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深居於山裡,鮮少與外界接觸,以及對於宗教的虔誠信仰,使得尼泊爾人顯得特別淳樸。
在這個山城,依稀可以感受到不受文明污染的中古氣息,簡單中透著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禪機。
喜馬拉雅山盛傳是眾神的住所,使得深入尼泊爾時會有一種更接近神佛的感受,走在其間,大有一種匍匐在神明住屋前的感動。
他們抵達時適逢帕蘇帕提年度最大慶典,人們忙著祭拜摩慈濕婆神,許多人甚至遠從印度走來,沐浴淨身、虔誠膜拜,就是為了向保護動物以及守衛加德滿都谷地之神表示敬意。
在這裡,處處都是驚奇,置身其中恍若回到遠古時代,古文明建築以及刻印在牆面上的各種浮雕,甚至是河道上都有著人以最美妙的瑜珈姿態舞動著。
看傻了眼,宮涼涼短暫的把台灣拋開,也把那些曾經的困擾拋開。
下榻的旅館位於泰美爾,這是觀光客集中的地點,所以除了當地美食,還有多國料理可供選擇。
可是美食當前,她卻一點胃口也沒有,臉色越來越差,還不斷的打冷顫,雖然天氣有點冷,可是她的反應是非常不正常的。
一旁同行的教授和同學都發現她不對勁,紛紛上前詢問她的狀況。
「會不會染上瘧疾啊?」有人擔憂至極。
不會吧?!她應該不會那麼倒楣,才剛抵達加德滿都,考古行程都還沒有開始,她怎麼可以病倒啊!
強撐著身體,假裝自己很OK,回到飯店吃了成藥,早早上床睡覺,她相信明天一早自己就會沒事。
但是,她錯了,她真的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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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諷刺,考古之行竟成了她的惡夢,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沒有感染瘧疾,只是水土不服。
第二天她自然被留在旅館休息,以她的身體狀況,也實在不宜出遊,免得影響眾人行程。
「那你好好的待在旅館休息,有什麼問題馬上找櫃檯小姐幫你,如果真的很不舒服,她們會再請醫生過來幫你看看的。」
「嗯。」
送走教授和同學,她又繼續昏睡,中途起床吃了藥,腦袋變得有點昏昏沉沉,她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完全不知時間流逝,直到她肚子餓得發出抗議之聲。
起身換了套衣服,走出旅館準備覓食,可是隱約地,她總覺得背後好像有一道目光在注視著她,這感覺令她很不舒服。
雖然尼泊爾是個淳樸的小國,但是一個落單的女子單獨行動依然要特別的小心謹慎,她把小包包挪到前頭,用外套緊緊的包裹著,步伐加快了些許,讓自己走入人群擁擠的街道裡。
可是,被盯上的感受依然沒有消失。
走了幾步,她猛然回頭,後頭人潮洶湧,每個人看起來都很可疑,卻又每個人都不可疑,她回過頭準備繼續前進,卻猛然撞進一堵人牆。
「對不起!」身處異地,她很自然的用英文向對方致歉。
「你臉色很不好,小心點。」
熟悉的聲音卻操著一口流利的英文,她開始覺得自己出現幻聽現象,生怕是水土不服引起了其他併發症。
尤其她還聽說過印度、尼泊爾這一帶的國家常常發生瘧疾,嚴重還會致命,她真的開始擔心自己會客死異鄉。
「謝謝,我沒事。」她知道自己該轉身回旅館,然後叫櫃檯幫她送食物到房間,落單閒逛加上身體不適,很容易出錯的。
做好決定,她再度向對方致歉,然後轉身準備走回頭路,可才走了兩三步,頭一昏,她整個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往旁傾倒。
「涼涼!」
一個結實的臂膀接住她站不穩的身體,而對方還叫出她的中文名字。
她並未昏迷,只是渾身無力,躺臥在令人放心的臂彎中,恍惚的眼神中出現雷克斯的臉孔。
一定是夢,她肯定還在昏睡之中。
「呵呵,你真的很陰魂不散耶!」她有氣無力的笑著抱怨,卻放心的讓自己靠在他可靠的胸膛裡。
「是啊。」
夢境中的人還會對話?!真是奇怪,以前她作過很多夢,可是夢裡的人不是模糊不清,就是不發一言,這麼清楚的回應,還是第一回發生呢。
她再度發噱,還對著他說:「你一定是特地到我夢裡來嘲笑我的,我真是沒用,才到尼泊爾就水土不服,我變成別人的包袱了,我要去挖寶,我肚子餓了……」
說到最後,她竟然開始哽咽,她討厭事出突然,討厭事情超出她所能控制的範圍,更討厭被他看見她軟弱的模樣。
「好,我待會就幫你買吃的,現在我先送你回去休息,等你身體好一點,我保證帶你去挖寶。」
「騙人,你是雙面人,故意在我落難的時候跑來欺負我。」
突然她的身體凌了空,她以為自己在飛,其實是他抱著她回飯店。
「夢裡會飛啊?!那我要吃雲做的棉花糖!」
閉著眼,感覺自己好像在飛,不需要再拖著沉重的身體走路,她完全的放鬆。
「你病昏頭了,回台灣我可以買一台制棉花糖的機器給你,到時候你愛吃多少就吃多少。」他難得溫柔,真心更是難求。
為什麼為她飛奔而來?真的只是為了任務?
望著她傻笑著的臉,他感到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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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涼涼再度醒來已經是半夜了,她張開眼準備下床找水喝,卻在翻身的時候看見躺在一旁沙發椅上睡覺的雷克斯,霎時她整個人愣住了。
好久後她才回過神,很不信任的掐了自己一把。會痛,表示她目前清醒得很。
他怎會在這裡?這裡是尼泊爾,可不是台灣她家,再說,以他目前的經濟狀況,是不可能有錢可以出國的,為什麼他會在這裡?她心底出現好些個問號。
找不到答案,也懶得費心思猜想,她決定問雷克斯本人。
走上前搖醒他,她劈頭就問:「你為什麼在這裡?」
「學姊,你醒了啊?」他笑臉相迎,不答反問。
「別給我轉移話題,快說你為什麼在這裡?」
「你有力氣罵人,就表示你的身體好很多了,我終於可以放心了。」他依然沒有回應她的問題,兀自說著他心底的感受,「看見你昏睡不醒,我擔心死了。」
「雷克斯!」
「有!」
「麻煩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OK?」
「OK。」果然她那種溫柔的傻笑只有在病昏時才會出現,他還挺喜歡她傻笑的模樣呢,可惜猶如曇花一現。
「那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嗯。」不說肯定會被砍,從她的眼神他已經感受到自己正被千萬枝的箭對準著,隨時都可能萬箭穿心,老實點比較妥當,於是就見他乖乖的說:「是宮爸爸拜託我來的。」
「我爸?」
「嗯,因為教授打電話給你的家人,他們很擔心,可是又走不開,我就自告奮勇過來照顧你了。」
「真是太費事了,我只是水土不服。」
「可是你昏睡了兩三天也是事實。」
「這種丟臉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醒來了,體力也逐漸恢復中,她的肚子突然傳出了巨大的響聲,唱起了空城計。
「餓了?」他憋著笑看她,眼神中充滿著調侃意味。
「要你管!」扁著嘴,她壓著咕嚕咕嚕叫著的肚皮,還真的餓得很呢。
他晃到梳妝台拎起了一袋食物,「早幫你準備好了,就等你醒來。」
「不早說!」飛快搶走了食物,香味入鼻,她毫不顧形象的開始大快朵頤,「你幹麼?」
「打電話給宮爸爸和宮媽媽,他們很擔心你。」
想得比她還要周到,還真是個好男孩,這一回倒是讓她對他刮目相看,雖然嘴巴很壞,可是她是真的很感激他特地從台灣飛來照顧她。
「幹麼用那種眼神看我?」逼近她,他曖昧的笑問:「是不是突然發現對我有某種情愫在氾濫了啊?」
她狠狠瞪了他一記,決定收回前言,什麼好男孩,根本就是個道地的雙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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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文明街道上尋找歷史遺留下來的證據,在市集中還是有著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可以發現的。
逛街的時候,正巧碰見一些來此拍攝外景的旅遊節目製作群,把他們入了鏡,還以為他們是來度蜜月的夫妻,她冷眼旁觀,雷克斯卻跟著瞎起哄,絲毫沒有撇清的意思。
人在異鄉,情緒就特別的High,一夥人在路邊坐下來一起享受美食,不分種族、國籍,每個人都是快樂的行腳,想要踏遍世界的每個美麗角落。
離開時,互相熱情的邀請對方有空蒞臨自己的國度,再續這美麗的緣分。
不知道何時開始的,雷克斯的手竟握住了宮涼涼的,而她也很自然的跟隨著他的步伐前進,在擁擠的人群中,這是不至於失散的最好方式。
在市集中,她被一個擺著各式各樣器具的攤販給吸引了目光。
「等一下。」
抽回自己的手,蹲到擺滿著大大小小盆子的攤販,她很仔細的挑選著那些看起來老舊卻又特別的盆子。
「別買個夜壺回去唷!」雷克斯忍不住調侃她。
「夜壺也是寶。」她不以為意的反擊回去,繼續挑著她的寶。
在那堆盆子中,她看中了一隻很袖珍的盆子,拿在手中揚了揚,「這個可以送給宸宸種花。」
「不是種什麼死什麼?那樣的話死了把花拔了再種就可以了,盆子壓根不需要更換。」
「哇!你比我還毒。」
怎麼她親愛的爸爸媽媽和姊姊會認為他是個很乖巧懂事的小孩啊?依她之見,他不只是壞心眼、壞嘴巴,恐怕比他們所有人知道的他還要壞上好幾倍。
對他,常有那麼一丁點懼怕,原因來自於他那雙看起來有點殺氣的眼神。
「喂,我都沒問過你,你是哪裡人?你的家人呢?」
道聽途說知道他是個混血兒,他老爸遺棄了他和他母親,而他母親早早就過世,留下他一個人孤苦伶仃,上進的他很努力的打工賺錢讀到大學,所以他的年紀其實比她大。
可是,實在看不太出來,畢竟他臉上沒有所謂的辛苦小孩該有的滄桑。
「如果你說你對我開始感興趣,我會樂意告訴你我的故事。」
把買來的盆子塞給他,她起身,皮笑肉不笑的說:「那你慢慢等吧。」
她是不求人的,打死絕對不求。
「你真是不可愛!」
「我從沒有想過要讓自己看起來很可愛。」
「女生都希望人家說她可愛。」
「抱歉,你可以說我美麗,但是請不要說我可愛。」二十二歲,說可愛,聽起來就覺得很噁心。
「喔,前面走著的俏姑娘,你肚子餓不餓啊?我快餓昏了,可是我口袋一貧如洗,行行好,賞一頓飯吃吧。」故意裝窮,一如最初。
「有錢飛到尼泊爾,卻說沒錢吃飯?騙鬼啊!」她其實對他傳聞的身世越來越懷疑。
「旅費是宮爸爸、宮媽媽提供的。」
「那他們應該也有提供零用金才對。」要她請客,想得美咧!「你要來之前該先打探清楚我的個性。」
「什麼意思?」
「我是鐵公雞,一毛不拔。」
但他比任何人清楚,她非但不是個鐵公雞,還是個超級敗家女,「好吧,那我只好去賣弄男色了。」
「你幹麼?」
「去跟美眉套交情,混個打工的機會,我們可以因此賺一餐美食。」
瞪大了眼,不太相信他會真的去做,但是他真的去執行了他的打算,而且很成功的和一個餐廳的老闆娘套到了交情,也混到了一頓印度風味餐。
她真的越來越不得不承認,他的臉皮很厚很厚,厚度大概連子彈都打不過去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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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快要結束旅程前,宮涼涼在早晨的市集買到了一個很喜歡的盆子,大小剛好可以裝進旅行箱裡,但是她怕旅行托運把她的寶物給毀掉,所以堅持要手提著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寶。
要跟尼泊爾告別,還真有點捨不得,她挺沉浸在禮佛時的那種虔誠心情,更喜歡在中古文明的建築中找尋歷史遺留下來的古董玩意。
雖然她的考古行程因為水土不服而耽誤了好些天,但是最後幾天她還是加入了考古的行列,參觀了不少古文明遺跡,探訪了幾個神秘地帶,她唯一不喜歡的大概就是血祭的血淋淋場面。
「幫我看著,我去化妝室一下,你不要趁機會把我的寶給丟掉喔!」因為在出旅館前,為了攜帶那個盆子的問題,雷克斯和她爭執了好久,他建議她把盆子放進行李箱托運,而她當然是拒絕。
「你提醒了我有這個機會可以把它解決掉。」
「你敢我就掐死你!」
「原來我的命比不上一個盆子值錢?!」他大呼小叫。
她冷冷回他一句,「對。」
「冷血動物,我是人,這只不過是個沒生命的古董而已。」而且還不知道值不值錢。
「那我提著去上廁所。」為了以防萬一,她想了想,還是覺得該隨身攜帶。
雷克斯聞言,連忙把盆子搶過手,翻著白眼說:「別做那麼丟臉的事情,放著吧,我保證不會把你的寶給弄丟,可以吧?」
「你保證?」
「我向佛陀發誓。」
信徒於這裡只佔有百分之五的人口,還不夠真誠。
「還要向印度的神發誓。」信奉印度神的尼泊爾人占總人口大約百分之九十,份量夠重。
「受不了你。」
「我可不曾要你忍受我過,回到台灣或許你可以好好考慮清楚,還要不要繼續纏著我不放,建議你買個擲筊,好好的擲一擲問個清楚。」
「你到底要不要上洗手間?」
「要!」被他鬧到都忘記了那一回事,放下盆子,她快速奔向公共廁所。
就在她奔向廁所時,雷克斯隱約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也跟著閃入女廁。
「怎麼可能,她不該出現在這裡的。」
可是隨著宮涼涼進洗手間的時間越來越久,他就越來越不安心,眼看登機時間快到了,帶頭的教授走過來問他,「宮涼涼呢?」
「她去洗手間。」
「要登機了。」
「我去看看好了。」直覺告訴他,宮涼涼出事了,而且事情絕對和妮斯卡夫人脫離不了干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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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涼涼壓根不知道自己出了什麼事情,當她從昏迷中醒來,自己已經在一個陌生的房子裡。
她記得自己是在機場的廁所,後來突然有個人拿著手帕摀住她的口鼻,之後她就不省人事了。
「醒了?」
仔細的找尋聲音的來源,結果在一張靠窗的沙發上看見一個背光的陰影。
對方那頭的光線太強了,而屋子又太過陰森,使得她看不清楚沙發上說話人的臉。
「你是誰?為什麼要抓我來這裡?」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我想要的東西。」
冷冷的聲音讓人聽起來很不舒服,感覺就像在地窖裡,寒氣會從腳底往上竄,「我想你抓錯人了,我不是什麼有錢人,如果你要綁架勒索,抓我是拿不到多少錢的。」
「你太低估自己了。」
低估?她倒認為是對方高估了自己,她不窮,如果真要把她的財產算計出一個數,那大概也只能稱之為千萬富婆。
「你到底想怎樣?」
「古董。」
「古董?」這個人腦袋不知道有沒有問題,綁架要古董?古董雖然有價值,可是要脫手也要一些時間,換作是平常人,一定會要現金的啊。
「一個銅盆。」
「銅盆?我想你弄錯了,我沒有什麼銅盆,我的古董都是陶盆比較多。」
「如果你想要保住你的小命,最好不要跟我打迷糊仗。」
「就跟你說我根本沒有銅盆,你不信我有什麼辦法?!」
「六年前你曾經去過歐洲吧?」
哇!這個人到底是誰啊?連她六年前去過哪裡都調查得這麼清楚,還真有點可怕呢!
但是經他提醒,她才想起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她的表情洩漏了些許秘密,神秘男人冷冷的笑說:「顯然你已經想起來了。」
不!她一點都不想想起來,那是個她最不想想起的惡夢,而且是個「見鬼」的惡夢。
「說吧,那個銅盆你放在哪裡?」
「丟了。」
「說實話,不然我讓你死得很難看。」
銅盆的主人再三交代她不能說實話,不然會讓她死得很難看,這個男人卻要她說實話,不然也要讓她死得很難看,一個鬼、一個人,她到底要聽誰的啊?!
「說啊!」
「我真的不知道你說什麼銅盆。」掙扎了好久,她還是沒有想出一個對策。
「那麼你就繼續關在這裡慢慢想,你什麼時候想出來,我們什麼時候再談。」
男人起身,走向另一側,按了下牆面,跟著眼前出現了另一扇門,他就這樣隱沒在那一扇門之後。
「喂!快放了我啊!我要回家!喂──」
叫只是白費力氣,她坐回地板,垂頭沉思,記憶再度跳回六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