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是熱得需要擦防曬油的天氣,恰如官陽泰現在的好心情。
不過……躺在床上的孟德耀可就不是這樣了。
被官陽泰發狠一踢的結果,孟德耀得住院一周觀察有無腦震盪的現象,外加一腳扭傷一手脫臼,所以他現在的食衣住行全得靠官陽泰。
另外,最近閒得發慌四處找樂子的君子旭,也說住院的費用他會全權負責,安排他住進vip病房。
關於這間病房,孟德耀一直很想問卻沒有勇氣問,為什麼病房裡會有kingsize的席夢思名床?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種問題還是不要問比較好……
被踢下樓後,孟德耀剛開始非常火大。
試問,有哪個人被無緣無故踢下樓會不火大的?所以他生氣也屬正常。
不過他的怒氣並沒有維持太久,因為當救護車到來,他便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被送上車,官陽泰還正經八百地安慰他說:"我會留下來開店等他來的,你放心。"
然後官陽泰便將錢包塞給他,要他自己付保證金什麼的。
孟德耀當場呆愣在救護車上,完全說不出他希望官陽泰陪伴的話。
於是,當那天晚上官陽泰出現在難過、無聊加寂寞的孟德耀面前時,他感激到差點痛哭流涕,早就忘了要生氣了。
之後他事事都要依賴官陽泰照顧,發脾氣實在不是明智之舉,況且伸手不打笑臉人,官陽泰這幾天都笑得非常燦爛,他實在是生不起氣來。
唉!罷了,他認了。
"看,兔子。"官陽泰笑容可掬地將切成兔子形狀的蘋果遞到孟德耀眼前,邀功之意非常明顯。
"麻煩你把皮全部削掉,我不想吃到皮。"孟德耀不領情地回道。
雖說他怒氣已消,但是心情依舊惡劣——手痛、腳痛加頭暈,誰的心情能好得了?
官陽泰不以為意,笑瞇瞇地將蘋果皮削乾淨後,再體貼地切成一口大小,用叉子喂孟德耀。
他心情不好才奇怪,現在孟德耀躺在病床上什麼地方也不能去,那名少年又被君子旭給拎去介紹給別人,一下子解決了兩個問題,教他如何不開心。
"你後來有跟他說羊咩咩工作室暫時不開店嗎?"在住院四天後,孟德耀忽然想起少年的事。
聽到孟德耀提起自己不想聽到的人,官陽泰的笑容微斂,叉起蘋果就往孟德耀張開的嘴裡塞,完全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但他卻沒察覺,這是孟德耀四天以來第一次提及那名少年。
當孟德耀被送往醫院時,他就想過如果孟德耀有逃跑的打算,他就不排除找人用皮帶將他捆起來。
不過到目前為止孟德耀都表現得很好,他的計畫暫時用不上……當然,這也很有可能是因為他日夜守在醫院的關係。
"拜託你,別讓我被蘋果給噎死。"萬分困難地吞下嘴裡的蘋果後,孟德耀不禁抱怨道。
不打算聽他抱怨的官陽泰,又強硬地塞了一塊蘋果進孟德耀嘴裡,希望他能乖乖閉嘴。
"我到底還要躺多久?"孟德耀忍耐不到三分鐘又再度開口,話才說完,又被塞進一塊蘋果。
"七天。"這個問題官陽泰願意回答。
"不能提早嗎?"聞言,孟德耀哭喪著一張臉。
官陽泰沒應聲,又叉了塊蘋果堵住孟德耀的嘴。
其實,孟德耀渴望早點出院並非想和少年聯絡,而是因為……
由官陽泰幫他擦澡就算了,他們每次激情過後,也都是官陽泰在善後,他早就習慣了。
但是,為什麼現在官陽泰要幫他處理大小便,他明明可以自己去,為什麼他不讓他自己去呢?
嗚,他要出院啦!
好不容易,孟德耀終於將整顆蘋果吃完,趁著官陽泰尚未找到別的東西塞進他嘴裡前,快速發問:"我又沒怎麼樣,為什麼不能出院?"
"再吵我就讓你有怎麼樣!"官陽泰斂起笑,認真地威脅道。
孟德耀瞬間閉上了嘴,安靜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這裡真不愧是VIP病房,一台電視機擺在正常位置,一台則在天花板——他的正上方。
第一天看到時,他還擔心它會掉下來,擔心得整晚沒睡,不過現在他已經習慣了,因為他得成天盯著天花板瞧,就算不想習慣都難。
不過,最讓他想早點出院的理由,仍在官陽泰身上。
趁著他手痛腳痛,官陽泰非常努力地鍛煉他的小受功能……
嗚,他明明天生是當攻的料,為什麼要被鍛煉成受,他不要啦!
住在這種恐怖的病房,再不逃肯定會死人的,他一定要逃,一定要!
好痛!
"你幹嘛打我?"孟德耀撫著頭瞪著官陽泰。
"誰教你臉上寫著我要逃三個字。"官陽泰冷冷地道,又開始削起第二顆蘋果。
想逃出他的手心,想都別想!
時間證明孟德耀並不是笨蛋,在遇上官陽泰之前他一直是攻,這絕對不是沒有原因的。
官陽泰不過是出去買晚餐,臨走前還記得將門窗鎖好。
但因為君子旭考慮到他們倆可能會在醫院裡卿卿我我,所以沒有僱用二十四小時的看護,因此,官陽泰回到病房裡時,只看見空空如也的床鋪、打開的窗戶,以及不斷吹入的涼風。
見狀,官陽泰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該佩服孟德耀,因為這間VIP病房位在六樓,他為了逃跑竟連六樓的高度都不怕,這怎能教他不佩服?
事實上,他的確該欽佩孟德耀,因為他壓根兒就沒從窗戶出去。
只要官陽泰稍稍懷疑一下,到能躲人的衣櫃、浴室找一下,馬上就能看到身材高大的孟德耀躲在衣櫃裡。
問題是官陽泰沒查,孟德耀也樂得在官陽泰離開後,大搖大擺地搭上電梯走人。
因著先前坐救護車時,官陽泰將錢包塞進孟德耀懷中,裡面放著為數不少的鈔票和證件。有了這些,孟德耀除了出國以外,全台灣都有辦法去了。
不過,他能去的地方並不多,因為他的老家在南部,而他大學時代的朋友,不是不在這個城市工作,就是前進大陸去了。
搞得他現在除了"地下室"外,就找不出第二個去處了。為什麼他不住旅館?
他只想出來透透氣,玩夠了自然會回去,無須花費旅館的費用。
何況官陽泰將他照顧得不錯,他的腳原本就只是輕微的扭傷,而傷勢比較嚴重的手也已經好了大半,出來逛逛根本不成問題。
但是,他彷彿忘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地下室亦是君子旭出沒的地方。
經過了這麼久,孟德耀非常瞭解君子旭的不可信任,若是要在他與官陽泰之間選擇,君子旭的手絕對會伸向官陽泰那邊。
進入地下室時,孟德耀遇到的第一個熟人不是酒保與錦,也不是向著官陽泰的君子旭,而是齊蔭。
孟德耀不知道官陽泰是怎麼想齊蔭這個人的,但是他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斷定自己和齊蔭絕對不適合當情人,他們甚至連性伴侶都當不成。
兩個都想當攻的人,總在實在找不到物件時相伴,卻從沒做到最後。
所以,在地下室遇見齊蔭時,孟德耀實在沒有太大的感覺。
"嗨!"他禮貌性地打了聲招呼,旋即坐在吧檯。
"你和官陽泰還好吧?"齊蔭不懷好意地笑著,端著他刺眼的威士卡坐過來。
孟德耀撇開頭沒理會齊蔭,縱使他曉得齊蔭並不知道他的近況,但被他這麼問,他就是覺得很不高興。
"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吃?"他轉頭對著與錦問道,他從醫院出來時還沒吃晚餐呢,現在肚子真的餓了。
"固體?"與錦挑起眉,"對,固體。"孟德耀用力地點著頭。
與錦放了一杯牛奶在孟德耀面前,"到胃裡就變固體了。"
不用問也曉得是與錦故意欺負孟德耀,地下室裡就算沒有套餐,也有下酒菜、餅乾等,但他卻偏偏只肯給牛奶。
近來被欺負得很慘的孟德耀,望著牛奶歎了口氣後,便認命地端起牛奶。
"你和官陽泰吵架了?"齊蔭再度靠了過來。
"沒有啊!我們兩個吵得起來才奇怪吧。"孟德耀直覺地道。
話才說完,他就想起官陽泰的那一踢。是啊!他怎麼沒想到被官陽泰踢一腳的事情,無緣無故的,官陽泰幹嘛踢他?
"真的沒有?"齊蔭笑得微瞇起眼,一副欠扁的模樣。
"你不是接到兵單了嗎?"孟德耀忽然想到。
"我過兩天才入伍,你別岔開話題,你跟官陽泰真的沒吵?"齊蔭纏著孟德耀努力地想挖八卦。
"當然沒吵啊!"孟德耀歎了一口氣。"他只不過是把我從三樓樓梯踢下來罷了。"
對某些事情異常粗心的孟德耀,這時才發覺了官陽泰的異樣,事情……好像真的有點怪怪的,雖然他還搞不清楚是什麼地方怪。
齊蔭笑了兩聲,啜飲著杯中物,"你問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孟德耀察覺到不對勁。
"沒什麼,我只是想起君子旭和官陽泰感情不錯。"齊蔭意有所指地道。
在地下室混的人,幾乎都認識君子旭,但知道君子旭和官陽泰感情甚佳的人並不多,齊蔭恰巧是其中之一。
"那又怎麼樣?"孟德耀恨恨地喝著牛奶。
嗚!他好餓,早知道就先吃完晚餐再逃跑,不過晚餐後官陽泰也在,他大概逃不掉……算了,能溜出來就好了,別的他不計較了。
"我剛剛看到君子旭在打電話。"
孟德耀愣了下,又逞強地道:"那又怎麼樣,他可以跟任何人講電話。"
"哦,是嗎?"齊蔭賊兮兮地看著他。
孟德耀霍地站起身,丟下水和牛奶的錢後,轉身準備逃跑。
不要問他為什麼要逃,這個神聖的問題連他自己都無法回答,原因為何日後再想,反正先逃再說。
可是,老天似乎並不站在孟德耀這邊。
他一跑到門口就正好被匆匆趕來的官陽泰給逮個正著,兩個人站在地下室門口相視無言。
官陽泰的臉上帶著怒意,孟德耀則是不停地傻笑。
"我不過是出來透透氣,待會兒就回去了,你犯不著這麼生氣吧?"孟德耀急忙陪笑臉。
不要問他為什麼要陪笑臉,他只是本能地覺得害怕。
"醫藥費君子旭會出,傷在你身上,我有什麼好氣的。"官陽泰冷靜地回道,走過孟德耀身側,進入地下室。
他嘴裡說不在意,但表情卻冷淡了許多。
"我覺得我沒事嘛!住院住得好煩。"孟德耀嘟囔道:"又不是從三樓滾到一樓,不過是從三樓滾到二樓半,以前我在學校還有從二樓直接摔到一樓的經驗,不也沒事。"
孟德耀的話讓官陽泰回過頭,陰惻惻地說道:"你是在提醒我,下次記得多補幾腳,一路從三樓踢到一樓嗎?我會記住的。"
經他這麼一提,孟德耀才想起將他害到住院的罪魁禍首就是官陽泰。
"你還敢說!你這傢伙竟然踢我,我們應該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吧?搞屁啊你!"他現在不在醫院,也沒被綁在床上,再加上害怕被官陽泰報復,自然叫得更加大聲。
官陽泰轉身望著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我們的確是無冤無仇。"
孟德耀的眼睛瞪得老大,完全沒想到官陽泰會說出這些話來。
"抱歉,之前做了一些讓你不高興的事,我待會兒幫你辦完出院手續,就回羊咩咩工作室搬東西。"官陽泰的態度十分冷淡,"你這是什麼意思?"孟德耀的怒火更熾。
"這段時間受你照顧了,我馬上就搬走。"官陽泰低著頭,讓人根本瞧不清他的表情。
"你剛剛說做了讓我不高興的事?"孟德耀指出自己對他話中的疑問。
"難道被踢下樓你很快樂?"官陽泰挑釁道。
"我是指另一件事情,我剛剛在醫院問你他的事,你就沒回答,你究竟對他做了什麼事?"孟德耀的手微微顫抖著,若是官陽泰說出什麼可怕的話來,他大概會克制不住地揍人。
不,是一定會、保證會、絕對會!
官陽泰抬頭仰望著他,臉上有一抹苦澀。
他真不知道那名少年究竟是哪一點好?不但讓孟德耀追著他團團轉,連住院都不忘再三詢問他的消息,現在還為了他罵他。
"沒什麼,不過是請君子旭幫他找個伴侶罷了。"官陽泰微笑道。
"你……"孟德耀登時愣住了,完全沒想到官陽泰會這麼做。
"可惜他用的方法不太溫和,可能有違你的心意。"官陽泰還在笑,眸裡有著奇異的光芒,只可惜孟德耀已被怒火蒙蔽了眼睛,壓根兒瞧不見。
雖然官陽泰至今尚未和君子旭討論少年的事,也不知道少年的下落,但他仍是這麼說了。
"你這傢伙……他還未滿十八歲啊!這是犯罪你知不知道!"孟德耀氣得揪起官陽泰的衣領大吼著。
官陽泰撇開頭,不發一語地等著被揍。
孟德耀尚未決定要不要揍人,一個聲音隨即傳人他耳中。
"好了啦!你們兩個安靜一點,先看看場合再吵嘛,別在這裡吵給大家看。"
不知何時前來的君子旭,拉住孟德耀的手,柔聲勸著架。
自古以來勸架的人總是容易被扁,君子旭絕對不是例外。
孟德耀尚未瞧清來者是誰前,拳頭已經揮了出去,而且還正中紅心!
轉頭看到來者是誰後,孟德耀當場愣住,連要放開官陽泰都忘了。
君子旭摸摸自己的鼻子,感覺到有種怪異感在其間流竄,緊接著一道溫熱濃稠的液體便緩緩流下,沾滿了他的手指。
"我長這麼大,還沒被人揍過。"君子旭似笑非笑地道。
老實話,被揍的瞬間,他就已經決定一定要報復孟德耀,不論用什麼方法。
但是,當他瞥見官陽泰哀傷的眸子時……
算了,這筆帳他不算了,誰教他最好的朋友愛著孟德耀呢!
孟德耀放開官陽泰,呆呆地望著君子旭,不知所措。
在與錦的店裡打人,打的還是很多人的夢中情人……他完了!
不過,拿著冰塊和毛巾而來的與錦,卻沒有任何特別舉動,圍觀的眾人亦沒對孟德耀動手,大夥兒只關心君子旭的傷勢,暫時沒空理他。
官陽泰也發揮了自己會照顧人的一面,努力安撫著君子旭。
好在孟德耀拳頭的力量不大,君子旭雖然流了點鼻血,但鼻子沒歪、臉孔也依舊美麗。
"我只是想拿這個給你們。"君子旭指著混亂中掉落在地上的紙袋。
孟德耀和官陽泰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登時愣住。
他們不用問也知道紙袋裡裝的是什麼,君子旭隨身攜帶的東西叫小雨衣和潤滑劑。
"性可以解決很多問題。"君子旭竟然還笑得出來。
孟德耀和官陽泰面面相覷,兩個人皆紅著臉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