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主,他們失敗了,而且被捉住。」沙莉回報道。
「派了五個人,卻抓不到一個男人?」他的手下,都是些酒囊飯袋嗎?
「那個男人不是普通人。」對這次的任務,沙莉雖然沒有親自出馬,但是卻在樓下守著,親眼看見自己的人被另一批人抬出來。「我推測,他在龍幫的地位應該不低。」
「他們現在人呢?」
「已經離開頂樓公寓,我有派人跟蹤,可惜跟丟了。」
F回過頭,語調輕的讓人感覺危險:「沙莉,你的手下本領這麼差嗎?連跟個人都跟不住?」
「幫主請息怒。」沙莉趕緊道:「那個男人不是普通人,他的警覺性和本領都高到讓人無法估計。」
她遠遠看到那個男人,就被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震懾住,讓她本能地知道,最好不要跟這個男人正面衝突。他那種讓人不禁退避的特質,連幫主都沒有。
沙莉的形容讓F好奇了,他相信沙莉不會無緣無故誇大對方的實力,但龍幫會有這種人嗎?
「沙莉,把這個人的身份查出來。」F下令。「還有,安排人手在十天後接貨,並多派幾個人準備接應。」
「是。」
只要再進三批貨,他的財力就足夠,接下來,就開始進行下一步──由小而大,逐一併吞紐約的黑幫。
再來,就是挑戰美國東部的黑幫霸主──龍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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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龍幫總部,凌曦才真正明白雷有多忙。
他所要管理的事,不只是刑堂,也包括各堂之間的協調、事務處理,就像一個大企業,龍幫的事務一向層層負責、層層由低往上報,而雷則是最後那個必須作決定的人。
但是,協調?
雷這麼冷、話又那麼少,真的能當協調者嗎?凌曦十分懷疑。
「堂主。」馬可匆匆進來。
「什麼事?」雷望著赤龍堂的報告皺眉。
「我查到猛幫下次的交易時間和地點了。」
「什麼時候?」
「七天後午夜十二點,有一批貨會來,買方屬名F,並且打出了猛幫的名號。」
「哦?」終於忍不住了嗎?
「堂主,我們要派多少人去?」
「不用。」
「不用!?」馬可訝異。
「把交易的情形調查清楚,隨時回報讓我知道。另外,調一組海上的人員守在紐約港東方一百哩,隨時等我的命令。」
「是。」馬可退下。
「雷,『他』就是F?」凌曦立刻問道。
「過來。」坐在皮椅裡,雷伸出手。
凌曦從沙發這頭走向辦公桌,然後搭上他手掌,就被他拉坐入懷中。
「是。」他回答她的話。
「我要去。」她立刻道。
「你本來就該去。」他摟著她的腰,撫著她的背。
咦!?她驚訝。
「那是你的戰役,你得自己打。」雷從來沒打算剝奪她報仇的權利,這也是她勤練身手的主要目的,他不曾忘記。
凌曦訝異地看著他。
「怎麼,你以為我會阻止你?」雷好笑地挑眉。
「不是,我只是以為……」她頓了頓。「我以為你會不希望我去。」
「曦,你有決心要報仇嗎?」他問。
「當然有。」這份決心,她從來沒有變過。
「報仇是很血腥的事,跟你以前殺過的人不同,那些人跟你無關,你可以很冷靜地扣下扳機。可是面對你恨的人時,你能保持冷靜嗎?」
「當然能。」她會冷靜的恨不得一拳揍死他、一槍打爆他的頭!
「你不能。」他搖頭。
「你怎麼知道?」她不服氣地望著他。
「見到他,你的情緒會激動,因為他不但殺了你父親,也殺過你一次;見到他,你會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丟入海裡喂鯊魚。你不會冷靜,只會一心想要殺他報仇。」而忘了週遭所有的事。
凌曦無法否認。
現在光是想到那個戴面具的男人,她就激動得恨不得他就在眼前,讓她能將父親死前所受到的痛苦,加倍還給他!
「曦,如果不能保持冷靜,你就永遠不可能報得了仇。」
「為什麼?」她有自信即使在盛怒下,她的身手、槍法,依然不會打折扣。
「一個能蟄伏兩年才出現,這麼沉得住氣的人,你認為他會是個沒腦袋的人嗎?」
當然不是。
「兩年半前的經驗,應該足夠讓你明白,他不是個會主動站出來的人,而是一個會在暗處伺機而動,只在必要、他又有把握的時候,才會現身的人。」
「那要怎麼引出他?」她問道。
雷緩緩地笑了。
「設一個局。」
然後,請君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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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方的老鼠不好捉,那麼,就從賣方下手。
凌曦再一次見識到龍幫隱藏的力量,他們居然連海上的軍艦都有,也有不亞於海豹隊的特種人員,在海上就將賣方的船給截了下來。
將所有接頭人知道的事全部問出來,然後將他們拘禁起來,換上龍幫自己的人,帶著貨物在約定的時間出現。
午夜十二點一過,黑暗的港口除了照明的燈塔,就只剩幾盞中看不中用的路燈,冷風呼呼的夜裡,港口附近幾乎看不見任何逗留的人。
一名看起來將近五十歲的男人,拿著一份紐約時報在其中一盞路燈下看著,直到身段婀娜的沙莉走向他。
「灰姑娘。」她輕輕開口。
「南瓜馬車。」拿著紐約時報的男人頭也不抬地回道,然後再說一句:「日出東方。」
「暮薄西方。」她流利地回道,然後伸出手。「你好。」
「你好。」男人收起報紙,回握,然後放開。「走吧。」領先帶頭走。
「去哪裡?」
「你不想看貨嗎?」他回頭,懷疑地看她一眼。
「當然想。」她連忙跟上。
兩人走向港口停船的地方,然後上了其中一艘。
「貨在船艙裡。」他率先往內走,她也跟上。
十分鐘過去,她始終沒有再出來,守在附近等著接應的同伴覺得奇怪,連忙請示上級後,開始分批緩緩接近那艘船。
這次的貨價值太高,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
就在他們要跳上甲板時,船艙門忽然又打開,沙莉被人押著走出來。
「你們是猛幫的人?」中年男人問道。
所有人對看一眼,不回答。
「立刻聯絡你們幫主,如果他想黑吃黑,那我絕對會讓他後悔莫及。」中年男人惡狠狠地說道。
「什麼意思?」終於有人出聲反問。
「這個女人想迷昏我,劫走我的貨,你說說看,這是怎麼回事?」
那人立刻轉向沙莉。「真的嗎?」
沙莉想反駁,可是腰後那把刀卻讓她不敢亂開口,只能苦著表情點頭又搖頭。
「你們到底要不要聯絡貴幫主?」中年男人沒耐性地問。
「這……」
「如果他不能立刻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就原船開回,這樁交易到此為止。」
「放開她吧。」F現身。
「幫主。」所有人立刻退至F身後,等候指示。
F走向前。
「她是我的手下,我沒有命令她那麼做。」
「是嗎?」中年男人哼著聲,不信。
「我和人做生意,向來講信用,絕對不會做這種事。如果我打這種主意,事先不必先匯一半的錢給你。」
因為雙方合作多次,交易一向愉快,這次金額特別大,他要求事前只付一半,交貨時再付另一半,東南亞方面很爽快地同意,他沒有理由再搞這種飛機來打壞自己的名聲。
「但是,兩年半前你不就做過一次?」
「什麼意思?」
「兩年半前,你和這位美女不也吞了一批貨,殺了眉公!?」中年男人說道。
F眉一皺。
「沒這回事。」
「你敢說眉公的死跟你無關!?」
「跟眉公那幫人交易的是龍幫,不是猛幫,你的消息來源實在需要再改進。」F回道。
「龍幫不做走私買賣,就算你要嫁禍,也該挑一個比較讓人相信的對象。」中年男人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你怎麼知道龍幫不做走私買賣?」F開始覺得不對勁。
「任何一個在美國東岸活動的人都知道這一點。」中年男人不疾不徐地說道:「也因為有人等你很久了──F。」
話聲才落,凌曦由船艙裡緩緩步出。
F一看到她,碩壯的身軀忽然震了下,又立即穩住,快得讓人看不出任何異樣,卻逃不過暗處裡一雙銳利的灰眸。
「殺人兇手。」凌曦充滿恨意的眼神直視著他。面具、身形,一樣都沒變,就算不知道他是誰,但是她絕對不會錯認。
「是你。」F冷笑一聲。「通常死裡逃生的人,都會很珍惜自己的命,只有你,偏偏往死路走,真是笨的可以。」
「只要能親手為我父親報仇,就算笨也無妨。」她同樣冷笑回敬,沉靜的態度,令人讚賞。
「你有本事查到我交易的對象,或許不該說你笨,但是你真認為,你有辦法殺了我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結果?」
「哼,既然你想找死,我就成全你。」F手一揮,手下立刻上甲板。
那名中年男人放下沙莉,擋在凌曦面前,將那些三腳貓給解決掉,動作俐落地叫人心驚。
F意識到狀況開始對他不利,他的人被打落水、被打倒在地的也不少,那名中年男人身手相當驚人。
「你想報仇,卻只會站在別人後面,讓別人替你擋嗎?」F出言譏笑她。
凌曦回以同樣的譏笑。「你不也只會指揮這群三腳貓去死,自己安安全全地躲在後面!?」
暗處的灰眸神情更加讚賞了。
他的女人沒有令他失望,沒有衝動、沒有憤怒,只是冷冷地激著對方,要對方自動跳下圈套。
以逸待勞,絕對比主動追擊個半死,還不一定追的到人省事兼有效率。
「你有種,敢這麼對我說話!」眼看手下被擺平的差不多,F打出一個手勢,隱在暗處的槍手立刻現身。
看到十把槍對著他們,中年男人和凌曦一點也沒有膽怯。
「雙手舉高,慢慢下船。我想,你不會希望自己的身體變成蜂窩吧?」F的得意,透過面具,毫不掩飾地傳了出來。
「你確定你這些手下打得中我?」凌曦絕艷地一笑,然後與中年男人分別撲往不同方向找掩蔽。
F連忙大叫:「開槍!」
太遲了。
凌曦在跳開的同時已拔出槍,一到掩蔽處立刻連開三槍,槍法神准而迅速,十名槍手瞬間掛掉三名。
「快躲!」F又叫。
中年男人立刻跟著開槍,打中兩名。
接著,他們又各自鎖定目標,一舉將其餘五名解決。
凌曦站了出來。「F,出來。」
F簡直不敢相信,他費心訓練的手下、費心設的安排,會這麼輕易就被攻破,而凌曦的槍法……更可怕的讓他無法置信!
她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槍法!?
「怎麼,怕死了嗎?」凌曦槍口對向他。「你已經見識過我的槍法,如果你不想你的腦袋立刻開花,最好站出來,別耍花樣。」
衡量情勢,F依言站出來。
「拿掉你的面具。」凌曦命令。
F冷笑一聲,身手俐落地跳上船,跨前一步。
「想看我的真面目,可以,只要你有本事自己來摘除我的面具。」F再朝她跨前一步,丟下戰帖。
「小姐……」中年男人立刻過來站在她身邊。
「槍你拿著。」凌曦將槍交給他。「退到一邊,不許插手。」
「是。」中年男人照辦。
凌曦看向他。
「我父親死的時候,雙腿殘廢,身上染滿血,你怎麼對待我的父親,我現在就怎麼還你。」
「那要看你有沒有本事。」F先發制人,以為能像之前那次一樣輕易制住她,結果卻令他大大驚訝。
她身手之俐落、攻擊之凌厲,完全就像她的槍法一樣,讓他意外又心驚。兩年半的時間,讓她完全脫胎換骨,縱使他的體型、氣力都大上她許多,卻無法在這場武鬥中佔到便宜。
凌曦目標在摘下他的面具,所以近搏擊中,她露出左邊的空隙,引他攻向左方的同時,右拳用力擊出。
F悶哼一聲,面具應聲飛開,露出了他的真面目。凌曦連續要擊出的左拳,在看見他的臉時,頓時停住。
怎、怎麼可能?
發現面具飛開,F臉色一變,已經掩藏不住秘密,他乾脆坦然抬頭面對凌曦。
「約翰叔叔……」她不敢相信地低喃。
不可能、不可能……這不是真的……
這是夢!一定是!
「小曦,沒想到再見面,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約翰露出了一個感慨的笑容。
「這不是真的……」凌曦搖著頭,踉蹌倒退一步,拒絕相信。
一向疼她若女兒、父親最要好的朋友,怎麼可能會是殺害父親的人!?還讓父親死的那麼慘!
「我是F,也是猛幫的創立人,同時,宗正也是──我派人殺的。」約翰完全坦承。
凌曦不敢相信地瞪著他。
「為什麼?」
「為了錢、為了勢啊,小曦。」約翰笑了。「這世上,除了這兩樣東西,還有什麼值得男人追求?
我並不想殺宗正,但是他發現了我的秘密,又不肯跟我合作,堅持要告訴上級,除了殺他,我沒有其他自保的方法。」殺了他最要好的朋友,他也很難過,所以才會每年都去弔祭宗正。
「你不只殺了爸爸,還想殺我。」想起兩年半前被丟入河的事,凌曦的心頓時冰冷不已。
「小曦,我勸過你……不要報仇。」放棄報仇,他們就永遠不會有對立的一天,現在──遲了。
「就為了錢、為了勢,你身為FBI探員,卻知法犯法,不但殺了你最要好的朋友,也想殺我,你……你怎麼還能對我擺出一副慈祥長輩的面孔!?」凌曦的心感覺好痛。
F……竟是約翰叔叔,她父親最要好的朋友、她最敬愛的叔叔……為什麼?為什麼……凌曦不斷搖著頭,無法接受這種真相。
就是這個時候!
約翰突然出手,動作快的連離凌曦最近的那個中年男人也來不及救援,他制住她,將她押在身前。
「對不起了,小曦。」面對那個持槍的中年男人。「把槍丟過來。」
中年男人左右為難,暗處那雙灰眸的主人終於發出聲音──
「把槍給他吧。」
「是。」中年男人立刻照做。
「你是誰?」約翰立刻又轉向聲音的來源。
雷修長勁瘦的身軀緩緩從黑暗步了出來,他不理會約翰的問話,只是望向凌曦,眼神像在歎息。
「我不是告訴過你,要冷靜嗎?」
凌曦被動地望著他,搖搖頭。
她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
「放開她吧,你已經沒有機會了。」雷淡淡地對約翰道。
「是嗎?」約翰踢槍、接起,然後用力轉了下凌曦被反剪於身後的手臂,提醒雷,他手上還有一個人質。
凌曦因為約翰的舉動而擰住眉頭,露出痛苦的表情,但不肯痛呼出聲。
雷灰眸裡嗜血的光采一閃而過,忽然笑出聲。
「你真以為,你可以拿她當保命符嗎?」
「至少,我可以先殺你。」約翰槍口對著雷,毫不猶豫扣下扳機。
「不!」凌曦驚叫,心臟猛地收縮,無法喘氣。
但──沒有子彈。
雷冷笑一聲,灰眸抬向天空,一道電光閃過,巨大的雷聲頓時在約翰頭頂響起。
「啊!」約翰被嚇了一跳,耳朵轟隆隆地亂響。
雷就只要這瞬間。
黑色的身影迅速地向前,以反擒拿釋放凌曦被制的雙手,然後一拳擊向約翰的肚子,狠狠揍飛了他。
「唔!」約翰痛叫一聲,整個身體飛起來碰到船桅才又落下,唇角溢出血絲,抱著肚子疼痛難當。
「算你運氣差,你拿到的,正好是曦用的那把沒了子彈的槍。」雷笑得宛如地獄使者。
凌曦被雷摟著,手臂傳來的痛楚讓她清楚意識到──約翰叔叔真的是殺她父親的兇手,剛剛又要殺雷!
她狂怒地拔出雷身上的槍,槍口對準約翰、壓下保險,食指勾住扳機。
約翰緩緩抬起頭來看她。「小曦,對不起……」他無聲地說。
凌曦咬緊下唇,一直命令自己扣下扳機,親手替父親報仇,可是視線……卻突然怎麼都看不清楚了……
下雨了嗎?
為什麼她完全看不清楚了?
恍惚中,好像有雙熟悉的臂膀摟住自己。
「如果要殺他,就扣下扳機,不必猶豫。」雷冷冷淡淡的語調重現,彷彿人命一點也不重要,但是他的胸膛卻是暖的。
她──無法下殺手……
約翰叔叔可以對爸爸殘忍,可以殺了爸爸,但當時爸爸是什麼心情?會不會後悔自己沒有先去檢舉他?
不,爸爸不會後悔。他會寧願給約翰叔叔一個回頭的機會,盡自己的能力勸他,即使後來他因為這樣而死。
而約翰叔叔……終究是約翰叔叔……
想到這裡,凌曦舉著的槍,緩緩放下。伸手想抹去眼前的朦朧,才發現……原來並沒有下雨,是她哭了。
她抹掉淚水,望著約翰。
「將他、連同犯罪資料,交給FBI吧!」她的聲音,冷靜的連自己都無法相信。
「嗯?」不只雷,連約翰都訝異。
凌曦抬眼望向雷,輕聲道:
「我想,爸爸會希望我這麼做。」
那個正邪分明、重情重義的父親,只會想以合法的手段,來解決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