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趁咱們道上得以當家作主的長老們都在,我們就一次把事情說清楚,李鵬,把你兒子交出來。」虎爺——黑虎幫幫主,一名中年禿髮,挺著啤酒肚的男人,叼著一根粗大的雪茄囂張地道。
「把李勳交出來有什麼意義?」李鵬冷著臉反問。
「他媽的,李勳把我兒子打得進醫院下不了床,你別以為我會這樣就算了。」虎爺伸出戴著金鑽戒指的手指,指著李鵬破口大罵。
「那你兒子在我們季盟底下的場子鬧事,這事怎麼算?還有,他打算強姦一個未成年少女。」李鵬指出李勳之所以動手的原因。
老實說,他並不覺得兒子這麼做錯了。
虎爺的義子是個聲名狼藉的浪蕩子,幾看中的女人一定要弄上床才肯罷休,而他偏偏有性虐待傾向,不少女孩子被他玩得丟掉一條小命。
這種人生在世上只會丟男人的臉,打得他三個月下不了床算是便宜他了。
「媽的,李勳那張嘴是生來幹麼的?不會好好說嗎?誰也不希望搞成這番局面啊!」虎爺說得像他也很為難似的。
「你那兒子的脾氣跟你一樣,你以為誰說得動?」李鵬冷哼一聲。
在這件事情上,他們站得住腳,不怕對方聲音大。
「只不過是一個蹺家少女,幹麼那麼計較?李勳就不會睜隻眼閉只眼啊?」虎爺硬要把黑的說成白的就是了。
「你也不過一個乾兒子被打進醫院而已,有什麼好計較的?你也睜隻眼閉只眼吧。」李鵬涼涼的譏諷。
別人家的小孩就死不足惜嗎?太自私了。
「他媽的,我好好跟你說你不聽就是了!」虎爺憤怒的拍了下桌子。
「阿虎,別那麼激動,有事好好說。」長老們見他的血氣方剛,不禁搖頭。
年紀都一把了,還像年輕人這麼衝動,難怪會引發兩方的衝突。
「他不把李勳交出來,我今天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虎爺再次嗆聲。
「那你數次派人跟蹤李勳,對他揮刀動棍,連他的同學都不放過,這你又要怎麼算呢?」李鵬細長的眸子瞇了起來。
聽小潘說,兒子和夏實都受了傷,兒子的傷勢較為嚴重,臉和手臂都被劃了一刀,去醫院縫過後便馬上回到警局做筆錄,稍早都被夏實的母親帶走了,他們則全被擋在門外進不去夏家。
他打算等這件事情談完,再親自登門向夏家道歉。
「我可是請他來,是李勳敬酒不吃吃罰酒,逼我的人動手的。」虎爺把錯全推到李勳身上。
突然,小潘神色匆匆的走近李鵬,靠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李鵬聽了不禁眉頭都蹙緊了。
「盟主,這……」小潘也是一臉的為難。
他剛才見到夏實的母親,嬌滴滴的大美人一個,脾氣卻非常的固執,堅持要參與談判。
「這可不是辦家家酒。」李鵬真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但夏太太堅持。」小潘歎了口氣。
「你去告訴她,我馬上出去。」李鵬不希望讓夏家人蹚這渾水。
「不用了,我自己進來。」季雪笑盈盈地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臉緊張的夏實和李勳。
怎麼讓她進來了?李鵬責備的眼神投向李勳。
他也沒辦法啊—,李勳無奈的攤了攤手。
「虎爺,就是那個女的。」在第一次打鬥中吃了夏實悶虧的嘍囉,在虎爺耳邊咬耳朵。
季雪笑得如沐春風,逕自拉開椅子坐在李鵬身旁,並順手拿起桌上的凍頂烏龍茶替自己倒了一杯,捧在掌心喝了一口。
「好茶。」她滿意的勾唇微笑。「李勳、小實,都坐下,不要拘束。」在場的男人——包括三名長老、虎爺和李鵬,全都一臉怔楞的看著她隨意又優雅的舉止。
她太狂了吧!
「夏太太!」李鵬轉過頭正視季雪,正想說幾句客套話,但在看清楚她的容貌後楞了住。「你……」而在場的人,不只李鵬,連長老們都楞住了。
喝完一杯熱茶,季雪對大夥微微一笑。「嚴長老、祈長老、蔣長老,別來無恙。」被點名的三位長老頓時一陣激動的喊出,「小……小雪。」
「大鵬哥,好久不見了。」季雪對李鵬嫣然一笑。
「小雪!」李鵬不敢相信地驚呼著。
現在是什麼情形?!
夏實和李勳面面相覷,不明白為什麼這些道上赫赫有名的長老們,看到季雪後都露出一副見鬼的表情。
「媽的,你這臭女人攪什麼局?」虎爺不屑的啐了聲。
長老他聽見他這難聽的話,正要開口訓斥一番,不料一個裝著熱茶的茶杯就這樣朝虎爺射去。
茶杯打中了他的嘴,翻倒了熱燙的茶,虎爺站起身痛呼出聲。
「你搞什麼鬼!」
「閉上你的狗嘴,老娘出來混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這裡沒你說話的餘地!」季雪臉色一變,從溫柔的家庭主婦變成凶狠的母夜叉。
「哇!」夏實連忙伸手把出口的驚呼搗住,不敢叫出聲來。
原來媽媽那麼厲害,真是看不出來,剛剛那一丟勁道十足,一看就知道有練過。
天吶!她媽媽有什麼背景啊?為什麼這麼氣勢十足?
「你這臭……」
「阿虎,閉嘴,給我坐下!」嚴長老威嚴地喝斥。
虎爺雖然不爽,但因為對方是長老,而不得不忍氣吞聲,聽話坐回原位。
「小雪,你近二十年沒回來了,怎麼今天突然跑來了呢?」嚴長老的態度馬上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變得慈祥可親。
「我為了我女兒和我女兒的男朋友來的。」季雪微微一笑。「我今天去警察局保他們,這才發現,呵,有人想砍我女兒呢。」她笑得柔媚,但語氣中有濃厚的警告意味。「當然還有我女兒的男朋友了,那麼帥的臉被劃了一刀,我看了心情很、不、爽。」
「夏實是你女兒!」李鵬驚呼,卻又搖頭失笑。「這世界真是小,難怪我總覺得夏實讓我感到熟悉。」
「爸!」李勳不解地喚道。「這倒底是怎麼一回事?」
「勳,你不記得雪姨了?」李鵬好笑的問。
沒想到兒子每天到夏家報到,竟然沒有認出季雪。
李勳頓時一楞。「雪姨!」那個雪姨?!
「是啊,李勳,你小時我還抱過你喔。」季雪笑盈盈地道,「你長大後果然像你爸,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什麼啊?」夏實皺著眉頭,完全不懂現在是什麼情形。
「我跟你說。」李勳拉過夏實,在她耳邊說。
季盟之所以叫季盟,是因為創辦人姓季,而季雪則是季家第三代老幫主的掌上明珠。
就因為只有她一個女兒,因此收養了李鵬,原本老幫主的意思是要季雪嫁對給李鵬,可惜郎無情、妹無意,成年後各自婚配,季雪甚至嫁給一個劍道老師,甘心當個家庭主婦,將季盟全交給義兄李鵬,從此下落不明。
「我媽是黑道大姊頭!」聽完,夏實不敢相信地驚呼。
季盟是老幫派,老一輩的長老們全是看著季雪長大的,對她視如己出,她的離開,惹得很多人傷心不捨。
季雪有著無人能敵的交際手腕,她時而嬌媚、時而凶狠,從小在極道世家長大的她,說話頗具份量。
雖然她不過四十出頭,但她的地位卻是舉足輕重的。
「你……叫什麼虎的是吧?」季雪瞇起眼。「你是不是找人砍我女兒啊?」她口氣不但一點也不溫柔,還粗魯得很,非常有大姊頭的架式。
看他們的反應,虎爺頓時一楞,當年那個「季雪」原來真的還活著。
「這……」
「你要為你乾兒子出頭嘛,好,我也要為我女兒和李勳出頭,來,說說看,你要給我什麼交代。」季雪涼涼等他開口。
「這……」虎爺頓時啞口無言。
季雪在道上呼風喚雨的時候,他還只是個小嘍囉,而他好不容當上小角頭,她卻已經離開,再也找不到人。
他聽過她的事跡,卻沒見過她本人,沒想到,他會惹來這麼大的麻煩。
他只是對李鵬這傢伙很感冒,知道在他在動手把幫派漂白,試圖改成企業體,讓他很不爽。
什麼跟什麼,有錢就了不起嗎?以為季盟是台灣第一大幫就可以囂張啊?
總之,他就是嫉妒心作祟,加上義子剛好和李勳起了爭執,他就順勢找他們麻煩。
可想不到,當初幫李勳把他的人打得落花流水的女孩,竟然是季雪的寶貝女兒。
「這……這一切都是誤會。」虎爺連忙賠笑,和剛才氣焰高漲的模樣相距甚遠。
他或許惹得起李鵬,卻惹不起季雪啊!
長老們一直是在站在中立的立場,不偏袒李鵬也不偏袒他,只要有理就對,但季雪可不一樣,她一句話,長老們沒人會說不,要是惹得她不快,他以後會很難混下去。
「誤會?」季雪挑起眉。「你叫將近二十多個人去我女兒學校附近堵她,還帶刀、帶棍的,這都是誤會?」她冷笑。
「呃……」虎爺冷汗直流。
「好,說說你乾兒子那件事,怎麼,你還有什麼好不滿的?」季雪媚眼一瞪。
「沒被閹了算他運氣好。」
「是是是,雪姊說的是。」虎爺的氣勢馬上低了下來。
該死,他派出的人上回砍傷夏實,不會也讓她知道了吧?
「那麼李勳的事情就這麼算了,自己的兒子自己管教,養子不教父之過,別讓人以為你沒念過書。」季雪繼續數落。
「是是是……」
「嗯,那你是不是欠李勳和我女兒一句道歉?」季雪網開一面,決定放過他。
女兒沒受傷,也幫李勳把事情擺平,既然這麼順利,她就不需再計較了,免得人家說她仗勢欺人。
聞言,虎爺楞了下,他回頭發現身後的小弟都在看,頓時覺得臉上無光,卻又莫可奈何。「對不起。」他整個臉沉了下來。
今天這件事過後,還會有誰服他?
「算了、算了,都沒事了。」夏實不想把事情鬧大,息事寧人地說。
媽媽的眼神好犀利,全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氣勢,讓人覺得壓迫感好大,夏實覺得很不習慣,她還是喜歡以前那個溫柔的媽媽。
「小雪,晚上嚴伯伯作東,請你和你女兒……」
「小實。」夏實開口糾正。
「小實,一起吃宵夜。」這個小丫頭有小雪以前的味道。
「小實,叫爺爺。」季雪柔柔的笑道。
「噢,三位爺爺好。」夏實這一叫,讓三位長老甜進心坎裡了。
「好好好。」老人家笑得闔不攏嘴。
「鵬哥,你該把雙雙接回來了吧?」季雪看向身邊的李鵬。「夫妻聚少離多也不是辦法。」
「小雪……」李鵬情緒激動地看著她,原來她這十幾年來一直都注意著他們。
「我很贊成你們把季盟的經營轉向合法化,這樣弟兄們也能有一份真正的工作可做。」
「嗯,謝謝你,小雪。」李鵬感動地道。
「三八,兄妹說什麼客套話。」季雪斥責。
「想不到我們還真有緣。」李鵬大歎老天爺巧妙的安排。
「是啊,我爸沒達成的心願,就讓你兒子和我女兒去完成。」父親生前一直希望她嫁給李鵬,但他們就是不來電,對對方只有單純的兄妹情誼。
「小實,你要給我認真考上大學,聽到了沒?」季雪對著夏實耳提面命。
「可是我的成績……」夏實快哭出來了,她的成績這樣,要考上大學很難吧。
「沒關係,我會幫你。」李勳拍胸脯保證。
「嗯,我相信李勳,你們念同一所大學,等夏實畢業後李勳也退伍了,那時候就讓你們先訂婚,等念完碩士再來談結婚的事。」季雪已經打算好了,也都安排妥當了。
「什麼?媽,你要我嫁李勳?」夏實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
「對啊,李勳不錯,我滿喜歡他的。」
「媽!你喜歡李勳?你不會想跟我搶男朋友吧?我是沒差啦,可是老爸會吃醋的耶!」夏實誇張地說。
「你這孩子。」季雪受不了的搖頭失笑。
「咦?說到老爸,怪了,他怎麼還沒來啊?」夏實疑惑的看看腕表,都那麼久了,老爸怎麼還沒有趕到?
說人人到,此時夏凡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衝進餐廳。
「雪!你在哪裡?」
「凡。」一見到心愛的老公,季雪整個人變得又柔又媚的,投進老公的懷抱,完全沒有剛才那氣勢十足的大姊頭模樣。
「沒事吧?你有沒有怎樣?」夏凡著急的問。
「沒有啊,我沒事。」季雪溫柔的回答。
「嗯……看不下去了。」夏實覺得父母有時候真的很嗯心,都老夫老妻了,還那麼甜蜜,真是的。
她承認,她是有一點點嫉妒啦,希望她和李勳以後也能像爸媽一樣,結婚都二十年了,還一樣恩愛如昔。
「咦?是誰帶夏叔叔進來的?」李勳不解的問,沒有人帶應該是進不來才對,而且也沒人通報。
而唯一不用通報就能進來的人只有——
「唉!小勳勳,你的臉怎麼回事?破相了可怎麼辦?會變醜的!記得來找白叔叔幫你美容。」白醫師一走進來,馬上就看到李勳臉上掛綵。
「嗨!小姑娘,你還好吧?」白醫師露出白牙,笑嘻嘻的和夏實打招呼。
夏實臉色發白,拚命的向他打暗號,可惜他看不出來。
「什麼?你的眼睛怎麼了?有空記得去檢查一下喔,你的手還好吧?給你的藥膏有沒有效?對消除疤痕很有用對不對?」
「疤痕?」把頭埋進丈夫懷裡的季雪突然抬起頭來,瞇起眼問,「什麼疤痕?」
「咦?這不是小雪嗎?好久不見啦!」白醫師熱情的打招呼。
「我問什麼疤痕?」季雪眼神犀利地看著他。
「不就這個嘍。」白醫師翻起夏實右手的衣袖,露出一條乳白色長達十公分的傷疤,淺淺的顏色,看得出來醫生縫合技術的精湛,加上後天美容得宜,相信假以時日,疤痕都會消失不見。
「沒事、沒事。」夏實趕緊把袖子拉好,粉飾太平地低下頭,不敢看媽媽一眼。
季雪美目迸出寒光。「怎麼弄的?」
「是夏實放學回家的路上被黑虎幫的人跟蹤,閃避不及被劃了一刀,夏實不敢回家告訴父母,任憑血一直流,是李勳看不過才把她架到我那裡去包紮的。」白醫師突然發現不對,好奇的問:「咦?小雪,你今天怎麼會出現?已經有二十年沒見了吧!」
「因為夏實,是我女兒。」
「噢……什麼?!」白醫師瞪大眼睛。
夏實則閉上眼睛不敢看媽媽生氣的表情,她不要看。
「夏實的傷口流很多血?」季雪氣語輕柔地詢問。
「呃……是不少。」白醫師不敢亂講話了。
突然,季雪掙脫丈夫的懷抱衝向虎爺,瘋了似的追打。
「你竟然敢動我女兒,你好大的狗膽!老娘今天不宰了你就不叫季雪,你給我站住!」沒有人拉得住季雪,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把虎爺打成豬頭,連夏凡也都束手無策。
夏實和李勳瞪大眼,看著一向溫柔的季雪瘋了似的動手扁人,那勁道……果然是有練過的!
夏實吞了吞口水,在心底告訴自己,千萬不要惹媽媽生氣,千萬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