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湘雲坐在急診室外面,絞著手,極為不安,「如果有什麼萬一,我……」
「這怎麼能怪你呢?」雷浩摟著她,給個她安慰,「你也是出於一番好意,不是嗎?」
「但是……」
「你同時也是為了我。」他知道她的焦慮,「如果真遭到天譴,就讓我來承受吧!」
同樣在焦灼等待的傅偉力聽到他們的對話,腦子裡電光一閃。
「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們預謀的。」他忿忿地指責,「雷浩,你太卑鄙了。竟然想謀殺我的客人來破壞我的訂婚酒會跟生意,你怎麼這麼沒有人性啊?」
「住口!」一旁的衛亞洛看不過去,「謀殺?你有什麼證據啊?你看到毒藥還是手槍?發什麼神經啊?」
「你們根本是不安好心眼,跑來鬧場的!」
「這裡是醫院,麻煩你們不要吵了。」雷浩出聲制止,「傅先生,我很抱歉造成這場騷亂,但是我絕對沒有破壞你的訂婚酒會的意思。」
這個時候急診室的門被推開了,醫生走出來。
「大夫,病人的情況如何?」
「他沒事,已經情形過來了,只是喝多了酒,加上他的血壓原本就偏高,所以最好不要再讓他受什麼刺激了。」接著醫生問:「他說他想見一位莎拉.史小姐,請問是哪位?」
「是我。」湘雲站起身來,「他要我進去?」
「是的,不過我建議別講太久。還有,別再讓他受到刺激。」
「謝謝。」
雷浩也站起來,一臉擔憂,「我陪你進去。」
「不用了,我只是去看一個病人。」她拍拍他的肩,「別擔心。」
「小湘——」
湘雲輕輕推開他,逕自走進急診室,方石城拖住雷浩。
「別擔心啦,虎子。他是病人,不會對她怎樣的。」
「我……」雷浩掩飾不住焦急的神色。
湘雲進入病房,悄悄來到病床前。
艾略特原本閉目假寐,一聽到腳步聲就睜開了眼睛。
「艾略特先生。」她有點侷促不安。
「請坐,莎拉。」老人的眸光依然銳利。
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一時之間氣氛尷尬。
「我想,你們對我的調查真是無微不至。那首歌是我最喜歡的聖詩。」
湘雲窘迫得不知如何回答。
老人的眼光逐漸迷離,「二十年了,噩夢終究沒有辦法結束。」
「如果你想說,我會是個很好的聽眾。」
他的聲音變柔了,「我想你大概知道,我曾經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我的妻子安妮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跟我都是虔誠的基督徒,她是唱詩班的指揮,我是主日學教師。我們每天勤奮工作,星期天上教堂做禮拜,物質生活並不富裕,但是精神上始終很充實。在我們有了一個女兒凱莉之後,家庭更趨於完整。」
湘雲靜靜地不發一言。
「喔!你絕對想不到凱莉這個小東西有多惹人疼愛。」老人的臉上閃著慈愛的光輝。「她那麼乖巧、那麼可愛,人見人愛,誰忍心去傷害這樣的小東西?」
湘雲悄悄地抬起眼睫,凝視著陷入回憶中的老人。
「但是只消一枚炸彈,我的世界便全毀了!」艾略特思及令他痛不欲生的往事,就開始激動起來,「該死的愛爾蘭雜種,他們在電車上放定時炸彈,我廢了一隻手,安妮跟凱莉……」老人泣不成聲。
湘雲把手輕輕放在艾略特露出被單外、充滿皺紋的手上,她的明眸也閃著瀲灩水光。
「上帝沒有保佑善良的子民,所以我恨上帝。」他目露凶光,強烈的恨意扭曲了他的臉部肌肉,「我丟棄信仰,不去教堂、不去碰觸任何跟他有關的事情。我開始酗酒、在街上遊蕩、到處找人幹架,因此丟了工作,我想我墮落了好一陣子。」
湘雲歎息了。這個老人的確有這麼做的理由,很多像他這樣遭遇的人恐怕不是一蹶不振,就是僨事嫉俗、心存報復,成為魔鬼了吧?
艾略特吸了吸鼻子。「顯然這一切事情,你都已經知道了。」
「是的。」
「我知道你是神所選中的人,你一走進會場,我就看出來聖靈充滿你的周圍。」艾略特恢復冷漠,眸中帶有一絲戒備,「想必你不會放過挽救迷途羔羊的機會,發揮你的慈悲心腸,拚命勸我向上帝懺悔。」
湘雲打量他,輕輕地笑起來,笑容很溫柔、很慈悲。
「那麼你會聽我的勸嗎?」
他回答得斬釘截鐵,「不會,我身在地獄,心與撒旦為伴,只相信墮落與毀滅。」
湘雲凝望他,「那我就不白費口舌了。」
艾略特一怔,「什麼?」
湘雲站起身來盯著牆壁,悠悠地說:「艾略特先生,我想,能夠一眼看出聖靈圍繞在我四周的人,不會與撒旦同夥。」
艾略特語塞,「我……」
「你沒有你自己想得那麼壞,艾略特先生。我從你的眼中看到的只有悲傷。你沒有毀滅,只是暫時迷失,我也看得出來你在等待。」她走到床邊,坐在床沿。「你只是在等待一個理由,回家的理由。」
「你胡說!」艾略特激動地否認。
「艾略特先生,你替自己開發的軟體取名為Salvation,不就是最好的證據?這是充滿基督教義的字,代表你不論多麼憤怒、多麼怨恨,潛意識裡仍渴望得到救贖。」
艾略特萬萬沒想到他內心最私密、最隱晦、連他都不敢觸碰的部分,竟會被看穿。
「我的靈魂早就賣給惡魔了。」
湘雲瞭解他的掙扎,「你不曾殺人放火、謀財害命,贖回來比較容易。」
「我早就放棄了。」艾略特苦笑。
「它沒有放棄你。」
「那它為何要奪走安妮跟凱莉?為何只留下我一個人孤獨地活著?我該怎麼辦?」艾略特臉色蒼白,整個人又激動起來。
湘雲急忙按住他。「那就活下去。」
「給我一個理由!」艾略特差點吼起來,「告訴我這該死的一切是為了什麼理由。?」
湘雲摀住他的嘴,眼睛注視他,柔聲說:「我不知道他的理由,但是我知道,當你在哭泣的時候,上帝跟著你一起哭泣。」
這句話奇跡式地定住艾略特,好半晌,兩行清淚沿著他的眼角緩緩流下。
「跟上帝和解吧!」她親吻他的額。
恍惚中,艾略特似乎看到她身後有一雙巨大潔白的羽翼。
「我曾經一度迷失,但如今已經重新起程,一度失明,但如今已重開目光。」他沙啞到說,「謝謝。」
湘雲微笑,「不客氣。」
「看樣子Salvation的魅力真大。」
湘雲瞪大眼睛,「艾略特先生!」
他恢復了風趣,「你們將我調查得那麼仔細,難道不是為了這個?」
湘雲雖然臉紅心虛,但是頗為勇敢地承認,「是的,不過我可以對著十字架發誓,我唱歌的時候可沒有一秒鐘想過這見事。」
「那是當然,否則怎麼會讓我感動得昏倒送醫?」艾略特微笑得像慈父。「雷先生有那麼多優秀的朋友,還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女朋友,花這麼大的力氣幫他,他真是幸運。」
「我不是他的女朋友。」她辯解。
「喔?那是他的損失。」老人笑著眨眨眼。
「你不要一直坐立不安好不好?又不是在產房外等老婆生孩子。」
方石城看到雷浩拿著手杖,每隔三分鐘就從座位上站起來一次,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忍不住消遣他。
「她怎麼進去了那麼久啊?」雷浩嘀咕。
「放心,那位老外不會對她怎麼樣的。」梁中銘拍拍他的肩膀。
就在這個時候,門打開了。湘雲略顯疲憊的臉孔出現了。
「小湘。」
她倒在敞開手臂的雷浩懷中,「沒事了,我想回去。」
「他跟你說了些什麼?」雷浩擔憂地問。
湘雲瞥見不遠處的傅偉力正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回去再說吧!」
「是啊,虎子,我剛打了行動電話叫小孫把車開出來,你先帶小湘回家去吧!大家都累了。」子敬溫柔地說,「小湘,辛苦了!」
「好說。現在我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覺。」她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好吧!我們回去了。」雷浩緊緊攬著她,朝醫院的大門走去。
等他們進入車子後坐之後,湘雲突然低聲說了一句:「少爺,和約到手了。」
「我早就知道了。」雷浩低聲回答。
他的天使還有什麼事情是辦不到的呢?
湘雲沒再說話,在他的懷抱中沉沉入睡。她真的累壞了,雷浩心疼地想。
此時此刻,將佳人擁在懷中,輕撫她的秀髮,嗅聞她淡淡的體香,心跳應和著她的心跳,他不禁心醉神迷了。天地間宛如只有他們兩個人存在,風雲詭譎的現實彷彿遠在千里之外。
雷浩騫然頓悟,他竟是如此的愛戀著她……
「小湘,小湘!」
湘雲腦子裡還是一片混沌,累了一個晚上,加上酒精的作用,頭痛不已。
「小湘,起來羅!」一個性格的男性臉龐突然映入眼瞼。
她的睡意全消,猛然坐起身來。
原來這裡是少爺的房間,她睡在少爺的床上,而他正斜躺在她的身邊,滿臉含笑,額前的亂髮垂了幾縷,愈見性感魅力。
「我怎麼會在這裡?」她大叫。
「昨天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你又睡得很熟,我想不方便送你回佣人房,就叫小孫把你抱來我房裡。」雷浩得意地微笑。
「那你……」
「你可以檢查一下身上的衣物,大驚小怪小姐。」
她看看身上還穿著昨天的禮服,身體也沒有任何異狀,這才放下一顆心來。
「那少爺睡在哪兒?」
「你說呢?」他的語氣十分曖昧,「床只有一張,我能去那兒?而且你抱著我不放,拿我當枕頭,我脫不了身啊!」
湘雲吞了一口口水,她怎麼一點印也沒有?「那……真對不起,少爺一定睡不好吧?」
她想馬上起身,卻被他一把勒住腰,動彈不得。
「我睡得很好,事實上我很樂意讓你把我當枕頭。」雷浩把臉埋進她頸後秀髮中,喃喃低語:「一輩子也無妨。」
「少爺!」她驚恐不已,大力掙扎。
「不許再喊我少爺,」他將她攬得更緊。「叫我的名字。」
「少爺對我而言永遠都是少爺,這是不會更改的。」
雷浩聽到這句話,身體變得僵硬,「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少爺。」
氣氛僵了一會兒,雷浩把手勁加大。「我懂了,你以為我是說說罷了,跟你玩玩而已嗎?」
「少爺……〞湘雲掙扎著想擺脫他的箝制。
「我是認真的,小湘。」他的聲音低低、柔柔地傳進她的耳朵,打動她的心。
她停止了掙扎,呆愣著。
「從來沒有人為我做這麼多,這麼無條件的付出。你是唯一的一個,小湘。你以為我會無動於衷嗎?」雷浩輕輕搖晃著她。「答應我,小湘。」
面對這樣的柔情攻勢,湘雲幾乎要陷溺了,他的胸膛太過寬厚、懷抱太過溫暖……但是殘存的意思理智迫使她保持清醒。
「不!」
這個字像炸彈,粉碎了剛才甜蜜美好的氣氛。趁他發呆的一瞬間,她掙脫了束縛,迅速地逃離他的床鋪。雷浩的胸腹驟然浮起了難以言喻的空虛失落,他難以置信地大吼:「為什麼?」
「少爺,這是錯誤的,希望你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否則我會立刻離開。」丟下這句話,她再也不敢看他,匆匆忙忙地打開門逃離他的房間。
只留下雷浩失魂落魄地呆坐在床上。
「少爺的脾氣變得比以前還要暴躁了。」在用人用餐時間,趙嬸憂心忡忡地開口。
老趙跟李嘉點頭表示同意,齊官家沒有任何表情。
「對啊!最近他動不動就發脾氣,成天繃著一張臉。」小孫邊扒飯邊含混不清地說「公司裡的人全都戰戰兢兢地,深怕一個不小心就遭雷劈。」
「會不會是因為他重掌大權,工作太忙以致情緒不佳?」李嘉詢問。
齊管家望向一直低著頭的湘雲,「我想不是。」
「可惜少爺的好朋友此刻都不在國內,不然他們也許會有辦法安撫少爺。」小孫夾了塊粉蒸肉塞進嘴裡。「小湘,我老是覺得你做的菜不夠鹹也!」
湘雲只是笑了笑。
「小湘,我看你最近不太有精神,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趙嬸關心地問。
「我有些疲倦,想請幾天假。」她抬起頭來,「齊管家,可以嗎?」
齊管家放下碗筷,面無表情,「好吧!你想請幾天假都可以。」
「謝謝。」
第二天一早,湘雲提著一個行李袋正預備出門,齊管家忽然走過來。
「我也要去台北一趟,順便開車送你一程。」
湘雲受寵若驚,「謝謝齊管家。」
齊管家到車庫把自己的車子開出來,湘雲坐上了車。車子一路行駛得很平穩。
「你是要去火車站吧?」
「是的。」
「還會回來嗎?」
湘雲驚愕地張大嘴巴。
「我想少爺最近脾氣暴躁,跟你脫不了關係吧?」齊管家照舊是不冷不熱的語調。
湘雲不作答。
「你來了以後,少爺改變了很多,但到目前為止都是好的。「齊管家自顧自地說。
「我明白,我不會久待,不會讓壞影響出現。」她淡淡地接下去。
齊管家沒有再說話。
車子最後在火車站前停下。
「謝謝你送我。」她禮貌地致謝。
「不客氣。」
就在齊管家準備發動車子之際,忽然聽到一聲叫喚。
「詠絮!詠絮!」有人在向她揮手。
湘雲轉過身子,臉上出現驚喜的表情,「阿昆哥,是你啊!」
她放下袋子,朝那個揮手的男人飛奔而去,兩個人擁抱在一起,開心地又叫又跳。
齊管家臉上露出一個深思的表情……
湘雲跟那個阿昆的男子在附近找了一家速食店點了兩杯飲料坐下來。
「阿昆哥,真是好久不見!」湘雲打量著對方,「最近過得還好吧?」
「馬馬虎虎啦,」阿昆笑著,「我現在又是無業遊民了。」
「阿昆哥!」
「你知道,有案底的人到哪裡都不受歡迎。」他滿不在乎地笑著,「就算老闆肯給你機會,以前道上的兄弟也會三不五時來煩你,有幾個當老闆的受得了這種折騰?」
湘雲激憤起來,「原來是過去的那些傢伙繼續來騷擾你!」
「沒辦法,誰教我的鑄模變造技術是一等一的呢?」他瞇起眼睛,「我被關了以後,他們找不到更好的人替代。」
「阿昆哥,你千萬不能再走回頭路。」湘雲懇切地要求,「我知道有時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若是院長知道,她會很傷心的。」
「我已經跟育幼院裡的人完全沒有往來,希望院長就當我死了一樣。」阿昆陰鬱的轉向窗外,「其實剛才我不應該一看到你就興奮過度地叫住你,最好你也不要再跟我這種人來往,這樣對你不好。」
「阿昆哥,你怎麼能這麼說!」湘雲不平地嚷,「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你待我比親妹妹還好,我還不瞭解你的為人嗎?這份交情是永遠都無法割捨的。只要你我還在世上一日,你就是我的阿昆哥,這一點永遠不變。」
阿昆無比感動,因為她的眼睛閃閃發亮,臉頰佈滿紅暈,在那一剎那,她美如天使。
「你……」他竟然想落淚。
「有什麼困難跟我開口。」湘雲豪氣萬丈,「我手邊存了一點錢,雖然不多,不過你可以拿去做一點小生意。這算我借你的,將來你還是要還我。」
她仍跟以前一樣善解人意。
「別急,我還沒那麼慘。」阿昆把眼角的淚水拭去。「我還可以撐一陣子,別擔心我。」
「真的嗎?」
「倒是你,過得如何?」阿昆轉移話題,「沒有被懷疑吧?」
湘雲拿起可樂吸了一口。「沒有,你的技術的確不是蓋的。」
阿昆端詳她一會兒,「那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她垂下眼睫。
「什麼原因使你急於逃開?」阿昆微笑,「你瞞不了我的,每次你一有心事就不敢看我,而且你瘦了不少,是不是戀愛了?」
「阿昆哥!」湘雲輕喊,臉上失去血色。
「戀愛是件好事啊!小妹妹終於長大了。」
「別取笑我,阿昆哥。」湘雲臉色蒼白,「你比誰都瞭解,我是絕對不能愛上任何人的。」
「你幹嘛那麼苛求自己?」阿昆的眼神充滿了關心,「其實這都是上天注定好的,不然你為何這麼多年了都對他念念不忘?不要掙扎了。」
「不!你不明白,阿昆哥,我不能愛他,我只上想還一份恩情,我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她面帶淒楚的微笑,「不能再拖下去了。」
湘雲雙肩垂垮,瘦削的身子不停地顫抖,似乎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你別太勉強自己。」阿昆勸慰,「也許是上帝的旨意,你問過它老人家了嗎?」
湘雲的臉色更加蒼白,「我已經很久沒有辦法跟它溝通了。」
「你的意思是……」
「不論我怎麼努力,都沒辦法再聽到他的聲音,它不理我了!」湘雲崩潰了,趴在桌上開始啜泣。
阿昆沉默了一會兒,站起身來走到她身邊,拍著她的肩膀,「你的心亂了,才會聽不到上帝的聲音,這並不是多麼嚴重的事。」
湘雲抬起頭來,臉上掛著淚痕,「阿昆哥,我究竟該怎麼辦?」
「順著你自己的心意,別勉強,考慮考慮吧!」
湘雲噙著淚,點了點頭,「我會好好想一想。」
「還有,萬一將來東窗事發,你可以將一切責任都推到我身上。」阿昆微笑。
「阿昆哥,我是這種人嗎?這明明是我拜託你幫忙的,我是主謀啊!」湘雲瞪大了眼睛。
阿昆只是笑著,「為了你的幸福,撒點小謊無傷大雅,而且對我這種有案底的人來說,沒差這麼一件小事的。」
「我絕對不會這麼做的。」湘雲說得斬釘截鐵。
「你是要回育幼院嗎?」阿昆坐回原位,轉移話題。
「是的。」湘雲擦去眼淚。「院長寫信給我,育幼院恐怕免不了廢除的命運。因為地主把地收回,再尋一塊地蓋房舍是不太可能的,而且院長已經這麼大歲數,也有可能回祖國吧!」
阿昆皺起了眉頭,「這麼說起來,以後我們真的是無家可歸了。」
「是啊!」湘雲慘淡地笑了笑,「連我們的童年往事也無處憑弔,成為真正的孤兒了。」
阿昆轉頭凝視窗外,「是啊!不過也許我可以想辦法。」
「阿昆哥,不要!」湘雲焦急起來,「千萬別再走回頭路,否則院長在這裡的工作不就失去意義?」
阿昆把頭轉回來,直視湘雲,嘴角帶著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如果我一個人下地獄可以挽救人間最後一塊淨土,那是值得的。」
「阿昆哥,這是行不通的,就算你弄到了錢,院長也不會收的。」
阿昆沉默不語。
臨別之際,他忽然冒出一句,「我如果弄到了錢,請你替我保守秘密,不要告訴院長。」說完,他飛也似地跑掉了。
湘雲錯愕地大喊:「阿昆哥,不行啊!」
轉眼間,他已消失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