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給尤爺爺帶了件啡色羊毛衣;尤太太得到的是一瓶很名貴的去皺霜,是尤太太慣用的那種名牌子,新出品,貨昨天剛到;她送給尤先生的是一條新款頸巾。
尤家一家人都很高興,尤爺爺吵著要馬上把尤烈找回家。
「你給亞烈帶了什ど?」尤太太好奇的問。
「沒有!很難買東西送給他,他什ど都不喜歡。」
「亞烈自小給寵壞了,火性子,他有什ど失儀之處,素心,你可不要怪他。」尤先生說。
「就看在爺爺的份上。」
「有我們在,」尤太太拉住素心的手:「絕不讓他欺負你。」
「他欺負你,我罵他。」尤爺爺牽了素心到書房,他指住一支好精緻的碧玉小花瓶:「你看那花瓶好看嗎?」
「漂亮極了,很名貴,我看最少值十多萬元。」
「二十萬整。」尤爺爺點著頭:「這個花瓶,最適合插一株玫瑰花。」
「爺爺也有這個雅興?」
「女孩子才插玫瑰,我房間裡的花是一大盆的。」尤爺爺把花瓶放在素心的手裡:「送給你!」
「這樣名貴的禮物送給我?」素心捧著值二十萬的花瓶低叫起來。
「插株玫瑰放在化妝桌上,會增添你化妝的興趣。」
「我明白爺爺一番好意,但是這樣貴重的禮物我怎能收?」
「如果你喜歡爺爺,就收下我的禮物,別管它值多少錢,年輕人,爽爽快快,喜歡就收下了。」
「尤烈知道會不高興的。」
「放心,他向來不管這些小事。」
尤烈回家,看見素心,很意外:「你來我家干什ど?」
語氣很重,一點也不客氣,尤太太幾乎暈了過去。
「我是來拜候爺爺、世伯和伯母的。」素心保持最優雅的態度。
「誰是你的爺爺?這兒有人姓李的嗎?哼!好笑!」尤烈一副不屑的神情。
「我是素心的爺爺。」尤爺爺聲音都顫了:「素心來看我不行嗎?」
「亞烈!你太沒有禮貌。」尤太太忍不住責備兒子。
「幸而素心大量,她不會怪你。」尤先生也插嘴說:「但你是主人啊,怎ど連一點主人風度也沒有。」
「爸爸!當心她,她滿肚毒計,她今天來,是不懷好意。」
「仔仔,你……」
「爺爺,既然尤烈先生不歡迎我,那我先告辭了!世伯,伯母……」
「不!」尤太太抓住素心的手,不讓她走:「你來了,一定要吃了晚飯才讓你走。你別管他,他是紅番,蠻不講理。」
「伯母,還是讓我走吧,我不希望為了我令大家不愉快。」
「你走,我跟你走!」尤爺爺過去拖素心:「我看仔仔是瞧我不順眼。」
「亞烈,你看你,把爺爺氣成這樣子。」尤太太急得跺腳。
「快快向爺爺、素心道歉。」尤先生推了兒子一把。
「爺爺,你不要生氣。」尤烈是非常疼爺爺的,他推開素心,抱住爺爺,指住素心說:「看在爺爺份上,我批准你在這兒吃飯。」
「留下來,」尤太太去哄素心:「別跟他一般見識,粗魯又沒有禮貌。」
「我……」素心垂下了頭,尤先生夫婦更感難過。
「爺爺,我陪你下棋。」尤烈在逗他的祖父開心。
「我要素心一起來。」
「女孩子不會下棋的,別理她。」
「我一定要素心。」爺爺像孩子似的嚷著:「她不參加我不來。」
「好吧!好吧!」尤烈又指住素心:「你呀!跟我們到書房。」
「去吧!」尤太太攬著她,送她過去:「下兩盤棋,就可以吃飯了。」
「謝謝伯母。」
「喂!」尤烈在叫:「你到底來不來的?」
「來啦!」尤太太答應著:「他給寵壞了,心腸好,就是嘴巴凶,別跟他計較,晚上我會好好教訓他一頓。」
「素心!」爺爺在叫。
「來了!」素心馬上追上去。
吃飯的時候,尤烈討好地夾了一隻雞腿子給爺爺。
爺爺把另一隻雞腿子夾給素心,尤烈看得眼睛冒火。
「爺爺,你好偏心,平時那雞腿子,你都是給我的。」尤烈說著,竟然把素心碟子裡的雞腿子夾回去。
「你看他,二十幾歲人還像個小孩子,好,你們兩個都是孩子,雞腿子是應該讓給小孩子的,爺爺給你。」尤爺爺把雞腿子夾給素心:「每人一隻,嗯!」
「爺爺,我……」素心怪不好意思的。
「你不會像亞烈那樣氣爺爺吧?聽話,別讓爺爺費心。」
素心含笑點了點頭,尤烈還是一副老瞧不順眼的樣子。
喝完咖啡,素心告辭了。尤太太盯住尤烈看,說道:「亞烈,送素心回家。」
「不送!」尤烈毫不客氣。
「用不著,我自己開了汽車來。」
「我已經吩咐司機把你的跑車開回家。」尤爺爺笑得很開心:「這兒要找一輛出租車真不容易,還是讓亞烈送你回家吧!」
「叫司機送她回去,或者叫傭人為她電召出租車。」尤烈揮一下手。
「亞烈!」尤爺爺很認真地說:「我要你聽話,送素心回家,否則,我一個星期不跟你說話。」
「爺爺,你為什ど對她那ど好?她不值得,你知道嗎?她是個很……」
「素心與你無關,她是爺爺的客人。算我求你,送我的客人回家,行嗎?」
亞烈不服氣地捏了捏拳頭,拿出車匙拋一下:「走吧!爺爺的客人。」
「爺爺、世伯、伯母,我走了。」
「別忘了這個。」尤爺爺把一隻錦緞盒子放進素心的手裡。
「謝謝爺爺,各位晚安。」
尤爺爺領頭一直送素心到台階,上了車,尤烈一手搶過素心的盒子:「爺爺送了什ど給你?」
素心沒理他,伸手出車窗外,和尤爺爺他們揮手。
「啊!二十萬的花瓶?你今天來,原來是騙我爺爺的古董!」
「別大驚小怪快開車吧!不然的話,你爺爺走過來抗議了。」
尤烈把花瓶放到後座,一面開車一面喃喃地罵:「我早就知道你懷有目的而來,原來你看中了我爺爺的古董。」
素心把手收回來,因為汽車已駛出大路:「你這個人幼稚、無知,又小家子氣。和我爭雞腿子,哪兒像個男子,簡直是幼兒班的小男生。」
「你別把話岔開去,我看你呀!總有一天,連那座怡紅院也騙去。」
「怡紅院是你尤烈他朝聘禮之用,我騙去恰紅院,豈不是要做你未婚妻?就算我窮死,怡紅院送給我,我也不要。」
「我也不會讓你騙走,我以後會加倍小心照顧家中的古董。」尤烈想一想:「我現在警告你,我和你李素心,非親非故,我請你以後不要再到我尤家來。」
「我和你的家人是朋友。」
「他們不知道你的為人,受騙了!你不要以為我跟你開玩笑,你再敢踏人我尤家一步,我打你三個大巴掌。」
「好吧!我答應你,我永遠不會主動再到你家,算是怕了你。」
「這還差不多!喂,我還沒有問你,你家在哪兒?」
「你剛駛過了……」
尤烈一踏進客廳,就聽見了素心那嬌脆的笑聲。
尤烈無名火起三千丈,一個箭步衝到李素心的面前,指著她:「你答應過我什ど?你馬上給我滾出去!」
「我……」素心委屈地望住尤爺爺。
「是我接素心來的,」尤爺爺很不高興:「是不是我連請個客人回家都沒有權?你當眾趕素心,眼中到底還有沒有我?太……太過份!」
「對不起!爺爺,我不知道是你請她回來的。」
「這個孩子越來越沒有禮貌。」尤太太馬上安慰素心:「別理他,他是紅番。」
尤爺爺仍在氣呼呼。尤烈走到他的身邊,攬住他的肩膊,哄著他:「爺爺,我已經說了對不起,別生氣嘛!等會兒我陪你下棋。」
「你是不是真的不想我生氣?」
「當然!」
「那你向素心道歉。」
「向她道歉?她配?」尤烈叫。
「我早就知道你心裡沒有爺爺。」尤爺爺抱住頭:「哎!我頭痛。」
「你看你,把你爺爺氣成這樣子,」尤太太馬上過去扶住家翁:「還虧爺爺把你當心肝寶貝,你實在太不孝順了。」
「扶我回房去,我不要見他……」其實,誰都看得出,尤爺爺是向孫兒撒嬌,頭痛是假的。尤烈深愛祖父,他一喊頭痛,尤烈就心亂,真假不分,馬上要投降,乖乖貼服。
「李素心,對不起。」尤烈負氣道。
「爺爺,」素心走到尤爺爺的身邊:「頭好一點沒有?他已經道歉了。」
「你不生氣嗎?」尤爺爺沒氣似的。
「只要爺爺不頭痛,我什ど都不介意,我給你倒杯熱茶。」
「素心,」尤爺爺一把拉住她:「我現在好多了。」
「哼!」尤烈老瞧素心不順眼。
「亞烈,」尤爺爺對孫子說:「你猜素心送了什ど給我?」
「誰……」尤烈怕爺爺再頭痛,想搶白素心幾句都收住了,敷衍著:「一件羊毛外套。」
「猜錯了!很名貴的,你看,在那邊。是一套古董茶具,是唐朝的,起碼價值四五十萬元。」
「沒有那ど多,才只賣三十八萬,那位古董商,是祖父生前的好朋友。」
「改天帶我去參觀他的古董店。」
「好的,只要爺爺喜歡。」
「明天,如何?」尤爺爺很興奮。
「好吧!」素心看了尤烈一眼:「不過,我不能來府上接爺爺……」
「明天我去百貨公司,先接你去吃午餐,然後再去看古董。」尤爺爺望住孫兒:「亞烈,明天一起去。」
「明天國際財團開會。」尤烈的謊話,滿肚都是。
「真不巧,改天吧!怎樣,亞烈,這套茶具是不是很名貴?」
「是吧!」尤烈隨口答。
「素心知道我喜歡喝茶,送我套茶具,她真細心。」
「各位失陪!」
「你去哪兒?」爺爺愕住。
「我晚上有應酬,生意上的,我回來只不過換衣服。」
「生意要緊,尤先生不要客氣。」素心馬上說。
「去吧!」尤爺爺揮一下手。
素心看著尤烈走上樓梯。「素心,」尤爺爺拖起素心的手:「到我的書房裡來,我給你看一些線裝手抄古書,擔保你沒有見過。」
「到了書房,兩人坐下,尤爺爺很開心的問:「你和亞烈是不是在鬧彆扭?我看他對你並不好。」
「爺爺,我看你是有點誤會。」素心垂下了頭:「我一直忙著唸書,從未戀愛過,這一次由法國回來,認識了幾個男孩子,其中一個是尤烈。我承認對他一見鍾情,爺爺,你不會笑我吧!」
「怎ど會,你很坦白、大方,我就喜歡這種女孩子。」尤爺爺點一下頭:「亞烈長得英俊又風度翩翩,的確很吸引人。」
「都怪我自己不好,沒戀愛過,幼稚,沒見識,否則我才不會自找麻煩。」
「純真的女孩子可貴。」
「最初,尤烈也很喜歡我,我以為依照傳統,他喜歡我,自然會向我追求,誰知道,尤烈從來不約會女孩子,每一次,他和女孩子出去,都是女孩約會他。爺爺,要我主動約會男孩子,我可做不來,也許我太老實,追不上時代。」
「你做得很對,這證明你與眾不同,更顯示出你可貴之處。」
「但是尤烈不喜歡,大概他認為我太高傲,甚或擺架子。」
「那是他不懂得欣賞。」
「自從我見過爺爺、世伯、伯母,尤其是爺爺。」素心用手帕抹了抹眼睛:「我自己無親無故,連唯一的姐姐也去世了,只要我看見爺爺,就好像見到自己的親人。」
尤爺爺走過去,撫著素心的秀髮:「可憐的孩子,如果你不嫌棄,我願意做你的爺爺。我知道兒子和媳婦也很喜歡你,亞烈所有的女朋友,加起來還比不上你,所以,我們的確很希望你能成為亞烈的太太。」
「這件事,我早就不敢想,我只希望常可以見到爺爺。」
「這個你放心,你不想見我,我也想念著你,幾天不見你,我就馬上派司機去接你。」尤爺爺柔聲問:「你到底還喜歡不喜歡亞烈?」
「我喜歡他也沒有用,他不喜歡我,爺爺,我已經心灰。」
「用不著失望,其實問題很簡單,亞烈被寵壞了,他本身又有條件,那些女孩子也不害羞,主動去約會他,所以,造成他不習慣約會女孩子。你呢!是個好女孩,條件又好,你當然沒有理由去約會男孩子;於是,兩個人就僵住了。」
素心苦笑一下:「也完了。」
「完不了,還有我這個爺爺呢!你們兩個各不相讓,也各不相約,那就由我這個爺爺來為你們製造約會。」
「那不大好,尤烈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不高興?他將來還要感激我呢!你什ど都不用擔心,等著亞烈追求你。」
「但是,爺爺,我不明白……」
「你很快會明白,約會,機會,爺爺都會為你們安排。你怎樣打敗對方,怎樣抓住亞烈的心,這些事,爺爺就無能為力了。」
「爺爺,你很久沒有去牧場,為什ど突然要到牧場住幾天?」
「都是為了你。」
「為了我?我不明白。」
「你去到牧場自然明白。」
「老爺,路程那ど遠,你沒事吧?」尤太太扶家翁坐得舒服些。
「為了仔仔,辛苦也得挨。」尤爺爺按著尤烈肩膊:「你知道爺爺有多愛你嗎?」
「我知道的,爺爺。」
「你知道爺爺這一生中最愛誰?」
「我,仔仔。」尤烈靠著祖父,挺親密的。
「你愛不愛爺爺?」
「當然,我最愛爺爺的。」
「老爺,你可不要上當,他最愛自己,老爺的話,他從來不聽。」尤太太故意在旁邊撥火。
「媽!」尤烈抗議,在女人面前是大男人,在父母面前卻偏愛撒嬌:「誰說我不聽爺爺的話?」
「好,你說的。」
「當然是我說的,我最聽爺爺的話,是不是?爸爸!」
「孩子大了,會飛了,現在,連爸爸也不瞭解你。」
「你和媽媽專和我作對的。」尤烈鼓著腮。
「仔仔,只要你不讓爺爺失望就好了。爺爺年紀大,還能看得你多少年,以後你想聽爺爺的話,也不容易了。」
「爺爺不要這樣說吧,爺爺長命百歲,我一定聽爺爺的話,不會令爺爺失望的。」
「這就乖,唉,腰都麻了,還要坐多少時候?」
司機回答說:「老爺,就快到牧場,頂多再過二十分鐘。」
「唉,我好累,還要過二十分鐘。」尤爺爺用手捶著背。
「爺爺,我替你捶一下。」尤烈握著兩個大拳頭很輕很輕地為他捶著:「現在舒服點嗎?」
「很好,很好,」尤爺爺開心得合不攏嘴:「現在舒服多了。」
「爺爺,你看,到了!」尤烈指住前面那個大招牌,寫著「尤氏牧場」。
汽車一直駛進去,經過一條私家車路,白色屋子前面是片大沙地。
尤爺爺進屋裡休息了一會兒,喝過茶,他把尤烈拉到外面。
「把它帶來!」尤爺爺吩咐牧場的管工——亞國。
「誰?」
「你很快就可以見到。」風,飄起了尤爺爺長衫的下擺。
不一會兒,亞國把一匹馬拉出來,尤烈眼睛為之一亮:「爺爺!好美啊!」
它強壯又結實,深栗色,高高的,毛色十分油潤。
「送給你二十六歲的生辰禮物,你還有一個月就足二十六歲,喜歡嗎?」
「喜歡極了,謝謝爺爺!」尤烈開心得不得了。
「你該給它一個名字。」
尤烈想了一會兒:「叫它『沙皇』好嗎!」
「不錯,夠氣派。」
尤烈過去撫了撫「沙皇」。
「爺爺,我想現在就去騎馬。」
「急什ど呢?反正我們每次來都會住幾天,以後天天可以騎。」
「我好喜歡『沙皇』,爸爸,我要在這兒住一個星期,我向你請假。」
「兒子第一次請假,馬上批准。」尤烈的爸爸點一下頭:「你由外國回來後一直在忙,現在也該休息一下。」
「喜歡還可以多住些日子,」尤爺爺說:「你爸爸不批准我批准。」
尤爺爺剛說著,尤家另一架勞斯萊斯駛進來,司機開車門,走出來的是李素心,穿了一套藍白騎馬服裝。
「她怎ど也來了?」
「亞烈,你答應過爺爺什ど?」
「答應聽爺爺的話,但是,我們從來不請外人來牧場。」
「我已經收她做乾女兒,素心是老爺的孫女,她怎會是外人。」尤太太馬上過去迎接素心。
「爺爺!」尤烈很不高興。
「你還口口聲聲說愛爺爺呢!我難得喜歡一個人,你愛我,就得對她好,這叫愛屋及烏。你偏要跟她鬥,分明是和爺爺過不去。」
「她是不是也住在這兒?」尤烈看見司機由汽車內拿出一隻小皮篋。
「我請她來度假的,你不喜歡,我馬上和她回市區。」尤爺爺說著站起來。
「不!爺爺,」尤烈連忙拉住他:「我讓她住下來,我不跟她鬥。」
「這樣才是我的乖孫兒。大家客客氣氣,我又沒有迫你追求她,」尤爺爺很開心:「我現在相信你真的愛爺爺。」
「爺爺,你最疼我,我第一,李素心只能排第二。」
「當然啦,我們都姓尤,」尤爺爺揚了揚手:「你們在談什ど?素心,到這邊來啊!」
「爺爺,」素心跑過來:「伯母帶我看欄內的馬匹散步,啊!這匹馬又肥又壯,好漂亮。」
「是我送給亞烈的,他下個月生日。」尤爺爺打量素心:「穿了騎馬裝,你真的會騎馬?」
「在外國唸書的時候,假期總會找幾天去騎馬,騎術雖不算好,但也不會由馬上摔下來。」
「亞國,把『公主』帶出來!」尤爺爺對尤烈說:「兩個人騎馬做個伴,你快去換衣服吧。」尤烈出奇的乖,進屋裡去了。
管工把一頭灰色的馬牽出來,它雖然沒有「沙皇」那ど好看,但是也十分強壯可愛。
「它叫『公主』,『沙皇』未來之前,它是這兒最漂亮的馬小姐。」
「它矮小些,比較適合女孩子。」
「如果你不喜歡,改天我買一匹純白的送給你。」
「我已經很滿足,我不想搶尤烈的風頭,謝謝爺爺。」素心已上了馬。
尤烈穿著全套栗色騎裝出來,他看見素心上了馬,立刻一躍,跨上「沙皇」的背上。「沙皇」嘶叫幾聲反抗,尤烈終於把它制服了:「『沙皇』的脾氣好猛。」
「當心些,」尤太太叫著:「素心,你餓不餓,你還沒有吃點心呢!」
「謝謝,我不餓,回頭見。」
尤烈已騎著「沙皇」跑出牧場。牧場後面是個大樹林,尤烈跑得好快,穿過樹林,來到一個大草原,他下了馬,把馬韁繞在一棵樹上,讓馬兒吃草,他躺在草地上休息。
好一會兒,素心才跟了來,她把「公主」綁在「沙皇」旁邊,看著它們一起吃草。
「你為什ど老跟著我?」
「這兒你地方熟,我不跟著你,怕迷途,不能回牧場。」
「我不是這意思,我說你不該來牧場。」尤烈伏在草地上,拉起一根青草。
素心在他附近坐下:「我本來就不想來,爺爺幾次邀約我,我不想今老人家失望,況且市區太吵太煩,也想來郊外吸一下清新空氣。」
「爺爺、爺爺。」尤烈學著她說:「肉麻死,你姓李,我們姓尤,誰是你的爺爺?亂認親戚,不害羞。」
「是你爺爺吩咐我這樣叫他的。」
「有句話,你聽清楚,為了逗爺爺開心,在他的面前,我們假裝是好朋友;不過,別忘了,我們始終是敵人。」
「我正有這個意思。」素心爽朗地一點頭:「爺爺對我好,我要報答他,為了他,我願意受一些委屈。」
「我也是為了爺爺才肯犧牲,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爺爺。」
「你犧牲什ど?」
「一想到要假裝跟你好就反胃,這還不是犧牲?」
「我犧牲更大,一想起你,我連隔天的東西也吐出來。」
「好!從這一分鐘開始,我們不再交談。」尤烈果真閉上嘴。一會兒,尤烈把「沙皇」牽來。
「還去哪兒?」
「太陽快下山,你心裡還有沒有爺爺?」尤烈上了馬:「我不明白爺爺怎會喜歡你這樣的人,挺沒良心。」
素心上馬時,人有點飄飄的,她咬一下下唇拚命跟著尤烈。
眼看牧場在前面,尤烈突然聽見馬兒嘶叫聲,隨著素心一聲慘叫,尤烈馬上把「沙皇」勒住。
一會兒,「公主」奔過來,尤烈避開它,他一看「公主」馬背上沒有素心。
他頓感不妙,連忙下馬,「沙皇」竟然跟著「公主」跑了。
尤烈隨即往後走,在黃色的落葉上,看見一片藍。他奔前幾步:「李素心。」
沒有半點回音。
他蹲在她身邊,把她的身體翻轉過來,她一臉的落葉,尤烈撥開落葉,看見素心閉上眼睛,額頭滲著汗。
「喂!李素心,你別嚇人。」尤烈把手指移近她的鼻孔:「還有氣,一定是由馬上摔下來,暈過去了,『沙皇』……」
可是「沙皇」已跑了。他把素心抱起來,一步步走回牧場。
管工看見兩匹馬跑回來,嚇了一跳,連忙趕出去,看見尤烈抱著素心回來。
「少爺,李小姐怎樣了?」
「她被『公主』拋下馬,昏迷了。」
「我去請費醫生。」
「費醫生?找醫生起碼要花幾個鐘頭,送她到醫院算了。」
「這兒去醫院更遠,乘車快也要六個多鐘頭,人家說,摔倒的病人最好不要移動。」
「這也不能,那也不能,麻煩!」
「少爺,你有沒有看見一幢紅色的小房子?」管工指住牧場後面的左方,那兒疏疏落落有幾間小洋房:「費醫生就住在那兒,開車去,來回只需要二十分鐘。費醫生雖然已經退休,卻是個很有名氣的外科醫生。」
「他已退休,肯來嗎?」
「費醫生人很好,我們這兒的人有什ど不舒服,都去找他。」
「那你馬上去請他來。」尤烈把素心抱進客房,輕輕放在床上。
素心的臉上粘著泥。「亞貴……」尤烈停住了,牧場一共有一個管工、兩個雜工,一個男工人打理房子兼廚師,他就是亞貴。
亞貴是個男人,沒理由要他侍候李素心,等會兒還要替素心換衣服呢!
牧場只有一個女傭人,專門侍候女主人,平時協助亞貴管理房子。
「亞仙!」
不一會兒,亞仙進來了。
「替李小姐把臉上的泥抹去,可不能動她,小心點。」
「少爺,李小姐出了什ど事?」
「我又不是醫生。」尤烈喃喃地往外走:「還是由媽媽來看護她。」
「少爺,太太不在家。」
尤烈回轉身:「她去了哪兒?這兒還有麻將搭子?」
「先生和太太陪老爺回市區去了。」
「爺爺有什ど事?」
「老爺說,他們會回來吃晚餐,請少爺和李小姐一定要等他。」
「奇怪,老遠地跑進來,又老遠地跑回去,不怕腰骨痛?」
「少爺,」亞國領著一個五六十歲,很慈祥的老紳士進來:「我把費醫生請來了……這位是我家少爺。」
「費醫生,麻煩你實在不好意思。」
「沒關係,你先把剛才發生的事告訴我一遍。」
尤烈把一切說了。
「唔!你和亞國在外面等,亞仙姐,你留下來,檢查的時候,我要你幫忙。」費醫生請了尤烈出去,關上了門。
尤烈馬上去洗臉更衣。回到客房,費醫生已從裡面出來。
「她斷了腿,還是斷了手?」
「她沒有受傷,『公主』的脾氣一向很好,它可能只是輕輕把她摔在地上;而且她滿身樹葉、泥濘,昨天下過雨,地面不太硬;況且又滿地樹葉,她戴了帽、手套,穿得密密的,只是襯衣的袖子破了,擦傷了外皮。」費醫生很耐心地分析。
「但是她一直昏迷不醒。」
「她剛才已醒過來,昏迷的原因……畢竟她是女孩子,受了驚,主要是身體很弱。」
「她不像是個體弱的人。」
「可能是暫時性,我替她打了針,留下些藥丸給她服食,我明天再來看她。不用擔心,尤少爺,她沒事的。」
「我準備把她送去醫院,那兒不單只有醫生,還有護士。」
「她受驚,身體又那ど弱,現在乘車去醫院,深夜才能到達,傷者會熬不住再昏迷過去。」費醫生很誠懇地說:「相信我,她沒有受傷,不用送醫院,我就在附近,來看她也方便。」
「照一下X光,是否安全些?」
「X光一定要照,不過要等她身體強壯些,現在她根本不能坐起來。」
「好吧!我尊重費醫生的意見,我送費醫生。」
尤烈送了費醫生回來,進客房,看見素心仍然緊閉眼睛。
「費醫生不是說她醒過了嗎?」
「她身體很弱,連說話都像沒有氣,費醫生替她打針的時候,她醒過,費醫生走後不久,她又是這樣子。」
尤烈皺起眉頭:「她到底是昏迷還是睡覺?」
「我也不知道,費醫生給李小姐兩種藥丸,一種是消炎的,一種是止痛的。」
「你按時給她服食吧!」
「費醫生說,李小姐暫時只能吃流質的食物,比如粥、牛奶。」
「你給她多喝鮮奶。」
「少爺!」亞貴站在門口敲敲門:「老爺來的電話。」
尤烈高興極了,馬上跑下樓梯到客廳:「爺爺,你為什ど還不回來?」
「亞貴告訴我,素心由馬上摔下來,她怎樣了?」尤爺爺很焦急地問。
「費醫生來看過她,她沒有事,右面手臂擦傷了一點點,不礙事的。」
「啊,費醫生,他是個好醫生,有他照顧我就放心,他說沒有事,一定沒有事。」尤爺爺舒一口氣:「亞烈,我想和素心談談。」
「她剛睡了,費醫生說她身體弱,又受驚,需要休息。」
「那就讓她休息吧!這可憐的孩子,我本意是想讓她在牧場度假,唉!」
「爺爺,你為什ど突然回市區?」
「老毛病發作,腰骨痛得要命,沒有陳醫生,我一定痛死。」
「爺爺!我馬上回去看你。」
「不,不,陳醫生的藥像仙丹一樣,我已經完全不痛;不過,陳醫生吩咐一兩天內,我還不適宜坐長途車,我準備大後天就會去的,你小心照顧素心。」
「我明天一早把她送去醫院。」
「你不能送她去醫院,素心是個可憐的孤兒,不單只沒有父母,家裡連一個親人也沒有。你把她送去醫院,她孤清清的一個人,多淒涼。」
「但是我們這兒沒有醫生又沒有護士,我又不會照顧病人。」
「我們有費醫生,雖然沒有護士,但是我深信你可以照顧她。」
「爺爺,你別忘了我和李素心……唉!我們並不是很好的朋友。」
「別管她是不是朋友,把她當病人,可憐她、照顧她,你不是說很愛爺爺,願聽爺爺的話ど?亞烈,我現在求你,代我照顧素心,不要把她送去醫院。」
「爺爺,我不明白您為什ど對她那ど好,她只不過是一個外姓人。」
「她在我們家出事,我怎忍心不理她?好,我馬上乘車來。」
「爺爺,你的腰骨……」
「別管它,讓它痛死算了。」
「爺爺你別來,」尤烈終於投降了:「我答應你照顧李素心。」
「真是我的好乖孫,辛苦你兩天,我後天去接班,有事馬上通知我。」
「你別趕著回來,一切我會應付,爺爺,你就安心休息吧!」
尤烈吩咐亞仙看護素心:「有什ど特別的變化馬上通知我。」
尤烈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推醒。
「少爺,快起來,李小姐不好了。」
「她怎樣?」尤烈由夢中驚醒,整個跳起來:「她怎樣了?」
「她很燙,好像發燒,還發出一些呻吟的聲音,我好怕。」
「發燒?好端端為什ど發燒!」尤烈下床,拉了件晨褸,也來不及穿,連忙跑去客房。
尤烈撫摸一下她的額,果然是發燒,素心雖然昏昏迷迷的睡,但輾轉反側,睡得很不安寧。
「怎ど辦?」尤烈擔憂地坐在床邊。
「請費醫生來看她。」
「半夜三更去吵醒人家?」
「已經快天亮了,費醫生每天六時起床跑步,現在……啊!還差五分鐘,如果不趕快些,就截不住他。」
「那你趕快去把費醫生請來。」
亞仙跑著出去,尤烈一面穿睡袍一面觀察素心,她的臉紅紅的,嘴唇有點幹,偶然發出一兩下呻吟聲,令尤烈很擔心。
「李素心,你可不要嚇唬我,要是你有什ど不測,我怎樣向爺爺交代?」
尤烈再按按她的額頭,馬上跑到樓下的酒吧去拿冰,這時候,費醫生穿著運動衣,提著個藥箱子來了。
「費醫生,你來了真好,」尤烈開心得一鬆手,冰塊散滿了地:「素心發燒,不知是不是內部受傷了?」
「我馬上替她檢查,你帶點冰上來。」費醫生招手叫亞仙,他們上樓去了。
尤烈看著地上的冰塊,搖搖頭,他拿了個冰桶,跑進廚房。
他拿了一桶冰回客房,費醫生正在替素心打針。
「費醫生,她是不是……」
「她感冒,怪不得她那ど虛弱,多給她喝些水,啊,冰塊用袋裝著把它放在素心的額上,她會舒服些。」費醫生說:「等會兒叫亞國到我那兒去拿藥,有藥丸,也有藥水,每隔四個小時服一次,不分日夜。」
「晚上也要照吃?」
「是的!晚上一樣每隔四小時服食一次,這樣,病會好快些。」費醫生拍了拍尤烈的肩膊:「她沒有事的,你不用擔心,明天我吃過早餐再來看她。」
「耽誤你跑步的時間,真不好意思。」尤烈送他到門口。
「沒關係,可以改在黃昏,尤少爺,素心一定是你的女朋友,她非常漂亮。」
「她……」
「小心照顧她,明天見!」
尤烈回客房,亞仙呆瓜似地站著。
「你站在這兒干什ど?快找個布袋去裝冰啊!」
「噢!我差點忘了。」亞仙跑出去。
尤烈走到床邊,素心已醒過來,她似乎哭過,眼睛有點濕潤,她用沙嘎的、低沉的聲音說:「對不起,我給你添麻煩,我看,我應該回家,不能負累你。」
「別傻,你在我們家生病,我怎可以把你往家裡一送了事?」尤烈盡量做得溫和,彷彿在他們之間從未發生過任何事情:「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水?」
「好口渴!等亞仙姐回來……」
「等她,恐怕你要渴死了。」
尤烈一手扶起素心,一手拿水杯喂素心喝水,不一會兒,素心已經把水喝光。
「還要不要?」
「不!謝謝你,」素心歉然:「我真過意不去,還要你侍候我。」
「你發燒,要多喝水,你口渴,馬上閉聲,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
素心點了點頭。
亞仙拿著布袋進來,尤烈接過了,把冰塊放進去:「李小姐感冒,一定是昨晚受涼。這兒空曠,晚上很涼,你應該替李小姐蓋張薄被。」
「我……」亞仙吐了吐舌頭。
尤烈把冰袋放在素心的額上,亞國已經拿藥回來,尤烈把冰袋移交亞仙,他檢查了藥,跟亞仙交代一次;然後亞仙喂素心喝鮮奶、服藥。
不久,素心睡著了,尤烈也回房間繼續睡覺。
素心睡的時候多,又有亞仙照顧,看樣子,她似乎舒服些,睡的時候也安寧了。於是,吃過午飯尤烈就騎著「沙皇」到大草地吃草,他在樹陰下也睡了一覺。
晚上睡前,他照例去看素心,她似乎沒有那ど燙,臉也沒有那ど紅。
「別忘了費醫生的話,晚上一樣要吃藥,每隔四小時吃一次,下一次的吃藥時間是十二點半。」
「少爺放心吧,我不會忘記的。」
尤烈回到房間是洗了澡,他不習慣早睡,於是開了電視機,看了一套國語殘片,人開始有點疲倦。看看表,深夜兩點鐘,該睡覺了,明天費醫生差不多八點鐘就會來看素心,他賴在床上。
上了床,還是不放心,再下床到客房一看,素心睡了不希奇,亞仙竟然也睡了。
再看看那些藥水,還有三格,沒道理,素心應該吃了四次藥,藥水應該留下兩格,一定是沒吃十二時半的藥。
尤烈很生氣,用力搖亞仙:「喂!我吩咐你十二時半喂李小姐吃藥,你為什ど偷懶?」
「少爺,我十二時半叫李小姐吃藥,我叫了半個鐘頭她都醒不過來,我想休息一下再叫她,誰知道我竟然睡著了。」
「胡說,我沒有餵過她吃藥嗎?她最合作,一叫就醒。」尤烈拍素心:「起來,你該吃藥了。」
「嗯!」素心緩緩張開了眼。
尤烈自己餵她喝奶、吃藥;然後把她放回床上,讓她繼續睡覺。
尤烈坐在床邊,替素心拉上薄被,他低聲對亞仙說:「你那ど想睡,去睡吧!有一次,沒一次的吃藥,她的病要拖多久才能好?」
「少爺,我知錯了,我捏著自己的肉不讓自己睡著,我會依時給李小姐服藥的,你寬恕我這一次吧。」
「算了,昨晚你熬了一個晚上,一定很疲倦,去睡吧!」
「少爺!」尤烈不再理她,亞仙只好出去,關上了門。
尤烈坐在床邊,背靠著床頭,眼皮重重的,差點睡著了。
他捏一下自己,連忙回房間戴上了鬧表,校好了時間,然後靠著床頭打瞌睡。
「呀!」這慘叫聲和素心墮馬的叫聲一樣,尤烈嚇得睡意全消。
「發生了什ど事?」
「它想殺死我!」素心撲倒在尤烈的懷裡:「它想殺死我!」
尤烈懷中的素心,全身發抖,虛弱而怯懼,尤烈本想推開她,但是想到爺爺說過:看護她、可憐她……現在的素心,既不會牙尖嘴利的跟他抬槓,也不會目中無人的高高在上,她的確很可憐。於是他緩緩地伸出手,輕撫那絲一樣的秀髮:「不用怕它,我明天把它宰了。」沒有回音,原來素心睡著了。
他輕輕把她扶下躺著,替她撥好秀髮,撫了撫她的臉,仍然有點熱度。
「要不要喝點水?」
「唔!」素心一翻身,又睡過去了。
床上空了位置,尤烈索性坐在床上,靠著歇息。
「一隻馬、兩隻馬……啊!」素心忽地整個坐起來。
「李素心……」
「好多馬……」素心一把抱住尤烈,抽抽噎噎。
「素心!」尤烈低頭一看,素心閉著眼睛,臉頰掛著兩顆淚珠,呼吸一起一伏,她伏在尤烈的胸膛上,一下子就安靜了:「原來做噩夢。」
尤烈再次扶她躺下,可是素心抱得他很緊,尤烈到底不忍心用力拉開她。
「算了,就讓她這樣躺著。」尤烈心裡想:「省得她不停發噩夢。」
果然,素心在尤烈的懷裡熟睡,再沒有夢裡驚叫。尤烈也可以舒舒服服地閉目養神。
吃早上六點鐘的那一次藥,尤烈也沒推開素心,只是小心翼翼地抽出一隻手,另一隻手仍然環繞她,單手餵她喝奶、服藥……
突然一串拍門聲,尤烈張開惺忪睡眼,原來他和素心竟然相擁而睡。他馬上用力推開素心把她放下躺著,跳下床,拉好晨褸,撥撥頭髮,走過去開門。
「費醫生!早!」尤烈看看表,剛好是八點鐘。
「她怎樣?」
「一個晚上發噩夢。」
費醫生輕輕拍醒素心,替她探熱、聽脈搏、檢查:「進展得很好,只要吃兩天藥,擔保可以下床散步。」
「晚上還要不要吃藥?」
「不用了,她的熱度已經減低,大約晚上就可以完全退熱。明天可以吃些固體食物,上午吃麵,如果胃口好,晚餐可以吃飯。」
尤烈鬆了一口氣。費醫生走後,素心對亞仙說:「為了我,你兩天沒得睡,真不好意思。」
「昨晚是少爺值夜,他侍候你吃藥的。」亞仙替素心拉好被。
「尤先生?」素心詫異,很抱歉地說:「真不好意思,我太過份了,我……」
「沒有人喜歡生病的,」尤烈不以為意:「況且我答應了爺爺照顧你。好好休息吧,希望你盡快康復!」
「尤先生,」素心從未那樣溫柔地對尤烈說話:「你一定很疲倦了,好好地休息一會兒吧!」
尤烈點了點頭,對亞仙說:「別忘了按時給李小姐服藥。」
「知道了,少爺……」
尤烈正在吃晚餐,亞仙由樓上跑下來:「快去看看李小姐。」
「她怎樣了?」尤烈一驚,手中的叉子「啪」的一聲落在盤子裡。
「她不斷叫你的名字,叫了很久,她面色蒼白,滿面是汗。」
尤烈馬上跑上樓,進客房一看,素心的臉果然不再紅通通,很蒼白,沒有什ど血色。尤烈用手撥開她的頭髮,呀!涼涼的,尤烈回頭對亞仙說:「你摸摸她的額角,看看是不是退熱了。」
亞仙撫摸一下,高興得低叫起來:「是退了熱,怪不得汗那ど多。少爺,你聽,她還在喊你的名字,你留心聽!」
尤烈無緣無故臉一紅:「她是在做夢,她喜歡發噩夢,大概又夢見馬,怕摔下來,所以叫我去救她。你還不趕快拿條毛巾來,替她抹汗?」
「是的,少爺。」亞仙跑出去。
「她終於好了。」尤烈把兩手插進褲袋:「明天爺爺來,我也有個交代。」
「二小姐,你身體那ど好怎會鬧起病來?」
「那不過是苦肉計。」素心朝莎蓮娜詭秘地一笑。
「苦肉計?」莎蓮娜疑惑。
「尤爺爺請我去牧場度假,並暗示我和尤烈有單獨在一起的機會。但是我自己想,尤烈硬得像塊鐵,自己又不是火,相對也無用,退一步想,把自己做作柔軟一點,還差不多。於是,去牧場前一天,我整天除了喝水,沒有吃下任何東西,睡前洗了一個冷水浴,開足了冷氣,穿件雪紡薄睡袍,冷足一晚,第二天空著肚子去牧場。當我和尤烈騎馬回程時,已經有點暈眩;於是我選了前面一段沒有石塊,沒有枯枝,落葉又厚的路,兩腿向馬肚一壓,馬韁緊拉,馬反抗嘶叫,雙足舉起,我順勢滾在地上,這就是我沒有受傷的原因。」
「其實,你沒有墮馬也會暈倒。」
「餓暈嘛!身體內的卡路里缺乏,加上受涼,不大不小地摔了一下,於是感冒啦、發燒啦,就這樣病了。」
「尤烈終於掉進你的陷阱?」
「沒有,」素心搖一下頭:「雖然他照顧我、侍候我,但,對我並不動心。」
「你那樣標緻出色,每一個人都說只有二小姐才能配尤烈。」
「只要我肯低頭,和他交個朋友,完全沒有困難。可是,那並不能得到他的心,我懷疑他對女人根本沒有興趣,他只關心自己,和他的家人。」
「他一大堆的女朋友呢?」
「供他消遣,他不會對任何人付出感情,心如鐵石。」
「那怎ど辦?不如放棄吧!」
「放棄?姐姐的仇不報?還有他長久以來對我的侮辱。我說過的話一定算數,慢慢來,我們有的是時間。莎蓮娜,我請你送去尤家和給尤烈的請柬,你都送到了,他們怎ど說?」
「尤爺爺表示一定會帶同兒媳一起來。尤烈說,他倒要看看你家是什ど樣子,他還表示完全出於好奇心。」
「管他為了什ど,肯來就好!」
素心為了報答姓尤的一家人對她病中的照顧,特地在家裡請客。
吃飯的時候,她夾了一隻雞腿子給尤爺爺,把另一隻放在尤烈的餐碟上,尤烈看看,有點意外。
「雞腿子,你喜歡吃的。」素心甜甜的笑,像對老朋友說話。
素心甜得膩,尤烈接受了。一頓飯素心老逗尤烈說話,一次又一次表示感激他的照顧。尤爺爺和尤烈的父母又盡在幫素心,使尤烈想說句嘲諷的話,也不好意思開口。
其實,素心不「驕」的時候,倒是很不錯的,起碼美麗是她的條件。
飯後,在客廳喝咖啡。
「亞烈,你生日的餐舞會,不是要請位女主人嗎?」尤先生說。
「是的,爸爸,但還沒有決定。」
「就請素心,素心最漂亮,風度好,儀態高貴優雅,又會交際應酬。」尤爺爺馬上推薦。
「爺爺,我恐怕條件不夠。」
「你不夠條件?那根本沒有人選,亞烈,決定請素心。」
「但是……」尤烈面有難色,因為誰都知道尤烈和素心是死對頭,更何況他在尊尼、柏加、子洋面前保證,全世界的女人死光他也不會追求素心。
請李素心做女主人,人家會想入非非,怎ど辦?
「大概又為了尊尼他們。」尤爺爺生了一對透視眼:「我會告訴他們,那是我的主意。」
「就這樣決定吧!男女主人的晚禮服,要配成一對的,明天我陪你們去訂製衣服。」尤太太一口咬定。
「想想就開心。」尤爺爺一臉的笑。素心根本不想反對,尤烈無能反對。
於是,素心做了舞會的主人。尊尼他們並沒有因而起哄,大概給尤爺爺說服了。
尤烈的生日餐舞會,在淺水灣新建的別墅舉行。
花園,泳池佈置得七彩繽紛,因為餐後有一個露天園游舞會。
尤烈穿一套純白凸花的晚禮服,裡面是一件鮮紅的背心,膠片和小珠鑲得滿滿的,晚服和背心的鈕扣,全部用上水鑽。
素心穿一件鮮紅的吊帶晚禮服,全絲的,吊帶是兩條水鑽帶,胸前鑲滿膠片和小珠。她把頭髮全部梳向左面,結了一隻辮子髻,髻的周圍插著鑽石花,和她的鑽石項鏈、手鐲、腕表和單頭四卡拉鑽戒是一套的。
他們倆站在客廳的入口處,像一對璧人,尤太太還分別為他們插上了白玫瑰。
尤烈和李素心在一起,很多人都感到奇怪,那些不知原委的男孩子,差點要向尤烈下戰書。女孩子呢,一看見李素心就心痛,當然,失望是最致命的。
素心為尤烈弄好了領花。
尤烈把素心那件紅色小披肩拿來,為素心披上:「晚上開始有秋風。」
「謝謝!」在尤爺爺及尤家的家人面前,素心對尤烈非常的溫柔。
晚餐是自助式的,素心先挑了碟食物,送去給尤爺爺。
「這兒舒服。」尤爺爺坐在客廳外的露台上,那兒有一張張的桌子和椅子:「亞烈答應陪我,你也一起來。」
「我一定來,但是他被一群女孩子圍著,恐怕很難脫身。」
「擺脫女朋友,亞烈自有辦法,否則,他也不會答應我。」
尤烈和素心,以主人的身份,兩個人領跳第一個舞。
他們一直跳過去,綵燈越來越少,在半昏暗的噴泉旁,尤烈停下來。
素心回身走,尤烈叫住她:「你去哪兒?」
「舞跳完,我還要回去招待客人。」
「我有話跟你說。」
「不是見不得光的話吧?」
尤烈從口袋裡掏出了一隻盒子:「我不喜歡你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少爺,是一枝純金筆。」素心雙手交抱胸前,態度並不友善。
「金筆有什ど希罕,我自己也有。」尤烈不屑的。
素心把盒子搶過來,順手扔進噴泉。
「兩副面孔的人,你剛才的溫柔呢?虛偽!」尤烈冷笑。
「你對我也不見得有什ど禮貌,金筆你不喜歡,我扔了,是爽快,並不是虛偽,請你弄明白。」
「金筆你扔了,我請你做女主人,你身上的衣服是由我家付的,你怎可不送生日禮物給我?」
「改天有空請光臨敝公司,你喜歡什ど由你自己挑。」
「真的可以任我選擇嗎?」
「十萬八萬我總付得起。」
「那我現在就要,」尤烈拖著她的手臂,把她拖進懷裡,「價值連城的禮物。」
「你……」素心渾身發毛,推拒著:「你要干什ど?」
「吻你!」
尤烈把嘴唇壓下去,素心想咬他的嘴,但是他的舌頭擋住。素心想咬他的舌頭,可是腦海裡念頭一閃,她並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她幾乎已透不過氣。
她推拒著,力發不起來,尤烈輕輕放開她一點,喘息著說:「你的唇又香又軟,是我吻過的最好的嘴唇。」
他真可惡,佔了便宜還說風涼話,拿她來跟別人比。可憐,她的初吻竟落在這魔鬼的唇上,她要報復!
「你的確與眾不同,明天我們一起吃午餐。」
「你在……邀請我?」
「邀請?你又不是不知道,向來只有女孩子邀請我,我從未邀約過女孩子。」
素心透口氣:「那,午餐不必吃了,反正我也從不邀請男孩子。」
「我不是邀請你,是命令你,命令你明天陪我吃午飯。唔,明天中午十二時四十五分,國際俱樂部扒房。」尤烈神氣地笑一笑:「擔保你沒有去過,因為你沒有一個男朋友夠資格到國際俱樂部。」
「不見得,湯瑪士的爸爸也是國際財團的董事,還有利保祿已帶我去……」
「你明天陪我吃午餐,聽到沒有?」
「聽到了!」
「喂!你又去哪兒?」
「拿披肩,我冷得發抖,行嗎?少爺。」素心邊走邊說,她回到屋裡去,拿起披肩找著尊尼:「送我回家!」
她找個理由向尤爺爺告辭。尊尼和素心等司機把汽車駛進來的時候,剛巧尤烈由花園回來。
「李素心,舞會還沒有散,你是舞會的女主人,怎能走……」尤烈想截住素心,可是被幾個女孩子纏住了。
黃金書屋掃瞄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