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傲慢自大,對下人頤指氣使,簡直已經到了讓人難以忍受的地步。
雷雅珊特別難伺候,她總會戴上白色手套在窗台上用力抹一遍。
「這裡還有灰塵,給我全部重擦一遍。」
「是的,大小姐。」湘雲不得不從命。
雷雅漩則是賴在房間裡看電視,啥事也不做。
其實湘雲知道,她是在等丈夫來這裡跟她賠罪。因為以往她只要使小性子,都是汪子敬先低頭。不過這一次絲毫沒有動靜。
「真是小孩子脾氣,死要面子!」湘雲歎氣。
有一天她正在客廳打掃,電話鈴聲響了,湘雲接起來,「雷公館,找哪位?」
「我是汪子敬。」一個斯文有禮的聲音傳來。
「原來是姑爺啊!」湘雲笑了,「謝天謝地,你終於打來了。」
那一頭傳來爽朗的笑聲,「你是新來的女傭嗎?是不是二小姐給你們臉色看了?我替她向你們道歉。」
「不敢不敢,姑爺可是要找二小姐?」
「是的,麻煩找她來聽電話。」語氣轉成無奈。
「不不不,姑爺,千萬不要。」她眼珠一轉,「你應該聽過『姑息養奸』、『愛之適足以害之』、『玉不琢不成器』……」
對方悶笑,「你想說什麼?」
「姑爺如果真愛小姐,就應該幫她長大。」
對方被勾起了興趣,「你有什麼辦法?」
「如果姑爺肯信任我,就聽我獻策……」
雷家的人都坐在飯廳吃晚餐。
育民跟育蘭其實對於舅舅雷浩都有一絲敬畏,不敢不守規矩。但是對於湘雲就……
「我不吃紅蘿蔔。」育民跟育蘭異口同聲,霸氣地宣稱。
「為什麼?」雷雅珊皺眉,「紅蘿蔔很營養。」
「難吃又有腥味。」育民做出噁心狀。
「沒有呀,不然昨天的甜點會吃的下去?」正要上菜的湘雲突然插嘴。
育民困惑,「昨天的甜點不是蛋糕嗎?」
「對啊!小湘特製的胡蘿蔔蛋糕,我記得你一下子就吃了三塊,吃完還想要哩!」
「怎麼可能!」育民大叫。
湘雲得意洋洋得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想跟她鬥?再等個八百年啦!
雷浩不動聲色,但是每次用餐時的小小插曲都讓他快樂無比。
這個時候門鈴響了。
「少爺,小姐,汪先生來了。」齊管家進來報告。
雷雅璇筷子上夾著地紅燒肉掉了。
「請他進來。」雷浩吩咐。
沒多久,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子被帶進來了。
湘雲仔細打量那個人,他有一雙澄淨清澈地眼眸,肯定是個好人。
汪子敬也看到湘雲了,他微微頷首,跟方石城他們一樣,一眼就看出這個女孩地與眾不同。
他開始相信她的計策,雖然他們是第一次見面。
「子敬,過來坐下,一起吃嘛!」雷浩對這個妹婿地印象一直很好。
「我是來見雅璇的。」子敬微微一笑,轉頭面對雷雅璇。
「你還來做什麼?」雷雅璇口是心非地斥道。
「我希望我們私下好好談一談。」
「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你就當著大家的面跟我道歉,不然就離婚。」雷雅璇益發嬌蠻。
汪子敬深吸了一口氣,「好吧!如果這是你希望的。」
湘雲掩嘴偷笑,好戲上場羅!
「雅璇,我很抱歉,我不是一個好丈夫,雖然我很愛你,但是我老覺得自己配不上你,很怕有一天你對我的感情消退了,就會厭倦我而離去,所以每天我都活的戰戰兢兢。」雷雅璇起先愈聽愈甜蜜,但是後來又有一絲不忍。
「我每天拚命工作,希望能夠成為一個事業成功的男人,這樣也許就能配得上你,並且希望你能容忍我的缺點,專心愛我。但是卻沒想到我再怎麼努力還是讓你討厭。」
雷雅璇張大嘴巴,這跟她所料想地不太一樣……
「我承認打鼾是我的錯,你會討厭也是應該的。但是我一想到光是打鼾就已經讓你討厭我,拿要是有一天你想起我這個人沒有家世、背景跟財富,那不是更加痛恨我了?」他偽裝得天衣無縫,深情款款的凝視她,依戀不捨卻毅然決然地說:「為了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不如我就成全你的願望,讓你自由。」
這不啻是投下一顆原子彈,炸的人魂飛魄散。
「我沒有……我不是……」雷雅璇只覺得天旋地轉。
一見嬌妻臉色慘白,汪子敬非常不忍,但是見到湘雲擠眉弄眼,拾遺他別功虧一簣,他只有忍痛演下去。
「我已經跟張律師談好了,你想要什麼儘管開口,就算我補償你的。」
「說得沒錯,想你這樣的男人,雅璇嫁給你是倒了楣了。」雷雅珊忍不住諷刺了他幾句。
雷好正要開口,冷不防耳邊傳來一句輕聲細雨。
「少爺,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又是她搞出來的飛機?雷浩立刻反應過來,「你在搞什麼鬼?」
「挽救一樁婚姻。」她悄聲回答。
「子敬,你……不是……當真地吧?」雷雅璇結結巴巴。
「你說過再也無法忍受跟我在一起,而我一直都那麼在意你,所以無法把你的話當作兒戲。」他覺得自己再裝下去會的內傷,「明天早上事務所見,好好保重自己。」
「等等啊,子敬……」
汪子敬沒有回頭,大踏步轉身離去。
雷雅璇沒有料到會是這個結果,整個人都呆掉了,悔恨、傷心、絕望到了古底。
「雅璇,別去追了,這種男人不值得你去追。」雷雅珊閒閒地補上一句。
雷雅漩心中所有的悲憤剎那間都爆發出來。
「你不要幸災樂禍!自己被老公遺棄,就見不得別人幸福!」她撂下惡毒的話。
雷雅珊的臉色倏地刷白,握緊拳頭,不過她很快就反擊,「你別忘了,你明天就跟我一樣了,彼此彼此。」說完,她把碗盤一推,起身離開飯廳。
雷雅璇摔掉碗筷,捧著臉悲悲切切地低泣。
兩個孩子默不作聲,乖乖地吃飯。
雷浩始終保持沉默,直到聽見一個很小的聲音在他身邊自語著:「為什麼至親手足也要彼此傷害?家人不是最該被珍惜的嗎?」
這句話讓雷浩的心抽痛了一下,不只是為了自己的無能為力,還有想起了她的無依。
「這就是人生。」他低聲回答,「有家人也不見得幸福。」
他過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日子啊?「家庭不合,爾虞我詐地過了三十幾年嗎?湘雲不禁歎息。
雷雅珊跟雷雅璇回房之後都未在露面。而育民跟育蘭則在客廳裡寫功課。
湘雲發覺從晚餐過後,這兩個孩子就有點不對勁。
她收拾完廚房之後,削了一個哈密瓜切盤,插了幾根牙籤,端到客廳。
「吃水果羅!」
他們連頭都不抬,安靜的反常。
她注意到育蘭的作業本上有幾滴水印,不用猜也知道是怎麼回事。湘雲順手拿過來一個面紙盒。
「想哭就苦,沒什麼好丟臉地。」她抽了幾張遞到育蘭面前。
育蘭抬起頭來,那張倔強的小臉滿部淚痕。
「爸爸……他不要我們了。」
「傻瓜,這有什麼好哭的!」育民佯裝堅強的斥責妹妹,但是自己的眼圈也紅了。
湘雲一時心軟,蹲下身子,拉過兩個孩子抱在懷裡。
「哭吧!儘管哭吧!」她柔聲的哄著,「不要壓抑,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吧!」
孩子的心靈是敏感的,直到誰才是真正關心自己。這兩個孩子在那個溫暖的懷抱中忘記了原先的鄙夷跟仇視,釋放了多日來囤積的悲傷、屈辱和恐懼。
在二樓樓梯口,有一個身影靜靜的待在那裡,聆聽著客廳全部的動靜。
雷雅璇趴在創傷,把臉埋在枕頭裡嚶嚶啜泣,所以沒有聽見敲門聲。
「雅璇,是我,我可以進來嗎?」門口傳來雷浩的聲音。
「門沒鎖。」
雷浩推門進來,隨手帶上門。「我想跟你談一談子謙的事。」
「不要跟我提他!」雷雅璇歇斯底里地大喊。
「那麼,你是真的準備要離婚了?」雷浩沉聲問。
這一句話更讓雷雅璇傷心不已。
「他是個混蛋!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那你又是怎麼對他的呢?」雷浩已經受不了ど妹的任性,大聲吼道,「是你自己為了一件小事鬧意氣,所以才跑回來的不是嗎?是你當著大家的面要離婚的不是嗎?」
雷浩真正發起脾氣來是極為恐怖的,其實彷彿謠穿牆而出,怒意宛如狂風暴雨,足以粉碎任何人的意志力。
雷雅璇被嚇得臉色發白,全身顫抖不已,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可是……他……這麼做,讓我……下不了台……」她結結巴巴地為自己辯護。
「你又何嘗讓他有台階下?你有沒有想過男人的自尊心?」雷浩嚴厲的指控,「子敬已經夠容忍你了,如果是我的妻子這麼踐踏我的尊嚴,我定會叫她死無全屍。」
他最後一句話雷雅璇深信不疑地,她見識過大哥對待敵人的手段。
「你這個女人向來自以為是,從來不替別人著想,你有沒有想過今天晚餐桌上不當的言辭,對育民跟育蘭是多麼大的傷害?他們一下餐桌全都大哭了一場。」
雷雅璇掩著臉,不能置信的低呼一聲:「真的嗎?」
她雖然有些嬌縱任性,本性還是善良的。一想到自己在氣地發昏時的口不則言,心中擁起愧疚之情。
「如果你不有所覺悟,那麼我替子敬慶幸重獲新生。」雷浩冷冷的撂下話,「要是你徹底想過之後願意想他懺悔,那我會設法幫你保住婚姻。選擇權在你的手上,好自為之。」
說完,他不管妹妹做何反應,逕自掉頭離去。
「小湘啊,你怎麼用手在洗衣服啊?」小孫看到湘雲蹲在庭院裡,前面放著一個大盆子,用洗衣板在搓洗衣服。
「大小姐吩咐地,她怕衣服被洗衣機洗壞。」湘雲無可奈何的一笑。
「唉!真是辛苦你了。」小孫憤憤不平,「大小姐也不想想自己等於是被老公休了才回娘家,氣焰居然還這麼高,真是不像話。」
「別這麼說,就是這樣她的心情才不好啊!我也是女人,可以體會她的心情。」
「她對你這麼壞,你還幫她講話?」
「我只是就事論事。不過我覺得奇怪,她對大少爺似乎有敵意。」
「你看出來啦?」小孫壓低聲音,「你大概還不知道,她跟大少爺是同父異母的姐弟。」
「喔,難怪了。」她點點頭。
「你別誤會,大少爺是夫人親生的,大小姐是外面生的。」
「這樣啊!」她明白了。
「還好已經送走了一個瘟神。」小孫雙手合十,「老天保佑,幸虧二小姐被姑爺接回去了。不過他們不是要離婚的嗎?怎麼那麼快就和好了?」
湘雲忍不住笑了。
今天一早就看到雷雅璇精心打扮過後,帶著不安的神情出發前往律師事務所。
將近中午的時候,她接到一通電話,是汪子敬打來的——
「你是小湘嗎?」
「你是姑爺嗎?結果如何?」
「托你的福,一切雨過天晴。」話筒裡傳來一陣開懷大笑,「雅璇的態度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相當令我吃驚,她不停跟我懺悔,說不該不顧我的尊嚴亂使性子,讓我下不了台。看樣子她是認真悔過,我沒想到這一招這麼有效,真要感謝你的幫忙。」
「哪裡,我沒有幫到什麼。」她在心裡納悶,事有蹊蹺。她的計策應該不可能讓雷雅璇這麼快就轉性子,頂多是暫時低聲下氣,一定令有其人給她當頭棒喝。
「你不必客氣,這份恩情我幾下了。以後有事需要幫忙,不必客氣,儘管來找我。」汪子敬相當阿沙力。
「我記住了,姑爺。」管他的,事情圓滿忙解決就好。湘雲收回思緒,看向小孫。
「他們和好不好嗎?不然要怎麼送走二小姐?」
「可是……」
「你趕快去接小少爺他們吧!當心遲了又有一頓排頭吃了。」
「唉!我還真是歹命喔!」小孫嘟噥著。
「順便一提,李嘉小姐喜歡茉莉香味,你若是買一瓶這樣的香水當她的生日禮物肯定不錯。」湘雲臉上滿是打趣的神情。
小孫這下子臉紅到了脖子,他沒料到這個小女子竟然看出她的心思,連他想偷偷去買禮物的事情都知道。
「你怎麼……」
「別問那麼多啦!趕快去吧!」
望著小孫搔著頭倉皇而去的背影,她忍不住托腮微笑。唉!世界真美好。
「喀嚓!」
她轉過身來,看到衛亞洛拿著他的寶貝萊卡對著她,一臉頑皮的笑容。
「請恕我無禮,剛才你那副若有所思、淺笑嫣然的表情真是太美了,所以我忍不住就按了快門。」
她低頭瞧瞧自己的穿著打扮,忍不住大笑。
「衛大師的審美眼觀真是別具一格。她站起身來,活動一下有點發麻的雙腿,伸了個懶腰。「少爺在他的房間裡。」
「我知道,我是來找你的。」衛洛亞的笑容別具深意。
「喔?」湘雲眨著大眼睛,直直地盯著他。
「聰明如你,大概猜到我的目的了。」衛洛亞走到她面前,滿面笑容,眼神卻是銳利精明,「請相信我來找你但心中並無惡意,正如同我也相信不管你為了什麼前來雷家,一定也並沒有惡意。」
她轉身開了水龍頭,把眼鏡摘下,用水洗淨臉頰和手。
「看樣子我也無需在你面前掩飾了,衛先生。」她轉過頭來,一面甩去臉上跟手上的水珠,一面解開髮辮,對著他漾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她的舉手投足都帶著渾然天成的優雅,氣質自然飄逸,明眸閃耀著靈慧動人的光彩,如似緞般光澤柔軟的髮絲隨風輕揚,被灑落的水珠以一個個漂亮的拋物線四散飛出,在陽光下透射出虹彩。老天!她真是美極了!
他的眼光從來未出錯,但是沒有想到眼前的人而竟是如此絕色。
衛洛亞基於本能,忍不住多按了幾次快門,想捕捉那一剎那的美麗。
「衛先生,回魂哪!」她露出淘氣的笑容,在他面前揮手。
衛洛亞這才醒悟自己已經看傻了眼,忍不住大笑。
「老天!我還以為自己已經看得夠多,早就對美女免疫了呢!」他搖著頭,「幸虧虎子看不見,不然你絕對不可能保住清白超過一星期。」
「我早就耳聞他過去的風流艷史。」她大笑,「但是我肯定自己不是他喜歡的那種波霸型美女。不過要是他還看得見,你以為我會出現在這裡嗎?」
他的笑容收斂了,深深地注視她。「走吧!我們一面散步一面聊。」
他們朝主屋走去。
「沒有是湘雲這個人,你真正身份我們三個人已經知道了。」
她沒有心虛的表情,彷彿這早在意料之中,「我還是鋒芒太露了,真是不聰明。」
「請你不要介意,我們只想弄清楚你的來意。」
「我知道一你們的交情,對於他身邊可疑的事情是不會袖手旁觀地。」她輕輕一笑,「他很幸運,能交到這樣的朋友。」
「過獎。你還是沒有告訴我你的真正來意。」
「我想你應該也查清我的背景了吧?」她看見草叢中有幾朵蒲公英,心想老趙又該除草了。「你也應該瞭解我是絕對不可能對雷家有任何企圖的,我遲早都會離開。」
「正因為如此,我們才不明白你為何用這樣的身份接近雷浩?」
「史湘雲這個身份是為了他,為了這一段時光而存在的。」湘雲笑得溫柔,「同時也是為了消失而存在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衛亞洛歎息了,雷浩這小子上輩子不曉得是燒了多少好香啊!
「你難道對他沒有絲毫留戀?」
「我想這並不重要。」她彎下身,摘了一朵蒲公英。「我來這兒只是想找個機會謝謝他,畢竟他曾經對我意義重大,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我。
「只是曾經?」衛亞洛深深的注視著這個謎樣的女孩,這樣的她很難令人不行動。
「我來這裡只為了了卻一樁心願,讓我能夠毫無牽掛地離開紅塵俗世。我不想像那個之直到在臨終一刻才提筆寫信的陌生女子,那不是我的作風。」她低頭把玩棉絮,「我希望他能重新振作,恢復以前的他,然後我會離開。」
「你以為你在他生命中出現了以後,還能若無其事的離開。」衛亞洛沉聲說,「若他會訪你走,那他一定是個大笨蛋。」
「我的命運早就已經被決定了,衛先生。」她抬起頭來,清晰的表示,「那把可能再改變。」「也許上帝會放過你,它知道雷浩比它更需要你。他一定是上帝的寵兒。」
「等他好起來就不需要了。」
她輕輕一吹,蒲公英的種子就四處飄散,白色的絮羽隨鳳翻飛,飄向遠方。
衛亞洛凝視著她,心裡不同意她說的話。
「且讓我們拭目以待。」
那天他們還聊了什麼沒有人知道,一直要到很久以後……
「不好了!不好了!」
湘雲從菜市場回來,就看到趙嬸急急忙忙得衝出來,上氣不接下氣。
「怎麼回事?」
「大小姐在發脾氣,因為她的結婚戒指不見了。」
「喔?」
「這個房子已經快要被徹底翻過來了,你要小心一點。」
湘雲一進屋子,就彈道客廳一團亂。
很顯然地,這棟房子經過徹底的搜索,連椅墊都沒放過。
雷浩坐在輪椅裡,鐵青著臉。齊管家跟老趙都在一旁站著,一臉嚴肅。小孫站在門口垂頭不語,李嘉則是依偎在他懷中掩面啜泣。
「你回來得正好!」雷雅珊尖銳的高八度聲音傳來。
湘雲泰然自若,「大小姐,有什麼事吩咐?」
「我問你,你有沒有拿走我的戒指?」
「戒指?哪一枚戒指?」
雷雅珊厲聲喝道:「你還敢跟我裝蒜?」這裡最有嫌疑的人就是你。「
「大姐,夠了!」雷浩忍不住出生制止,「還沒有證據,你不能隨便誣賴。」
「你少護著這個賤人!」雷雅珊盛氣凌人,「這傢伙不知道打哪兒的出身,孤兒院裡還有什麼好東西,多半都手腳不乾淨。」
「大姐,你講話怎麼這麼難聽?」雷浩動氣了。
「喲!你心疼了是不是?這丫頭手腳還真快啊!連任都偷得了。你是被豬油蒙了心啦?果然下了就變成殘廢一個——」
湘雲突然暴喝:「你給我閉嘴!」
她從未生過這麼大的氣,雷雅珊對她惡意攻訐她還忍得住,但是這女人竟然侮辱雷浩!
湘雲的怒氣竟有奪人的氣勢,在場的人一時之間全都被嚇住了。
雷雅上呆愣了幾秒,了可恢復本色,破口大罵:「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叫我住嘴?」
「小湘,住口!」齊官家眼見事情即將一發不可收拾,大聲喝斥。
湘運轉過頭來,雙手交抱在胸前,眼光冷冷的注視他,「齊官家,沒有人可以阻止我捍衛自己的名譽,你若是忠心護主,護的該是少爺,不是嗎?」
齊官家啞口無言,居然被她的氣勢折倒。沒錯,大小姐對少爺的行為他早就看不下去了,但是身為下人,他實在無能為力。
湘雲又轉過頭來面對雷雅珊。「你又是什麼東西?」竟敢說我偷人又偷東西!「她火氣真的上來了,「我問你,你只丟了一枚戒指嗎?為什麼其它戒指都戴的好好的,就只丟了一枚結婚戒指?除非是你自己摘下來隨便亂放,否則誰有本事從你手上拔下來?」
雷雅珊臉色青一陣百一陣,因為湘雲說的沒錯,昨天夜裡她情緒低落,籍酒澆愁,想到自己破碎的婚姻,一時氣憤難當,就把自己的結婚戒指拔下來丟向牆角,逕自去睡了。第二天一早醒來想去找回來,卻發現遍尋不著。
「就算我沒放好,那也是我的東西,誰都沒有權利拿走。」雷雅珊態度蠻橫。
「我可以對著十字架發誓,」湘雲一手握緊胸前的十字架,「要是你懷疑我,就來搜啊,幹嘛像瘋狗一樣亂叫亂吠?誰稀罕那枚結婚戒指?連自己的婚姻都保不住,你憑什麼罵少爺是廢物?就憑你這種個性,被丈夫休了也是活該,誰受得了你啊!」湘雲氣的口不擇言,一旁的人全都被她犀利的言詞嚇得直冒冷汗。
雷雅珊長那麼大,還沒被人用這麼重的口氣說過,而且每一句都攻人要害,登時老羞成怒,「啪」一聲甩了她一巴掌。「你竟敢辱罵主人,你好大的膽子!」
「你給我住手!」
騫然平地想起一聲雷,大家都差點被嚇得魂飛魄散。
只見雷浩僵著一張臉,表情陰冷的叫人發抖。他的頭頂快要冒出煙來,雙手緊握,氣的渾身發顫。
要不是看不見,此刻他的眼光一定凌厲的可以置人於死地。
「大姐,夠了!我才是她的主人!」他大吼,「如果你還沒消氣,我負責陪你一枚戒指,你不能再動手動口了。」
盛怒中的雷浩可怕的嚇死人,雷雅珊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幹麼那麼護著她?難不成她還是你的情婦?這個賤人不知羞恥,偷人、偷東西不說,還敢辱罵主人——」
「啪!」又一記巴掌聲想起,只見湘雲揚起一隻手這一掌是下了狠勁的。雷雅珊臉上出現了清晰的五指印。
「你竟敢還手?」雷雅珊錯愕的愣在原地,撫著臉頰。
「這一巴掌是代替令堂大人教訓你這不孝女。」湘雲冷冷的說,「你剛才侮辱到自己的母親了。」
眾人都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這一招太狠了,誰都知道雷雅珊最忌諱提起自己的出身。
雷雅珊臉色發青,全身顫抖不已,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又土又呆的女傭竟是如此的難纏。
她氣的昏厥,倒在地板上。
「大小姐!」大家都驚呼出聲。
湘雲知道自己闖了大禍。
「怎麼了?」雷浩出聲詢問。
「大小姐昏倒了。」小孫戰戰兢兢的回答。
「快!快去叫醫生!」齊官家果然臨危不亂。「小孫,你先把大小姐抱回房間,李小姐負責照顧她。」
「剩下的事交給你們了,除了小湘,其它的人先退下。」雷浩命令著。
「是的,少爺。」
一下子又客廳恢復靜寂,只剩他們兩人。
湘雲垂頭不語,絞著雙手,不敢注視雷浩。
「唉!」一個幽忽綿長的歎息聲低底逸出。
「少爺,我知道錯了,我馬上收拾行李。」湘雲恭敬地說。
「我有說要炒你魷魚嗎?
「可是……可是剛才我把大小姐氣昏了,我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不應該再待下去了。湘雲低聲說。
「你是闖了大禍,你說了太多不應該說的話。」他的聲音是冷酷的。
她抬起頭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臉。
她剛才的表現也讓自己大吃一驚,因為印象中自己從未如此失控過,說話還這麼尖酸惡毒。
主啊!請饒恕我的罪過!她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
這是一項重罪,不管你的動機是否正當,你都不該揭開對方的瘡疤,在已經受傷的地方再灑上鹽。上帝教訓她。
我知道錯了,我絕對不會再犯。她向上帝保證。
「不過我知道,你說那些話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我。」他神色和緩了。
湘雲眼睛開始迷濛了,他畢竟還是懂得她的呀!
他臉上綻放一抹溫柔的不能再溫柔的微笑,這個小女人竟然為了他挺身跟他刻薄惡毒的大姐對抗,他的心裡充滿酸楚的溫柔,但是暖意洋洋。
有了這個認知,即使受再大的屈辱、挫折、艱難、悲傷和痛苦,他也能挺身面對。
「謝謝你,小湘。」他的聲音低沉有力,洩漏出無法壓抑的溫柔,「謝謝你這麼認真為我氣憤。」
止不住的淚水自她臉頰上滑落。她摘下了眼鏡,用手背擦拭眼淚。
「小湘,」雷浩推著輪椅循著聲音來到她面前,「我應該要保護你的。」
「少爺……」
「我相信你。」
她再也忍不住,雙腳一軟癱了下去,上半身撲倒在他膝上,悲悲切切地啜泣。
從小到大,她不知道為了自己的出身受過多少奚落、嘲弄和期陵,她總是為了自己的尊嚴,也為了不讓院長擔心,因此裝出堅強的樣子,張開翅膀像母雞一樣保護育幼院其它的年幼的孩子。
翅膀張開太久了,從來沒有放下的一刻,會疲累、回酸疼。久而久之,翅膀硬如化石,再也放不下來了。
天曉得她多麼希望自己能放下已經僵硬的翅膀,躲在另一雙巨大強壯的羽翼之下,接受溫柔的呵護。
原來這個伶牙俐齒、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丫頭也會脆弱的哭泣。雷浩情不自禁地伸手摸索她的臉頰,為她拭去淚水。
他心疼她受到的委屈,更氣自己的無能,沒辦法為她遮風擋雨。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麼在乎一個人,強烈希望自己能夠為她撐起整片的天空。
「被打的地方還疼嗎?」他猜被打的地方應是左邊,所以輕柔地撫摸她左邊的臉頰。
「好多了。」
她驟然發現自己不獨有這種曖昧的舉動急忙站起身退開一步,儘管十分貪雷浩巨掌的溫暖。
一股很深的失落感向他襲來。
失落感?怎麼可能?他不是發過誓要跟女人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的嗎?不不不!絕對不能破戒!
「少爺,我想丟了這麼貴重的東西大小姐一定很急,少爺如果能夠好言安慰,或許她就不會這麼生氣了。」
他苦笑,「我這個主人很差勁,明明你們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卻不能挺身保護你們。」
這麼一個高傲自負的男人居然會為這種事道歉,其實她冷眼旁觀,真正受氣最多的還是他啊!雷大小姐對她這個弟弟在語言上百般譏刺嘲諷,他竟然都忍下來了。」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湘雲拭去淚痕。
「少爺,請別這麼說,我知道真正不好受的還是你。只是我不明白,你何以忍氣吞聲?這應該不合你的個性啊!」
雷浩心裡竄過一陣暖流,她還是細心的察覺到了。
我想你大概早就知道,雅珊跟雅璇是我同父異的姐弟。」
「是的。」她聽小孫提起過。
「我父親一生風流,在外面有許多香巢,這是公開地秘密。他們兩個人出生,我父親就抱回來,也不管我媽的感覺。」雷浩的語氣有點苦澀,但幸好我媽這個正室夫人生下了我,而且我是獨生子,父親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所以一直到我長大接掌漢陽,都是被捧在手掌心上的。當然,我想大姐她的心裡是不會平衡的。後來她嫁給我手下的一名經理,原本大姐希望我能夠重用他,但是我這個姐夫實在沒有什麼才能。加上我對子敬的器重,兩相對照,可以想見她對我的心結有多深。」
湘雲默默不語。
「現在我殘廢了,不論在漢陽或是在家裡地位都一落千丈。她等待多時,終於能報復我。」他喟然。
「龍游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湘雲歎息了,「我們這些下人也只好跟著倒霉。」
雷浩心中的歉疚更深,「這是因為我的關係,如果能夠補償你們的話,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出來。」
他真的不是冷血動物,而是一個體恤下人的好主人。
「什麼要求都可以嗎?」她沉吟著。
「是的。只要我這當主人的能力所及。」
「真的嗎?」她不放心的追問。
「我的信用有那麼糟嗎?」
他竟然會說俏皮話啦!
湘雲望著他輪廓深刻的俊臉,「那麼我的要求是,請少爺重新把漢陽的實權再奪回來吧!」
「什麼?」他大吃一驚,懷疑自己耳朵有問題。
「既然這是重點,一天不解決的話,我們一天都不能過好日子。那麼把它解決不就得了?」她輕鬆的說。
雷浩開始納悶這個女孩子究竟在想些什麼?「你說得倒是輕鬆,這怎麼可能?」
「剛才少爺說了,只要能力所及的要求都可以。所以我就提啦!」她大笑,「我認為這是少爺能力所及的事情,少爺不會說話不算話吧?」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她真是一個奇女子,竟然有這種方法「激」他。
但是這個提議真的滿誘人、滿對味的。
「我向來一諾千金。」他握緊拳頭,對空揮了揮,「你就等著瞧吧!」
她被他逗笑了。
「少爺,你真的要賠大小姐一枚戒指嗎?」
「是啊,不然她不會善罷甘休的。」雷浩一臉無奈,「不過這不代表我不相信你們。」
湘雲沉默了一會兒,「我想大小姐不是在意戒指本身。」
「你說什麼?」
「那是一枚結婚戒指。」她喃喃自語,「所以她才會這麼著急。」
雷浩歎了一口氣,「那也是她自找的,誰也插不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