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自從那天晚上以後,雷見風宛如從世上消失似的,不但沒有來公司上班,就連打電話也都找不到他的人。
沒有人知道雷見風到哪去了,他甚至連假都沒有請,就這樣突然失去了蹤影。
擔心的忻蕾每天下了班就到他家樓下,但總是等了一整晚也等不到他回來。
她知道雷見風一定是誤解她了,但他的失蹤卻讓她連解釋的機會也沒有。
忻蕾懷著焦急的心情過了幾天,無意中,卻聽到辦公室裡開始傳出一些捕風捉影的耳語。
「聽說最近有人看到總監在東區某間pub出入——」
「聽說好像是去買醉,一個人坐在吧檯邊拚命灌酒——」
「聽說——」
太多的聽說,把忻蕾原本已經夠紛擾的心緒攪得更亂了,尤其是只能聽著不知是真是假的傳聞四處飛,卻無法親口向他證實,更讓她只能暗自焦急。
坐在隔壁辦公桌的林芳紀,自然也看得出這幾天來忻蕾的鬱鬱寡歡。
「忻蕾,你還好嗎?」林芳紀小心翼翼的開口。
落寞出神的忻蕾驀然拉回思緒,卻連一個牽強的笑都擠不出來。
「你……有沒有聽到一些總監的傳言?」林芳紀忍不住問。
忻蕾幽幽地道:「關於總監買醉嗎?」
「還、還有!」林芳紀幾度迭言又止。
「還有什麼?」忻蕾狐疑地蹙起眉。
林芳紀不知道該不該說,畢竟這只是傳聞,誰也無法證實這個消息的可靠性,「萬一這只是個謠言——
「芳紀,請你老實告訴我,我沒你想的那麼脆弱。」聰明的忻蕾立刻就看出林芳紀肯定知道些什麼。
「聽說,總監身邊好像出現另一個女人……」林芳紀小心觀察她的表情,囁嚅說道。
另一個女人?!忻蕾的笑容頓僵在臉上,心口像是被巨槌狠狠撞擊了一下。
「不可能!」她不相信,雷見風不是那種人!
「我也不相信,這一定是謠言,你聽聽就算了,千萬別放在心上。」林芳紀忙不迭點頭。
忻蕾當然不會將這些不可信的謠書當真,但望著桌上的資料,一個個的字卻在眼中模糊了。
林芳紀看著突然靜默下來的忻蕾,忍不住罵起自己的大嘴巴,明知道兩人的感情出了問題,她還雞婆的製造事端。「忻蕾,你沒事吧?」她小心翼翼問道。
「沒事。」忻蕾堅強眨回眼底的淚。
「那就好!」林芳紀暫時鬆了口氣。「那我先走囉。」
「嗯,明天見!」
揮別了林芳紀,忻蕾再也無心工作,只能藉由收拾東西平復心中紛亂的情緒。
雖然她表面佯裝不在意,也極力說服自己不該懷疑他,但心中卻像是被投下一塊大石,掀起了陣陣的波濤。
不,她不該懷疑,她要相信雷見風——她再三告訴自己。
他們不是不合適,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把誤會解釋清楚、學習信任彼此,眼前她該做的,是努力彌補兩人之間那道裂痕。
畢竟她是那麼愛他,愛到已經無法失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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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雷見風失蹤五天之後,忻蕾終於找到了他——就在眾人傳說中的那間酒吧。
沐浴在一片煙霧中的魁梧身影看起來竟是那樣的孤寂,忻蕾站在幾步外,甚至不敢確定這就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意氣風發的雷見風。
「見風?」她試探喚了聲。
聞聲,雷見風龐大的身軀明顯一僵,一張毫無表情的臉慢慢轉了過來。
「你來幹什麼?」他冷凝著臉,收回目光逕自往嘴裡灌酒。
「我擔心你。」她輕聲說道。
「你放心,我好得很。」他譏諷的勾起唇。
他發現沒有她,其實日子也能過,酒能暫時麻痺感覺跟思緒,讓他忘卻所有的痛苦。
「為什麼這麼多天沒到公司上班,甚至——避而不見?」
「還不明白嗎?」他抬起已略帶醉意的眸對上她。「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結束了?!
從他口中親耳聽到這句話,她整個人如遭雷殛,震懾得完全無法動彈。
「這是什麼意思?」她顫著唇開口,想確定卻又不敢面對真相。
「或許,這句話你早就想說了,只不過我比你誠實一點罷了!」他搖晃著酒杯裡琥珀色的酒液。
「你為什麼不肯相信我?那天晚上真的是個誤會,李主任他因為胃病突然發作我才——」
「相信?」他遽然打斷她,發出粗嘎的笑。「一個背叛愛情的人,還有資格談信任這兩個字嗎?」
「我沒有——」
「見風。」
一個突如其來的柔媚聲音打斷了忻蕾的話。
忻蕾愕然一轉頭,對上了一雙精明的嬌媚眼睛。
她錯愕的打量起眼前艷麗的女子,對方也以勝利者的姿態冷睨著她。
女子穿著一襲黑色的緊身洋裝,襯托出窈窕的好身材,一雙手甚至親暱的擱在雷見風的肩膀上,曖昧的來回撫動。
盯著那雙美麗的纖手,忻蕾的心口緊繃、呼吸困難。
她所認識的雷見風是個一板一眼,絕不會跟女人糾纏不清的人,但他卻沒有揮開那雙大膽的手,可見,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尋常。
看著相互打量的兩人,雷見風臉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多荒謬的場景啊!李甚洋搶走了忻蕾,而李甚洋的女人卻找上了他雷見風——他仰頭發出嘲諷大笑。
「見風,這位是——」忻蕾聽見自己的聲音毫無意識地脫口而出。
「喔,我幫你介紹一下,她叫裴雅莉,李甚洋的前女友。」雷見風大方的介紹道,依然縱容那雙手親密貼在他身上。
「甚洋的前女友?」忻蕾愣了下。
「沒錯,為了你,李甚洋不惜拋棄她。」雷見風冷笑斜睇著她。
「那你們……又是什麼關係?」忻蕾鼓起所有的勇氣,才總算問出口。
「我們?」雷見風低沉的笑起來,用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滿不在乎眼神瞅著她。「你說呢?」
她說?她能說什麼?從他們兩人的親暱舉動看來,再笨的人都可以猜出他們的關係。
這就是他的決定?毫不眷戀的跟她說再見,給了她一句「結束了」就此斬斷這份感情?
如果眼前還有什麼她可以做的,她想,那就是離開他的視線,不再被他的冷漠傷害。
「我懂了。」忻蕾苦澀點點頭,深深看了他最後一眼,想將雷見風的模樣牢牢嵌進腦海裡。
就算到了這一刻,她發現自己還是無法讓自己停止愛他。
忻蕾哀淒的緩緩轉身,在身後那雙幽深難測的黑眸注視下,一步步走出酒吧。
雷見風遽然轉身將吧檯上的酒一口狠狠灌進口中,近乎痛楚的灼熱彷彿炙穿他的五臟六腑,痛得甚至鑽進了骨頭裡。
看著逐漸遠去的身影,雷見風擱在吧檯上的手驀然收緊,用力之猛幾乎將手中的酒杯捏碎。
「見風!」裴雅莉一雙帶有幾分勝利者姿態的手,佔有的攀上他的肩膀。
「走開!」他從喉嚨裡發出低吼。
「什麼?」裴雅莉沉浸在報復的快感中,一時還沒回過神。
「滾出我的視線!」雷見風狂亂的發出巨吼。
像是這一刻才認清雷見風不是能任她擺佈的復仇棋子,裴雅莉白著臉連退了幾步,看著他搖搖晃晃的起身衝出去。
衝到酒吧門口,雷見風的手緊握著門框,阻止幾乎想上前追回忻蕾的自己。
看著忻蕾被風吹亂一頭長髮,顯得那樣纖弱而落寞的背影,雷見風的心像是被什麼緊緊揪住了。
但他告訴自己,就到此為止吧!在他們都還能理智說再見的此刻,讓他們好聚好散。
但他心裡比誰都清楚,付出的愛再也回不了頭——
這一刻,他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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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蕾宛若一具遊魂般走在夜晚的街頭,夜黑風冷,卻完全沒有半點感覺,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只剩下沒有意識的軀體漫無目的往前走。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到了哪裡,直到整個人撞進一堵胸膛裡,逼得她停下腳步。
「蕾蕾,是你——咦,你怎麼哭了?」
忻蕾抬起頭,在朦朧淚眼中看到李甚洋詫異的臉孔。
她哭了?忻蕾木然摸了下自己的臉龐,發現臉上不知何時爬滿了淚水,在夜風中冰涼得幾乎快凝成了冰。
「你怎麼還在公司?」她發現自己競不知不覺走到公司樓下了。
「剛忙完,正準備回家。」李甚洋緊盯著她,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忻蕾擦乾眼淚、平復了情緒,仰起頭平靜望著他。「裴雅莉是你的女朋友?」
李甚洋一驚,意外她從何得知這件事,隨即又恢復了鎮定。「蕾蕾你別誤會,我跟她已經分手,現在沒有任何瓜葛了。」他極力撇清關係。
忻蕾的心口一涼!雷見風說的果然是真的。
「你為了追求我而拋棄她?」她艱難問道。
「我——」他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辯解。
「你知道嗎,她現在跟見風在一起,他們——」說著,她的聲音突然哽咽了。
裴雅莉跟雷見風在一起?!李甚洋大吃一驚。
但略一思索,李甚洋立刻猜出依裴雅莉的個性,肯定是想藉由雷見風報復他、報復忻蕾,但誰在乎呢?只要忻蕾能投進他懷抱,他什麼也不在乎。
而且,往後忻蕾只要有他就夠了,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徹底將雷見風從心底忘掉,不留一絲痕跡。
他突然大膽抱住了她告白。
「蕾蕾,其實早在你進公司的第一天,我就喜歡上你了,就算辜負裴雅莉,甚至製造你跟雷見風的衝突我也在所不惜。」
製造她跟雷見風的衝突?!
忻蕾一驚,奮力掙脫出李甚洋的懷抱,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他。
「你的意思是說——一直以來,你所做的種種舉動,全是為了製造我跟見風不合?」
「沒錯,那是因為我實在太喜歡你了,為了你甚至可以不擇手段。」
「我一直把你當成朋友……」她痛心的喃喃說道。
她從不懷疑他對她的好是別有企圖,甚至連雷見風對他們有懷疑、有不諒解,她也不曾對他有過一絲埋怨!
沒想到,到頭來她卻因為自己的真心信任而失去了一切。
「我不要當什麼朋友,我想要得到你,讓你成為我李甚洋的女人!」李甚洋激動緊握她的纖臂道。
忻蕾緩緩抬起眸,靜靜望著他。「甚洋,我們是不可能的。」在這極度絕望而痛心的時刻,她的情緒反倒平靜下來。
「為什麼?我哪一點比不上姓雷的?」李甚洋臉上出現一抹不甘的妒意。
「你或許比他好,但我愛的人不是你。」她苦澀搖搖頭。
「這世界上沒有什麼不會改變的事。」李甚洋壓根不相信這種愛情神話。
「不,你錯了,一旦真心愛上一個人,是永遠也不會改變。」就像除了雷見風,這輩子她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人。
忻蕾堅定認真、卻又全然心碎的複雜神情,竟刺痛了李甚洋的心。
李甚洋震懾望著眼前這張美麗可人卻無比堅定的臉龐,像是被狠狠重擊了下。
他從不喜歡失敗,也從沒得不到手的東西,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認,他輸了——輸給他從不相信的愛情。
李甚洋終於放開雙手,心酸的苦笑著。「你一定很恨我。」
「不,這或許是上天的安排,我誰也不怨。」
她終於知道,她和雷見風之間是一場錯誤。
他們那麼快就認定了彼此,甚至沒有考慮到彼此之間的差異,現在她才終於領悟——他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李甚洋說得對,她跟雷見風根本就不合適,他們只是太盲目、太衝動,滿心以為這就是真愛——
卻沒想到,到頭來才發現這只是一場錯誤,不但傷了他,也讓自己傷痕纍纍、一顆心殘缺不全。
他們全是這場錯誤愛情中,無辜的受害者啊!
忻蕾緩緩轉身,此刻只想找個地方靜一靜,想想未來該怎麼走。
「你會回到雷見風的身邊嗎?」
忻蕾停下了腳步,靜默許久,久到李甚洋以為或許一輩子都得不到她的答案之際,她終於幽幽吐出一句。「不,我有我該去的地方。」
李甚洋看著忻蕾纖弱的背影,才終於升起一股後侮之意,他發現自己真的做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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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預兆的,忻蕾在短短兩天之內就提出辭呈,離開工作半年的「萬像」。
企劃部上下立刻陷入一陣愁雲慘霧中,愁的是以後恐怕再也沒好日子可過了,慘的是離奇失蹤好幾天的龍捲風竟然再度回來上班。
企劃部之花忻蕾走了,而雷見風終日冷著一張臉,每個人都隱約猜出是怎麼一回事——這對美女與野獸的組合吹了!
雖然這對極不搭調的組合跌破不少眼鏡,但每個人隨後也打從內心祝福,畢竟好日子沒人不喜歡過,偏偏好景不常,才短短幾個月時間兩個人就分道揚鑣了。
雖然大家沉浸在哀悼好日子已成追憶的低靡氣氛中,但日子還是要過。
漸漸的,日子幾乎恢復成像過去一樣,每天照例有人排隊進龍捲風的辦公室挨罵,上班就像上戰場,不知道下一刻還有沒有命吃便當。
「混賬,這種東西你也敢拿出來,你是存心找死嗎?」
比起幾個月前,如今雷見風罵人的火氣是有增無減。
雖然表面上他看來一如往常,依然每天早到晚退、依然每天咆哮摔企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少了一塊,原本的完整,已經因為忻蕾的離去而殘缺不全。
「還不滾出去?下班前修改好給我。」
他怒目咆哮,嚇得不知第幾號可憐犧牲者連滾帶爬的衝出去。
一等門關上,他憤怒的臉孔慢慢垮下來,頹然閉上眼睛,他將自己深深埋進柔軟的沙發椅裡,像是想藉此沉澱無來由的紛亂思緒。
突然間,一張美麗可人的笑臉倏地浮上腦海,明明是閉著眼,但她的影像、她的氣息、她的體溫卻如此真實浮現眼前,就像她從不曾離開。
她離開多久了?半年?還是一年?
她離開半年多了——
打從在聖誕晚宴上與她初見的第一眼開始,這一年多來他歷經了一次刻骨銘心的愛情,痛徹心扉的背叛、以及行屍走肉的生活——
「該死!」雷見風狠狠低咒了一聲。熬過了令人煩躁的夏天,以及令人倍感消沉的蕭索秋天,這百來個不算短的日子,為什麼心還是這麼痛?
此刻,他發現自己竟還是該死的想她,想她的模樣,現在又是在哪裡、過的好不好?她現在應該過得很幸福吧——
他在心底苦澀的想,有了李甚洋的體貼呵護,她肯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絕對比跟他在一起好多了!
或許,他們早已經結了婚,甚至準備迎接孩子到來了——一想到這裡,他就覺得心痛難耐。
如今的他,渾渾噩噩的幾乎只剩一具空殼,除了會呼吸、會動,他甚至懷疑自己已經沒有任何知覺。
眼前唯一能讓他感覺自己還活著的,只有工作。
雷見風拋開這些惱人的思緒,麻木的繼續埋首在工作中。
直到夜深,他揉揉眼、伸展了下疲憊的四肢,公式化的開始收拾東西下班。
提起公文包,他慢慢走出公司大門,不經意一抬眼,發現不知何時街上已瀰漫著濃濃的聖誕節氣氛,璀璨的燈光、紅綠交錯的裝飾,像是又將他的回憶帶回一年前,那個初見忻蕾的聖誕夜——
一股苦澀夾雜著酸楚的複雜感覺湧上心頭,他攏緊黑色毛料外套,卻怎麼也阻擋不住滲進心底的空虛與寂寞。
在燈光點綴下的夜色朦朧,他慢慢走向對街的咖啡店想買杯咖啡,或許用杯咖啡企圖溫暖冰冷的心靈不是個高明的主意,卻是此刻唯一能給自己的安慰。
當他拉開玻璃門正要步進店內時,竟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迎面走來。
他瞇起眼,口中緩緩吐出他恨不得從記憶中抹除的名字。
「李甚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