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叫我意兒,叫我意當家,或跟著七八他們叫意姐兒都可以,就是不准那樣叫我。」聽到仇放喚她「意兒」,她全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我為什麼要跟著七八他們叫?我偏要叫你意兒不可以嗎?」
「不可以,別人聽到了會怎麼想?」柳憶意吼回去,見眼前的他一副嘻皮笑臉的樣子,她真想拿條繩子把他勒死,以免她看了就生氣。
「人家要怎麼想就隨人家去羅!再說,我們的關係本來就不一樣。」仇放聳聳肩,不以為意,然後擠眉弄眼的附到她耳邊。「畢竟我們都已經那麼親密了。」
「你還說……」一想到那天發生的事,柳憶意想殺了他的念頭就更加熾盛。
「好,不說不說,我絕對不會再提起那天我吻了你,而且你也樂在其中的那件事。」仇放故意提高音量,從外面走過去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不禁掩嘴竊笑。
「仇放,嘴巴給我放乾淨一點,誰樂在其中,那叫輕薄,你輕薄我好不好。」
「好好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絕對不會向人提起那天我輕薄你,你也樂在其中這件事,這樣總行了吧!」從那天開始,仇放突然發現逗她是一件極其有趣的事,以往每次和她過招總是他層居下風,但只要提起這件事,一向精明幹練的她,也會出現難得一見的小女兒嬌態。
「仇放,你找死……」柳憶意深吸一口氣,壓抑自己滿腔的怒火,省得她真的忍不住狠狠掐住他的脖子。
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千金難買早知道……要是她知道他今天會變得這麼可惡的話,那個時候就不該一時心軟救了他,讓七八挖個洞把他埋了算了,也不用被他佔去便宜,還讓他這麼取笑自己。
「意兒,說實話……」方纔還嘻皮笑臉的仇放,突然變得嚴肅正經。「難道你對那個吻都沒感覺嗎?我自認吻技還不錯,要是你覺得有需要改進的地方,儘管說出來沒關係,我一定會虛心接受的。」
「算了算了,跟你這種人有理說不清。」柳憶意放棄再討論這個話題,決定盡快把她找他的用意說出。「有件事情眼你商量。」
「什麼事?你都是我的人了,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儘管說沒關係。」
「你……」他一定要三句提醒她一次,那天她做了什麼糊塗事嗎?「你在我這裡也快一個月了吧?」
「是啊!」
「我覺得你工作挺賣力的,所以決定要好好賞你。」
「賞我?要是給我銀子那就不用了,最好的獎賞就是給我一個吻。」仇放故意瞹昧的點點自己的唇。
「你給我正經點。」這男人第一次見明明就沒有這麼痞的,為什麼現在會變這樣?看來她識人的功力還得再練練才行。「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工作這麼賣力,那你欠我的那些債就少算一點好了,算你個整數,三千兩。」
早點把他打發,她才可以早點過回她平靜的日子。
「我沒那麼多銀子。」仇放雙手一攤。
「要不,兩千五百兩。」
「還是沒有。」
「兩千兩?」柳憶意覺得自己的心像在滴血。
「唉……不夠。」
「算了。」柳憶意心一狠,牙一咬。「一口價,一千五百兩。我告訴你這個價錢已經很低了,要知道我照顧你那麼多天,吃的、喝的、用的、花的絕對超過這個價錢,要不是看在你這陣於工作那麼努力的份上,我才下會這麼便宜你。」
「那我可要好好謝謝你的慷慨了。」
「不用了,你只要趕快把帳還清,就可以自由了,也不必一天到晚困在我這間倚香樓。」
「是啊,可是……」
「可是什麼?」難道他還嫌給得太多?這已經是她的底限了,一下子少了兩千多兩,這簡直比剝她一層皮還難過。
「可是我還是沒有這些銀子,我連十兩都拿不出來,何況是一千五百兩。」仇放聳聳肩,一副「我就是沒錢,你能奈我何」的樣子。
「姓仇的,你不要敬酒下吃吃罰酒。」柳憶意為之氣結,當初見到他還以為他是個人物,可沒想到他的真面目竟是如此令人討厭。
此時,七八匆匆忙忙跌跌撞撞的跑進來。「意姐兒,大事不好了!」
柳憶意翻了個白眼。「又是什麼事?」這七八總喜歡大驚小怪,要是這一次又不是什麼「大事」的話,最好給她皮繃緊一點。
「前廳來了一大群人,說要找仇哥。」
「是些什麼人?」仇放疑惑的問,照理來說沒有人知道他在這裡,自然也不會有人找上門才對。
「我也不知道,有男有女,一進門就問這裡有沒有個叫仇放的人。」
「仇放,沒想到你還真厲害,打跑了幾個小混混就聲名遠播,還有人上門指名要找你!」柳憶意語帶譏諷,斜眼睨了一下仇放。
「我出去看看。」仇放提步就要往前廳的方向走。
「等一下——」柳憶意叫住他。「我去打發他們,我們這兒是做生意的地方,可不是你仇大爺的產業,要是每個人都上門來找人,我們生意還要不要做下去?」一面咕噥著,一面往前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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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前廳,只見裡頭聚集了一群人,個個都身穿黑衣,胸前還繡了個骷髏頭,手拿武器,一臉凶狠的樣子,整齊站立在兩個坐著的男子後面。
這兩個應該就是帶頭的,柳憶意朝他們兩個走去。「兩位大爺,今天是第一次上咱們倚香樓吧?我是這兒的當家,大家都叫我意姐兒……」
「我們是來找仇放的。」其中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子打斷柳憶意的話。「快把他交出來。」
「仇放?」柳憶意嬌笑幾聲。「這聽起來像是個男人的名字。這可是第一次有客人上門不找姑娘,反而找個男人。」
「廢話少說。」另一個男子重重拍了下桌子。「再不把他交出來,小心我拆了你這裡。」
「老二,稍安勿躁。」刀疤男子暍止他。「意姐兒,我們是仇放的故交,已經找他很久了,如果他真的在你這裡,可否請他出來一見,聽說他前一陣子受傷,實在讓我們很擔心。」
「唉,這位大爺,我能夠體會你們擔心的心情,但是你也知道我這兒是青樓,除了幾個跑堂外,其他都是姑娘家,可沒有一個姑娘是叫仇放的啊!您會不會找錯地方了?」
「你還裝蒜,明明就有人看見仇放在這裡,你還睜眼說瞎話,來人,給我搜,就算把這裡拆了,也要把仇放找出來。」坐在刀疤男旁邊的男子大喝一聲,做了個手勢就要叫他帶來的人開始動作。
「等一下。你這麼凶,會嚇著人家姑娘的。」
「就是說嘛,如果這位爺一定要仇放的話,要不這麼著,我立刻就叫一個姑娘改名,好好伺候大爺。」柳憶意故作識趣的朝他眨眨眼。
「你……」男子氣得拿起原本擺在桌上的刀,就要拔出——
「老二,給我坐下。」刀疤男子按住他的手,狠狠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安分點。
「是。」在刀疤男子眼神的逼視下,就算他有滿腔的怒火,也下得下壓下去,悻幸然坐下。
「對下起,我家老二脾氣實在太壞,嚇著姑娘了。」轉回柳憶意的方向,眼裡的戾氣立刻收斂,轉為溫和有禮的樣子。
「沒關係沒關係。」柳憶意擺擺手,彷彿一點也下在意的樣子,其實心裡早就嚇死了,這些人又是劍又是刀的,動起手來她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既然姑娘這兒沒有仇放這個人,那我們就先告辭了,要是姑娘聽人提起這個人,還望姑娘差個人到悅來客棧通知我們一聲。」既然問不到他想要的答案,留在這裡也只是浪費時間,刀疤男起身準備離去。
「好的好的,一有消息我就立刻通知大爺,要是大爺夜裡寂寞想找個人陪,也記得上我這倚香樓啊!」
那群人離去以後,柳憶意呼了一口氣,癱在椅子上。
本來只是想打發這些人,不要讓他們妨礙她做生意,但後來心裡越覺下對,這些人提到仇放的眼神祇有殺氣,一點也下像他們說的擔心他受傷,而且他們要真是仇放的朋友,當初仇放一醒過來,就應該會去通知他們才對,也不至於因為付下出銀子留在這裡做工了。
這仇放到底是什麼人物,怎麼會惹上這種人?
不知怎地,柳憶意感到一陣心煩,但她絕對不會承認她是擔心仇放的安全,她在意的只有倚香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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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管事……」倚香樓最熱鬧的時候,仇放趁著沒人注意他這個穿著跑堂衣服的人,閃進一間隱蔽的廂房,和君氏商號在三多城的總管碰面。
坐在圓桌前那個圓胖的男人聽到聲音,立刻站起身來。「仇爺。」
「真是不好意思,還累你跑這一趟。」昨天那群人離去之前,仇放特地躲在旁瞥到一眼,帶頭的兩個人便是追命門四大護法之二,他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他們已經知道他躲在這裡,之所以沒有出手,是為了避免直接挑了倚香樓會太過招搖,反正既然知道他就在這裡,他們只要守住倚香樓,到時來個甕中捉鱉就可以了。
如果是平時,他大可硬闖出去,但目前他的功力只恢復了五成,別說四大護法了,他實在沒把握可以一次應付幾十個人圍攻。
但既然行蹤已經曝光,為了不連累到無辜的人,倚香樓已經不宜久留,一定要盡速離去才行,所以他托七八傳個口訊給趙管事,要他上倚香樓一趟。
「不用客氣,主子早有交代下來,仇爺吩咐的事一定要照辦。」趙管事恭敬的說。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仇放走到趙管事身邊,將他盤算好的計畫告訴趙管事。
「小的知道了,請仇爺放心。」牢記仇放的吩咐後,趙管事又飲酒作樂一番,才裝做下勝酒力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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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
結束一天的工作,柳憶意累得一躺到床上很快就熟睡了,其他人也一樣,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養足精神以應付隔天的工作,整個倚香樓安安靜靜的,和方纔的人聲鼎沸大下相同。
仇放見四下無人,一個閃身來到柳憶意房前,小心推開窗跳進去。
他走到床前凝視著熟睡中的柳憶意,說真的,熟睡中的她少了清醒時的那份精明和八面玲瓏,反而多了份年輕女孩的純真,要是她生在尋常人家,憑她的容貌,上門提親的人大概下少吧。
眼光流連在她的唇上,他沒有辦法忘記她的唇有多柔軟,而且從她生澀的反應看來,他應該是第一個吻她的人吧!
身為一間青樓的鴇娘,再加上中上的姿色,他可以想像她要守身如玉是多麼不簡單的事,一個年輕女子不但要管理所有的事情,還要在不得罪客人的前提下,守著自己的防線,他對她除了欽佩之外,還多了份憐惜,想為她撐起一方風平浪靜的淨土,讓她可以在他懷中安歇。
不過這對於目前的他來說,只是虛幻的空想,外頭有一堆人等著取他的性命,而他的功力不知道要到哪一天才能完全恢復,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一個未知數了,更遑論想要照顧她。
仇放伸手碰了碰她洗淨鉛華的素顏,柔嫩的膚觸讓他的大掌流連下肯離去,熟睡中的柳憶意突然動了一下,讓他飛快回過神來收回手。
強迫自己將視線轉離她嬌美的面容,仇放轉身在桌上放了張五千兩的銀票,那是他從趙總管那裡借來的,再怎麼說她確實照顧他一段日子,如果這些銀子能讓她高興的話,也是值得的。
更何況今日一別,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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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裝成一個年約半百,頭髮花白還留著鬍子的老人後,仇放忍著惡臭撲鼻的味道,拿著幾個夜壺打開後門。
「怕臭的人趕緊閃邊,不怕臭的才留在原地啊……」一面大聲吆喝著,一面快步往外衝。
果然,追命門安排在後門的眼線,聽到他說的話,用鄙夷的眼光看了他一下,立刻閃得老遠,怕被那噁心的味道沾上了。
仇放見所有人都躲得老遠,心中大喜,卻還是維持一定的步伐,以免被人瞧出異狀,轉進一個牆角後,立刻丟掉夜壺,脫下身上的偽裝,快步安靜的離開。
「大哥,不對啊,咱們在這裡守那麼多天了,從來沒有人在這個時候出來倒夜壺的。」眼線甲突然感覺有些奇怪。
「對啊!你不說我還沒有想到,通常做這種事的都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什麼時候換這個老人了?」
「糟了,我們上當了,剛剛那個人一定是仇放假扮的。」眼線甲驚呼出聲。
「快追!」兩人交換一個眼神,往原先那老人的方向跑去,轉進他先前彎入的那條小巷,只見幾個夜壺散落在地,哪裡還有老人的影子。
眼線乙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往天空一丟,立刻發出「砰」的一聲,伴隨著紫色詭異的火花,這是追命門聯絡同門的方法。
他們發現了!仇放見到天空出現的紫色光芒,就知道他喬裝的事情已經曝光,追命門的人一見到訊息,一定會傾巢而出搜捕他。
要是在平時他根本不會怕那些人,高興的話就和他們打個痛快,不高興的話輕功一施,任他們怎麼追也追不上,但現下功力還沒有完全恢復,要打打不過,要跑的話也不見得跑得掉,所以才會想出這個辦法,只是沒想到他們那麼快就發現了。
但情況逼得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和趙總管約定在城外五里的破廟前見面,只要能撐到那裡,他就安全了。
仇放深吸一口氣,忽略胸口隱隱傳來的疼痛,朝城外飛快而去……
而在倚香樓這邊,原本在睡夢中的柳憶意被一陣吵雜聲驚醒。
「意姐兒,意姐兒你快醒醒啊!」門外傳來七八急促的敲門聲。
柳憶意連忙下床,隨意披了件外衫,一打開門就見到神情焦急的七八。
「怎麼回事?外頭在吵什麼?」
「那些人、那些人又來了……」
「哪些人?」
「就是上次來找仇哥的那些人,他們又來了,我跟他們說我們已經打烊了,可他們還是硬闖進來。」
「我去看看。」柳憶意將衣服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跑到外邊一看,這些人已經開始動起手來,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直接踹門進去,許多客人都嚇得連衣服都沒有穿好便趕緊離開。
其中有個大漢甚至拿刀架在如花的脖上,惡狠狠的問:「說,仇放到底到哪裡去了?」
「我不知道,大爺,饒命啊!」如花嚇得眼淚直流。
「大爺,請問您這是在做什麼?」她壓下滿腹的怒氣,來到上次見過的刀疤男面前。
她是倚香樓的主子,有責任要保護倚香樓的每一個人。
「一個大男人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這要是傳了出去,對大爺您的名聲可是不太好聽哪!」
「哼!我追命門向來不管什麼名不名聲,只要達到目的便是,你最好趕快把仇放的行蹤說出來,要不然我放火燒了這兒。」一改之前的溫和,刀疤男突然變得惡狠凶殘。
追命門?江湖上最大的殺手組織,傳言裡頭的殺手個個殺人不眨眼,只要出得起價錢,想殺皇帝老子都沒有問題,仇放怎麼會去惹上這幫人?
「仇放?我跟你說了我們這裡沒這個人,你再怎麼問我還是怎麼回答,要是你們再不走的話,我就報官了。」
一直到現在柳憶意才想起來,從剛剛開始就沒有見到仇放的人影,要不然發生這麼大的事,他下可能下出現的。
他離開了嗎?要下放在她房裡那張五千兩的銀票,又是誰留下的?
「啟稟大護法,沒有看到仇放的人影。」派出去搜查的手下一個個回來回報。
柳憶意聽了,心中突然有鬆一口氣的感覺。「都說我們這兒沒這個人了,大爺您只要帶著您的人快走,打擾客人、毀壞東西這些事我都不跟您計較了。」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眼前這些凶神惡煞能離多遠就離多遠,只要他們趕快離開,今天這些就當是她虧了。
「可惡。」刀疤男咒罵一聲,隨後將視線移到眼前的柳憶意身上。「這件事情追命門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的。」一個眼神示意,手下立刻把手裡的火把往花園裡一丟,不一會兒便火光沖天。
「來人啊!快救火啊!」柳憶意見火光越來越大,沒有時間理會追命門的人到底離開了沒有,她的心早被那些火舌和仇放的安危燒得焦躁難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