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還是把電話號碼換掉好了。」小歡說。
「把電話換掉,她還會想出別的花招,沒用的。」紀羽按了電梯鈕,笑說:「不要愁眉苦臉了,這種把戲,她玩一陣子就膩了,沒事的。」
電梯門關上後小歡仍然愁眉不展,「最近公司不忙,不如你陪我回巴黎看看我媽咪。」
紀羽笑笑,不置可否。
電梯到了地下停車場時,小歡仍追問:「好不好嘛!?」
「我記得你有圖要趕不是嗎?」
「我可以帶到巴黎去畫啊!」
「我打算等你把圖畫完,我也空出個十來天,我想這樣到巴黎可以輕鬆一點。」
「那我把圖交給其他設計師畫,我巴不得明天就拉著你離開這裡。」
「我發現你有一個很奇怪的反應。」紀羽開了車門讓小歡坐進去。
「什麼反應?」小歡問。
紀羽坐進駕駛座,發動了車子。「每當你一遇到挫折,你就打算回巴黎。」
小歡想想,似乎真的是這個樣子。巴黎是她母親療傷止痛的地方,神父、修女、心理醫生,是她與母親生活中最常接觸的朋友,在那個特殊的、充滿各種民族的城市裡,她們被包裹在最溫和而不刺激的環境之中。
「為什麼?」紀羽問。
「我在那裡住久了,習慣它的閒散,台灣一天到晚有人說心靈改革,可也一天到晚有擄人勒索的事情發生。」
紀羽沉默了半晌,忽然決定把車子開往生鮮超市。
「來這裡做什麼?」小歡問。
「買兩塊牛排,做給你吃。」
「你會做?」小歡詫異的瞪大了眼睛。
「會!」停妥車後,紀羽拉著她進超市,他知道新鮮的事情很快的就可以讓她不去鑽牛角尖。
紀羽選了菲力牛排、玉米筍、洋芋、胡蘿蔔……到家後,他果真動手做起晚餐。
「我在牛排館打過工。」紀羽說。
「在美國唸書的時候啊?」小歡在一旁幫忙洗菜。
「在美國唸書的時候,我還算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
小歡接道:「那就是你父親過世以後囉!」
「嗯,我擺過地攤、端過盤子、還想過當牛郎呢!」紀羽似笑非笑的說。
「喔,原來你的功夫是這麼練出來的!」小歡的玩笑話裡語帶雙關。
「什麼功夫!?」紀羽空出一隻手,擰了小歡的臉頰一下。
「我是說,做菜的功夫啦!」
晚餐上桌後,紀羽又到酒櫃拿了一瓶紅酒,「上次到巴黎,你媽送我的。」
「鬼扯!」小歡根本沒想到紀羽非但見過她母親,還把她們住的地方都買下來了。
「真的,不然我怎麼知道你喜歡印象派的音樂呢!?」
小歡張大了嘴巴,驚呼一聲:「你真的見過我媽?」
「嗯。」紀羽點點頭,「幹嘛這麼大驚小怪!?」
「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呢?」
「那個時候,我剛決定要愛你!」
「愛我是由你決定的啊?」小歡跟他抬槓了起來。
「當然,如果不是我決定愛你,你現在已經嫁給蔣樂雲,然後過著婆媳不和的悲慘日子了。」
「紫歆的日子過得不愉快嗎?」小歡聯想到紫歆與樂雲的婚姻生活。
「我想,她是想讓自己做一個徹底的改變吧!」
小歡低頭望著盤子裡的食物,「聽到樂雲跟紫歆閃電結婚的消息,我心裡真的說不出是高興還是歉疚,紫歆曾經求過我,她要我把你的感情留給她。」
小歡抬頭看看紀羽,只是他正掩飾情緒的端起酒杯要敬她。「無論如何已成事實,祝福他們吧!」
小歡也拿杯子和紀羽的杯子輕輕碰了一下。
門外電鈴忽然響起,紀羽到對講機的螢幕前問:「哪位?」
守衛室的保全人員說:「快遞公司送了一個禮盒過來。」
「有留名字嗎?」
保全人員看了看說:「沒有耶,紀先生。」
紀羽停了兩秒,「麻煩幫我打開!」
小歡看見紀羽這般慎重其事,心裡不知不覺也緊張了起來,她盯著小小的螢幕,看見保全人員仔細的拆下緞帶,撕開包裝紙。當紙盒打開時,保全人員卻像觸電般的跳了起來。
「怎麼回事!?」紀羽只看見那盒禮物掉到桌下。
「紀先生,有人跟你惡作劇!」保全人員驚魂未定的說:「裡面是個壞掉的娃娃!」
「我馬上過來!」紀羽和小歡立刻到警衛室去看那盒詭異的禮物。
玩具娃娃已被收在紙盒裡,紀羽重新打開來,只見一隻美麗的棕髮娃娃,頭被擰斷,頸項沾滿了血跡般的蕃茄醬。
「要不要報警?」保全人員問。
「不用了!小小的惡作劇,無所謂。」紀羽說,然而小歡的臉色卻十分凝重。
「嚇到你了?」紀羽溫和的問。
「沒有!」小歡強自鎮定。
紀羽將整個禮盒丟進垃圾桶裡。
保全人員猜測著說:「會不會是到你們家門口大吵大鬧的那個女人送的?我看她精神有點毛病喔!」
「她是個瘋子沒錯,最近麻煩你們了。」紀羽向保全人員道了謝以後便回房去。
「她究竟想做什麼!?」小歡苦惱的說。
「她越是耍這種手段,我越是不會理她。」紀羽蹙著眉頭,「太卑鄙了!」
然而那個斷頭的娃娃,卻讓紀羽懷疑麥麗莎是否想要傷害小歡。
翌日的晨間新聞播出了一段凌晨發生的疑似火災的惡作劇報導,但因無人員傷亡,所以新聞僅簡短的交代了事件發生的地點。
「麥麗莎究竟想做什麼呢?」紀羽憤怒的關掉電視。
原來新聞報導的地點正是小歡的住處。
小歡嚷道:「我們報警吧!她盡搞這種見不得人的把戲,我們根本防不勝防!」
「報警是沒用的,我們一來沒有證據,二來她有她的人事背景,況且她手裡還有阿Ben放狠話的錄音帶。」紀羽安撫住小歡的情緒,決定跟麥麗莎斡旋到底。
麥麗莎在紀羽身上用過的騷擾手段,阿Ben亦依照指示如法炮製,這種以牙還牙的反騷擾,似乎也讓麥麗莎大感吃不消。
下午開會時,總機轉來一通電話:「紀先生,有位麥麗莎小姐一定要跟你說話。」
「替我接過來。」紀羽說。
在場的小歡、紫歆、阿Ben莫不屏氣凝神。
「紀羽!」麥麗莎憤怒的大叫。
紀羽按了免持聽筒的按鍵,聲音瞬間猙獰的傳送了出來。
「算你狠!」電話「喀」的被切掉了。
眾人鬆了一口氣,阿Ben笑說:「紀先生這招反騷擾果然弄得這個瘋婆子吃不消了。」
紀羽面無表情的說:「讓人勒索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到此為止,大家回到各自的崗位做事吧!」
小歡卸了心頭重擔,便開心的約大夥兒晚上去唱KTV。
「好啊!」紀羽爽快的答應。
紫歆卻馬上說:「紀先生,我們今天要到度假村的工地去,時間上……」
紀羽想了想,「來得及,我們現在走吧!」
兩人匆忙的處理了手邊的事情便趕往郊區的工地。
不知是匆忙還是心不在焉,他們在路上發生了車禍。
紀羽前面的一輛黑色小客車不知為何緊急煞車,紀羽正在跟紫歆說話,不慎撞了上去。
紀羽下車來,發現前面那輛車的駕駛並沒有下來,他心想那人會不會是受了傷,便說:「紫歆,我過去看看!」
紫歆解開安全帶,也開門下車來。
紀羽走過去敲那輛車的窗子。「喂,你還好嗎?」
那人趴在方向盤上,彷彿昏迷了過去。
紀羽拉開車門:「喂!」
那人突然坐起來,還亮出一把水果刀刺向紀羽。
「麥麗莎!」紀羽大驚,往後退了一步,卻不慎被石塊絆倒。
麥麗莎躍出車外,瘋了似的拿刀要戳紀羽。紫歆趕了過來,尖叫道:「你不要亂來,麥麗莎!有話好說,把刀放下,把刀放下……」
紫歆奮不顧身的上前揪住麥麗莎,拉扯間,紫歆的手臂被砍了一道,鮮血汩汩的冒了出來,紀羽在混亂中搶下麥麗莎手上的刀子。
「我跟你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你為什麼非置我於死地不可呢?」紀羽護住了紫歆。
麥麗莎奔回自己的車上,大叫:「你騙我,你騙了我的財產!」
紀羽幾乎要氣瘋了.
紫歆道:「我們報警吧!」
麥麗莎詭異的笑起來:「你報警啊!你一報警,我就把你當年的醜事全部說出來!紀羽,你最好把夏家的財產全部給我吐出來,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
紀羽的臉色發白,額上泛著冷汗,他把紫歆扶回車上。「我送你去醫院!」
麥麗莎也緩緩的把車開走了。
「為什麼?」紫歆無論如何也弄不懂紀羽的反應。
紀羽沒回答,只是掏出手帕替紫歆將傷口包紮起來。
「你回答我啊,麥麗莎要殺你,你為什麼不敢報警呢!?」紫歆激動極了,她完全忘記此刻自己手上的傷痕正淌著血,而一心只想到紀羽的安危。
「先送你去醫院!」紀羽把車往山下開。
「紀羽,我很擔心你,你知不知道?」紫歆聲淚俱下的說:「麥麗莎根本就豁出去了,你不報警,她就會沒完沒了的糾纏下去,她今天敢拿刀砍你,誰知道她明天會做出什麼事呢?」
「夠了!」紀羽把車子停靠在路邊,他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情緒極端混亂。「紫歆,不要擔心我,我不會有事的!」
「你究竟有什麼難言之隱呢?」
紀羽將她攬進懷裡,阻止她再追問下去。「我的過往不堪回首,請你不要再問了!」
紫歆受傷的消息,令蔣家大為震驚。
蔣太太拉著樂雲在醫院候診室裡悄悄的說:「趁這個機會,叫紫歆辭職吧!她跟紀羽兩個人,孤男寡女開一部車,在偏僻的山路上遇見搶劫,這……這話傳出去,多難聽啊!」
「媽,你別老是疑神疑鬼的。」樂雲最怕他母親這種個性了。
「我才搞不懂你呢!天底下女人這麼多,你非要找跟紀羽有瓜葛的,你到底哪根筋不對啊!?」
「他們去工地,遇上搶劫也是意外嘛!」樂雲說。
「不只這樣,人家金太太上個禮拜還看過紫歆跟紀羽一起喝咖啡呢!」蔣太太言語中儘是不屑。
「一起喝咖啡有什麼了不起?」
「喝咖啡是沒什麼了不起,但是他還摸紫歆的手呢!」
「你看看你們這些三姑六婆,真是唯恐天下不亂。」樂雲發起脾氣來,把蔣太太一個人丟在椅子上,自己往診療室走去。
樂雲到了走廊的轉角處,忽然聽見小歡的聲音。
「你是為了救紀羽才受傷的吧?」
「麥麗莎像個瘋子一樣,你勸勸紀羽吧!我真擔心他會發生意外。」紫歆的焦急之心溢於言表。
「紀羽欠你的感情,真是一輩子也還不清。」小歡有感而發的說。
紫歆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愛一個人,不見得就要得到他,我現在已經想清了這一點,要不然,日子過得就太苦了。」
樂雲咳了一聲走出來。
小歡有些不自在,「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樂雲的笑容也有些勉強。
「嗯,紫歆的傷口,醫生說不要緊,你們不用太擔心。」小歡笑道:「紀羽在停車場等我,我坐電梯下去了。」
「好,Bye-bye!」紫歆跟她揮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