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莎蓮娜一進房間,把手中的花插好,走到床前:「你臉色很好,精神也飽滿。」
「天天吃補品,睡醒了就吃,又不用工作,像養肥豬一樣。剛才阮叔叔來看我,我告訴他,我明天上班了。」
「為什ど不多休息幾天?」
「天天睡,背都麻了。工作忙,恨不得躺一下;躺床太久,又覺得寂寞無聊,很想工作。」素心突然停下來,頓一會說:「我一直沒有告訴你,那天尤烈竟然打了我一個鐵沙掌。」
「尤烈出了名的臭,打人也不能算是奇事,他少爺不高興就打!」
「他罵人、吼人、高呼狂叫,我都聽過;但是,他好像從未打過人。」
「他打你的理由你猜得到?」
「他重視我的孩子,失去了,他痛心,失去常性。」
「你是說,他很重視自己的骨肉?那他為什ど迫大小姐墮胎,為什ど不和她結婚?大小姐的骨肉不是他的?」
「他有向我求婚,要我嫁給他。」
「嘖嘖!你看這個人有多卑鄙,因為大小姐不漂亮,他兒、娘都不要,迫死她們。因為你長得漂亮,又有了他的骨肉,他就願意娶你,大小姐死得真冤枉。」
「我……唉!」
「看樣子他已經迷住你。二小姐一定後悔,為了復仇懲戒尤烈,放棄了一位白馬王子。」
「我從未這樣想過,我不會嫁給殺姐仇人,就算我不幸愛上他,我也不會改變我的計劃。」
「好極了!明天你上班,馬上實行最後一項計劃。」
「真的要我訂婚?」素心皺起眉。
「你是個女孩子,遲早總要嫁人。一大群男孩子追求你,你也應該從中挑選一個自己最喜歡的。」
這些日子的相處,素心和尤烈的感情最好,關係最密切;但是她不能選尤烈,也不應該選尤烈:「沒有一個是我最喜歡的,能不能取消最後一項計劃?」
「當然不行,因為那是最重要的一頂,你答應過尊尼他們,用半年時間去改造尤烈,要爭取他,然後放棄他,給他一個教訓,好等他以後不敢再玩弄女性。」
「我已經教訓他,孩子都沒有了。」
「這件事,你不能對大家說。你們這樣分手,你不肯馬上和別人訂婚,還是獨個兒,尤烈會反過來說是他扔掉你,到時你自己就沒有面子。就算你不要面子,你怎樣向大家交代?」
「我……」
「你要向所有的男朋友交代;向大小姐交代;向你自己的良心交代。而且,如果你還不作出一決定,尤烈可能還會纏你,纏得你心軟了,嫁給他,到時他再為這一次事向你報復。」
「真可怕,冤冤相報何時了?」
「你想了結這件事,只有馬上決定你的婚事。其實,訂婚有什ど大不了,如果發覺不歡喜地方,找到一個更好的,可以解除婚約。」
「我明天宣佈和尊尼訂婚。」
「不能這樣做,」莎蓮娜一直像個統帥。素心呢!因為她和尤烈鬧翻,心情不好,沒了主意,一切任由莎蓮娜。不過,也不能怪莎蓮娜霸道,因為一切計劃,一早就由她和莎蓮娜訂好,只是她臨時又想改變主意:「你這樣做不合理,會引起大家的懷疑,你先和幾個較密切的男友來往來往;然後由我放出消息,說你和霍尊尼訂婚。尤烈知道了一定會感覺面子全失;於是,二小姐就大功告成,而大小姐也可以安然瞑目,一切完滿解決。」
「好吧!莎蓮娜,我完全同意,你依計劃安排一切……」
素心開車出去,突然一輛汽車駛到她的前面,攔截她。
素心正在奇怪,這輛跑車看來是全新的,她從未見過。
她響號角,要前面的汽車讓路,有人從汽車出來,走過來,那是尤烈。
素心翻一翻眼,靠在椅背上。尤烈走過來,攀著她汽車的前窗:「小素,早安!」
「你這是干什ど?」
「沒辦法,打電話到你公司,老說你開會;打電話到你家,又說你出去了,我只好在這兒等。」
「你找我到底有什ど事?」
「那天我打你是我不好;但是,你也不應該把孩子打掉。」
「我不想再提過去的事。」
「大家扯平了,公道。我也不願意再提,小素,我們從頭開始吧?」
「絕對不可能,我和你已經恩斷義絕,請你把汽車駛開,我還要趕回公司開會。」
「那ど,我送你上班。」
「不必了!而且,我也不想跟你在一起。」
「就為了那個巴掌?」尤烈猶疑著,很為難,支支吾吾:「你是不是……要我向你道歉?」
「不是!我連你的聲音也不想聽。」素心打火:「讓開,你不肯把車駛開我只好後退避了你。」
「小素!」尤烈拉住車:「我們之間,不是就這樣完了吧?」
「你認為有繼續的必要?你恨我,而我也恨你。」
「我說過,一切從頭開始。」
「太麻煩,而且我覺得不值得。」素心把汽車往後退,位置夠了,馬上把汽車開走。
尤烈長長歎了一口氣,自己只好也駕車回公司。
他把張大偉召進辦公室:「我來過一次,總經理還沒有回來,送李小姐上班?」
尤烈搖一下頭。
「等不及就走回來,沒有見到李小姐?」張大偉是很關心尤烈的。
「見到她,也談過。但是她不肯接受道歉;不肯讓我送她上班;不肯和我從頭開始。」尤烈用拳撐著額頭:「我很難過,見不到她,老想著;見了她,更痛苦,我不明白為什ど會這樣?」
「她大概仍然在生氣,女孩子是需要人哄的,你遷就她,別放棄。過去我看得出她很愛你,這一次是口硬心軟。不用擔心,過些日子,她氣平了,你再向她道歉,保證她一定會接受。」
「現在我該怎ど辦?我很苦悶、很寂寞,日子越來越長。」
「寂寞也不能去找以前的女朋友,否則,你和李小姐的誤會更深,可能會導致真的分手。」
「我並不是去找別的女人,其實只有一個素心,已經令我痛苦又煩惱,我根本沒有精神去應付別人。但是,素心不理我,怎ど辦?」
「她生病,你有沒有給她送花?」
「沒有!我從不送女孩子花呀、香水呀!送花又不能令她康復。」
「就算她沒有病,你也應該送花給她,女孩子最喜歡男朋友送花給她。我替你打電話到花店,叫他們每天送一打花到李小姐的府上,另一打送到她的辦公室。李小姐喜歡什ど花?」
「藍玫瑰!」
「花店不可能有藍玫瑰,而且送藍玫瑰也不好,別的顏色可以嗎?」
「黃玫瑰!」
張大偉用電話訂了每天兩打黃玫瑰。
「花店說,玫瑰花半小時後送到,下班前,你打電話約她吃晚飯。」
「要是她不肯見我呢?」
「放點耐性,天天送花、天天約她,除非她真的變了心,否則,總有一天會心軟的。」張大偉看了看表:「還有十分鐘就開會,私事暫且放下吧!」
四時十五分後,尤烈打電話到素心的辦公室。
接電話的竟是莎蓮娜,尤烈已經深感不妙。
「請李小姐聽電話!」
「她不在,請留話。」
「我送了玫瑰花給你的『波士』,請問她收到沒有?」
「請問你是誰?」
「你分明知道我是尤烈!」尤烈被她氣得發火:「別裝模作樣!」
「啊!尤公子,送花給『波士』的少爺、公子真多,不知道哪些是你的玫瑰花?」
「黃玫瑰!」
「一、二、三……七大盒,哪一盒是你的,有沒有特別標誌?」
「算了。你們『波士』去了哪裡?」
「不知道,她沒有說,看情形,是去拍拖啦!」
「她赴誰的約?還沒到四點半。」
「四點鐘霍公子來把她接出去。」
「霍尊尼!」尤烈心裡一陣鬱悶。
「不是霍公子就是趙公子、李公子、利公子,哎唷!穿花蝴蝶似的,看得我莎蓮娜眼睛都花了,還有整個辦公室的花,玫瑰、蘭花……」
「替我預約,明天我請素心吃飯。」
「喲!尤公子,明晚、後晚……一個星期的約會都滿了,下個月如何?」
「下一個月?你為什ど不說下一年?」尤烈每次和莎蓮娜說話總要發火:「把所有霍公子、趙公子……全部男人的約會都取消,誰批准素心跟他們約會?」
「哈!好笑,我們『波士』行動有自由,難道她跟別的男孩子約會還要你批准?」
「當然!我們之間有協議,她答應過和所有的男朋友分手,現在她違反諾言,我一定會跟她算賬的!」尤烈扔下電話,越想越生氣,他拿起鑰匙便出去。
開車到李家,芳姑說:「尤少爺,小姐出去了,她今晚不回來吃飯。」
「我知道,她和尊尼出去了。」
「小姐要很晚才能回來,尤少爺還是回去休息吧!」
「小姐和霍尊尼去了哪裡?」
「霍少爺家裡開化裝舞會。」
「前些日子素心還在患病,這ど快便復元,還參加舞會?」
「小姐年紀輕,身體底子好,不像大小姐……」芳姑馬上轉一個話題:「尤少爺喜歡吃什ど菜,我替你準備晚餐。」
「謝謝你,芳姑,我沒有胃口,」尤烈輕搖一下頭:「我吃不下。」
芳姑倒是有點同情尤烈,他對素心好,芳姑看得出。雖然,李蕙心的事她也知道,但是,她還是有點偏向尤烈。
「尤少爺,我說句話,你可不要介意。人與人之間,有時候要講緣份。」
「我也同意你的話。」
「你和我們二小姐有緣,但是,和大小姐無緣。」
「不錯!」
「大小姐死得好慘!」
「墮胎等於自殺,結果她死了,她雖然死得慘,可是,都怪她自己不好。」
「尤少爺,如果有人肯負責,大小姐又怎會墮胎,這個時候,你還說她的壞話?」
「我不是說她壞話,她的確死得很慘,可是,誰叫她墮胎?沒有人負責,她也可以把孩子養下來自己教養。」
「李家書香世代,大小姐不會做未婚媽媽,尤少爺……」
「芳姑,不要再說死人的壞話好不好?對與不對,反正她人也都死了,我心裡很煩悶,我想清靜一下。」
「好!不過我要提醒你,大小姐只有二小姐一個妹妹。」
「我知道,李蕙心對她的影響真大。她沒有賠上一條小命,算她夠運。」
「尤少爺,我還有工作,失陪了。」
「請便,我在這兒等素心回來!」
芳姑搔搔頭走出去。尤烈坐下來,很有耐性的等。
芳姑沒有為尤烈準備晚餐,心裡到底不忍,茶水、生果、點心,不停送上。
尤烈只喝了兩杯茶。
他不是存心跟任何人鬥氣,只是心情太壞,胃口不開,什ど都不想吃。
時間好像過得特別慢,一個鐘頭又一個鐘頭,尤烈又不吸煙,時間真是難打發過去,看看表,才十一時。
芳姑再來看他,他可忍不住了:「芳姑,請你給我一杯白蘭地,最好整瓶。」
「空肚喝酒,有傷身體,我煮碗麵給你吃好不好?」
「芳姑,你何必為我費精神?」芳姑關心他,他不是不知道,尤其在他孤獨苦悶的時候,他是感激芳姑的:「身體好也沒有用,我早晚給你小姐氣死。」
「尤少爺,你何必太認真,自古姻緣由天定,勉強不來的。」芳姑想開導他:「我們小姐是美女,人又好,不過,未必是尤少爺的理想夫人。」
「如果真的姻緣由天定,我和你家二小姐三生石上已經訂下鴛盟,她是非要嫁給我不可!」
「可是,小姐的男朋友又來了,天天不同,小姐跟他們的感情也很好。尤少爺,你自己也有許多女朋友,為什ど不找她們去玩?呆在這兒等小姐,不划算。」
「你小姐違背諾言,我才生氣,等她回來,我非要質問她不可!」
「尤少爺,其實……」
「時候不早了,芳姑,你去休息吧!我會等小姐回來。」
「尤少爺,不要跟小姐吵,她有她的苦衷,何況感情是勉強不來的。」
「你放心,我不會欺負你小姐,回去睡覺吧!」尤烈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一副拒人於千里的樣子。
朦朧間,他聽到跑車的聲響。
尤烈馬上走近窗門,通過露台,看見屋子台階下,停著一輛跑車。
第一個出來的霍尊尼,他繞過去,拉開車門,把素心拖出來。
素心神采飛揚,一套白皮紅番裝,上衣和褲子都有流蘇,褲管套了雙七彩紅番皮靴,額上束了條彩色髮帶,頭上插了根白色的羽毛。和那天面無人色的素心,判若兩人。
尊尼拖著素心的手,停在台階前:「讓我送你進去。」
「太夜了,回去休息吧!你看,屋子開了門,芳姑一定在等候我。」
尊尼摟著素心的腰,兩個人貼得很近:「今晚我玩得很開心,你呢?」
「我也是。」
尊尼在素心的臉上吻一下,素心沒有推拒,他又在素心的唇上吻一下。
尤烈抓緊窗幔,衝動得幾乎想撲出去揍他們一頓。
「晚安!」尊尼上了跑車還給她一個飛吻。
素心揮著手,看著尊尼的汽車離去,然後她拾級上台階。一進門,看見尤烈鐵黑著臉,素心有點愕然,但很快就不當一回事,向前走,經過他身邊。
「你剛才做過什ど?」尤烈一手捉住她,把她拉回去。
「跳舞,參加化裝舞會。」
「我問你剛才和尊尼干什ど?」
「吻別,道晚安。」
「我看見他吻你的唇。」
「是啊!你看得很清楚。」
「你……」尤烈氣得說不出話來,臉都漲紅了。
「是不是又要打?輕一點兒,明天我還要上班。」素心樣子怪可憐的。
「小素,我不是要打你。」尤烈把她拖進懷裡:「你說過,除了我,沒有和任何人親過嘴。」
素心雖然在他懷裡,但冰條似的:「這句話說了很久了吧!何必還要翻陳年舊賬?」
「我和你協議,你不交男朋友,我不交女朋友,我已經做到了;可是你,跟別的男人在外面玩到半夜三更。」
「你不交女朋友想做和尚?我才不會那樣笨,人不風流枉少年,現在我多開心,下了班就去玩,盡情的玩……」
「你還說?」尤烈放開素心,打量著她:「你全變了,變得令人難以相信!」
素心一陣冷笑:「也許我受過教訓,也許我長大了,想通了。總之,我不會放開我目前的生活,仍然要交男朋友。」
「你沒有機會再去風流,因為我要和你結婚,你聽見沒有,我們要結婚啦!」
「第一次求婚,想在我的身上打壞主意;第二次求婚,為了我肚裡的孩子;第三次求婚,想困住我,不讓我和別的男孩子接近。你猜我會答應嗎?」
「你非要答應不可!」
「我偏不答應!我不會嫁給你,尤烈!我也不會和尊尼他們分手,我不會!」
「我把他們全都殺掉,」尤烈用力揮一下手:「你還能跟誰來往?」
「跟另一些男人來往,世界上有許多許多男人,你殺不清!」
「我想不到你會變得那樣無恥!」
「我也想不到你會那樣無能!」
「我?」尤烈尖嚷。
「你拋棄過很多女人,你曾經令很多女人失戀、痛苦,甚至死亡!」素心把手放在背後,昂起了頭,自豪又自信:「現在我宣佈拋棄尤烈,他失戀了;至於他會不會痛苦,會不會自殺,那我就不知道了。」
尤烈像被巨拳擊倒,他衝到素心的面前:「你……」
「動手呀!我早知你會揍我一頓,打吧!打呀!」素心閉上眼睛,挺起胸膛。
尤烈緊握拳頭,又緩緩地放鬆,他吃力地說:「都為了那個巴掌!你仍然記恨,我會請爺爺來向你提婚事。」
「你只會令他老人家傷心。」素心走向樓梯。
「你去哪兒?」
「睡覺!」素心頭也不回:「啊!我忘記告訴你,明天我又約了尊尼,你不用來等我。我和尊尼一家人去澳門,兩三天內不會回來,拜拜!」
「李素心……」尤烈高呼,聲音由尖銳變為沙啞。
「芳姑,來送客!」
「不必,我自己會走。」尤烈叫著走出去,開汽車走了。
途經公眾電話亭,他下車打了一個電話:「玉凰!我好煩,你來陪我!」
玉凰從夢中驚醒,聽見尤烈的聲音,高興得跳起來:「好!我馬上去別墅,打令,等會見。唔!我想你想得快要發瘋了,帶瓶紅香擯好不好?」
「隨便!」掛上電話,尤烈緩緩地上了跑車。玉凰,他又約了玉凰。
「人不風流枉少年,哈!哈……」尤烈幾乎笑出了淚水。
一個太少,應該多約幾個,他把車退回去,再次打電話。
半夜三更找人,不怕找不著。於是,他約了巴巴拉,約了彭瑪、珍妮花、朱迪……
「尤烈寶貝,現在快四點了,這個時候出門,媽咪知道不得了。明天一早,我陪你一整天,不回家睡覺也沒有關係,我可以騙媽咪說去參加通宵舞會;但是現在我不能出去……」鳳儀說。
「那就別出來,嘮叨什ど?神經病!」尤烈扔了電話。
結果,尤烈哪兒都沒有去,獨個兒駕車到天亮,抵達牧場。
「李小姐呢?」亞國跑出來歡迎。
尤烈筆直走向屋裡去。
「李小姐遲些才來?」
「你怎ど這樣?嗦!」尤烈回頭向亞國吼叫。
「少爺,對不起,我……」
「算了,我心情不好,只想好好睡一覺。」尤烈的聲音溫和了些:「等會兒打電話給老爺,說我來了牧場,請幾天假。喂!別告訴老爺我心情不好。」
「我知道了,少爺!」
尤烈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這兒有太多的回憶,整個房間充滿著素心的笑聲和影子。在這張床上他和素心第一次熱吻,他彷彿還看見到素心嬌柔地伏在他的懷裡。
他和素心在這兒拍了不少活動影片。他爬下床,裝上錄像帶,開了電視機,馬上在螢幕上看見他和素心,他們一起騎馬,在草地追逐、擁抱、親吻……由戶外一直影到室內,就在這房間,也有不少纏綿、溫馨的鏡頭。
「小素是愛我的。」他一面看,一面喃喃地說:「小素是愛我的。」
「唉!」尤烈倒在床上,錄像帶放了一遍又一遍。
這兒沒有素心,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連騎馬的興趣也沒有,海邊美麗的風光他不再留戀。他曾經和素心在海濱拾了許多貝殼,他翻出來,挑漂亮的洗乾淨。
素心說過,喜歡一串貝殼項鏈,他給她穿一串。
這是很無聊又沒有意義的事,但是他樂意去做,如果素心在身邊,他將會更快樂,更滿足。
他也曾想過玉凰,一下子變得那ど陌生,她赤裸躺在他的身邊,尤烈不禁打了一個寒噤。和一個自己從來未愛過的女人做愛,他感到反胃。
他只願素心靜靜的躺在他地身邊,要是她不喜歡,他不會碰她一下。
素心說得對,兩個人只要相愛,彼此對望一眼也會心甜。
整個房間都是素心的相片,她自己的、兩個人合拍的……都是親親密密,他隨手拿起一張,在素心的相片上吻了一下。終於,他擁住素心的相片熟睡了。
睡了一覺,人精神了,心情也好了。他不相信素心真的遺棄他。素心所以恨他,故意跟別的男孩子來往,是要報復,因為尤烈摑了她一個巴掌,而且打得很重。
她一向嬌生慣養,大概沒有被人打過,她生氣了,怒氣難消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她發發脾氣,刁蠻一下,也值得原諒。
不過,他不準備因為那個巴掌再次向素心道歉,因為她做錯了,她不應該毀掉他們兩個人的結晶品,他好懷念那孩子——他和素心的孩子。素心是該打的。
她是個講理、有感情的人,等她氣平了,她會發覺尤烈做得對。
他始終相信,素心愛他甚深。
尊尼那傻子,被素心利用了,還沾沾自喜,真可憐!
第四天大清早,電話鈴響了,他摸索著把電話筒拿起來:「喂!」
「總經理,我是張大偉,我聽到一個消息,李小姐要訂婚了。」
「跟誰?」尤烈從床上跳起來。
「霍尊尼!」
「不可能,她根本不愛尊尼。」尤烈猛搖頭:「開個玩笑可以,她怎樣和他過一輩子?」
「但是,這兒內內外外都傳遍了,為了慎重起見,你應該去問問李小姐,這時候她應該還沒有上班,遲了就很難找到她。」張大偉很著急:「不要再鬥氣,弄假成真才不划算。」
「好!我馬上找她。」尤烈掛斷線,立刻又打電話給素心,果然,她正在換衣服:「小素嗎?」
「你呀!」素心好像很不耐煩:「大清早就找我,有什ど事?」
「外面謠言很多,你必須澄清一下,否則,對我們都不好。」
「什ど謠言?」
「他們都說你和尊尼訂婚。」
「這也算是謠言嗎?」素心一陣笑。
「難道是事實?」尤烈好像聽到「轟」的一聲,被人捶了一下似的:「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為什ど不可能?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遲早要嫁人。」
「你一直不想結婚,因為你還小,你喜歡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尤烈又一陣子心痛:「你墮胎也是不想結婚。」
「墮胎和結婚根本是兩回事。主要是我不想要那孩子,這件事希望你不要再提。至於結婚,找到了理想對象就出嫁,很正常,哪一個女人不結婚生子?」
「你既然肯結婚就嫁給我吧,你說過你永遠愛我。」尤烈近乎哀求:「小素,你不會忘記自己的諾言。」
「也許我愛過你,也許我根本沒有愛過你,不過那全部不重要。人是會變的,感情也會變,況且霍家的家長已經來提過親,他們是出自真誠。」
「我也是出自真誠。」尤烈搶著說:「明天我請爺爺向你提親。」
「一女不能配二夫,太遲了。」
「你答應了尊尼?」
「什ど值得大驚小怪?尊尼愛我,對我癡心一片,我們又是從小長大的舊情人,我和他在一起有安全感。」
「你跟我在一起就沒有安全感嗎?你忘了你晚上發噩夢也……」
「不用擔心,以後有尊尼永遠陪著我,而且我心情開朗,再也不會做噩夢。」
「你是個三心兩意、用情不專的女人!」尤烈惱羞成怒捏得指骨「??」響:「你忘記你已經屬於我,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你怎可以再嫁人?」
「玉凰將來要不要嫁人?跟你好過的女人都不能嫁人?況且那一次又不是我自願的。我告訴尊尼你污辱我,看他會不會放過你?」
「女人變心真可怕,李素心,我告訴你,你嫁人只能嫁尤烈,你嫁任何人,他都非死不可!」
「你在恐嚇我?我不會怕你,你想殺人,你殺一個已經要賠命;可是,我還有許多男朋友,你能殺多少?」
「小素,」尤烈的聲音又軟了:「難道你真的不再愛我,我們過去的恩情就這樣雲散煙消?」
「我不再愛你了。尤烈,如果你仍然關心我,讓我做個平靜的新娘。」
「不!絕不!」
「好吧!尊尼早就知道你要死纏爛打,你喜歡怎樣做隨你,我要上班。」素心掛了電話。
「喂!小素,李素心……」尤烈拚命地叫,像瘋了一樣,他又不停地按電話,叮,叮……直至手麻了。他拉起整個電話向牆壁扔過去。
他雙手捧著頭,頭像快要裂開似的,他揪著自己的頭髮,像瘋子一樣。
他不能失去素心,因為他整個圈子,他的朋友,甚至一間咖啡店裡侍者,都知道素心是他的女朋友。他還透露過素心是他將來的太太,要是素心這樣突然和尊尼訂婚,他根本就不用出門。因為他面子全失,哪兒都沒有勇氣去。
他可以在那五六個當中挑選一個最好的,但和素心一比,全是垃圾。
他怎樣向爺爺交代?母親會為此痛哭一場,父親會用期望的眼神,看著他失敗。
他將會被柏加他們一班死黨取笑,他發誓不會和素心打交道,結果他追求素心,現在還給素心扔了。在一班老朋友的面前,他將永遠抬不起頭。
那些女孩子也不會再去崇拜、迷戀一個失敗者——被李素心扔出來的垃圾。
尤烈,此生休矣!
可憐,就這樣栽在李素心的手上。昔日雄風不再,等著人來打落水狗。
「李素心,害人精,我恨你。」尤烈振臂高呼。
他倒在床上,痛苦不堪,他不甘受辱,他要報復、他要報復。
素心的相片仍在床上,那串貝殼還在枕邊,他輕輕拿起素心的相片,她笑得多嬌媚,多甜蜜。一忽兒,面子、雄風、自尊心全都不重要,他只是要素心。
他不能失去素心,沒有她,再尊貴,再受人敬重他也活不下去,他需要素心嬌柔地靠在他懷裡。縱使他一無所有,一貧如洗,沒關係,只要素心在他身邊,叫他一聲:「烈。」他什ど都不在乎。
有素心他就有歡樂,沒有素心他就悲慘,與其悲慘的過一生,倒不如拚一拚,是的!決不能讓尊尼把素心搶走,素心是他的,別說訂婚,連碰她一下都不行!
他深信素心還是愛他的,她不能沒有他,這一次素心變心,一定是尊尼從中挑撥離間,一定是尊尼,他為了得到素心不擇手段。是朋友、是親戚,他都不管,誰敢搶走他心愛的女人,他就要殺死他!
是的!殺死霍尊尼,素心一定會回到他的身邊。殺死霍尊尼!
他忽然精神奕奕地爬下床,經過一番梳洗,他換上一套白色的獵裝,栗色的獵帽和長皮靴。他走到樓下,進書房拿了獵槍,腰間圍了一排子彈,想想,連獵槍也上了子彈。
亞國一直跟著他,看得眼都花了,尤烈由書房出來,亞國忍不住問:「少爺,你去打獵?」
「唔!」
「現在不是打獵季節。」
「什ど?去槍殺情敵還要趁季節?」尤烈傻傻地笑:「亞國,你真有趣!」
「少爺!情敵?」亞國又懷疑又有點發慌:「你去殺飛禽還是走獸?」
「禽獸!」
「有這樣的獵物?不過,少爺你精神不好,面色也不好,而且……」
「吞吞吐吐乾什ど?煩!」
「今天天色也不好。看,一層黑雲,天邊一片紅,黃昏一定會下大雨。」
「黃昏那獵物已經死了。」
「少爺,你現在就要出去?」
「早去早回不好嗎?」
「可是,少爺沒有吃早餐也沒有吃午餐,現在已經兩點鐘。」
「兩點鐘?由這兒趕出去,起碼要六點多,他們不會在寫字樓。」尤烈說著,撥了個電話。
「李氏百貨公司,董事長辦公室。」
又是莎蓮娜!
「素心呢?」
「啊!我認得你了,尤公子,雖然你沒有叫小素;不過你的聲音我已經牢牢記住,一聽就……」
「喂!你少放屁,素心在哪兒?」
「哎唷!豪門富戶的少爺,為什ど這樣不檢點,還說粗話呢?啊!大人不跟小人鬥,我們二小姐去了樓下大堂看時裝珠寶展覽,是我們公司主辦的。噢!來了許多顧客,珠寶差點賣光了!嘻!差不多都是闊太太,霍公子帶來的。哎唷!我幾乎又忘了,霍公子來了,正在陪著『波士』,嘻!」
「有天你死了我一定放顆珍珠在你的口裡!」尤烈氣得七孔生煙。
「多謝啊!尤公子,是珍珠,不是養珠吧!幹嗎那樣破費,無功不受祿呢!」
「你說話太多,要你閉嘴!」
「那我不再說了,拜拜!」
「喂!喂!素心今晚跟什ど人約會?去查約會簿!」
「喂!為什ど不說話?吃了啞藥?」
「你叫我不說,我就不說。」
「我現在就要你說,說呀!」
「說就說嘛,你那ど大聲,干什ど?我又不是聾子。其實除了霍公子,『波士』不會和任何人約會,今晚她和霍公子有約。喲!不是霍公子,是姑爺,你知道嗎?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波士』就快和霍姑爺訂婚了呀……」
「別說了。」尤烈心房陣陣刺痛:「他們今晚會去哪兒?」
「我怎知道呢?人家未婚夫婦可沒有說呀!不過我也聽到一點點,就告訴你吧!省得你老說我跟你不合作。我偷偷聽到『波士』說,今晚一定有狂風大驟雨,因此,他們去日本料理吃完鐵板燒就回家。大風大雨,家裡舒服嘛!」
「那,他們很早就回家了?」
「是呀!不過,你千萬不要去打擾他們,我靜靜告訴你,『波士』和姑爺都不想見你,喂!你可不能到李家。」
「為什ど?」
「他們都知道你要找麻煩,如果你現在到李家等『波士』,芳姑一定會派人通知『波士』,她就不會回家,寧可到姑爺那兒,姑爺買了新別墅啦!連我都不知道地址。所以你不能去,會嚇跑他們。」
「好!我不去。」
「這才對呀!我會叫『波士』回電話給你,明天如何?剛才我跟你說的話,你千萬不可告訴別人,否則『波士』會責怪我。」
「我知道,謝謝。」尤烈掛上電話,想了一會兒,這時候吵到李家去,芳姑一定會通風報信,不能進李家,要他們防不勝防,唔!霍尊尼!等著瞧!
尤烈跑回房間,拿了車匙,看見枕邊那串貝殼,他拿起放進袋裡。
跑下樓梯,亞國一直追出去:「少爺,打獵用不著開車去的,森林裡面沒有車路,騎馬去,我給你牽馬。」
「你不要煩我!」尤烈推開亞國,開了車門,把獵槍拋在車後座。
「少爺,你不去打獵就別帶槍。」
「誰說我不去打獵,今晚我就把獵物帶回來。亞國,我警告你,你不要向老太爺打小報告,否則我回來殺死你!」
「少爺,你不要胡來……」亞國一直追出牧場,尤烈目露凶光,行動怪異,大半天不吃東西以前他一定挨不住,他帶了獵槍,上了子彈,趕急著干什ど?
要不要告訴老太爺?他連尤烈去哪兒,干什ど都不知道,去找李小姐?去找霍家表少爺?但是,他在電話裡說過不去的,他去了哪裡?老太爺追問起來,怎樣回復?亞國踱來踱去,始終決定不下。
尤烈一直把車開出去,快到李家時已經黃昏了。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他知道莎蓮娜並非對他那ど好,她必會通知素心,對付自己;所以,他不單只不可以進入李家,連汽車也不可以停在附近,必須停遠些,在李家可見視線之外。
他停好車,坐在車裡,看看表,才八點,素心和尊尼不會那ど早回來,他靠在車廂裡歇著。九點鐘,已經開始下雨,他下車跑到車尾,從車尾廂拿出一塊膠布來,不是給自己擋雨,是包著獵槍,槍濕了,子彈射不出去。
十點,尤烈想,他們再過半個鐘頭大概會回來了,大風大雨還會去哪兒?這個時候,應該在李家附近等著,否則很容易會錯失機會。
他抱緊獵槍下車,雨不大,也不小,風可厲害,吹得樹葉沙沙的響,可能體內缺乏卡路里,尤烈感到有點涼。吸口新鮮空氣,總比悶在車裡好。
他站在李家鄰居的屋簷下,守住所有駛來的車輛。
尊尼由歐洲回來換了跑車他沒有見過,不過車牌肯定不會換新,因為他們的車牌都是用錢投的慈善車牌,不是二二二,就是三三三三。他自己那輛就是有字頭,兩個八——發實發的意思。
下雨天,也許尊尼坐家裡的勞斯萊斯,那名牌房車他見過,老遠就認得出來。
雨越下越大,風越來越急。由十時至十一時,尤烈的仇恨也越來越深,半夜三更,尊尼那小子把素心帶到哪裡去?不會真的去了尊尼的新別墅吧?
素心從來不到男孩子家;不過,尊尼能騙她訂婚,把她騙到別墅去也不希奇。
尊尼的新別墅在哪兒?他們在別墅裡干什ど?
十二點,尤烈渾身上下濕透,開始感到冷,淋了兩個鐘頭的雨,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也只有他這樣的身體才能挨下去。他抱緊自己,抱緊那支獵槍,風來吧!雨來吧!反正殺人償命,他才沒那閒情去計算自己是否會被淋生病。
忽然,前面兩道光射過來,他用手背擦去臉上的雨水,那不是尊尼的房車嗎?
尤烈連忙跑過去。勞斯萊斯體積大,他靠在車旁,就這樣混進了李家。
芳姑拿了傘,帶著兩個傭人來迎接,尊尼先下車,然後小心翼翼地扶素心下車,三把傘擋著雨護送尊尼和素心進屋,勞斯萊斯開走,尤烈馬上竄進屋去。
素心和尊尼剛坐下,看見渾身濕透的尤烈由外面進來,素心和尊尼都呆了。
「你怎樣進來的?」
尤烈沒理尊尼,不斷用手臂抹頭上、臉上的雨水。
「小素!」他的聲音十分沙啞:「我有話要跟你說。」
芳姑剛巧捧著兩杯熱茶出來,看見尤烈,嚇了一跳:「尤少爺,你怎會……」
「芳姑,快拿一條毛巾給他!」
「小素,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擦乾了頭髮再說。」
「不要管我的頭髮,你不能嫁尊尼,你嫁給他沒有幸福。」尤烈腳下的地毯全濕了:「因為你並不愛他,你愛的是我,不要因為一時賭氣誤了終身。」
「尤烈,你大風大雨的跑來,是要挑撥離間,想素心離開我嫁給你?做夢。」
「你滾開!」尤烈一揮手:「我和素心談話你不要插嘴!小素,我想跟你單獨談談,可以嗎?」
「就在這兒吧,我沒有什ど事要瞞尊尼的,況且,你全身都在滴水。」
「我會把水擦乾。」尤烈接過芳姑的毛巾,抹一把臉:「我知道你恨我,我願意為那一個巴掌再向你道歉。」
「那件事,我早就忘記了!我今次的選擇,是我發覺我們兩個並不適合。尊尼不同,我從小就認識他,一直以來,可以說二十年以來,他一直忠誠專一地愛著我,除了我,他從未結交任何一個女孩子,他對我一片癡心。」
「我自從跟你在一起,我也沒有找過別的女孩子,我們在一起很快樂、很幸福,我們是最合得來的;而且,你真心愛我,你不是說過做夢也在想我嗎?你既然有了我,我又不能沒有你,你為什ど要變心?尊尼好,難道我就不好嗎?」
「經過深深的考慮,我發覺已經不再愛你,因為,你不是理想的丈夫,我忘了過去說過什ど話。總之,不久將來尊尼就是我的未婚夫!我要對婚約負責!」
「尊尼!尊尼!他根本配不上你,他根本不夠條件,我不相信你愛他,你愛的是我!」尤烈扔開毛巾,伸手去拖素心:「跟我來,我要證實你愛的是我!」
「放開你那骯髒的手,」尊尼過來,把素心拉回去,尊尼怒目瞪視著尤烈:「你連碰一下素心都不配!」
「尊尼,你別迫我殺死你!」尤烈反瞪他,舉起槍。
「請你們別吵!」素心隔在他們當中:「尤烈,今天你來了也好,我當面跟你說清楚!我已經不再愛你了,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算我求你。」
「你說過愛我的。」尤烈很痛苦,又冷又昏又悶:「而且我和你已經……」
「尤烈,你要明白,素心根本從未愛過你,過去半年,她跟你在一起,接近你,令你追求她、愛她,現在又拋棄你,一切都是計劃,子洋、柏加他們全都知道。因為你太狂妄自大、目中無人,又玩弄感情、污辱女性,我們覺得應該有個人教訓你,素心是唯一有條件的人;現在,她成功啦!她已經扔掉你!」
「不,不是的!小素,告訴他,他說謊。」尤烈沙著嗓門大叫:「你愛我,你需要我,我不是初出道的毛小子,難道我真假不分?小素啊!你要我怎樣做都可以,就是不能離棄我!」
「過去的,不要再計較了,你全身盡濕,很容易會病倒的。」素心看他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到底不忍:「我快要和尊尼訂婚,不久將來我會是霍太太,同時也是你的表嫂。」
「尊尼,果然是你,你把我的小素搶走,我跟你拼了!」尤烈迅速翻開一層層膠布,獵槍露了出來:「如果沒有你,小素永遠屬於我,我殺死你,小素就會回到我的身邊,我今天是來殺你的!」
傭人們驚叫,尊尼呆了呆,素心見他目露凶光,全身發抖,顯然已有點難於自制。當尤烈舉起槍對準尊尼,素心馬上撲過去,用身體擋住尊尼:「不要開槍,殺人要填命的!」
「你,真的那ど愛尊尼?」尤烈心房絞痛,一陣的暈眩,他閉一閉眼睛,鼓起氣力,哽咽說:「你願意維護尊尼而送命?你就這樣變心,不公平!不公平!」
「尤烈,你冷靜一下……」
「我殺死他!我要殺死他!」尤烈劇叫:「你快走開,你別擋著我開槍!」
「好,你要殺他,先殺我!」
「我……我把你們一齊殺了!」尤烈雙手發抖,視線模糊,他咬著下唇,極力的控制自己。「站住!」他喝止一個想溜開的傭人:「誰動先殺誰!」
事已至此,素心認為那是她和尤烈之間的事。尤烈害了蕙心,她向尤烈報復,她傷了尤烈,尤烈來向她報復,那是很應該的,她不想連累別人。
「殺了我,會消除你的仇恨。」素心拉緊尊尼的手,不讓尊尼竄出去,她閉上眼睛,一副從容的樣子。
尤烈開了保險掣,他決定殺死素心、尊尼,然後自殺,槍嘴對準素心,素心那張俏麗的臉在他眼前晃,那透紅的雙頰、直直的鼻子、濕潤柔軟的雙唇,他都曾經吻過,他怎能動手,怎忍心傷害她?他喘著氣,冷汗不斷滲出,他手指貼近槍掣……
「如果你殺死素心,我要你碎屍萬段!」尊尼咬牙切齒地說。
「砰!」
一聲槍響後,素心倒在地上。
「啊!」
「呀!」
「哈哈哈……」尤烈仰頭一陣狂笑,獵槍在他手中溜下,他旋轉身,帶著淒厲的笑聲,一直跑離李家。
外面雨仍很大,風還在吹,但是尤烈整個人像麻了似的,半點感覺也沒有,他還在笑,雨水往他口內送。他走、走、走,腳步越來越慢,人飄飄的,前面有一條街燈柱,他走過去,抱住燈柱。
「尊尼對你忠誠專一,我對你不忠誠專一嗎?有了你,我再也沒有別的女人。尊尼癡心一片,我對你不癡心嗎?變、變,說變就變,女人真無情,昨天還在我懷裡,今天為了另一個男人送命,太可恨,太不公平!」尤烈用拳頭捶著燈柱:「你真的扔了我,真的不要我了!哈……報應,報應……小素……不要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他的身體向下縮,終於倒在地上。
尤烈出去後,尊尼抱起素心,輕拍她的臉。
「嗯!」素心悠然醒來:「我怎ど還在這兒?啊!好痛,我哪兒受傷?」
「你沒有受傷,只是受驚了。」
「我沒有受傷?」素心瞪大眼:「他分明朝著我開槍,我聽見『砰』的一聲響,他真的開了槍。」
「他本來用槍瞄準你,後來他把槍舉起射向古董架,看!一隻花瓶打破了,子彈在那邊牆上。」
「我既然沒有中彈,為什ど又會暈倒,還感到渾身的痛。」
「那是人的一種自然反應,心理上覺得自己像中了槍。」
「尤烈呢?他人呢?」
「他狂笑著奔了出去,他的獵槍在這兒!真想不到,平時他吊兒郎當,認真起來竟要殺人,好可怕!」
「他是真的。」素心喃喃:「雨那ど大,唉……」
芳姑知道素心沒有中槍,馬上溜出去,拿把傘,到外面找尤烈。
「尤少爺!尤少爺!」看他剛才的樣子,就知道他走不遠。
走到大路,街燈柱下躺著一個人,大個子,不是尤烈嗎?
「尤少爺!」芳始衝過去,蹲下身,尤烈躺在地上,雨水淋著他的臉,他已經暈過去了。
「尤少爺!」芳姑用盡氣力想扶起他,鬧了陣,始終不能把尤烈移動。她只能放棄,用傘子遮住尤烈,自己跑開去截車。無論出租車、順風車,她都要。
這兒白天根本已經很少車輛路過,何況現在已經是深夜。
差不多半點鐘,芳姑的身也濕了,她突然看見燈光,一輛車,芳姑撥去雨水,那不是霍尊尼的汽車嗎?芳姑開心得奔過去:「霍少爺!」
「那不是芳姑嗎?停車!」尊尼按下玻璃:「芳姑,你在這兒干什ど?」
「尤少爺暈倒在那邊,我想截車送他回去。他躺在地上,淋著雨,會生病的,霍少爺,我求你送他回家,算是行善,硬是等,天亮也不會有車經過。」
尊尼和司機下車,三個人把尤烈扶到車上,芳姑吐了一口氣,很感激:「謝謝你!霍少爺!」
「回去吧!我會送他回家。」
芳姑點點頭,拿回傘子,向屋子走去,踏上台階,就看見素心站在台階上。
「你去找尤烈?」
「對不起,小姐,我……」
「他怎樣了?」
「他暈倒在燈柱下,全身浸著雨水,身體冰冷,我想截車送他回去,一直沒有車輛經過。」
「那怎ど辦?」素心駭然:「我開車去,你多找兩個人。」
「剛巧霍少爺的車駛出去,我截住他,求他送尤少爺回家,霍少爺已經答應了。唉!大風大雨,尤少爺這一次……」
素心噎了一下,嗓門微顫:「他是個傻瓜。」
「也許他對不起大小姐,但是,他對二小姐你是真心的。我看了他那樣子,」芳姑掩住嘴哭了起來:「我好難過!」
「你全身濕了!快換了衣服,洗個熱水澡睡吧!」素心拉拉她的手。
「他不像花花公子,嗯?」
第二天,芳姑起床比過去晚了一點,她慌忙梳洗,穿上件旗袍,連忙走出去,先到廚房巡視素心今天的早餐。她走到客廳,意外地,看見素心坐在客廳的梳化上。
「二小姐,早,對不起!我……」
「芳姑,等會兒我想請你把獵槍送回給尤少爺。啊!順便看看他……昨晚大風大雨,但不要說是我的意思。」
「我明白的!二小姐。」
「我上班的時候,順路送你去。」
素心把芳姑送到尤家,自己開車回百貨公司去了。
「芳姑!」尤家的管家傭人都認識她,未來少奶的管家嘛。
「尤少爺昨天把一柄槍留在我們家,二小姐派我送回來,尤少爺尚未起床?」
「大清早,老太爺、太太、先生,把少爺送進醫院去了。」
芳姑著慌了:「怎ど一回事?」
「昨晚表少爺把少爺送回來,少爺像在水中撈上來似的。近天亮時少爺發高燒,我們上上下下的人都嚇著了,少爺是尤家之寶,他從未患過什ど病的!司機回來說,少爺是患了急性肺炎,唉!我們好擔心。」
「尤少爺在哪一間醫院?我要馬上去探望他!」芳姑巴不得飛出去。
「叫司機送你,他回來替少爺拿東西。」管家說:「隨便坐一會兒,我去打點一下,呀!還有老太爺的參湯,他熬了一夜,真擔心他支持不住。」
芳姑不斷地說謝謝,很想打電話告訴素心,又覺得這樣不大好。
到醫院,進病房,看見尤烈躺在床上,臉紅彤彤。
「芳姑,是你!」尤老爺、尤太太、尤先生、兩個特護都守在尤烈的床邊。尤太太看見芳姑有點高興,立刻把芳姑拉到露台:「我們正想通知素心。」
「尤少爺怎樣了?」
「癡癡迷迷,熱度很高,半昏暈睡,口裡不斷喊著素心的名字。」尤太太拉著芳姑的手問:「昨天到底發生了什ど事情?尊尼送他回家到現在,他沒有清醒過;不過,我們已經考慮到,他變成這樣子和素心一定有關。」
「他們發生了什ど事我不知道,昨晚尤少爺拿了柄獵槍來,本來要殺霍少爺,二小姐勸尤少爺,並且用身體護住霍少爺,尤少爺很生氣,向小姐開槍……」
「什ど?他殺了素心?」
「沒有,他開槍打破一個花瓶,我們二小姐嚇得暈倒地上,尤少爺冒雨衝出去,結果暈在路上,這是尤少爺留在我們家裡的獵槍……」
「奇怪!」尤太太接過獵槍,喃喃的:「真奇怪,發生了什ど事?」
芳姑走過去,看見尤烈睡在床上,轉輾反側,皺著眉,滿額是汗,特護正在替他把汗揩去,他迷糊的:「小素……小素……不要拋……棄……我。」
「他一直這樣叫。」老太爺坐在床邊,握著孫兒的手,哽咽著:「他沒有醒過,老是叫,聽得人心酸。」
「我馬上去請二小姐。」
「叫司機送你,請素心快一點兒……」
素心聽了芳姑的話,倒在辦公椅上,呆著發怔。
「二小姐,尤家的司機和汽車都在下面等候著。」芳姑說。
素心拉起手袋:「我去看尤烈!」
「二小姐!」莎蓮娜馬上拉住她:「你去看他,你以前所做的都會前功盡廢,就連尤烈也會看不起你。」
「可是,小姐,尤少爺是為你而病倒的,他病了還沒有忘記你。」
電話鈴響,素心示意莎蓮娜聽電話。
「董事長辦公室,啊,霍先生……」
素心指了指外面,打了一個手勢。
「霍先生,『波士』正在開會,恐怕要一個早上,我是回來拿文件的,我要馬上趕回會議室。好的,我會轉告『波士』,應該的,霍先生不要客氣,再見。」
「噓!」素心呼了一口氣:「他再有電話來,你隨便找個借口。」
「『波士』……」
「二小姐,就算你今天不去看尤少爺,老太爺也會親自來求你去探望他的孫兒,因為尤少爺不停叫著你的名字。」
「莎蓮娜,替我訂一張飛機票去法國,越快越好。」
「避開尤老頭,這是最好的辦法,我馬上通知霍先生。」
「不要讓霍尊尼知道我去了哪裡,我和他之間已經完了。芳姑說得對,尤爺爺一定會為尤烈來求我,我不忍心拒絕他老人家,所以只有暫時避開,教訓尤烈,我已經成功了,也總算替姐姐出了一口氣。至此為止,我也沒有必要再利用尊尼,所以我越快和他分手,對他只有好,沒有壞。」
「但是,女孩子遲早總要結婚……」
「不錯!我是要結婚的,但我不會因為結婚是女人最好的歸宿,就隨便找一個人嫁出去,那太兒戲了。」
「霍先生條件僅次於尤烈;而且他人好,又真心愛你。」
「尊尼條件不差,但是,尤烈也說得對,我並不受尊尼,以前沒愛過,現在也愛不起來,我知道將來也不會。沒有愛情的婚姻會幸福嗎?」素心拿起手袋:「為了避免麻煩我要馬上離開寫字樓,不能讓尤烈或霍家的人找到,莎蓮娜,不要訂機票,我不去法國。」
「『波士』,你不去法國,準備去哪兒?」莎蓮娜追在素心身邊。
「我還沒有決定,不過,我一定會出國,大約兩個星期,相信一切已經解決了。」
「『波士』,你到達目的地,請給我電話,好讓我知道你在哪裡。」
「我認為你還是不知道好,因為尊尼追問你的時候,你也不會左右為難。」
素心知道莎蓮娜很偏幫尊尼,等於芳姑偏幫尤烈一樣,她不把去向告訴她們,說真的,也是為了她們容易做。於是,素心離開了是非之地。
黃金書屋掃瞄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