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穿著白色洋裝、一臉驚恐的女孩就站在他身後約莫五公尺處,正怯怯的覷著他。
要不是她臉上那惶然無措的表情,還有地上的影子,他差點以為自己看到傳說中的阿飄。
頓了幾秒,袁睿純才定下心神,接著目光帶了幾分好奇的打量起對方。
忽略她的狼狽與臉上的髒污不看,她的長相倒是挺清秀,當然,不能和演藝圈裡那些一個比一個嬌艷的女星們比,但那雙微漾水光的燦眸,讓她多了幾分獨特的靈秀美感。
至於她的穿著……嗯,雖然對名牌完全不感興趣,不過在這圈子裡待久了,他多少有點鑒賞能力。
女孩身上的洋裝理應價格不菲,但是如今卻像塊僅能勉強蔽體的破布,部分蕾絲被扯離布料,軟軟的垂在一邊。裸露在外的小腿、手臂儘是血痕,頭上還纏著白紗布,原該整齊梳理的長鬈發此刻亂糟糟的披散的,上頭還黏著樹葉雜草之類,怎麼看怎麼狼狽。
其中最引起他注意的,是她臉上的不安與恐懼,就像那只新來的白貓,讓一向不怎麼喜歡跟人類相處的他,莫名的對她生出一股憐惜之情。
憐惜?在意識到自己居然對個來路不明的陌生女孩產生這樣的情緒,袁睿純心中一驚。
不不不,他的同情心只針對可憐的流浪貓,從不包括麻煩的人類,縱使眼前這女孩看起來很可憐也不例外!
狠下心,不理會那求助的眼神,他提著小桶子,快步朝自己車子走去。
當他回到車邊,把桶子丟進後車箱,準備開車走人,再回頭,卻發現那女孩竟默默的跟了上來。
只是她沒有太靠近,離他和他的車子還有一小段距離,靜靜的以一種他難以抵抗的哀求目光瞧著他。
「媽的!」對望一會,他不禁低咒一聲,試圖將視線從那張可憐兮兮的小臉上移開,避免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但當他見到那雙血跡斑斑的小腿時,同情心再度冒出頭。
他真的很想一走了之,假裝什麼都沒看到,就算她遭遇了什麼慘絕人寰的經歷,但他們素昧平生,他沒必要管他人閒事。
只是想歸想,要他現在立刻上車揚長而去--他實在做不到。
「你跟著我做什麼?」最後他只好擺出招牌的壞人臉,希望她知難而退。
女孩輕顫了下,卻沒有被他嚇倒,囁嚅了一會兒,才輕聲道:「我沒地方可以去……」
「……」所以勒,她沒地方可去關他什麼事?袁睿純瞪了她幾秒,掏出手機,「我幫你打一一○。」
雖然疑惑她怎麼會莫名的出現在這裡,又為何說無處可去,但既然自己不想蹚渾水,直接把她丟給警方是最省事的做法。
可他才說完話,女孩卻忽然一臉害怕,「不--不行!不能找警察,他們會把我帶回去?!」
他狐疑的望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問出那一開始就該問的問題,「你到底出了什麼事?」
女孩的表情有幾分空茫,在聽了他的問話後,眼中突然蓄滿淚水,「我……我不知道,我前陣子出了車禍,什麼都不記得了,只知道有人想殺我,謀奪我繼承的遺產……我很害怕,只好逃出來……」
靠,這啥故事情節啊?袁睿純聽了,臉不覺黑了大半。
他寫過那麼多劇本,也很少寫這麼扯的好不好!
換作平常他早就言詞尖酸的駁斥回去,偏偏女孩臉上的恐懼太真實,彷徨無助的模樣半點不像偽裝,身上的傷也看起來超慘……
若是為了騙人,應該沒必要把自己搞得那麼淒慘吧?
所以就只剩兩種可能,一種是她撞傷了腦袋,或是有妄想症,說不定還是從哪個療養院跑出來的;另一種就是她說的是真話。
而不管是哪一種,他都沒辦法把她留在這不管。
「我昨晚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我什麼都不記得,很怕去了警局,他們又會把我送回去……」她像是想到什麼可怕的事,身子瑟縮了下。
「那你怎麼知道我會幫你?」他沒好氣的睨著她,「說不定我會直接把你抓回去給那些人,向他們討賞呢!」
他曉得自己的臉看起來有多兇惡,特別當他換上這號不耐的表情時,就算她下一秒轉身逃跑,他也不意外。
「你不會的,你只是刀子口……」呃,再加上長得凶了點。關梓恬吞口水的同時,在心中默默補充著。「我剛看到你餵那些貓咪的樣子,看起來好溫柔……你對貓咪們這麼好,一定有顆善良的心。」
不知怎的,他竟有種被她看穿的狼狽,為了掩飾,只得故作兇惡的道:「你會不會想太多了,我只是嫌錢太多沒地方花,哪裡善良了?」
她沒說話,只是睜著像無助流浪貓似的眼神望著他。
「Shit!」四目對望,無法忽視那樣的目光,他再度飆出髒話。
心中的天秤,屬於同情心的那端彷彿有顆巨石重重砸下,另一端的理智在瞬間被甩到外層空間。他非常無奈的歎口長氣,知道自己接下來恐怕沒有好日子過了。
車子駛入鄰近山區的某個小區中。
袁睿純一路上都沉默無言,直到車子在某棟別墅前停了下來,才開口說:「到了,下車吧。」
「這是你住的地方?」她看著那豪華的別墅,有點吃驚。
他和家人住嗎?不然這麼大的房子,一個人住未免太奢侈了。
「不是。」他瞧了她一眼,見她表情由訝異轉為恍然後,才又補充,「我住隔壁那間。」
她那再度錯愕的神情,不知怎的讓他惡劣的心情稍稍好轉了幾分。
袁睿純按下門鈴,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來開門。
「喲,稀客欸。」應門的是名大概三十歲左右,長相俊美的男人,一雙修長好看的眉挑得老高,「怎麼,今天終於想到要來和鄰居打交道、培養感情啦?」
「找你幫個忙。」不想多廢話,他直接指了指身後的女孩。
男人這才發現他身後跟了個人,「喔,這位是?」
「路上撿來的。」袁睿純言簡意賅,「她身上一堆大大小小的傷,麻煩你處理一下。」
「奇怪,明天太陽要從西邊升起嗎?」韓驥嘖嘖稱奇,「你居然會救人……」當他轉頭重新打量那被「撿」來的女孩,發現她滿身是傷,便沒心思再逗弄孤僻的鄰居。「你這傷到底是怎麼弄的?快進來,我替你處理,嚴重的話,說不定還得縫傷口。」
沒想到女孩只是怔怔望著他,眼中有著猶豫,最後還是袁睿純看不下去,出聲道:「進去吧,韓驥是醫生,雖然人吊兒郎當,但醫術勉勉強強還可以,讓他看一下。」
「喂,什麼叫醫術勉勉強強還可以?讓我這個知名外科醫生處理這種小傷口叫大材小用好不好?!」韓驥立刻不滿的開口抗議,「還有,小妹妹你這表情是怎麼回事?你寧可相信這個一臉壞人樣的傢伙,也不相信我?」
面對他的質問,女孩害怕的縮了縮,隨即躲到袁睿純身後。
韓驥只是抱怨個兩句,倒也沒再對她的反應表達不滿,反而側過身的讓他們進屋。「算了,你們先進來吧,我去拿藥箱。」
當韓驥替關梓恬包紮好身上的傷,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之後的事。
原因無他,她身上的傷實在太多,很多又沾上了泥濘,不得不先讓她簡單洗個澡,再用生理食鹽水替她洗淨傷口的髒污,再上藥包紮。
袁睿純幫忙清洗傷口時,見她明明很痛卻還咬唇忍著,心中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見慣演藝圈裡一個比一個美、卻又一個比一個驕縱的女人,眼前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孩卻打從見面開始,就不斷讓他產生類似同情的情緒--當然,他才不承認自己會為個陌生女孩感到心疼呢!
不過不妙,非常不妙,他覺得不對勁,卻又無法釐清此刻紛亂的思緒。
折騰了大半天,她的雙腿被裹了一層又一層,才終於將她的傷口大致上都包紮完畢。
「好啦,這樣就可以了,記得這兩天傷口別碰到水,想洗澡就用毛巾沾濕擦身體,兩天後再來換藥,順便看看傷口的復原情況。看起來是沒有需要縫合的傷口,但要是復原不佳的話,還是得去醫院一趟。」韓驥交代。畢竟他家也只有簡單的急救藥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還有她頭上的傷,這幾天也要注意有沒有頭暈噁心之類的情形出現,有的話,千萬別拖。」
「謝了。」袁睿純難得對他表示謝意,然後回頭對女孩道:「走吧。」
坐在沙發上的關梓恬卻紅了臉,難為情的開口,「我……沒力氣走了。」
她抬了抬被包得緊緊的雙腿。
包紮成那樣不至於影響走路,只是她度過驚惶失措的一天,先前全是靠著毅力才撐下來,現在心情稍微放鬆後,就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哎呀,那可怎麼辦呢?還是小妹妹你今晚睡我家客廳好了。」見袁睿純表情陰沉,韓驥立刻接口道。
倒不是他對這女孩有什麼意思,純粹是想逗逗那老擺死人臉給他看的鄰居。
然後,他很愉快的發現,效果驚人。
「不用了。」袁睿純冷冷的道,「我抱她回去就是。」
他可不放心把她一個人留在這,反正也才幾步路而已。他如此告訴自己。
只要把她當成那些受傷、需要他幫助的貓咪,只要把她當成貓咪……袁睿純在彎腰抱起她時,不斷說服自己。
可一抱起她,他在心裡哀歎。唉,他早晚有一天會被自己過度氾濫的愛心給害死!
歡迎您訪問言情小說大全,最新言情小說超速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