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近來邊疆韃靼和瓦剌突擾嚴重,永樂帝朱棣防不勝防,因而想出了以大明公主與韃靼首領和親之計,以收攏韃靼人心,並牽制瓦剌。
為免有損大明的顯盛國威,因而此舉秘密進行,大明皇朝的百姓均被蒙在鼓裡,沒有人知道此事。
永樂皇帝為了護送公主和親,所派出浩蕩盛大的隊伍在廣大草原間排成一條蜿蜒的長龍,直往天的盡頭行去。在一般人的眼中,只會納悶誰家的商旅如此浩大,卻難以聯想到這長若巨龍的隊伍其實暗藏玄機。
「公主,要不要下來歇一歇?」
一行人在淙淙綠水分停下,在公主馬車的簾前出聲詢問的,是此次的領隊將軍朱玄機。
「好。」朱盈羅纖纖素手掀開了帝幕,由傳女引她步下馬車。「將軍,本宮有事同你商量。」
「是,公主。」朱玄機深深望了朱盈羅一眼,令一干護衛待女全在一旁休息等著,自己則與朱盈羅閃至一旁。
「累不累?」朱盈羅確定下人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旋即擔憂地望向朱玄機。
「我的身子骨是練過的,你用不著操心。」朱玄機微微一笑。「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你還不明瞭嗎?」
「可是,這樣的長途跋涉畢竟又不一樣啊!」
朱盈羅輕聲歎道:「我應該要父皇別讓你跟著一塊兒來的。」
「讓別人保護你,我可不放心。」朱玄機又是一笑。「盈羅,你與我是怎樣的緊密相連,你應當知曉。」
「可是……」朱盈羅啟唇輕歎。
「沒什麼好可是的。」朱玄機搖頭微笑,示意她別再說下去。「與你相較,我又算得了什麼?這次應該是我——」
朱盈羅飛快想摀住朱玄機的嘴,思及不妥又放下已經舉起的手。「別洩漏了身份。」她不放心地叮囑道。
「這四周又沒有人聽得到。」朱玄機唇泛著淺淺的微笑,閃亮的眸子隨著話語環顧了周圍,再度回視朱盈羅時,黑眸中竟透出嚴肅。
「有異聲!公主,上車。」朱玄機話語一完,立刻不由分說地抄起朱盈羅,將她送人馬車之中。
「將軍!」感覺到地表有著不尋常的劇烈震動,朱盈羅不放心地探頭出來一望,看見一團煙霧正朝他們飛快襲來。
是打劫或是風聲走漏,以致有人要來破壞這次的和親?她才瞧這麼一眼,粉色容顏立刻化為慘白。
「別出來!」朱玄機厲聲喊道,將朱盈羅的螓首給推回簾後。「來人哪,護好公主!」
屏息靜氣地待在馬車之中,聽著愈來愈近的轟然巨響,朱盈羅只能在心中暗自禱告這次的和親千萬別因此而受阻。
不消片刻,刀槍交錯的聲響已起,外頭顯然打得正為激烈。朱盈羅心急如焚地想探頭出去看個清楚,卻又硬生生按捺下來。
全然不會武功的她,沒有辦法給任何人實質的援助!
此念頭一起,她所乘的馬車之頂突地凌空飛下一人,車頂應聲而毀,那人順利地襲向她。
「啊——」朱盈羅無法克制地出聲驚叫,感覺自身為來人所摟緊,她下意識地扭動著全身,不斷地掙扎著。
「盈羅!」情況危急,朱玄機心慌地忘了要稱呼她的稱號,追著那攫走朱盈羅的黑衣男子,不斷地向他出招。「放開她!」
那男人顯然有一身絕佳的武功,雖然懷中已經摟了個蠕動不休的朱盈羅,還是能夠從容地接下朱玄機的攻擊。
「要我放開她?」男子邪氣一笑,銀色的瞳眸在烈日下亮得驚人。「得要更有價值的東西來換才行。」
「廢話少說!」朱玄機既要不傷害到朱盈羅,又要迫使那男人放開她,所能使的招式自是有限。
「如果能拿你來換,那要我放開她,倒也未嘗不可。」男子銀色的亮眸中閃著某種了悟的神采。
「不行!」朱盈羅聞言驚呼,手腳更為奮力地想要掙脫男人的束縛。
「看來你非常的緊張。」男子在應付朱玄機的同時,還能游刃有餘地回著朱盈羅的話語。「怎麼,這位護衛的命比你這位公主還重要不成?」
朱盈羅的掙扎明顯緩了一拍。這男子洞悉了些什麼?「小心!」她回過神來,看見男子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條鞭子。
朱盈羅這話出時已晚,男子手中的鞭子已在此時以凌厲的姿態一把勾下朱玄機的頭巾。
剎那間,烏黑有絲如飛瀑般傾瀉而下。
若不是因為現場正廝殺成一團,發現朱玄機真實性別的人,絕對不會只有劫持朱盈羅的男子。
「你——」朱玄機的面容立刻化至修自。「把公主還來!」強自壓下不定的心魂,朱玄機襲近男人的身畔。
「不——」朱盈羅心焦地喊道。「別靠近!」
朱盈羅的話再度嫌遲,男人的鞭子在此時毫不留情地捲起朱玄機的身子,朱玄機不甘示弱,利鋒一出立刻準備砍了男人的鞭子。
不料男人的鞭子非但未斷,反而是朱玄機的劍應聲斷成兩截,連人也連帶被捲至男人的懷中。
「喔?有搶劫啊?」不知何時竄出另一個有綠色眸子的男人,笑睨著眼前的一切。「看來我不英雄救美不行!」
他話語說得輕鬆簡單,招式卻一點也不含糊。擄住兩個女子的銀眸男人已然受限,自然難以招架。
一轉瞬,朱盈羅已改受困在他的懷裡。
「撤!」銀眸男子冷冷一笑,摟著朱玄機,帶著屬下迅捷離開已經被他們弄得凌亂至極的地方。
「玄機!」朱盈羅緊張地看著那就要消失在她面前的朱玄機。「你可以救她!快!救救她!」她捉緊了眼前男子的衣襟,哀求道。
「沒辦法的。」綠眸男子緩緩搖頭,扯唇後淡笑。「那個有著銀色眸子的男人是誰,你不知道嗎?」
「該不會是……一朱盈羅慘白著一張俏顏,輕喘著。
這世間上有銀色陣子的男人已經絕少,又要有那樣絕佳功夫,且看來儼然又是領袖的,在她印象之中唯有一人——
瓦剌的首領,烈戢!
「沒錯,他是烈戢。」綠眸男子微微一笑。
「或許我得拿命去搏,才能換回方纔那個人。但她如何能有你這種價值?」
「她怎麼會沒有?她也是……」朱盈羅話到唇邊,硬是止住。「這位公於,謝謝你以身相救。」她僵硬著身子,退出男人的摟抱。
「救了公主,有什麼回報嗎?」男子唇邊勾起邪魅的笑容,湛綠的眸子牢牢地鎖著她的。
「你想要什麼賞賜?」朱盈羅望了望他,又看了看那一車車的綾羅綢緞。「我什麼都可以賞給你。」
「是嗎?」男子唇畔的笑意更深,彷彿帶著什麼期盼。「我想要你以身相許。我親愛的公主。」
朱盈羅狠狠抽了一口氣,臉色頓時刷白。
「放肆!」他知道他正在跟誰說話嗎?她可是大明的公主!
「放肆?」男子邪邪笑著,顯然是在玩味她的話。
朱盈羅斜眼睨他,正打算對他置之不理時,已然被他納人他的懷中,嬌顏幾乎緊緊貼著他的俊容。
「這才叫真正的放肆!」男子的氣息吹拂在她容顏上,語聲一落,他的唇冷不防地壓覆上她的。
朱盈羅愕然一驚,想要掙扎退開,他男人的蠻力已然將她鉗制得太過牢固,她使盡氣力的抗拒,只是惹得他將她接得更緊,兩個人更密不可分。
男子的唇有著熾火般的溫度,在她顫抖的絳唇輕描慢繪,迫得她承受不住那燙人的炙熱,微張楓紅唇瓣想要呼吸,而他火燙的舌就在此時溜人她香軟的唇中,肆無忌憚地捕捉著他所能得到的一切。
他的吻瘋狂而霸道,毫不保留地奪取她口中芳香馥郁的甜蜜,糾纏著她已然迷離的神魂,讓她的嬌軀癱軟在他的索吻之中,只能下意識地依附著他。
「救公主——」
男子在聽到朱盈羅屬下的叫嚷聲之後,意猶未盡地放開她,深綠色的眸中依然燒著未熄的火炬。
「放肆!「朱盈羅早已喪失了理智,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但她所以為的使盡氣力,到他的頰上時,卻只是輕微的響聲罷了。
「吻是需要花力氣的,你不知道嗎?」男子唇邊亮著玩味的笑容,睇視著錯愕的朱盈羅。她芙頰有著火染似的排紅,為原就已經絕美的她又多添了一股野艷。
「你——」朱盈羅看著護衛已然從身後將他擒住,而他仍舊擺著不痛不癢的表情。「放開他!你們捉不住他的!」他的武功,她早見識過了!
「公主,你倒還滿客氣的。」男子微微拍了拍衣袖,對她笑了笑。
「你快走!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方纔的輕薄,我就不與你計較。」朱盈羅恨恨地瞅視著眼前無禮的男子。
「喔?原來大明的公主是這麼對待救命恩人的?」男子淡淡嘲弄著。「這我倒是見識到了!」
朱盈羅冷哼了一聲,要自己別與這黑髮綠眸的野蠻人計較那麼多。
「看來你真的很不想要我留下。」男子淺淺勾唇而笑。「那我不走似乎就太不夠意思了。」
「請快走,恕不送。」身為大明公主,她從來沒有這麼失態過,但對這位男子,她惟一能有的態度,只有冷淡。
「你巴不得要我走,難不成你正要去嫁人嗎?」男子仍立在當場,動也不動地凝視著她。
「或許,我該說和親?」他的綠眸中閃爍著知悉一切的光芒。
朱盈羅暗自壓下心中的震愕。這男人究竟知道多少?「這一切都與你無關!」她冷傲而淡漠地響應。
「與我無關?」男子極其緩慢地搖了搖頭。「不會與我無關的。」
朱盈羅挑高了秀眉。「你這話什麼意思?」
「總有一天,我會向你拿回屬於我的報酬。你等著吧,公主。」男子丟給她一個魔魅的笑容,隨即尋到他的馬匹,翻身上馬,毫不留戀地策馬飛奔。
朱盈羅望著他瀟灑離去的背影,卻掩不住心中的驚懼。他的話太有震撼力,似乎真的在暗示著某種驚人的奪取……
不!今日發生的一切已經夠多!她已經失去了玄機,沒有辦法再失去更多,她一定要完成這次和親的使命才行。
至於方纔那個綠眸男子的話語,只不過是一場夢魘而已,她這一輩子哪可能和他再有所交集?
是的,只不過是一場夢魘罷了,只要遺忘了就沒事了。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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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漠北,以草原為主的風貌,逐水草而居的生活,這是一個狂放而野蠻的國都,與中原大不相同。
「可汗。」朱盈羅徐徐進了氈包,對坐在案前的束兒帖盈盈拜倒。大婚舉行之後,她就將是他的妻子了。她忍不住抬眸偷瞧束兒帖的模樣。
束兒帖的模樣一如她之前所知悉,已是一個發白年高的老者,眉宇間帶著慈愛卻不失成嚴之氣,想來應該會恪守他與父皇的約定才是。
「快起來。」束兒帖望著眼前的纖纖佳人,眸中透出一種難解的憐愛和不捨。「你怎麼會願意來嫁我這年歲已高的老人呢?」
朱盈羅堅定地凝視著束兒帖,以再確定不過的姿態說道:「只要能夠求得天下百姓的平安喜樂,盈羅個人的姻緣又算得了什麼?況且可汗看來是講道理在仁愛之輩,值得盈羅托付終身。」
「你是個好眼力的孩子。只是在我們韃靼,並非人人都像本王一樣。」束兒帖重歎一口氣。「殘酷凶暴的人……」他止住了話。
「可汗的意思是?」朱盈羅以疑惑的目光注視著束兒帖。他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卻欲言又止。
束兒帖起身步至案前,牽過朱盈羅的柔荑,以長者的姿態握著她的玉手。「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只求你一件事。」
「可汗?」朱盈羅極端納悶。
他想要求她什麼?綾羅綢緞?珍貴藥材?
不,這些她都已經在嫁妝中帶過來了,可汗求她這些做什麼?難不成嫌不夠?
「既然過來我們韃靼,你就是我們的人了。不論發生什麼事,你都得為我們撐下去,好嗎?」束兒帖以懇求的目光瞅著她。
「那是當然。」朱盈羅頷首,不解為什麼束兒帖要特地強調這件事。
束兒帖深吸一口氣。「就算是我身亡?」
「可汗不會死的。」朱盈羅飛快說道。束兒帖雖然看起來年歲已高,又略見疲態,但是身於骨看來還算硬朗。
束兒帖微笑地搖了搖頭。「人都會死的,不過早晚而已。雖然我不想死,但是人心難測……你可知道若是我身亡,你會遭受什麼樣的待遇嗎?」
朱盈羅微微頷首。「父死於繼,兄終弟及。可汗有子,若可汗之子即位,盈羅必須成為可汗之子的妻子。」
「你不怕?」束兒帖望著一臉平靜的朱盈羅。她似乎對此沒有任何的畏懼。但是這明明是與漢禮不合的啊!
朱盈羅微微搖頭,水亮的眸中沒有絲毫的懼色。「人境隨俗,盈羅若是懼之,何必前來和親?」
「好!」束兒帖佩眼她的勇氣和智能。「雖然此次的和親沒有公開,但是我還是會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
「婚禮的大小倒是其次,百姓的和平安樂才重要。」朱盈羅的絳唇微勾成一彎淺笑。「何必一定要給我一個盛大的婚禮?」
「因為你值得。」
上身著喜氣洋洋的大紅袍衫,領袖口均滾上少見的赤貂毛,下身襯以一件大紅棉裙,編好垂下的烏絲插綴著粉艷的珊瑚和瑩白的珍珠為飾,姣好的素顏裹上淡粉的色澤,朱盈羅在侍女的巧手之下綻放出明艷照人的光彩。
朱盈羅正想跨步出帳時,突然莽莽撞撞地衝進一個傳女。「公主!」還沒有嫁給束兒帖之前,她仍是被稱為公主。
朱盈羅納悶地望向來人,柳眉微挑。「什麼事趕得那麼急?時辰不是還沒有到嗎?」
「可汗駕崩了!戎焰已在剛剛正式即位為新的可汗!」侍女著急地說道。「婚禮取消了!」
朱盈羅粉顏霎時泛白。「什麼?」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她根本沒有料到會有這種事發生!
「這是真的!奴婢剛剛也不相信,可是……戎焰確實已經在方才即位了!」侍女向朱盈羅證實道。
「好端端的,可汗怎麼會死?」朱盈羅連忙快步奔出旃帳,內心仍不敢相信那位看來慈愛的老者真的會死去。「還有,為什麼是戎焰即位?」據她所知,戎焰在韃靼的地位不過只是如同宰相而已。可汗明明還有兒子啊!
「這……」侍女隨行在她身後,欲言又止。
朱盈羅凜然回首,水眸中透出高貴不可欺的光芒。「有什麼話,別瞞我!」
侍女抵不過她眸中那迫人的精光,吞吞吐吐地說道:「奴婢聽其他女侍私下相傳,可汗他……他是被毒死的!還有,可汗的長於已經被戎焰……不,是新可汗給關起來了!」
朱盈羅原就泛白的臉色變得更為沉重。「這麼說……」束兒帖的死不是偶然!戎焰分明是有計劃的叛變在位!「快帶我去找戎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