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那一片有些刺目的紅,裘水嫣眸中驀地泛著濃濃的不解與疑惑。
皇兄幹麼沒事讓人搬了這些東西到她寢宮裡啊?
這些不都是新嫁娘要用的物品嗎?
她又用不到!
放下手中的書卷,她伸手指了指那一片紅,偏頭看向伺候在一旁的宮女信兒,問道:「這些是什麼?」
「是皇上和太子為公主大婚所準備的嫁妝。」看來宮裡上下全都知道這樁喜事了,就只有公主一人還不知道。信兒在回答時,臉上還帶著一抹開心的笑容。
大婚
她被指婚了嗎?她怎麼會不知道呢?!
父皇將她指給了誰?
莫非是……
呵!
突然間,清麗臉龐上的疑惑被一抹甜甜的笑靨所取代,一股狂喜更在她心中快速蔓延著。
這一定皇兄給她的生辰禮物吧!
那日,皇兄知道了她心儀於新科狀元陸連東的文品與人才,所以這才特地請父皇替她指了婚吧!
待嫁女兒的心情在她心裡無限發酵著,那股甜甜的歡欣讓她感覺沐浴在無比的幸福之中。
裘水嫣再次眺望著那些大紅嫁衣,驀地不再覺得它們刺目,反而是滿心的歡喜。
「太子呢?」心中已為眼前的這一切找著一個解釋,她立即忙不迭地轉頭問著侍立一旁的宮女。
她的話才問完,一記低沉而帶著寵溺的聲音已然在門邊響起,「我不正在這兒嗎?」
聞聲抬頭,但見裘水嫣臉上是笑意甜甜,宛若一隻翩然彩蝶,輕巧地飛撲到兄長懷中。
「皇兄,謝謝你!」
「謝啥?」才一進門,就受到這般熱情的對待,裘嘯天的臉上閃過一絲受寵若驚,他伸手將小丫頭給擁在懷中,問道。
「就是……就是……」終究是個待字閨中的黃花大姑娘,裘水嫣話沒敢說得太露骨,只一雙水靈兒似的眼睛已經瞟向那些御賜嫁妝。
裘嘯天是何等聰明的人物,只見妹妹那眼神一飄,已經懂得她的謝意打哪兒來了。
「就是謝謝皇兄終於替你說成這門親事是嗎?」
「嗯!」裘水嫣輕輕頷首,兄長那直接的說法讓她臉上頓時飄過一片紅暈,整個人顯似一朵嬌羞的清蓮。
「你倒還真該感謝我,要知道,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說服父皇,將你許給那樣傲然的男子。」
伸手,親暱地拉著妹妹落坐,邊說邊伸手端起宮女送上的茶水,瀟灑地一飲而盡。
「謝謝皇兄!」
情生意動的待嫁女兒心,裘水嫣一顆心裡宛若養了七八頭小鹿在哪兒撞來撞去的,即使面對兄長的取笑,依然好半晌不能平息。
瞧見妹妹那嬌羞的模樣,裘霸天眸中驀地閃過一絲憐惜與不忍,只是在裘水嫣還來不及發現時,已然隱去。
「這麼快就謝我了,你知道你要下嫁的人是誰嗎?」目光飄忽,有意無意地閃躲著妹妹那全心信賴的眸光,他輕聲問道。
「呵!」面對兄長的詢問,裘水嫣輕笑一聲,然後毫不遲疑地說道:「大哥替水嫣尋的親事一定是……」新科狀元陸連東。
一個令她心儀不已的朗朗男子。
但女人家的矜持讓她沒把那個名字說出口,只是一臉的嬌羞,直勾勾地望著打小便疼她的皇兄。
她那欲語還休的模樣讓裘嘯天倏地瞇起眼,心中有了片刻的猶豫,但終究心一橫的揭曉答案,「我替你說定的親事是前朝遺孤安樂侯軒轅極天。」
一句話僵住小臉上那燦燦的笑靨,眼神中原有的信任更轉化成濃濃的不可思議和不解。
「怎麼會?大哥弄錯了吧!」她震驚地呢喃,原本暈紅的臉龐登時血色盡失。
雖然方才裘嘯天說得這般肯定,她仍是猛地搖了搖頭,企圖說服自己聽錯了,要不然就是她大哥說錯了。
她明明跟大哥說過,她心儀的是新科狀元陸連東,那人不但儀表堂堂、溫文爾雅的氣質,更讓她在那不經意的第一眼對他芳心暗許。
「沒弄錯,這樁親事我已經呈奏父皇,父皇的聖旨也已經下了。」聲調不若以往的寵溺,是堅定、不容置疑的,而這樣的回答徹底地震碎了裘水嫣的心,腦內更是轟轟作響,找不出一絲的清明。
「大哥……」淚已盈眶,她真的不懂為什麼大哥要這般待她,她眼中有控訴,語調中有指責。「你明知道我的心已在陸連東身上,為何又……」
語未盡,淚已流。
她難過到幾乎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用滿是不解的眼光望著兄長,希望他能給她一個解釋。
如她所願呵!
像是對妹妹的淚眼婆娑視而不見,裘嘯天緊抿的薄唇微掀,冷然說道:「陸連東是個文人,對大哥的登基之路沒有太大的用處,那安樂侯打小便是個軍事奇才,要不是礙於他的身份,他早已是個大將軍,再加上他身邊那些暮龍皇朝的遺孤,個個都是雄霸一方的梟雄。」
這一番的歌功頌德聽在耳中,並沒有解除她心中的疑惑,她依然不懂得兄長的用意。
「那又如何?」
縱是蓋世奇才,也是前朝遺孤,父皇之所以留他性命,不過是想博得一個仁義的美名,對他甚至有著必然的防備。
身為皇室中人,皇兄不會不明白這層關係,為什麼他還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來
「皇兄需要這樣的人才在身邊,他和他身邊的那些人可以助皇兄成功地登上皇座。」
最近西宮幾個皇子動作頻仍,一心一意地想要將他拉下太子之位,所以他必須拉攏軒轅極天。
雖然父皇因為忌憚他的身份,對他從未重用,但他身邊卻有許多的人才,尤其是那個掌握了天霖皇朝一半經濟命脈的聞人翻雲,更是他亟欲拉攏的對象。
再加上他埋伏在軒轅極天身邊的探子說他並無反叛之心,對於復國更是興趣缺缺,是個名副其實的「安樂侯」。
既然如此,他當然要他為己所用,可不能讓其他的皇子捷足先登了。
所以,水嫣成了他的棋子,是他鞏固權勢地位的貢品。
「只要你以公主之尊下嫁給軒轅極天,那麼我就能拉攏他的勢力,也能借此牽制住那些蠢蠢欲動的皇子們。」
時值此刻,裘嘯天一丁點也不在意的將心裡的如意算盤說給妹妹聽。
水嫣身為他向來最疼愛的妹妹,自然有義務替他犧牲。
「皇兄……」兩片刷白的菱唇兒輕顫,裘水嫣多麼希望自己聽錯了,可兄長眸中的冷漠讓她清楚自個兒並沒有聽錯。「如果我不答應呢?」
身在這大內皇宮中,她已經看多那種讓人噁心的爭權奪利,她不要自己的終身也埋葬在這權勢鬥爭之中。
個性向來溫馴的她第一次有了反抗的心思。
「貴為公主,你當然可以去請求父皇收回成命,也許父皇會基於愛女心切破例也說不定,不過,容我提醒你,在這偌大的後宮中,要隨意安插個理由,將一個妃子打入冷宮,也不是多難的事。」
這是威脅,而且惡毒。
裘水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她望著眼前的男人,心中驀地湧起一股好陌生的感覺。
皇兄不是一向很疼她嗎?既然如此,他又怎麼忍心拿娘親來威脅?
裘嘯天收起臉上的冷凝,步上前,伸出厚實的大掌,一如往常般地拍了拍妹妹的頭頂,說道:「這些東西是皇兄替你準備的嫁妝,父皇也已經下旨,要讓你風光大嫁,你就安安心心地當你的新嫁娘吧!」
該說的都說了,裘嘯天再看了她一眼,就留下那一堆不再閃爍著喜氣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昂然踏步離去。
望著那曾經熟悉的身影,裘水嫣纖細的身子晃了晃,突然間一片黑霧鋪天蓋地地朝她捲來。
在閉上眼前,一顆晶亮的淚珠自她眼角滑落,在她那白皙的雪肌上劃出一條水痕。
這算什麼?這究竟算是什麼!
難道說坐擁權勢真的比血緣至親更加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