著?」她揚聲對樓下的掠影說:「掠影,麻煩你幫我備車。」
「你要去哪裡?」夏憑闌皺眉,「該不是入宮吧?」
她歎道:「你既然能看穿我的心思,就不會讓我獨自一人去吧?」
他微一思忖。「也好,將榮兒放在母后那裡好幾天了,我也該去瞧瞧他。」
她笑著歎氣。「你的眼中只有兒子。」
他一笑,低頭吻住她的脖頸,「兒子的娘在我心中才是首位。」
於佳立在準備去皇宮之前,先回了一趟慶毓坊,她必須先將自己的去處告訴齊父,為了救心上人,這一趟闖皇宮無異於闖龍潭虎穴,她早已抱定了一死的決心。
六神無主的齊父聽說她要去皇宮,嚇得更是魂飛魄散,拚命攔住她。「二小姐,您可千萬不能去啊!浩然這孩子這次闖了大禍,如果難逃一死,那是我們父子的命,可是怎麼能讓二小姐去冒險?若您出了事,我怎麼回去面對夫人?」
於佳立急道:「難道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浩然是因我被抓,無論如何我都要去救他,如果他死了,這輩子我也不會獨活!」
「齊公子被抓了?」一個詫異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一回頭,於佳立只見一個衣著華麗雍容,珠圍翠繞的貴婦站在那裡,滿面驚詫,「齊公子出了什麼事了?」
以為又是齊浩然的傾慕者,她沒好氣地說:
「不關你的事。」
齊父看到那名貴婦卻很客氣,急忙點頭讓人家進來。「黃夫人,您來了,先請進來坐,今天店裡出了點事……」
那位黃夫人平靜地問:「是不是浩然出事了?有什麼事情儘管和我說,如果能幫到忙的話,我一定會盡量幫忙。」
聽來人口氣很大,於佳立不由得停住腳步,回頭多看了她幾眼。「你能幫忙?」她注意到對方手指上的戒指和身上的服飾,都不是普通富貴人家可以穿戴得起的,就是她白家富甲一方,她母親一身的首飾都抵不上對方一枚戒指的價錢,也許這位黃夫人真的來歷不凡。
黃夫人柔聲說:「你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再告訴你我能不能幫上忙,好不好?」
齊父急忙對於佳立說:「這位黃夫人是店裡的老主顧了,七八天就要來一次,對浩然向來很好。」
黃夫人微笑,「浩然這個孩子誠實穩重又聰穎,比我家中的兩個孩子都要貼心,我一直說要認他做乾兒子,他卻說擔當不起。」
聽對方這樣一說,於佳立也立刻把對方看成了自己的長輩,略一遲疑後,卻又搖了搖頭。
「不,這件事太難,別人幫不了我們的,我還是自己去找太子吧。」
「找太子?」黃夫人再度露出訝異的表情。
「怎麼?你們和太子之間鬧了什麼事情?」
她緊咬唇瓣,「我也說不好,夏憑闌那傢伙說太子看上我了,所以……」她用最快的速度將事情的大致經過說了一遍,別說是黃夫人,連齊父都在旁邊聽傻了眼。
說完她雙手一攤。「你看,這件事實在是太難了,我只有親自去找太子說明白,逼他放人。」
黃夫人一邊聽她講述,眉頭一邊慢慢地皺起,自言自語地說:「這孩子怎麼這麼傻?」
以為她在說齊浩然,於佳立立即辯白。「不是浩然傻,是那個太子不講理,他若真的喜歡我,就該堂堂正正地來和我說,不該使這種陰損的招數。這一次如果他傷了浩然,我就和他拚命!」
那位黃夫人望著她,和藹地笑了。「孩子,聽你這樣說,就知道你是真心喜歡浩然的。你叫於佳立吧?」
「嗯,怎麼……」
「怎麼我知道你的名字?」黃夫人又是一笑。
「以前我和浩然閒聊的時候,他曾經和我說起過你。我見他對你一片癡情。還笑他只怕是落花有意,但是現在見你對他這樣赤誠,才明白你們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所以,你們的事情我是一定會幫忙的。」
她雙眼一亮。「你是說……」
「起碼我能帶你入宮。」黃夫人肯定的點點頭,這一瞬間,她所展露出的威儀,絕不是一位普通貴婦所能具有的。
於佳立的心頭立刻燃起希望的火焰。
齊浩然在牢中過得並不難受。
單獨的一個小隔間裡,有桌有椅還有茶水,看守他的差役居然還認得他,一見面就詫異地問:
「齊公子,怎麼您這樣的好人也到這裡來了?這話是怎麼說的?您受了什麼冤枉了?」
見他像是不認識自己,那差役笑道:「您是不認識我,不過我認得您,我家老婆最喜歡去慶毓坊的店裡買東西,我每個月的俸祿一大半都要讓她拿去買新衣。」
齊浩然不由得笑了,「讓尊夫人破費了不少,真不好意思。」
「這有哈不好意思的,反正老婆愛美,咱做丈夫的就該孝敬,誰讓咱疼老婆呢。來來,您到這間來,這裡乾淨,趕明兒您出去的時候,記得給我老婆買衣服打個折扣就好。」
齊浩然真是忍俊不禁,「您怎麼知道我一定能出去?」
「咳,像您這樣的好人,肯定是被人冤枉進來的,但是也肯定會有貴人救您出去。我在這裡好多年了,最會看面相,一看您就是多福多壽的命,不信您就瞧著吧。」
有個半仙兒似的官差看守自己,想悶都難。
「這位大哥,能不能麻煩您一件事?幫我拿套筆墨紙硯來,我想給家裡寫封家書。」齊浩然從身上拿出一錠小小的元寶遞給那名官差,官差當然眉開眼笑地連聲說好,從外面找了一套筆墨紙硯送進來。
齊浩然在紙上寫了簡單的幾個字,「還要麻煩您幫我把這封信送出去,只要送到慶毓坊就好,那裡自然會有人給您酬勞。」
「哪裡的話,能給齊公子幫忙是我的榮幸,不敢再多要什麼酬勞了。」那官差笑著搖頭。
齊浩然也相信自己不會久留這裡,所以這封信只是簡單地給家裡報平安。他知道於佳立那丫頭現在一定在外面焦急萬分,雖然臨分手前他告訴她去及第樓找夏憑闌,雖然他不確定對方是否會再出手幫忙,但是讓夏憑闌知道這件事是有必要的。
果然,到了晚上,那官差笑著回來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賞銀得了不少。
「齊公子啊,您不知道慶毓坊那裡現在有多熱鬧,好多商戶聽說您受人冤枉入了獄,都為您打抱不平呢!現在他們聯合商盟,一起到九門提督那裡去問您的情況,可是連九門提督都不知道您為什麼被關在這裡。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您到底是得罪誰了?」
齊浩然苦笑。「得罪了太子殿下。」
官差倒抽一口冷氣。「太子殿下老天爺,您怎麼會得罪他的?」繼而他又很樂觀地笑開。
「不過您不用擔心,我還聽說朝廷不少文臣武將的家眷都是您慶毓坊的常客,那些太太小姐們為了您入獄的事情一個個都哭成了淚人兒,在家裡吵著要老爺們救您出來呢,為了您一個人,咱們滿京城都驚動了,您看您的面子有多大。」
「這要多謝大家對我的關愛。」他泰然自若地一笑,從小小的鐵窗向外看去,此時天色漸暗了。
沒想到消息竟然傳得這麼快,不到一天就傳遍全城內外,那麼,那位「黃夫人」也該知道他的事情了吧?雖然對方從未說出她的真實身份,但是善於辨人識人的他,早已從許多蛛絲馬跡上知道她是誰。
他一個小小的百姓不敢妄攀皇親,所以便婉拒了那位黃夫人要認他做乾兒子的好意。
如今,但願佳立能見到那位夫人,一解眼前之困。
於佳立此時已經跟隨黃夫人入了宮。
入宮,一件在旁人看來遙不可及、高不可攀的事情,在黃夫人這裡卻好像如吃飯穿衣一樣簡單。
一路上,穿過那麼多的殿堂,黃夫人甚至不用下車,兩旁的人,無論侍衛太監或是宮女,見到她的車便都垂首肅立,甚為恭敬。
於佳立暗自詫異時,馬車已在一處停了下來。
於佳立跳下馬車,只見面前的宮門上匾額題為:騎鶴殿。
「這就是太子住的地方?」她不顧宮門前有幾名侍衛,抬腿就往裡面闖。那兩名侍衛剛要伸手攔,被她身形一晃,如游魚一般滑脫。
正要去追,就聽見馬車上黃夫人威嚴地低喝。
「讓她去,誰也不許為難她。」
侍衛們一愣,面對著從馬車上走下來的黃夫人,立即一起跪倒。「參見皇后娘娘。」
黃夫人,即皇后,歎了口氣。「這些小兒女們的恩恩怨怨,到底還要折騰我這把老骨頭到什麼時候啊……」
以為將齊浩然下了獄,自己就算出了一口惡氣的昭和,現在真的知道錯了。
從晚膳剛剛開始之時。外面就不停有臣子請求面見,他本以為出了天大的事情,等到一一召見之後,差點為之氣結,原來這些人都是為了齊浩然的事情而來!
「一個小小的商人,值得你們這麼勞師動眾地來吵本宮嗎?」他最終發了脾氣。他不肯為眾臣講明抓捕齊浩然的原因是什麼,眾臣更因此賣力地為齊浩然開脫求情。
「殿下有所不知,這個齊浩然雖然只是慶毓坊一名小小的分店掌櫃,但他其實早已在外另開買賣,皓月清風的名字殿下聽說過吧?京城大小皇親國戚及文武群臣有大半都是從皓月清風購買琴棋書畫這些東西,他一入獄,這些店舖也都立刻關了門歇業。」
「沒有這些東西你們就吃不了飯了嗎?」昭和怒斥。
「殿下,實不相瞞,其實……是有不少臣子都與齊浩然的店號有所合作,很多人都入了他家的買賣,店舖關門,所波及到的可不只是齊浩然一人。」
昭和不由得為之震驚,「怎麼,本朝不是不許在朝官員經商,你們居然敢公然違逆旨意?!」
臣子們辯解道:「我等不是經商,只是將一部分積蓄交給皓月清風保管,說好了每年年底可以提息分紅,這就像是有錢入了錢莊,與入股經商不同。」
昭和大怒,「你們居然鑽朝廷法律的漏洞,為自己謀取私利,還敢來和我求情放人?滾!」
這一群臣子走了,又來了一群,這一回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情。
文淵閣大學士向來口若懸河,才思敏捷,這一回吞吞吐吐了好半天才說明白,原來他家夫人一直是慶毓坊的老主顧,對齊浩然喜愛有加,得知他出了事,在家哭哭鬧鬧,非要他這一品大學士入宮求情,而隨之一起來的還有鎮南將軍、禮部詩郎、士卿大夫、御史監察……昭和的頭越來越疼,最後將他們一起喝令出宮,下令再不見任何人。
正當他想喘口氣的時候,一個人影如風似電般從宮門外瞬間飛入,站在他面前,氣勢洶洶地喝道:「何朝,你果然就是昭和太子!」
他定睛看清來人,又是震驚又是尷尬,萬萬沒有想到在這裡居然會見到於佳立。
「你、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面沉如冰,「我來,是想當面問清楚,你先抓了胡秋雁,再抓浩然,到底是為什麼?夏憑闌說你是為了我,到底是不是?」
他不自在的咳了幾聲,「這個、那個……」
「你一個大男人,說話痛快點行不行?」
於佳立向四面掃了一眼,「我早就聽說太子荒淫好色,今天一看果然如此,你這宮裡隨便一個婢女都美得天翻地覆,我不信你會瞎了眼忽然看上我!」
昭和只好硬著頭皮承認。「不錯,當初是為了你,就當我是瞎了眼好了……」
她秀眉一挑。「你若是真的喜歡我,為什麼不直說?」
「你眼中只有齊浩然,哪能容得我說。」
「既然你知道我、心中只有浩然,為何還要勉強?」
他陡然語塞,這大概是他第一次被人問得啞口無言。皺皺眉頭,還沒有反駁,於佳立又道:
「你要怎樣才能放了浩然?」
他沉寂片刻,「若是我說如果你跟了我,我就……」
「休想!」她斷然拒絕。
昭和只能苦笑。「你連點念頭都不留給我?何必讓我這麼沒面子?」
「我不喜歡說假話騙人,你如果喜歡我,就應該喜歡我的坦白。」她直視著他的眼睛,直言分析,「昭和太子,我和你不是同一種人,你是太子千歲,高高在上,我是浮雲野草,隨波逐流,你喜歡我,大概就因為我們不是同一種人,覺得我很新鮮有趣,並不是真的喜歡。」
昭和歪著頭,搖著手指。「你是這樣認為的?我卻不是這樣想。」
「那好,我問你,如果你父皇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你會放棄太子之位。和我私奔到天涯海角嗎?」
昭和一愣。「這……不大可能。」於佳立忽然笑了。「你也是個坦白誠實的人,幸好你沒說你會。但是如果相同的問題我去問浩然。浩然肯定毫不猶豫的跟我走。」
他嗤之以鼻:「那是因為這小子擁有的沒有我多。」
她點點頭。「的確,浩然沒有你擁有得多,所以丟棄的也不會有你多。他擁有最多的就是我們倆十幾年共有的記憶和情意,他比我聰明,比我成熟,這樣的人沒有了我也可以有錦繡前程,但是卻甘願窩在慶毓坊,為白家賣命,等我長大等了整整九年。殿下,你會為了等一個人長大,守身如玉地等她九年嗎?」
昭和乾笑了幾聲。「守身如玉這個詞不適合男人,你用錯了。」
「沒有用錯。為什麼只有女人必須守身如玉,男人就可以尋花問柳?你們男人娶一堆老婆就叫風流瀟灑,女人死了丈夫再要改嫁就說不守婦道,淫蕩無恥?你不覺得這太不公平嗎?」
昭和無言以對,只剩下苦笑一個表情。
「殿下肯定是做不到守身如玉的,但是浩然能做到,一個肯為我守身如玉十幾年的男人,一個知道我所有壞脾氣卻還能容忍我的男人,一個知道我所有嗜好習慣的男人,我這輩子也只會嫁給他。」
昭和不平的反問:「你怎知道他就做到守身如玉?你問過他?」
「我不用問他,就是知道。」於佳立自信地說。
雖然私下裡會拿浩然的女人緣和他發點小脾氣,但是她心裡明白,以浩然的人品相貌,倘若他要濫情於其它女孩子,定然早已被花叢包圍,他可以娶到的名門閨秀無論家世外貌,必然都有遠勝於她的,他根本毋需回東川找她。
見她如此自信滿滿,昭和心頭很不是滋味。
往常都是美女環繞他左右,他自負俊美瀟灑,沒有不為他傾倒的女孩子,怎麼竟然會敗在這樣一個小丫頭的手裡?
「昭和,你還執迷不悟嗎?」這時皇后忽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一看到母后來了,立刻起身跪下。「母后,您怎麼……」
不等他說完,皇后冷著臉說:「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不用你說,昭闌和雪璃已經告訴了我前因後果。只是我不明白,你怎麼會這麼傻?身為一國儲君,一言一行必須慎重,怎能濫用權力,玩弄人命?這件事你父皇還不知道,你最好趕快放人,否則你父皇如果知道了真相,怪罪下來,只怕你的太子之位都會不保!」
昭和大吃一驚,沒想到事情竟然會這麼嚴重,只能垂著頭歎息一聲。「這個齊浩然,看來他就是我命中的剋星。」
事到如今,他不放人是絕對不行了,畢竟,在女人和權力面前,他選擇的一定是權力,而不是女人。
眼看著於佳立欣喜若狂地向母后謝恩後奔出皇宮,他心頭雖有萬般不捨和遺憾,也只得飲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