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立刻趕到董紹緯的住處,想勸蘇盈珊原諒董紹緯,重新接受他。
白漱玫望著緊緊縮在角落,臉上掛著淚痕的蘇盈珊,不禁放輕腳步靠近她,「我想,你應該已經想起所有的事情。」
蘇盈珊淚如雨下,神情悲痛的看著她們。
「不要再逃避了,你再逃避也無法解決事情。」白漱玫抬手想拭去她臉龐上的淚珠。
「不要靠過來!」蘇盈珊有如受驚的兔子跳離她們,目光慌亂的瞪著面前的人。
「我是白姊姊,她是陸姊姊,你忘記我們了嗎?」知曉她悲慘的遭遇,白漱攻不禁有些硬咽。
蘇盈珊瘋狂的搖頭吶喊:「我不要!我不要想起所有的事情,為什麼……」
白漱玫小心翼翼的蹲到她身旁,心酸的望著飽受驚嚇的她道:「不要再逃避了,我明白你所受的痛苦,可是你要堅強點,勇敢的面對所有的事情。」
「我只求平靜的過日子,不要……不要再靠近我了。」雖然前些日子發生什麼事她記不太清楚,卻記得眼前的人是誰,可是她心裡充滿了畏懼,一雙水眸警戒的四處張望著。
「好,我不靠近,可是你平靜的聽我說,好嗎?」白漱玫柔聲道,試圖安撫不安的她。
「我不要聽!我什麼都不要聽!」蘇盈珊雙手顫抖的摀住雙耳,她什麼都不想知道,什麼都不想聽。
「難道連你兒子也不理嗎?」白漱玫邊說邊使個眼色給陸憶娟,要她去帶蘇浩恩過來。
「兒子?」她猛地放下手,慌張的問:「浩恩在哪裡?浩恩!」
「我知道你很愛你的兒子,對不對?」瞧她為了兒子忘記了畏懼,四下尋找著兒子。
「浩恩呢?」她追不及待的想要看見兒子。
「媽媽!」蘇浩恩一看見母親,小小的身影立刻撲進她懷裡,淚流滿面的問:「媽媽,你怎麼了?」
「浩恩,媽媽的心肝寶貝。」凝視著他的臉蛋,蘇盈珊淚如決堤的落下。
「不要哭,媽媽,不要哭。」蘇浩恩伸出小手拭去她的淚水,「媽媽,你記起浩恩了嗎?病好了是不是?」
雖然生病時的媽媽不再哭,也不會再傷心了,可是他還是希望媽媽能夠記起他。
「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蘇盈珊將他緊緊摟在懷中,知道自己這些年來虧欠這個孩子太多了。
她深愛著孩子,可是心中的傷痛,卻隨著他的出現,一再的逼向她。
「媽媽,不要難過。浩恩會很乖乖的,你趕快好起來,叔叔會很開心、很開心的。」
她的身體猛的僵硬起來,有些驚惶的說:「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浩恩,我們回美國的家好不好?」
「媽媽,我喜歡這裡,我喜歡叔叔當我的爸爸。你不是要當叔叔的新娘嗎?浩恩就快有爸爸了。我不要回美國的家,那裡沒有叔叔,沒有爸爸。」蘇浩恩渴望的哀求著母親。
「你喜歡董叔叔嗎?」她美麗的雙眸中佈滿了哀傷,如果她沒有恢復記憶,或許她跟董紹緯之間尚有可能,只是她恢復記憶了,而那殘忍的事實像烙鐵般烙在彼此的心上。
一切都不可能回到從前。
太遲了。
蘇浩恩點點頭,「嗯,我好喜歡董叔叔!」
她輕撫著兒子與他相似的臉龐,強忍心痛的說:「那你留下來陪叔叔,等你想回家的時候,媽媽再來接你。」
她沒有辦法拒絕兒子的渴求,也沒有辦法殘忍的分開他們父子。
白漱玫聞言,輕歎口氣,「難道你不想告訴浩恩,誰是他的父親嗎?」
「不!」蘇盈珊緊鎖著眉心搖頭,「不要再說了,他的父親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不要再受到傷害就行了,一切就讓它過去吧。」
「是嗎?你以為你這種鴕鳥心態,可以化解所有的恩恩怨怨嗎?其實紹緯已經知道真相了。」白漱玫朝她丟下一顆炸彈。
蘇盈珊震驚的望著她,訝異道:「他怎麼可能知道?是誰告訴他的?」
她獨自忍著所有的悲痛,就是不想讓他得知真相,進而傷害自己。
這種椎心的痛,她獨自承受就夠了。
「他聽到你的夢囈,也跟他父母求證過了。」
當年她沒有辦法接受那個強暴她的人是深愛的他,逼得自己陷入精神失常的地步,那種苦她寧可自己去承受,也不願意傷害他。
為什麼自己守不住那個秘密?
為什麼他的父母要承認?
「媽媽,我的爸爸是誰?」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蘇浩恩焦急的追問。
蘇盈珊愣愣的看著猛搖著她手的兒子,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
「你會原諒他嗎?」
白漱玫的話讓她更加迷茫無助,她真的什麼都不想去面對,什麼都不想再去回想。
「媽媽,我的爸爸是誰?」
「盈珊,振作一點,勇敢去面對現實。」
「不要逼我,不要再逼我!我真的什麼都不想要,我只想要離開,其他的我什麼都不要,不要!」蘇盈珊微顫的雙手捂著滿是淚痕的臉龐,不想面對一切。
陸億娟倏地拉下她的手,語氣急切的說:「我們都明白你所受的苦,可是逃真的能解決問題嗎?你知不知道董紹緯在得知他所做的一切後,他做了什麼嗎?」
她一愣,焦急的問:「他人呢?」恐慌像潮水一波波的襲向她,她看不到他溫柔的目光,令人心安的笑容,急聲喊著:「他到哪裡去了?」
「你還是在乎他的,對不對?在你的心底,你還是深愛著他,對不對?」陸憶娟的話語像針般刺入她的心房。
「如果你還愛著他,那麼你能夠原諒他所做的事嗎?」白漱玫試探的問。
「我還愛他嗎?」從三年前開始,每一次憶起他的溫柔,惡夢就如影隨形的糾纏著她,讓她的心無法獲得平靜。
「愛嗎?」白漱玫緊張的追問。
「不愛,不愛!我再也不愛他!」她拚命的搖頭,想揮去那種混亂痛苦的感受。
不,她不要再跌入惡夢的深淵中,她不要!
「騙人,如果你不愛,你會因為肚子裡的孩子清醒過來嗎?如果你不愛,三年後你們再次相逢,你為什麼不指著他的鼻子大罵?為什麼不把你心裡所有的恨都說出來?因為在你心裡愛的人是他,不願意傷害他。」陸憶娟大聲的吼道。
「當年他什麼都不知道,他被父母下了春藥,所以他並不清楚自己做了什麼。盈珊,這件事不能完全怪他,他也是無辜的受害者。打從你無故消失後,這三年來他從沒有放棄尋找你,若不是他父母從中作梗,他早就找到你了。」白漱玫說出董紹緯心中的苦。
「沒錯,我還是愛他,可是我沒有辦法再接受他,沒有辦法原諒那件事帶給我的傷痛。我不想恨他,也不想怨他,可是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蘇盈珊語氣平靜的說,愛得太深也是一種束縛,她對他的愛與恨已經無法分離。
「那麼他死,你會開心嗎?」
這話如青天霹靂震得她渾身一僵,她不敢置信的看著她們,她們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難道他做了什麼傻事?
不!她雖恨他,卻不想他死。
她不要他死!
「他做了什麼事?」蘇盈珊抓著白漱玫的手驚慌失措的問,害怕他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他說要給你一個公道,所以舉槍自盡。」
聞言,蘇盈珊鬆開手,腦袋一片空白的望著她。
「媽,叔叔是我的爸爸嗎?」蘇浩恩聽不懂大人的話,什麼恨和原諒,他都不明白,他只關心董紹緯是不是他爸爸。
凝視著兒子渴望的雙眸,蘇盈珊的世界徹底毀滅,他怎麼可以舉槍自盡,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她不想要他死呀!
她從來都沒有要他死的意思,他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解決自己的生命?難道他可以走得心安理得嗎?
她忍住淚水,撫著兒子嬌嫩的臉龐,一字字的說:「董叔叔就是浩恩的爸爸。」
「那爸爸人呢?他在哪裡?」蘇浩恩小臉一亮,只想盡快見到他父親。
蘇盈珊轉頭望著她們,「他現在在那裡?」希望答案不是殘忍的現實。
「幸好我老公及時趕到,打歪他的槍,可是子彈仍然劃過臉,現在已經被送往醫院,詳細的情況還不清楚。」
陸憶娟上前扶起她,用袖子拭去她臉上的淚痕,「你可以原諒他嗎?他沒有辦法面對你,沒有辦去接受自己曾如此對待過你,所以才會用如此激烈的手段,想還你個公道。」
蘇盈珊沉默了半晌,在心裡下了決定後才開口說:「麻煩你們帶浩恩會見他,順便轉告他,我不恨他,我願意原諒他。」
「既然原諒,為何不親自去見他?」
「就算原諒他,我也沒有辦法再面對他。」蘇盈珊一把將孩子推到她們身邊,隨即拔腿衝出房間。
隔日,董紹緯清醒過來後,失望的問:「為什麼要救我?」
他的傷勢並不重,卻在額上留下無法消失的疤痕。他不在乎破相,除了愛得入骨的蘇盈珊外,他什麼都不在乎。
「唉,你這又是何苦?」黑駱傑能夠體會他的心情,只是自殺真的能夠化解蘇盈珊心底的苦和恨嗎?
「我要還她一個公道。」他語氣苦澀的說,回想起蘇盈珊曾住進精神病院,他就更加痛恨自己。
那兩天他究竟是怎麼對待她?竟會逼得她精神失常,一切都是他的罪過。
「這不是你的錯。」不忍見他如此自責,白漱玫柔聲安慰道。她先前見過董家夫婦,知道他們後悔不已,渴望能獲得兒子的原諒,並讓蘇浩恩認祖歸宗。
董紹緯合起雙眸,事到如今,誰對誰錯又能如何?事實就是事實,鐵一般的烙印在他心底,刺痛著他的心房。
「你還要照顧盈珊,難道你要棄她於不顧嗎?還有,你要讓你的兒子成為孤兒嗎?」
他冷硬的心微微崩裂,雙手緊緊的握住,強忍著推心的痛苦,搖頭道:「她不會原諒我。」
他無法再次面對她佈滿痛苦和悲傷的神情。
「原不原諒,你要親自問她。」陸憶娟牽著蘇浩恩的手走進病房。
蘇浩恩見著病床上的董紹緯,開心的奔到床邊,緊緊的抓著他的手,興奮的喊道:「」爹地!你是我爹地!「
董紹緯猛地一愣,驚訝的望著那張酷似自己的小臉蛋,感動的哽咽道:「是,我是你的爹地。」
他不顧仍有些虛弱的身子,一把將兒子樓在懷中,那種骨肉相認的感覺,讓他眼眶發熱。
她願意將他的身份告訴兒子,是不是代表她肯原諒他了?
希望的種子在他的心中發芽,對著白漱玫問道:「她是不是肯原諒我?是不是肯接受我?是不是……她人呢?」
發現令他牽掛於心的人兒,並未出現在病房裡,他的心一陣刺痛,失望的說:「她還是不肯原諒我。」
「多給她一些時間,也給你自己一些時間,好好的養傷。至少她肯把孩子交給你,願意告訴孩子你是他的親生父親,她還要我轉告你,她已經不恨你了,也原諒你了。」
「真的嗎?她不恨我,肯原諒我了?」董紹緯一掃失望的沮喪,心裡充滿了狂喜。「那她人呢?她什麼時候來看我?」
「她已經離開了,她需要一段時間想清楚。」白漱玫不喜歡設他的冷水,但也不能瞞著他。「我已經命人跟下去,等你傷好出院,想好以後該怎麼做之後,再去接她。我想,她應該不會接受一個想拋下她的男人,她要一個可以為她遮風避雨的避風港。」
「爸爸,我們要去接媽媽回來,我要永遠和爸爸、媽媽在一起。」蘇浩恩泫然欲泣的望著父親,他不明白媽媽為什麼把他交給白阿姨和陸阿姨就離開了,阿姨們告訴他,媽媽要他去陪受傷的爸爸,等爸爸病好了之後,再去接媽媽回來。
「嗯。」董紹緯重重的對著兒子點頭。
她需要時間,他就給她時間。
只要她不再恨他,那麼他願意靜靜的等她,等她可以再次面對他們父子。
他相信團圓的日子總有一天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