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請換證件!」警衛有禮地要求。
她從容地拿出身份證,警衛給她一張通行證,她客氣地說謝謝,就往裡面走。
雖然來過一次,但是久沒來,對這種內部複雜的大樓,一時給他迷路了。
「請問,總經理辦公室在哪裡?」她走進一間辦公室,對其中一個職員問道。
「有什麼事嗎?」那職員並沒有直接回她話。
「他要我來找他。」她據實地說。
對方上下地打量她一番,平直的長髮隨意地紮在後頭,一件襯衫,一條牛仔褲,一雙舊布鞋,身後一個帆布背包,相貌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像個工讀生。
「先填資料!」對方遞給她一張單子。
紀芸宣接過來信手就填,不明白那沙漠猴王又在玩什麼花樣,十萬火急地命令兼威脅,逼得她一下課就上來,居然見他還得填資料。
她填好資料,遞給對方。對方看了一下。「拿著這個,往前面左轉到底。」
她又拿著那張資料卡非常困惑地離開。
又到了一間辦公室。「請問……」她話還沒問出口,一個女孩看見她,有如看到救星!
「你來了!太好了,快把這些拿去影印,一式兩份,一會兒總經理室要用。」說著丟一疊資料給她,並給她一張影印卡。
她看了一下,全部是她這次打算上來順便找的資料。「請問……」
「前面第二間是影印室,麻煩你先去印,一會兒我把其他的整理好就會去幫你印!還有那張是三號機的卡片。」女孩忙得頭都沒有抬起來,看起來很緊張。
紀芸宣只好一愣一愣地到影印室去。
沒多久剛才那女孩就來了,仍是抱一堆資料。
她對著影印機拜了一拜,閉著眼睛念:「拜託!讓我順利印完,千萬別卡紙!」然後一張一張地印。
「為什麼不用自動送紙器?」一旁的紀芸宣不解地問。
「這台機器最麻煩了,時好時壞,自動送紙更是會卡紙。」女孩邊說手邊換著。
「換部機器不就好了?」放眼望去影印室有好多影印機。
「我剛來沒多久,按排行只能用這部。」女孩口氣中有些委屈。「對了!我叫梁秀君,是秘書室的工讀生,你呢?」她友善地問著。
「紀芸宣!」她蹲下身,邊換紙,邊回答。
「啊……價、價、價,卡紙了。」梁秀君哭喪著臉,哀嚎了幾聲。
她照著機器上的指示圖一層一層地清,印了兩張又卡住了。
「我來!」紀芸宣過去把影印機外殼卸下,在工具箱拿了個扁鑽在裡面敲敲打打了幾個地方,再裝回去。「試試看!」她把資料放在自動送紙器上。
先前的幾秒,梁秀君幾乎是屏息等待,幸好一切正常。
「謝謝!你怎麼會修理呢?」梁秀君好崇拜地看著她。
「以前在學校圖書館工讀時,我們的機器也常出狀況,看多了技工修理過程,簡單的問題就學會處理了。」她帶著微笑說。
「太好了!有空你教教我,我就不怕被機器欺負了。」梁秀君的眼光都亮起來。
「現在就可以教你了!」紀芸宣非常清楚被機器欺負的苦。
「不行啦!我們得快點印完,萬一出差錯,總經理室會刮超級強烈颱風。」梁秀君比手畫腳地說。
「用別台模擬嘛!」紀芸宣非常清楚沒有其他時間可以教她的。
「好是好,可要讓別人看見了,人家會不高興!」梁秀君垂著眼有所顧慮。
「不高興什麼?」這有什麼好不高興呢?紀芸宣不懂。
「動了別人的機器,萬一有閃失,人家會說都是我弄壞的。」梁秀君說道。
「那下班後好了!你在這等我,你有事嗎?」
「我是夜間部的學生,下班後要趕去上課!明天好嗎?明天我請你吃飯,吃過以後中午休息時間你教我。」梁秀君充滿期待地問。
「可以!」紀芸宣想幫她,不妨把回去的行程延一延。「這些資料哪來的?」
「我去找來的,你知道嗎?光是這些資料,就花了一個禮拜的時間跑台北各大學校的圖書館才找到的,有些還沒找全呢!」梁秀君說的神態有著豐富的表情。
「為什麼要找呢?」紀芸宣把資料換上送紙器後,將印好的收好訂成一份一份。
「不知道!是總經理要的,大概是要給紀教授的吧。你知道我們總經理的未婚妻是很年輕的歷史系教授嗎?」她說得一臉興奮。
「只是副教授而已!」紀芸宣更正道。
「泛稱嘛!外面對大學老師不都稱教授?我們學校老師很讚賞她的博士論文哦!說那是目前研究中古婦女史最好的成果之一。」梁秀君看著資料說。
「裡面還是有些問題!」她的學位論文雖受肯定,不過自己知道不完美。
「你是念歷史系的嗎?」梁秀君覺得會這麼說的,一定是內行人。
「嗯!」她簡單地點個頭。
「那太好了,以後我寫報告,可以找你做參考,我們中通老師很嚴格耶!聽說報告寫不好會被退的!」她吐了一下舌頭,才當了新鮮人,成天聽些風聲,難免憂心忡忡。
「嗄!沒紙了,我去總務那裡領紙!」梁秀君一溜煙就跑出去了。
就見她抱了一大疊紙進來,堆得連頭都看不到。
「怎麼拿那麼多?」紀芸宣連忙幫她拿一些。
「總務處的王姊說拿些給別人用也不為過,一堆就這麼多了。」她把紙放下,換好紙,讓機器繼續印,才甩甩手,又捶捶腰。
「怎麼?不舒服?」紀芸宣看她站姿有些奇怪
「我受過運動傷害,膝蓋和腰椎都不好,不太能搬重物。」她彎著身揉揉膝。
「是不是因為你新來,所以別人欺負你呢?」紀芸宣覺得她似乎被刁難。
「多少吧!長相也有關係,我聽她們背後說我長得漂亮又招搖,所以有時候故意刁難我,可是我沒有招搖的意思。」梁秀君無辜而委屈地說。
「哦!可能有什麼誤會吧!成見往往影響人的判斷力,你忍耐些,不過要注意找出誤會的源頭,人際關係不好,的確很辛苦。」紀芸宣建議道。
「你真的對人很好,我來這裡你對我最好了。」梁秀君感動得眼中泛著淚光。
「別這麼說,你是個好女孩,別人應該很快就會發現的。」
「我們得快點印好,聽說總經理的秘書室有著暴風雨前的詭異氣氛了。」梁秀君打起精神整理資料,並說出剛剛在總務室的消息。
「怎麼說?」不明白這話什麼意思。
「據說紀教授應該在三點到總經理辦公室的,但現在還沒到,所以總經理在三點十分進簡報室時,臉是紅的,三點半出來又沒見到紀教授,臉就全黑了。」
「這麼一點事,就讓他由關公變包公?」她不以為然地搖頭。
「什麼是關公變包公?」梁秀君困惑地看著她。
「紅臉變黑臉。」她冷面笑匠般地說。
梁秀君笑得彎下腰。「芸宣!看不出來你好幽默哦!」
然而機器突然停了,見炭粉不足的訊號,梁秀君幾乎要哭出來,就差幾份。
紀芸宣打開影印機的墨夾,搖一搖,再裝回去後,機器終於苟延殘喘地印完最後的幾份資料,梁秀君把資料抱上去。
「我幫你吧!」紀芸宣說著順手拿過一些資料。
「謝謝!說實在的我有點害怕單獨見總經理。」梁秀君按了七樓。
「可想而知。」紀芸宣並不意外楊仲昕惹人厭。
「他那麼帥,又像個國王,每次被他一看,都好像會被他溶掉似的。」
「他也不過是個平凡人。」她深不以為然,沒想到秀君怕的是那猴王的魅力。
「好羨慕紀教授哦!自己學問那麼好,將來又嫁個既帥又有錢,能力又強的先生,還那麼疼她,她一定是上輩子燒了好香。」梁秀君陶醉地說著,眼中滿是光彩。
少女情懷總是詩!紀芸宣感慨地想著,她可非常後悔省了一點香油錢呢!
到了總經理室門口,梁秀君戒慎地敲敲門,只聽陰沉的一聲「進來」。
她膽怯地開門。「總經理您要的史學資料印好了。」
「放在桌子上。」楊仲昕椅背向著她們。
梁秀君把資料放好,拉著紀芸宣就走。
「你先走!我還有事。」她則把手抽出輕聲地說。
倏地楊仲昕的辦公椅轉過來,怒視著她。
「你去哪裡了?一點半就下飛機,現在幾點了?難怪不要我派司機去接!早就另有計畫是吧。」沒見她來東想西想擔心死了,一見面卻立刻疑神疑鬼的。
「總經理!她……」梁秀君不明所以卻想替紀芸宣說話。
「你怎麼還在這兒?出去。」楊仲昕對著梁秀君命令道。
梁秀君深吸一口氣。芸宣是這裡惟一對她好的人,不能見死不救,但芸宣卻要她出去,她也就只好照辦了。
「我兩點就到了。」她把身上的通行證拿給他看,果然進門時間是兩點。
「怎麼現在才來?」整棟大樓每一寸都走上十遍也不用這麼久!
「誰知道見個猴王還得填資料。」她簡單地把事情說一遍。
聽到猴王兩個字,他又氣又好笑,聽完整件事,卻有些心疼。
「印那麼久的資料!累吧。」他立刻把準備好的梨子削一顆給她吃。
「謝謝!哪裡可以洗手?」沒有接過來,因她的手沾上了一些炭粉。
楊仲昕帶她進他的個人盥洗室,要替她洗手。
「我自己來!」又不是植物人。
「你又要惹我?」他霸道地搓揉著她的手,也仔細地清去她臉上沾到的黑點,愛煞碰觸她肌膚的柔膩感。「像個小花貓似的。」他寵溺地取笑著。
紀芸宣垂著眼,不喜歡他親近又不宜拒絕時,就以沉默做抗議。
「又不高興?我這是疼你耶!」他當然也知道她的反應代表什麼。
但是他要她習慣他的疼、他的寵。只要她不拒絕,慢慢就會喜歡了,哪有女人不喜歡被寵呢?她只是還不識被寵的滋味而已。
這種念頭,除了猴王誰還會有?
離開盥洗室,看著紀芸宣津津有味地吃著梨子,楊仲昕也很想嘗一口,但是他絕不和她分吃梨子,分梨的象徵讓人忌諱。
「你就這樣來看我?穿得像女工似的,還給我穿球鞋?送給你要你穿來的衣服鞋子呢?」見她吃完,遞張紙巾給她擦手,同時搖著頭抱怨兼質問地叨念著。
她擦完手從背包裡拿出兩包紙袋,一包是衣服,一包是鞋子。
就知道她會來這招,所以他特別選了不怕縐的質料。「你哦!全天下你的膽子最大,都長得乏善可陳了,還不修邊幅邋裡邋遢的,不怕把男人給嚇跑。」
天知道她就是存心嚇跑他的,知道他會出現她總挑最舊的衣服穿,只是奇怪他那麼挑剔的人怎麼沒嚇跑!
「非要我上來到底是什麼事?」她覺得已經有足夠的精神和他周旋了。
「晚上有個應酬、禮服公司的簡報你錯過了,不過這裡有資料,你看看中意哪家,明天中午吃過飯,就去挑禮服,選化妝師,後天拍室內婚紗,大後天出外景,星期天我帶你去山區走走,星期一早上再送你搭飛機回去上課。」他把行事表遞給她,並解說了一遍。
「你事先沒說要那麼多天,我帶的書不夠看。」損失那麼多天,她得補多久才補得回原先的研究進度?
他從櫃子裡拿出一疊書。「最近新出的史學論著,我查過了你還沒有這些書。」得意地眉開眼笑,就等著她的感謝或讚賞。
「這樣很得意、很了不起是不是?用盡心思不過是要我拿你沒辦法,服從你的安排,你無可救藥!」不料她卻背起背包轉身就走。
楊仲昕拉住她的手。「你為什麼這麼刁鑽、挑剔、難伺候?晚上的應酬很重要!」深知道在激怒她的同時,得讓她講理,不然她一拗起來,絕無妥協的餘地。
「我搭最後一班飛機回台中!」甩開他的手,只能讓步到這個程度。
「婚紗照遲早要拍的,愈接近婚禮就愈多事要忙,你不想請假不是嗎?我這樣安排還不都順著你的心意,針對你的時間規畫的?」他柔聲地安撫著。
「不會有婚禮了!我高估了自己,我沒有辦法為了讓外婆安心而和你結婚,我放棄,抱歉!這個遊戲不能繼續了,楊爺爺那裡我會說清楚。」她覺得心力交瘁。
「宣!你只是氣不過而已,你知道我的安排是合理的。」他執起她的手極力地說服著。
「這不是重點,問題是你的心態,你可以事先知會我一聲,而不是安排好一切等著我接受。你那麼喜歡操縱人,我卻無法被支配著過日子。」她盡可能平心靜氣地說。
「不准!我婚宴都訂了、帖子也印了、什麼都準備好了,你才要反悔,這是不負責任的。」這會兒只得冀望責任感可以影響她的決定。
「我是不負責,可是明知現在負責,會鑄成更大的錯,只有及時停止,你名譽上的損失我會減到最低,我們停手吧!」她誠心誠意地要求著,態度卻非常堅決。
「你和我顏面掃地沒關係,可是我們楊家在政商兩界的聲譽也會因你的決定而受損,媒體追蹤下,我們約定的事一曝光,對你任職的學校也是傷害。現在不只是我們個人的事。」感受到她的決心,只好使出最後王牌。
她冷笑地甩開他的手。「我當時是怎麼了?為何會答應外婆嫁給你呢?」
「我道歉,總可以吧!」他拿下她的背包。
「你根本不覺得自己錯,就不要用虛情假意那一套哄我,那只會讓我們的關係更糟。」歎一口氣,懊惱地看著他,知道自己進退兩難。
「宣!我的確不認為自己錯了,我道歉不是要哄你,是為了怕你生氣,你說我霸道我承認,你說我專制我也沒話說,可你一味地否定我、排斥我、誤會我也是事實,動不動就說我虛情假意,我什麼時候對你虛情假意了?」他直勾勾地望著她。
「我想你、疼你、寵你,不都是事實嗎?」就是怕她認為是虛情假意,他連喜歡都不曾說。「別氣!氣壞了我會心疼,快選一家攝影公司,人家等著我們消息呢!」他慇勤地打開各家禮服公司的資料檔給她看。
這不叫哄,叫什麼?紀芸宣除了無奈還是無奈,這美猴王哄人的功夫已達行雲流水的境界,行於所當行,止於所當止,渾然天成,毫不自覺,怪他有用嗎?
紀芸宣在楊仲昕的環擁下,一走出大樓,就看見梁秀君。
「芸宣,你沒事吧!」不安地看著她,又看楊仲昕一眼。
「沒事,你怎麼還在這?不是要趕去上課?」紀芸宣看一下楊仲昕的表,五點四十。
「是啊!可是我擔心你。」梁秀君又不安地瞄了一眼楊仲昕。
「傻丫頭!」她轉頭問楊仲昕:「我們方便送她去上課嗎?」
「你需要時間化妝,我派車送她好了。」楊仲昕立刻走回警衛室安排。
「芸宣!總經理有未婚妻的。」這傻丫頭以為她被收編了。
「秀君!我叫什麼名字?」紀芸宣問道。
「紀芸宣!」梁秀君不明白她問這做什麼。
「你們總經理的未婚妻叫什麼名字?」她只得再暗示。
「紀教授!哦不對,我想一下,好像叫紀芸宣。啊?!不會吧!」她這才發現自己闖了什麼禍。
「所以你不用擔心我,謝謝你替我找資料,明天中午我請你!十二點五分這裡等可以嗎?」她和聲問道。
「啊!什麼?可以,不對,是我請你的,也不對,你不能教我修理機器了,不……」這女孩大腦的語言中樞一時無法和思考接上線。
「那就這麼說定了。上車吧!」紀芸宣替她開了剛到的車門,催她上車。
「送她到東吳城區部,有時間幫她帶份晚餐。謝謝。」她拿出一張五百元的鈔票給司機。
楊仲昕奇怪地看她一眼,不曾見她這麼不徵詢別人的意見安排什麼事情過。
坐上車後,他不解地問:「你怎會那樣安排梁小姐的事?」
「她嚇到了,又趕時間,那傻女孩大概會擔心得不知所措,飯當然會忘了吃。」她是很體恤別人的。
「不怪她當你是工讀生,拉你做苦工?」他可是在意得很。
「不提這件事。」提到一定會問他怎麼知道她要找些什麼資料,到時候又鬧得不愉快,既然免不了要相處,就少點摩擦吧。
「我只是在你書桌上抄一份資料目錄而已,你研究上的忙我能幫的也不過是找些資料!這樣又犯著你了?」他哪會不知道為何不提?他所有的體貼她都不領情?
「謝謝!我的事喜歡自己做,需要幫忙我會開口。」紀芸宣看著窗外道。
「認識到現在,快半年了,你可一次也沒開過口!」他覺得她見外得不得了。
「我不是要你幫我拿過蘋果?」還被他偷吃一口呢!
「那是舉手之勞,算幫嗎?」這女人就只會和他吵。
「參加宴會一定要化妝嗎?」她換個話題問。
「這是禮貌!」楊仲昕還記得她對化妝的觀感:塗塗抹抹的像什麼。
「我對化妝品過敏!」
「我幫你準備好了,也幫你試過了,這種品牌你不會過敏。」
「你什麼時候試的?」她怎麼都不知道?
「你睡著的時候。」他專心地開著車。
狐疑地看他一眼。「你還趁我睡著的時候做過什麼?」紀芸宣戒備地問。
「只差沒把你變成我的人,這個答案滿意嗎?」他嘻笑地問著。
白他一眼,不能再和他多說話,不然什麼限制級的話,他都說得出口。
想起來他都覺得不可思議,他和女人的關係不可能沒有性,對她卻不過吃些小豆腐而已,重要部位除了唇因人工呼吸碰過外,可當她是貞潔女神不敢冒犯的。
他不是沒有想要她的慾望,就連作夢都想一睹她平日包得密不透風下的肌膚,是否也像露出來的部分那麼誘人的他,忍下了無數次的衝動,只因第一次抱著她睡醒來的那個清晨,她躲在浴室裡哭了。
那天她把感覺寫在活頁紙上,紓解自己的情緒,急著出門時隨手夾在書頁上,讓他無意間發現了,所以他寧願自己以其他方式解決慾望,也不肯打她的主意。
自己想起來還亂感動的,都快成為聖人了,她還譏笑他是猴王。
坐在化妝鏡前,紀芸宣足足呆了十分鐘,怎麼化妝她不知道,以為對化妝品過敏,就可以不必化妝了,誰知道那猴王就是有本事,找來無香精無人工色素又讓她不過敏的產品。
楊仲昕也在她後頭等了她三分鐘。「怎麼樣?好了嗎?」他明知故問。
「一定要嗎?」她還抱一線希望。
「你見過沒化妝的新娘嗎?今天不化,拍照總要、婚禮當天也要不是嗎?」他還有一點時間和她耗。
「我不會!今天就算了吧!」她站起身來。
楊仲昕按下她,把椅子轉過來,拿起粉底,輕輕地撲在她臉上。
「你皮膚好,淡淡的妝就很好看了。」說著他又描上眼影、刷點腮紅、唇膏,最後掃幾下原本就出色的眉。
楊仲昕自己都滿意極了,上妝後她居然稱得上美女了。「你是故意讓自己不起眼吧!」明明沒近視,卻總戴個黑框眼鏡,平常都穿些看起來像抹布的衣服,第一次來見他時更故意把皮膚曬黑,訂婚時居然就素著一張臉給他看。
「沒聽過三分長相七分打扮?這有什麼好故意的?」紀芸宣白他一眼自顧地走出去。
失言!枉費特別為了她請美容師教他學化妝,把她打扮得那麼出色,一句讚美的話也沒聽到,就只為說錯一句話。
「你不謝謝我替你服務嗎?」討也要討句好聽話來過癮。
「謝謝!」她邊走邊說。
討是討到了,可是為什麼覺得沒有質感呢?他困惑極了。
「等一下!」他從衣袋中拿出了一串珍珠項煉替她戴上,在她頸項親了一下,才覺得滿足,歡歡喜喜地挽她下樓。
「大嫂!好漂亮哦!」楊綺雲一見她,便衷心地誇讚她,李月娥也附和道。
「謝謝!你才是漂亮,媽也是。」這一對母女有著讓人驚艷的外貌,和這一屋子的俊男美女比起來,她是很普通的,不過她一點也不以為意。
「那麼可以出發了吧!」楊華生也高興她打扮打扮,還帶得出去。
應酬儘管不同階層有不同花樣,但都有共同的特色──無聊。剛開始楊仲昕陪得寸步不離,紀芸宣只得捺著性子,聽一大串人說些不甚好笑的笑話,幸好後來貴客多了,他要應付的人也多了,她才得以躲到一邊喘口氣。
百無聊賴地看著場中穿梭的人們,說實在的楊仲昕還真顯眼,他的身高佔優勢長相也出眾,那惟我獨尊的霸氣,在哪裡都刺眼,但是他卻很得人緣,這點讓紀芸宣不解,為什麼別人不覺得他狂傲霸道得惹人厭呢?
他還真的很有女人的緣,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不會相信真有許多女人對他百般討好,全然依順的。
她困惑地微蹙著眉,想不透是什麼樣的心態可以讓人願意被支配。
「想什麼想得出神?」楊立民在她耳邊輕聲地問。
「您好!」這人有點眼熟,可是她記不得。
「楊立民!你大概忘了,你和仲昕訂婚時我們見過。」他微笑地自我介紹。
「堂哥!抱歉!我認人很差的。」她客氣地說。
「你讓人意外,沒想到打扮起來這麼出色。」身著水藍色的長袖雪紡紗洋裝,將她自然清麗的氣質襯托得很搶眼。
訂婚那天見她隨意的穿著,他可暗地開心楊仲昕在女人堆再吃香,到頭來卻娶個「土」博士,現在他卻另眼相看了,她即使是在角落含著不屑的輕笑睨視滿場的傲然姿態,都那麼靈動得吸引人。
「謝謝!堂哥也很出色,想必是楊家第二代娶妻不亞於選美!」她幽默地說。
「可能哦!爺爺注重優生學,第二代取媳婦好看,第三代選聰明,生下來的孩子會永遠又出色又聰明。」他意有所指地。
紀芸宣哪會聽不出言外之意,但她只淡然一笑,隨人怎麼說了。
「那得不發生突變才行!」她仍是很幽默地答著。
「果然是個聰明的好女人,仲昕配不上你。」楊立民輕佻地打量著她說。
「堂哥!這雖是實話,也不必那麼坦白地說,這種事全是緣分。」她開始覺得被看得不愉快了。
楊立民突然爆出的笑聲,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楊華生更是朝楊仲昕直暗示。
楊仲昕兜了一圈才走過來。「和堂哥說什麼?讓堂哥這麼開心?」他一上來立刻香她一個。
「沒什麼,堂哥對優生學有研究。」她言不及義地說著。
「哦!你在暗示什麼?嗯?」他極具挑逗地問著。
「不正經!」她也佯羞地埋在他懷中。
這樣卿卿我我的場面,識趣的人自然會走開。
一聽腳步聲遠離,紀芸宣即抬頭,轉身面向外頭。「還多久可以走?」
「悶嗎?」他關心地問。
「悶是還好,但很無聊!」想做的事不能做,白白浪費時間。
「差不多了,再忍耐一會兒,拿書出來看沒關係。」他知道她書不離身的。
「不會害你丟人?」她可不是個自私鬼。
咧開性感的嘴。「就知道你喜歡我。」他好得意呀!
這個人極度的自大、自負,再加上自戀。
「怕我丟人,陪我去作秀!」他拉著她到幾個熟人那兒,卿卿我我的好不羨煞人。
回到華園都快十點了,紀芸宣洗個澡就爬上楊綺雲的床,一會就睡著了。
「宣!妝都沒卸不可以就這麼睡了。」楊仲昕搖著她。
「我洗臉了。」她眼都抬不起來了。
「好吧!那你睡,我幫你卸妝哦!」早知道她會以為臉洗一洗就沒事了,他可是很寶貝她高山清泉孕育出的雪白肌膚。
輕輕地替她卸妝,好愛摸她泛著自然光澤的嫩臉,以手指輕撫著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好想吻上那柔軟的唇瓣,但他們之間沒有愛情,所以只能想想罷了。
「哥!你來真的嗎?」一旁的楊綺雲看他柔情款款的動作,訝異地問。
「怎麼你們這些女人總是計較真的假的?」他看妹妹一眼,頗不高興。
「慾求不滿也不用這麼哀怨嘛!」楊綺雲推他一把,忍著笑說。
「你還是女孩子嗎?這種話也講得出來,多跟你嫂子學學。」楊仲昕指正道。
「最差勁的就是楊家的男人,自己百無禁忌,對女人就百般禁制。」她嗤之以鼻。
「不聽就算了!」他抱起紀芸宣就要走。
「你做什麼?嫂子說要跟我一起睡的。」楊綺雲張開雙臂攔著他。
「別那麼大聲,她睡醒只會以為她又換床了,你緊張個什麼勁?她是你大嫂,不是你妹妹!」他小聲地說著。
「色狼!」楊綺雲只丟這麼一句話,就隨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