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點關門?」他也打開車門坐了進來。
「七點半。」如果路上堵車就糟了,「萬聖節就在週末,只有三天的時間,很緊。」她氣惱地靠在椅背上,怎麼之前沒想到呢?
車子緩緩地行駛,除了茂密的樹林之後在通往市中心的街道上堵滿了車,趕上高峰期,不堵才怪。
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滴滴答答地落在玻璃上,敲擊地心更亂了。
路上的行人撐著形形色色的雨傘腳步匆忙,車子卻停在路中央沒有動靜,前方的紅綠燈不停地變換著顏色,雨刷時不時地清理車前的視線。
李荊哲,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他沒有認出自己嗎?
他可是她的……
她暗暗地咬著下唇,思緒紊亂地望著窗外的雨絲出神。
遇見就好,起碼讓她對生活有了更多活著的意義。
「到了。」莊子曰推推她。
只是華燈初上,店舖已經關門。
她摸出手機一看,已經七點五十了。
還是晚了嗎?
「少爺,你要的帶子。」莊子曰的司機從商業街入口處的停車位上下來,手裡還提著一個袋子,裡面是推薦榜上的恐怖片。
「你……」她欲言又止,難怪今天他又搭她的車。
「別太激動,這張罰單給你。」他讓老李超速趕來這裡租片子,罰單自然是不會少了。
老李抖了抖眼皮,與老趙做了個眼神交流,這類場景見怪不怪了。
窗簾拉上,燈都關了,門是虛掩的。
時不時地傳出幾聲尖叫,伴隨著恐怖的背景音樂飄蕩在整個周家大宅。
周董事長回來的時候,只看到了周母在餐桌上吃飯,不禁揚眉,「靜靜呢?」
平時她都陪著周母吃飯的,今日怎的不在?
「和子曰在樓上看片。」周母夾了口菜,看到他提著的公文包頓了下,「吃了嗎?」
「哦,吃了。」周董事長說著坐了下來,不著痕跡地坐到她的旁邊,「李嫂,給我來碗湯吧。」
不是吃了嗎?周母一時疑惑,但也張羅著給他準備熱湯。待李嫂把湯熱好端上來,她推過去給他。
「我去看看,叫他們吃飯。」周母見他坐下,便起身往樓上走。
還未到門口,又聽見一陣尖叫,推開門一看,才知道剛才的尖叫是來自沙發上的兩個人而不是屏幕裡。
「靜靜,子曰下樓吃飯了。」周母慢慢地靠近。
「等等,精彩部分!」周悠靜盯著屏幕說道。
周母也好奇地看去,正好看到一口枯井裡爬出一個披頭散髮的白色女鬼,唔……這個片子似乎很老了啊?但忽地井水滿了起來,井口上方滴落了無數的紅色血液,女主角的臉上都流滿了血,忽地女主角的肩膀被那只女鬼拍了一下。
她似乎也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啊——」
三個人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
周母轉過身正好撞到近在咫尺的周董事長,忍不住再次叫了起來,「啊——」
嚇死她了!
周董事長的嘴角卻是微微揚起,看著周母撲入懷裡,連眉眼都忍不住地漾起笑意。
「就這個場景吧,記錄一下。」周悠靜推推旁邊的莊子曰,「想像一下,同學們進入到極限山洞裡,在拐角處幽靜地走著,忽地在快看見光明的時候肩膀被拍了一下,而那隻手是隱藏在另外一塊黑布之內的,無論他怎麼轉頭查看都看不清楚。怎樣?」
莊子曰低頭翻著筆記,已經整整記錄了三頁,「勉強還可以。」
「喂,你誇獎我一句會死啊!」她揚手狠狠推了他一把。
「好了,下去喝湯吧。」周董事長攬著周母,「難得今天子曰也在,我們一起聊聊吧。」
周母還沒有回過神來,就這樣被輕擁著下了樓。
周悠靜的眼都看直了,她的父親抱著母親下樓了?如此親密的動作居然活生生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而且看樣子父親還很高興?他一直都那麼嚴肅的臉啊……這比剛才的恐怖片還要恐怖……
「李荊哲,你看這些怎樣,是不是夠恐怖了?」她把整理了一晚的資料放到李荊哲的桌上。
但他只是低著頭看書,瞟也不瞟那資料一眼。
她沒有氣餒,拉過椅子靠近他,「後天就是萬聖節了,我們要選幾個好點的來佈置,你說呢?」
他依舊沒響應,彷彿這一切與他無關。
「好,你不做,我來幫你做。」她可以完成兩人份的工作量。
挑選黑白布條,彩色玻璃鏡,打印不同形狀的模板,剪貼惡毒女巫,蝙蝠,蜘蛛等硬版貼紙。七彩的絲帶把這些剪紙串起來掛到天花板上,形成長短不一的排列圖。角落的風扇一吹,那些蝙蝠們像是展開了翅膀般的飛起來,映著彩色玻璃鏡像是各個在黑暗世界裡的影子,既可愛又恐怖。
她彎腰用膠水黏貼著一個死神形狀的木條人,彩妝面具已經到貨了,時間緊迫都是網上淘的,而她也不許自己的家人插手。
莊子曰按她的思路幫她佈置場地,極限山洞是由第二教學樓的一間教室改裝的,每個班都有分配到一間,她用不同長度的黑布隔開了裡面蜿蜒的通道,從門口看起來就像是即將要進入一個神秘的山洞般。
「莊子曰,在每個拐角底下都埋一個小手電筒,不然就沒效果了,記得貼上彩色玻璃哦。」她邊忙著搭配死神身上的配件,邊提醒身後忙碌的人。
「真不知道你為什麼。」她在商場上的雷厲風行,她在學業上的優異出色,她在生活上的隨性自主,每一面都呈現不同的她,但惟獨這一次她的多管閒事讓他深深不解。
她與李荊哲真的認識嗎?
看起來她還很在乎那個人。
「好玩啊,你不覺得自己的傑作能讓大家尖叫會覺得很自豪嗎?」她朝他眨眨眼。
他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怎就沒看她罵公司員工的時候露出很自豪的表情,因為每個領導層都會因她的才智而敬佩三分。
「啊,還缺一個帽子。」她看著手裡的半成品道,「但哪裡去找那種很酷的帽子呢?」
她搖搖頭,再深思。
門口進來一個人,她驚喜道,「李荊哲!」
「學生會拿來的單子。」李荊哲把手裡的單子一扔,慢慢地飄落到她的腳跟旁。
對哦,最後一次確定會議是一個小時前,她忙起來忘記了,「你幫我去開會了?」
「剛被一個幹事拉住給我的。」他才沒那閒工夫。
「喂,李荊哲!」她拿著單子站起來。
右手緊緊地拽著手裡的單子,她瞪著他,眼裡充滿了不敢置信與憤怒,「你不要老是一副別人欠你一百萬似的表情好嗎?這個世界又沒欠你什麼,難道你真的甘心一輩子被人當怪物,一輩子受到歧視,讓所有的人都覺得你很沒勁嗎?」
他很想反駁她,告訴她,這些他一點都不在乎,她不要再多管閒事,不要再幫他趕走那些討人厭的高年級學生,但……
他看到了她眼角泛起的淚光,那兩行明晰的淚痕,直直地刺入了他的心裡,突然悸動的心情不明所以,許久他才發現自己喉嚨發不了聲音。
「李荊哲……讓我們一起努力好不好?」她抖索著唇,淚光中的眼,無比澄淨。
「如果你對這次活動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那……」她揚起手裡的單子,「為什麼還要理會這些?」
舉起手,她撕破了單子,「既然不喜歡,那就當傳單一樣扔了好了,為什麼還要拿來給我?」
她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撕那張單子,讓它一分為二,二為四,四為八,直到最後揚在空中變成雪白的碎片。「你就這樣好了,就這樣一輩子被人看不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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