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嘯天親自帶著司馬嬌來拜訪龍無名和容君緋,他摸著鬍子,朗聲笑著。「我這女兒就是調皮愛玩,這下子臉丟光了,還要我這做爹的陪她丟老臉。還請兩位看在我的薄面上,原諒這野丫頭荒唐的行為。」
容君緋見司馬嘯天態度和善,語氣之間也刻意輕鬆,顯然是來示好,倩笑盈盈說道:「司馬幫主太客氣了,司馬姑娘率真可愛,我們也是樂於相交。」
司馬嬌臉上泛紅。「容姊姊,先前我行事的確魯莽,聽你這樣說,我可就更慚愧了。」上次相見後,她對容君緋極有好感,這聲姊姊發自內心,叫得親切。
龍無名盱衡過眼下的情形後,這才開口。「司馬幫主,行走江湖的人,一笑都可泯恩仇。這種小事,何足掛心,實在不用勞動司馬幫主親自前來。」
他一番話說得體面,其實只是告訴司馬嘯天,可以直接明說來意。
司馬嘯天怎麼會聽不出他這層意思,摸摸鬍子,又是展露笑顏。「龍幫主大度,可以不記我這女兒闖的禍;不過,我這女兒再不懂事,也不能不記得龍幫主的救命大恩哪!」
他一使眼色,司馬嬌便款身跪了下來。「謝龍幫主救命大恩!」她抬頭,一雙明眸含情,兩頰桃腮含羞。
容君緋見她的神態不尋常,機靈地轉了念頭——這司馬嬌不會是喜歡上她大哥了吧?
龍無名對她的異樣也有察覺,他淡淡說道:「舉手之勞,順水人情,真的不需要掛懷。」對她的態度,他不冷不熱、不迎不拒。
司馬嬌沒想到會碰到這軟釘子,轉眸對上她爹。
司馬嘯天稍是思忖半晌,爾後放聲大笑。「救命大恩,卻說是舉手之勞,龍幫主的豪氣,可又讓我見識了。」
笑聲中,司馬嬌不再那樣難堪,她也就順勢起來。
司馬嘯天再言。「龍幫主這樣的人,可不只是老夫敬重,也是姑娘們仰慕的對象。可惜,好像沒聽過什麼姑娘,受到龍幫主青睞。」
龍無名一笑。「實話說,幫務繁瑣,我還無心成婚。」
聽他這麼說,司馬嘯天趕緊接口。「龍幫主,此言差矣。老夫以過來人的經驗告訴幫主,所謂男主外、女主內,若是有人料理家中瑣事,幫務方可運作順暢。」
司馬嘯天的話,再清楚不過,他今天是來替龍無名說親事的。
司馬嬌羞低下頭,卻又不時轉睞妙目,偷覷著龍無名。
容君緋緊抿朱唇,就看龍無名如何回應。
龍無名只當聽不懂司馬嘯天的話,一逕地說:「說到這,我得感謝我義妹,江湖事她一概不涉,可是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她可都打點妥當,我才能全力在外。」
他順著司馬嘯天的話,岔開話題,也等於間接告訴司馬嘯天,他確實無心論婚事。
「呵!呵!」司馬嘯天乾笑兩聲。「容姑娘的賢淑,有誰不知呢!只是像容姑娘這樣的好姑娘,早晚會被人討去做媳婦。到時候,龍府還是需要一個女主人的。」
「人生禍福難料,我也不自尋煩惱,到時候的事情,到時候再說吧!」龍無名一語帶過。
司馬嘯天見他確實無心再論,牽了下嘴角。「話是這樣說,只不過,有些事情早做打算,才可免日後的煩憂。」龍無名與他都是聰明人,他也不再多說,拍了拍頭,佯作恍然大悟的樣子。「瞧瞧,我年紀大糊塗了,把話說遠了,都還沒好好向龍幫主道謝呢!」
司馬嘯天一改口,拍了拍手。「來人哪!」守在龍府廳外的貼身護衛聽到他的呼喚,這才進來。
這一進來,便朝著司馬嘯天一跪,恭恭敬敬地呈上一隻盒子。
那只盒子,龍無名和容君緋都是認得的,兩人互換了眼神。
司馬嘯天起身將盒子轉給龍無名。「龍幫主,這份禮物是為了感謝你對小女的救命之恩,你可千萬要收下。」
他打開盒子,裡面便是那玉雕的「驌驦騰雲」,除此之外,還附上一隻請柬。
司馬嘯天解釋道:「為了表達感謝之意,我已命人籌備筵席,三天之後在寒舍設宴款待,屆時務請龍幫主光臨。」
龍無名一笑。「司馬幫主盛情邀約,三日之後,龍無名必當赴宴。只是這禮物太過貴重了,龍無名不好收下。」他取走請柬,將「驌驦騰雲」留下。
司馬嘯天笑道:「不瞞龍幫主,這禮物是我司馬家傳家之寶,確實貴重;不過,正是因為它貴重,我才要龍幫主務必收下。對司馬嘯天而言,沒有什麼比女兒的命更重要,救命的謝禮,萬不能輕,輕了就顯不出我的誠意了。同樣的,龍幫主可是萬不能推,推了就是看不起我司馬嘯天的誠意了。」
龍無名看著司馬嘯天,勾唇一笑。「既然幫主這樣誠意,那龍無名只好權且收下了。」
「什麼權且收下?!」司馬嘯天眼睛一亮,露了笑顏。「龍幫主可得好好保管,往後……」他故意停了」下,意有所指地說道:「往後這匹馬,就要仰賴龍幫主的照顧了。」
說完,他的眼睛並不看著「驌驦騰雲」,而是轉向司馬嬌。顯然他口中的「馬」指的乃是他的愛女司馬橋。
當著龍無名和容君緋的面前,他說話的語氣儼然將自己視為龍無名的岳丈。
司馬嬌玉顏緋紅,嬌嗔一聲。「爹,您做什麼瞧人家啦。」巧轉的妙目滿是女兒家的嬌羞風情。
「哈!哈!哈!」司馬嘯天朗聲大笑。「女兒,可以走了。」他大步一跨,拉起了司馬嬌。
司馬嬌欠身一拜。「拜別龍幫主,拜別容姊姊。」
「不送。」龍無名只是比了個手勢,略盡情誼。
「慢走。」容君緋倒是打起一抹笑,送了兩人幾步;待兩人走了之後,她回身與龍無名相對。
龍無名放下請柬說道:「他們邀我三天後到司馬府上一聚。」
容君緋湊過一看,請柬上明明白白只寫上一個名字,便是龍無名。
「宴無好宴,會無好會。」龍無名把請柬一摺,輕扔了回盒子裡。
「不會啊!」容君緋話一脫口上股酸味便冒了出來。話像是不受她自己心意管束,一股腦兒地傾出。「我倒覺得三日後的聚會,必定是翁婿相見合歡。」
一說完,她便暗咬了唇,心中直惱自己的話語和態度。
「怎麼這樣說?」龍無名頗覺得莫名無奈。
「沒事。」容君緋硬吐了兩個字,睇了龍無名一眼,又轉而對上龍無名手上的盒子。一句話就這麼伴隨著胸中的悶氣吐出。「大哥,好好顧好這匹馬吧。」說完後,她旋身踱步便走。
「這……」龍無名看著她遠去的身影,又看了手中的盒子一眼,低聲吐了一口氣。
***
三日後,雙兒提了食籃,敲著容君緋的門。「叩叩」!見容君緋並不應聲,她自己嚷道:「小姐,是我,不是幫主。」
半晌之後,容君緋開門讓她進去。
雙兒入了門之後,直往桌子走去,一一地把食籃裡的東西擺出來。「小姐,我見你這幾天吃得少,特地讓人做了些不一樣的素菜。哪,你來嘗嘗吧。」
「就是今天了……」容君緋喃喃地念。
聽到容君緋含在嘴裡的聲音,她回過頭去。「小姐,你說什麼呢?」見容君緋還杵著不動,雙兒快步到她旁邊,一把挽拉住她的手,硬把她拖到桌子邊,拉了張椅子給她坐下。
雙兒拿了筷子,就塞到容君緋手中。「嘗嘗什麼味哪。」
容君緋放下筷子,苦笑一聲。「我這幾天吃到的,只有一個味兒,就是酸。」
「什麼意思?」雙兒在她旁邊坐下,關心地探看她。
容君緋逸出喟歎。「這酸有兩層,一層是我吃醋的酸;一層是我心底難受,冒出的酸。」她眨了眨眼,潮潤眼眶竟也湧了酸熱。
「喲,小姐,別嚇我,你這是怎麼了?」雙兒未曾見過她這樣傷心,一時慌了手腳。
淚花在容君緋眼裡打轉,她吸了吸鼻中的水氣。「這司馬嘯天是來為司馬嬌說親的,雖說我明知八字明明還未一撇,可是就是會吃味。」
雙兒掏了手絹給容君緋。「小姐,你這是氣惱幫主了,所以才幾天不見他。」
容君緋拿著手絹,並不拭淚,只是一逕絞扭著。「我惱的是自己。枉費我茹素持戒多年,六根一點不淨,七情半分未除,八風一吹就動。我還以為有朝一日,大哥若能成親,我必定會為他開心,哪裡知道自己這樣不爭氣,只不過是這樣一點小事,就開始吃味。」
「那是因為小姐真的是很喜歡幫主啊,這也是人之常情嘛。」雙兒握了容君緋的手。「小姐,我看這樣吧。我陪你去找幫主,把他的心意問得明明白白的,看他對你到底有什麼交代。」說著便拉了容君緋起身。
「不要。」容君緋反拖著她坐下。「這節骨眼,應該讓大哥放手作決定,不該去為難他。」
「小姐,」雙兒氣得插腰。「今天傷心的可是你耶,什麼為不為難他的?!」
容君緋與雙兒傾吐之後,心緒已經平穩,她量度情理說道:「就我知道,大哥把『翠玉樓』讓給司馬嘯天之後,幫中的收入,一時之間確實受了影響。關於鹽的生意,大哥花了不少銀子打點,只是現在也還不是很明朗。眼前,和司馬嘯天還是應當維持友好的關係才是。你知道司馬嘯天當天何以不明白說出要提親之事,那是因為大哥意態不明,他也要留點面子。今天之約,他是信心滿滿地要大哥好好思量之後,點頭娶人。兩幫之間,若是化敵為友,對彼此助益甚大。若是為了兩幫好,大哥應當同意這門親事的。」
「小姐,」雙兒直跺腳。「你的善良體貼真是讓人氣死了。你這也要顧慮、那也要周全,那你的婚事怎麼辦?幫主要是娶了司馬嬌,那你往後還嫁不嫁人?幫主要是不娶司馬嬌,那你往後還等不等他?你今年已經十八歲了,你打算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容君緋幽幽地說:「這也只能看大哥了。」
雙兒眉頭掀飛起來。「萬萬不能看幫主啊!幫主是悶葫蘆,他的心意,沒人明白。再加上,你這也要為他體貼、那也為他著想,我看這真成了『寡婦死了兒子』——沒指望啊!」
「這……」容君緋陷入沈吟之中。
她對他的情!難道只能就這樣等下去嗎?
***
傍晚,龍無名乘了馬車到司馬府拜訪。
在下人的引領下,他進了一座雅致的別院,裡面僅有司馬嘯天、司馬嬌和孫鴻三人,看來像是家族內的聚會。
司馬嘯天一見他來,朗聲笑出。「龍幫主,光臨寒舍,真是蓬畢生輝……」他還要再說話時,赫然見到龍無名拿出裝著「驌驦騰雲」的盒子,臉色愀然一變。「龍幫主這是做什麼?」
司馬嬌笑容也僵在臉上,孫鴻的眼睛倒是亮了。
龍無名一笑,將盒子擺在桌上,並不坐下。「這禮物實在太過貴重,司馬幫主贈與之後,在下夜夜難寢,反覆思索之後,還是決定雙手退還。」
司馬嘯天瞇起眼睛,牽了下嘴角。「我還以為幫主是聰明人,怎麼做事這樣糊塗?老夫的心意、老夫的好意,龍幫主真的不明白嗎?」
龍無名坦言。「明白。就是因為明白,所以不敢收下。」
「我倒是不明白了。」司馬嘯天眼神一沈。「好好的一樁事,龍幫主為何非弄擰不可?」
龍無名勾唇一笑。「我也覺得奇怪,司馬幫主好好的一個女兒,又不是嫁不出去,為何非要我娶不可?」
「龍無名!」司馬嘯天怒氣陡生,霍然起身,翻掌一拍,桌子震了起來。
龍無名一雙黑眸平靜無波。「看來司馬幫主已經沒了胃口,在下也不打擾了。」他拱手為禮,轉身就走。
「龍無名,」司馬嘯天大喝一聲,「砰」地摔過手邊的碗。「想清楚,你要走了出去之後,我們就是敵非友了。」
龍無名回頭一笑。「江湖上誰都知道司馬幫主是個人物,做不成朋友,有司馬幫主這樣的敵人,也是爽快。」
「好狂妄的人啊!」孫鴻按捺不住,一把劍橫了出去。
龍無名身子一側,卸下他的劍勢,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劫下孫鴻的劍,「咚」地扔在地上,拍拍手說道:「看好,這就是狂妄的本事。」他瀟灑地背轉過身,大步跨出。
司馬嘯天氣到臉色發青,他雙手握拳,顫抖不已。
司馬嬌咬緊紅唇,翻撿起地上的劍。「誰都不要跟過來!」她快步飛出,緊跟著龍無名,嬌叱一聲。「龍無名,你給我站住!」
聽到她的聲音,龍無名回過頭去,夕陽餘暉下,他傲然卓立,氣勢更見不凡。
司馬嬌看他這樣,愛恨漫開交纏。「給我個理由,為什麼不娶我?我哪裡叫你看不上眼了嗎?」
她和司馬嘯天談論過龍無名,那時兩人俱以為他必定會答應婚事,沒想到他竟是不留情面的拒絕。她一生之中,讓人呵護寵愛,還未曾受過這樣的屈辱。
龍無名淡淡勾唇。「不想娶就是不想娶,不需要理由。」
司馬嬌縱掠到他前面。「你什麼交代都不給我,往後我有何顏面立足。」
「我是不娶你,而不是欠你,為什麼要給你交代?」龍無名的態度不是咄咄逼人,而是毫不掩飾的漠然。
這種冷淡,反教司馬嬌更受傷害,她怒火中燒,憤而持劍刺去。「龍無名,我恨你。」
哪裡知道,龍無名並不躲避。她怔了下,直到劍尖冒出猩紅的鮮血,她才楞地丟下了劍。「你……」
龍無名並不喊疼,只是一把揪住她的胸口,一手摟著她的腰,整個人以相貼的距離,壓迫著她。「你知道什麼是夫妻嗎?」
司馬嬌胸口急跳,呼吸困難。
「夫妻是要這樣的。」龍無名冰涼的唇,親暱地貼上她的臉頰,嚙索她的容顏。所有的氣息混亂,當中還瀰漫開血的腥味。
司馬嬌驚得花容失色。「不要!」企圖推開他。
龍無名「哼」了一聲,放開了她,冷冷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她。「現在你還明白,自己為什麼想嫁我嗎?」
「我……」司馬嬌愣愣地看他,日殘光闇,只有他一雙炯亮的眼,奇異地放著光芒,妖魅似鬼,她莫名地打了個冷顫。
龍無名轉身,身影步步隱沒,好半晌過後,司馬嬌才放聲哭出。
***
司馬嬌那一劍,刺得極深,龍無名失血過多,在回程之中,昏了過去。龍府上下,請了大夫來看,夜裡容君緋便守在他的身邊。
她正巧打了個盹,聽到他呻吟聲,霍地驚醒。「大哥。」她輕喚他一聲。
龍無名額上滲了些汗,她拿起手絹,輕輕擦拭。
「嗯」的一聲,龍無名自夢囈中翻起。他定了定睛,眼前清晰地浮現容君緋盈盈笑顏。「我正擔心你還要昏睡多久呢。」
容君緋繼續為他拭汗。「作噩夢了吧。」她長年拜佛茹素,暗香盈袖,衣袂飄動時,便逸出股讓人心安的檀馨味。
「嗯。」龍無名不否認他作了噩夢,只是輕閉上眼,貪溺在她幽香中。
她的氣息啊,總能教他安心的。
十幾歲出頭,他便開始持劍殺人。他的劍法凜利狠烈,可以一劍就刺穿那拳頭般大小的心臟,劍一抽出,鮮血噴冒,那種腥污的味道,過於嘔人,他怎麼也洗不淨。
莫名的,有時候,就是不殺人,他也會隱約聞到那種味道。
一直到他十五歲,遇到她的那年——那天,他抱起她的時候,他聞到另外一種味道,軟軟香香的甜味。
那股味道和易謝的春花不同,春花甜膩迷夢,讓人覺得不真;而她的氣息讓人覺得踏實、讓人覺得心安啊!
龍無名睜眼看她,嘴角不自覺地軟化成笑容。
容君緋漾開兩窩笑。「怎麼不說話,傻傻地看著我發笑呢?!」
龍無名揚笑,突然問:「你好像從小就不大怕我,為什麼?」
「緣吧!」容君緋偏頭一笑。「我印象很深,我第一眼見大哥時,就覺得大哥跟我爹好像,所以我一點兒也不怕。」她拉起他的手,反覆地捏著他粗糙而厚實的掌心。
她打小就愛拉著他的手,央她抱他。有一次,他自外頭回來,她一如往常地奔到他身邊,卻讓他給推開。
那時她傷心地啜泣,武德見她難過,支支吾吾地和她說,龍無名或許是剛辦完事,心情不好,才會不搭理她。後來她終於知道,原來他是做殺手的,那雙手沾滿血污。
「大哥,」她低低喚他,忽然湧起莫名的難過。「我知道做殺手,從來都不是你願意的。」
龍無名心頭一震,從來都沒有人跟他說過這句話。一直到方纔那一刻,容君緋說出那句話時,他才赫然察覺,這句話,是他一直等待的。
原來,他在等,等死者原諒,等生者救贖。
龍無名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牢牢握住她的手。一時心緒百轉,感動滿懷。
「大哥。」容君緋凝眸望他。
「好妹子。」龍無名一笑。「大哥前世不知燒得是怎樣的好香,才有你這樣好妹子。」
容君緋看著他,鼓了勇氣。「我能做的,可不只是個好妹子而已。」她還能做一個好妻子,做他的好妻子。
為了成為他的妻子,她才會費如此多的心思,去瞭解江湖上那些紛紛擾擾。
龍無名不言,只是看著她,顯然瞭解她的弦外之音。
容君緋與他相望,心音頻催,雪頰淡淡染成緋紅。
龍無名輕捏她的面頰,柔聲說:「將來能娶到妹子的,一定很有福氣。」
容君緋眼底掠過黯然失落,不過,她隨即打起一抹笑。「我的婚事,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大哥的婚事,恐怕也是沒譜了吧。我看你弄得一身的傷回來,一定是得罪司馬嘯天了。這一劍,是他刺傷的吧?」
「不,」龍無名搖頭。「是司馬嬌。」
容君緋微愕,顰蹙秀眉。「她怎麼傷得了大哥,我看是大哥讓她的。」她睜大黑白分明的眼睛。「大哥讓她,是因為有愧,還是因為有情?」
龍無名失笑,摸摸她的頭。「你想多了。我對她沒什麼感覺,若一定要說的話,我想我對她……」他頓了半晌,思索用詞,爾後才說:「我想,我是有些佩服她。」
「佩服什麼?」容君緋不解。
龍無名勾唇一笑。「我佩服她的勇氣。她喜歡一個人,就什麼都不顧忌地說了。」這一點,他便是做不來了。
容君緋這麼聽,突然笑了。「我想,就這一點,我不只是佩服,也是羨慕哪。」她對他暗示許久,他總是故意迴避,而她只好不再追逼。
他們之間,正在曖昧邊緣,進和退都不對。就像在不冷不熱的天,穿衣服一般,穿或脫都難拿捏。
「大哥,」容君緋甩開煩人的想法,清淺一笑。「等你傷好了後,和我去『清涼寺』走一趟吧,讓菩薩保佑你平安無災。」
他們的未來,她無法去求,但至少她可以求他,每天都是平平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