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齊淨雷,她渾身不禁打了個冷顫。
他對她的影響竟然還是這麼大。她一直以為幾年過去,她已經忘記以前所有的事,但事實卻不然,只要聽到他的名字,仍然讓她驚惶不已。
她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回到家裡,才推開門隨即聽到一道最甜美的聲音——
「媽——咪!」伴隨著撒嬌的稚嫩聲,囡囡蹦跳到她面前,張開一雙圓胖的小手臂,「抱抱。」
只要看到囡囡這張惹人疼愛的粉臉蛋,她所有惱人的事都會暫時拋到腦後:
她抱起囡囡的小身子,將頭埋進她小小的胸前,「囡囡,今天乖不乖?有沒有惹希文阿姨生氣?」
囡囡的小手摟著倪若霜的頸項,小臉蛋靠著她的頭,「囡囡今天非常的乖!」
「是嗎?這樣才是媽咪的心肝寶貝。」倪若霜窩心地緊摟著她。
「她今天乖才怪!」希文立即從廚房跑出來抗議。
倪若霜瞄著佯裝生氣的希文和雙手遮著小臉的囡囡,雙眼偷偷從指縫中偷看她,那可愛的大眼睛透著一抹做了壞事被察覺的心虛。
倪若霜扳開她的小手,故意問:「囡囡,你今天做了什麼壞事惹希文阿姨生氣?」
囡囡低垂著眼簾,嘟著小嘴,雙手擺在身子後面,不停地搖擺著身子,「我、我只是不小心,將希文阿姨的衣服弄濕嘛。」
倪若霜雙手握住她的雙膀,以責備的眼神盯著她,「為什麼要將希文阿姨的衣服弄濕呢?」
「因為我在電視裡看人家玩潑水,好好玩哦……」原本興高采烈說著的囡團,抬眼看著媽媽正一瞬也不瞬的盯住自己時,她連忙收起興奮的笑臉,低著頭不敢再說一個字。
「是囡囡不對,去跟希文阿姨道歉。倪若霜拍著她的小屁股催促她。
囡囡的嘴翹得老高,眼睛瞅著倪若霜,只見她雙眼一瞪,囡囡立刻走到希文的面前,小小聲地道:「希文阿姨,對不起。」
希文心疼地連忙抱起她,「其實阿姨並不生氣你潑我水,阿姨是氣你為什麼要騙媽咪說你今天很乖。」
囡囡小臉蛋立即垂下來,不說話。
「行了,去找媽咪吧,阿姨準備好晚餐就可以吃飯了。」
得到了原諒,囡囡馬上漾著甜美的笑容跑到倪若霜身旁。
倪若霜看著乖巧又討人喜愛的囡囡,早忘了所有的不愉快,抱起她又玩了起來。希文則偷笑地走進廚房。
晚上,倪若霜將囡囡哄睡後又走回客廳裡,神情頗為凝重,她為自己點上一根菸——
「你不是已經戒菸了,怎麼又開始抽了?」希文悄悄地走進客廳。
「唉」倪若霜重重地歎門氣。
「怎麼啦?天要塌了?瞧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希文輕淡地嘲諷著她。
「比天塌下來還嚴重。」倪若霜的臉上不由得染上一抹憂鬱。
聽她這麼一說,希文連忙跳到她的面前,「難不成丟了工作?如果真是這樣,也不必垂頭喪氣,至少我的店還養得活你們母女。」
「正好相反,老董還準備給我加薪百分之二十。」倪若霜愁著一張臉,苦澀的冷笑一聲。
「加薪?那是好事,你幹嘛還苦著一張臉?」希文疑惑地凝視著她。
「你知道嗎?龍唐要我出面和那魔鬼打交道,只要他肯簽下合作計畫,馬上加薪。」倪若霜委屈地對希文抱怨。
「魔鬼?誰呀?」希文好奇間著,倏地,她臉色驟變,「龍唐該不會要你去應酬,然後陪客戶上床吧?」
倪若霜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我哪那麼沒品?我還沒到飢不擇食的地步。」
「既然不是這樣,那你還有什麼好煩惱?」希文笑嘻嘻地聳著著肩膀問。
「你可知道我所指的魔鬼是誰嗎?」倪若霜愁眉不展的臉上有著一抹憎恨。
希文看到她臉上那抹毫不掩飾的惱恨,警覺地瞪大眼睛緊瞅著她,「你指的人不會就是齊淨雷吧?」
倪若霜的眼裡立刻燃起兩簇恨火,咬牙切齒地說:「就是他!」
「什麼?是齊淨雷?」希文一臉錯愕地看著倪若霜。
「就是那個魔鬼!」倪若霜咬牙切齒地說著。
「你怎麼會和他扯上關係呢?」希文蹙著蛾眉,不明就裡地問道。
「他現在是名聞遐邇的建築設計師,是所有建設公司想爭取合作的對象,凡是出自他設計的建築,就一定會賺錢。龍唐也不知道打哪兒打聽來的,知道我曾經和齊淨雷交往過,所以……所以……」倪若霜氣得全身忍不住哆嗦,話都說不下去。
「所以派你去接洽?」希文替她將話說完。
「嗯!原本以為一切都已經事過境遷,沒想到——」倪若霜百般無餘地歎著氣。
「那你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希文忍不住替她捏一把冷汗,關心地問。
「為了日後的生計,我只好答應。」倪若霜頹喪地苦笑一聲。
「你接下了?!」希文驚愕地大叫一聲。
若霜連忙用手摀住她的嘴,「噓,小聲點,你要把囡囡吵醒呀!」
希文驚惶地看著她,「萬一被齊淨雷發現囡囡,那該怎麼辦?」
「應該不會吧!他一直不知道囡囡……」倪若霜若有所思地說。
「之前他是不知道,但紙是包不住火的,萬一有一天……」
「不!絕對不會有這一天,我絕對不會讓它發生!」倪若霜一臉堅決。
「但願如此。」事已至此,希文也只能祈求她的話不會應驗。
眼看著天就要亮了,倪若霜一整晚都輾轉難眠。令她無法入眠的唯一理由,就是她心中的惡魔齊淨雷一直困擾著她。
她側著頭凝視著囡囡宛如天使般的睡顏,她的心裡有著糾結般的痛苦,別人的孩子都能在父親強而有力的羽翼下長大,而囡囡卻只能在她的呵護下長大。
想著想著,柔曦的晨光從窗戶透了進來。
她輕巧地下床,不吵醒囡囡,悄悄地準備今天的應戰對策。她決定將公司所交代的事,不拖泥帶水而要速戰速決地解決,解決之後就不再見齊淨雷這惡魔。
她決定今天就約他見面!
但是想到兩人見面,她的心裡還是存著無法消弭的害怕,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齊淨雷對她的影響還是如此大,而她所擔憂的又是什麼呢?
見到他後,自己還會為他癡迷、瘋狂嗎?
還會對他餘情未了嗎?
還有囡囡,萬一讓他知道囡囡是他的女兒,他會執意將囡囡從她的身邊搶走嗎?
思及此,她整個人陷入幾近歇斯底里的狀態,乍然大吼:「不!辦不到!」
囡囡被她的尖叫驚醒,慢慢地從床上坐起來,小手揉著一雙惺忪的睡眼,「媽咪,你怎麼了?」
倪若霜這才驚覺自己的失聲尖叫吵醒了囡囡,她慌張地緊摟著女兒,「囡囡不會離開媽咪,對不對?」
「才不呢!」圓圓迷迷糊糊地回應她。
倪若霜不由得怔愣一下。
「媽咪,等一下你去上班,不就離開我了嗎?」囡囡一臉稚氣地說著。
倪若霜霎時恍然大悟,忍不住笑出來,「對、對,等一下媽咪要去上班,就會離開囡囡。」
「媽咪,我今天會乖乖的跟著希文阿姨。」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囡囡笑嘻嘻地看著媽媽。
倪若霜心滿意足地摟著囡囡,「你今天一定要聽希文阿姨的話,媽咪早一點下班去接你們。」
「真的?」囡囡鼓著粉嫩嫩的小臉,露出一抹驚喜。
「是真的,媽咪從來不騙囡囡。」倪若霜伸出小指頭,在囡囡的眼前晃著。
囡囡開心地和她勾勾手。
希文恰巧推門進來,見她們母女間自然流露出的親暱,讓她忍不住發出淺笑。
「行了,你們還打算賴在床上多久?早餐都為你們準備好了。」希文老氣橫秋地嘀咕道。
「好了,希文阿姨生氣了,快起來刷牙洗臉。」倪若霜一把拉起圓圍。
看著囡囡鼓著一張臉、翹著小屁股跑進浴室,倪若霜和希文部忍不住搖頭輕笑。
希文回眸,好整以暇的瞅著打扮整齊的倪若霜,「瞧你今天似乎很用心裝扮自己,難不成你打算今天就去見他?」
「思!我打算速戰速決,免得夜長夢多。」倪若霜沒有回頭地緊瞅著鏡中的自己。
「也好,省得我提心吊膽。」希文幽幽地輕歎一聲。
倪若霜訝異地抬眼看她,「原來你和我一樣的想法」。
希文將頭一甩,嘔氣地說著:「本姑娘不是因為你,我是捨不得囡囡。」
倪若霜不由得走到希文的身邊,「其實這些年來,要不是你,我怎能撐到現在?不要說你捨不得囡囡,我更捨不得……」倏地,淚水盈滿她的眼眶。
希文心疼倪若霜,不禁也跟著紅了眼眶。「好了,我相信一定會沒事的,不要讓囡囡察覺到,別看這小傢伙只有三歲,心思可細密得很。」
一聽,倪若霜趕緊將淚水眨回去,勉強地擠出笑容。
「這才對嘛!」希文笑著鼓勵她,
「媽咪、媽咪,我洗好了。」囡囡咚咚地跑出來,蹦跳到媽媽的面前。
「好了,我們就去吃早餐。」
倪若霜溫柔的抱起囡囡,正轉身時,忽然想起什麼事似的,她又走回化妝台前,拿出首飾盒,從裡面挑出一枚戒指套在右手的無名指,然後在希文的面前揚一揚,「相信這理由應該可以杜絕他所有的想法。」
希文忍不住要誇獎她:「真是聰明。」
宮季揚愁眉苦臉地坐在辦公室,看著桌上堆得有如小山高的合作企劃書,又看著一臉若無其事坐在對面的齊淨雷。
「淨雷,我們到底要和哪一家合作?」宮季揚煩惱地問。
「其實,每一家我都不中意。」齊淨雷語氣冷淡的回道。
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令宮季揚一怔,「都不滿意?」他苦歎一聲,「請問閣下,您想要合作的對象,到底有什麼標準?」
齊淨雷冷冷地輕笑,「根本沒有標準。」
「沒有?少爺,這些可都是大生意,動輒都是上百億,你怎麼可以說沒標準呢?」宮季揚真的是拿他沒轍。
齊淨雷一手指著面前的合作企劃書,「都是廢紙一堆!」
「廢紙?」宮季揚對他的說法感到訝異。
「可不是嗎?只知道多蓋幾戶就可多賺些錢,完全罔顧住戶的生活品質,你說這些人的合作企劃書能看嗎?」齊淨雷不屑地冷哼。
宮季揚琢磨著齊淨雷的說辭,也覺得相當有道理,今天如果他是購屋者,他是絕對看不上其中任何一間的。
「你說得也對,那到時再說吧。」宮季揚依著齊淨雷的想法,但旋即又露出一抹詭譎的笑容,促狹地斜視著他,「聽說你最近和一個小歌星打得火熱。」
齊淨雷卻大方一笑,「咱們已經是多年的老朋友,說話還需要拐彎抹角嗎?事實上確有其事。」他毫不避諱地一口承認。
宮季揚忍不住嘲笑他:「你就是這樣,什麼叫作謙虛都不知道。」
「謙虛?季揚,你可要搞清楚,今天可都是她們自動送上門的,並不是我去招惹她們。」說著說著,齊淨雷的雷公脾氣又上來了,不可遏抑的吼道。
宮季揚無奈地搖頭輕笑,「真不知道那些女人看上你哪一點?人長得是一表人才,口袋裡麥可麥克,但是你那脾氣還真沒人忍受得了,除了——」
齊淨雷知道季揚又要提起她,他不悅地警告他:「你再往下說一個字試試看!」
宮季揚知道倪若霜是他的致命傷,如果他真的說出來,鐵定會大禍臨頭,於是聰明地不再多說一個字。
倏地,傳真機的聲音升起——
離傳真機最近的宮季揚走過去,取下來一看。
紙上寫著指名要見齊淨雷,而署名竟是——倪若霜。
他當場怔愣住,這個署名倪若霜的人,會是那個倪若霜嗎?難不成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太巧了吧!
「是誰傳來的?瞧你傻在那邊,動也不動的。」齊淨雷神情悠哉地問。
「你自己看。」宮季揚將傳真紙遞給他。
齊淨雷先是—陣冷笑,一看之下,隨即面呈一片死灰。「倪若霜……」他咬牙切齒地念道,這個署名倪若霜的人會是他日思夜想的倪若霜嗎?那個當年不說緣由即狠心離開他的倪若霜!
一抹奇異的痛楚深深攫住他,這是怎麼一回事?都已經過了這麼久……
「淨雷。」宮季揚輕喊一聲。
齊淨雷猛然從錯愕中清醒,茫然的望著宮季揚。
「你打算怎麼做?」宮季揚小心翼翼地探問。「想赴約一探究竟嗎?」
「這……」他的腦子頓時一片紊亂,理不出頭緒來。
宮季揚見他拿不定主意,索性說:「不如就去看個究竟好了。」
「不!我不去!」齊淨雷驟然恨恨地說。
「不去?你不後悔嗎?」宮季揚再次刺探他。
「我說不去就不去!替我回絕掉!」齊淨雷扯著大嗓門憤恨地嘶吼。
「好,不去就不去,何必獅吼呢?外面的人不知道還以為我倆在吵架。」宮季揚手指著玻璃窗外面,員工們見狀紛紛低下頭辦公。
齊淨雷悶聲不響地趺坐回椅子上,不發一語。
這時,秘書敲敲門走進來,「齊先生,有一位琳達小姐擅自闖入你的辦公室。」
「好,等一下我會過去。」齊淨雷面露不悅的說。
宮季揚笑謔的斜睨著他,「乖乖!追人追到辦公室來了。」
「哼!我不是說過嗎?是她們自動送上門,不是我去招惹她們。」齊淨雷雖然臉上掛苦笑,但是他的眉宇之間卻隱約有抹沉悶的壓抑。
齊淨雷歎氣站起來,「我回我的辦公室。」說完,昂首闊步地走出宮季揚的辦公室。
宮季揚無奈地搖頭輕歎,「看你能嘴硬多久?都過了四年,還……」
回到辦公室,瞥見坐在他椅子上的琳達,齊淨雷隨即一臉不悅地獅吼一聲:「起來!」
琳達被他的吼聲嚇了一跳,連忙從椅子上跳起來。
看出齊淨雷臉上的怒氣,她隨即走到他的身邊,一隻軟若無骨的手就搭在他胸前。「對不起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別生氣嘛……」她嗲聲嗲氣地安撫他,
齊淨雷卻馬上將身上那隻手拿開,「像什麼樣,你以為這是哪裡?」
「好嘛……」琳達索性整個人貼上去,「你說我們去哪裡好呢?」
「小姐,現在是我上班時間,請你放尊重點!」齊淨雷倏然而起一股怒焰,毫不思索地燒向琳達。
琳達先是一怔,暗忖著他今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但是她的臉上依然露出不以為意的嫵媚嬌笑,「你今天是怎麼了?好像吃了炸藥一樣。」
琳達心想,好不容易抱到一棵又英俊又有錢的大樹,說什麼她都得忍著脾氣遷就他。
齊淨雷輕蔑地看她一眼,霎時覺得自己的品味似乎是愈來愈低了,甚至毫無格調可言。
於是,他又獅吼一聲:「你可以走了!」
「走?要去哪裡?」琳達佯裝迷糊,企圖跟他打迷糊仗。
「聽不懂嗎?我說你可以走了,隨你高興去哪裡就去哪裡,只要從我的面前消失就可以。」他說得已夠明白。
「你……你的意思是要我……走?不!我不要離開你……」琳達不假思索地將她演戲的那一套全搬出來,一把淚一把鼻涕地抽泣著。
「你鬧夠了沒有!我只是要你現在離開別煩我。」齊淨雷已被她氣得快抓狂。
「哦——你只是要我暫時離開,好、好!我立刻就離開,你千萬別生氣,我馬上走。」說完,她抓起皮包連忙走出他的辦公室。
走到辦公室門外,她釋然地鬆口氣,還以為淨雷要跟她分手說拜拜吶!只要他不跟她說拜拜,她什麼事都願意依他。
齊淨雷跌坐在椅子上,自從看到署名倪若霜指名要找他的傳真後,整個思緒都隨著那張傳真起伏著,他的心裡有一團疑惑,如果真是倪若霜……
她忽然消失了四年,突然又來找他,是什麼目的呢?而且他悄悄的找尋她四年,卻一直沒有消息,這四年她又去了哪裡?
想起她——
除了滿懷的恨意之外,他也不得不承認白己最愛的女人,一直就只有她!
只有她能左右他的思緒、控制他的情緒。
只是她為什麼不打電話給他要用傳真呢?難道不是倪若霜,而是同名同姓的人?天底下真的會有這麼巧的事嗎?
但自從看到倪若霜三個字,不可諱言的,他整個思緒都圍繞在那個名字上……
分開四年後的倪若霜,會是什麼樣子呢?
突然,他心裡有著一股衝動,他想看個究竟!
他抓起外套,急匆匆地走出辦公室,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探清楚她是否就是苦苦找尋近四年那個狠心又負心的倪若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