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早該出去走走了,多了曬太陽對孩子好,對你也有好處。」曉青顯然很高興看到足不出戶的主人要出門了,她準備了薄披風,就怕童億深會因為不適應天候而著涼。
「走吧!到亭子裡坐一會,吩咐總管,如果奚襄公主來了,請她到園裡來找我,不然她可又要滿屋子轉,找不到人了。」
說著,主僕兩人穿堂過廊,相偕到了園子。
這小行宮的花園造得相當考究,除了奇花異草之外,還有一座精巧雅麗的憩息亭,外觀典雅,讓人一望就喜歡。
此時她們兩人就閒適的坐在這座精巧亭子的石椅上,四周花木扶疏,微風輕輕吹拂而過,幾枝紅梅擺動著,分外引入遐思。
「小姐,你面色紅潤,這一胎包管生的是男孩。」曉青笑嘻嘻的說。
能夠被少主指名,跟著到小行宮中來服侍童姑娘是曉青自認為最幸運又最得意的事,這裡沒有人會大聲吆喝她,也沒有人會瞧不起她,她真願意永遠待在這裡不走了。
「曉青,生男生女對我並沒有什麼不同。」童億深微微一笑,她深知古老社會裡的重男輕女的觀念很難改正,女人往往依附著男人而生存,對自我的認同感很低,幾乎可以說是卑賤的,而她也沒有意思要轉變曉青根深蒂固的想法,畢竟每個人的思想是不同的,她認為那沒有什麼不好。
「小姐,那是你福氣好,少主對你這麼好,你當然不必在乎生男生女,反正少主愛的是你的人,就算小姐沒有懷了孩子,少主也是對你一往情深,真是令人羨慕極了!」曉青一臉陶醉的說,「小姐,少主昨天送你的那支金步搖真是美極了,也不知道是哪一國來的貢品,還是少主自己去訂製、打造的?那手工,那描圖,真是沒有話挑剔,全都是上等的呢!」
「你這麼喜歡?」童億深不在意的笑問。
其實她擁有的首飾已經夠多的了,寶絡、瑪瑙、翠玉、珍珠……她統統壓在一隻黑色描金匣子裡,平時配的,不過是支普通髮釵罷了,太艷麗珍貴的東西,她總覺得是累贅,因而寧願放著蒙塵,也不想讓發上平添虛華。
「我當然喜歡!」曉青忙不迭的點頭,過一會,她又迫憾無比的歎了口氣說:「可惜少主送的人不是我,要不然我一定天天簪在發上,說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還是個小孩子呢!童億深露出薄薄笑意。
「小姐,你在笑什麼?」曉青好奇的睜著圓圓的眼睛問。
「沒什麼。」童億深將眼光投到另一個方向,「我在想,是不是有人要來打掃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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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滿,你說咱們童姑娘是不是很可憐?她一個女孩子家被少主安排在這裡已經夠委屈的了,沒名沒分,現在又弄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將來不知道會慘成什麼樣哦!」
「秀秀,你可別亂說話呀!」叫阿滿的丫環聞言嚇了一跳,姓連忙東看看西看看,深怕剛才的話被人聽了去,那她們這兩條原本就不眼的生命可就真的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我哪裡有亂說!」秀秀輕哼一聲,「誰都知道大宋國就要派個什麼永欽公主來和親了,嫁的對象就是少主,你說,這麼一來少主要把童姑娘往哪擱去?」
「你別聽別人亂嚼舌根了吧!少主寵童姑娘寵得不得了,而且童姑娘都已經有了少主的孩子,你想少主還會虧待童姑娘嗎?」阿滿斥責了無稽之談的流言,她單純的腦袋確實相信現在的女主人會受寵到永遠。
「童姑娘以為懷了少主的孩子就穩坐太子妃的寶座了嗎?」秀秀嗤之以鼻的撇撇嘴,「聽宮裡面的人說,皇上根本不允許少主娶童姑娘為妃呢!本來就是嘛!咱們漢人在這裡哪有什麼地位,童姑娘癡心妄想,自然怪不了旁人。」
阿滿聽得又驚訝又不信,「少主不是那種無情的人,我相信他對童姑娘是真心的。」
「心有什麼用?」秀秀泛起一抹鄙夷的神情,「你沒聽過有心無力嗎?少主喜歡童姑娘,但他要娶的人是宋國公主,這件事紙包不住火,遲早會傳開來,到時候,我看童姑娘也只有乖乖認了,安心做她的小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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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陽似乎也阻擋不了那些風涼話語所帶來的寒意,童億深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耳中轟然都是那兩個婢女的對話,那麼清清楚楚的在她胸口烙下印痕,她的心加速了跳動,血液也加速了運行,她的一往深情啊……
「小姐!」曉青皺起了眉,她叫了一聲,欲言又止,那些話她自然也聽得一二楚,如果不是因為花叢擋住了她們主僕兩人的關係,諒那兩個小小的婢女也不敢在此大放厥詞,惹得小姐如此傷心。
「什麼都別說。」童億深揉了揉太陽穴,似乎藉著這個動作才能消減此時心中痛楚的感覺,她移開視線,投注到遠方的山嵐疊巒,她不能想、不願想,也不敢想,即使耶律步要娶的真是別人,她除了無話可說外,沒有任何退路。
「小姐,你可千萬別相信她們的胡言亂語呀!」曉青擔心的望著童億深看不出情緒的蒼白臉孔,她實在怕會因為那兩個婢女的話而引起軒然大波,若給少主知道就完了,她真不敢想像……
「我知道。」童億深溫和的打斷曉青的憂心忡仲。
「小姐,婢女們有口無心,你不要放在心上。」曉青手絞著手絹,左想右想也不知道從何勸起,她知道自己口才差極了,不要反而惹得小姐更難堪才好。
「我不會放在心上的,畢竟那只是流言,不是嗎?」童億深唇邊那抹淒惻的笑容一閃而過,拍拍曉青的手背,反過來安慰她。
「小姐能想得開就好。」曉青很快的鬆了口氣,童億深那平靜的神色和穩定的語調令她安心了,「本來嘛!宮裡這麼大,沒有些閒言閒語,那些嬪妃宮女就無事可做,當真的是傻子呢!」
是啊!當真的是傻子……傻子!
一陣如魅的笑聲由鴛鴦帳中傳出,那男女之間的情話綿綿已經持續了一個時辰。
侍衛守在寢宮外,宮婢二十四人在房門外準備服侍,這批僕衛交班巡視時完全沒有發出半點聲響,而她們的主子——那位蠻橫妖嬈的耶律倫歌正放縱著自己的情慾在帳內尋歡作樂,那個與她交合嬉戲、廝磨糾纏的火熱身影當然就是她的最新入幕之賓——查刺將軍。
「倫歌……你好美……」查刺著迷的撥開倫歌額際汗濕的頭髮,傾身吻了吻她飽滿美麗的額頭。
「你喜歡嗎?」耶律倫歌滑膩的手溜到了查刺強壯結實的裸體上,指尖落在他銅壁似的小腹,她瀨洋洋的半挑著眉,勾住了他的頸子。
「啊!倫歌……你不要逗我了。」查刺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耶律倫歌噘起了豐潤的紅唇湊到查刺唇上,她的聲音如歌行板般的柔軟迷人,她的神情則風情萬種,「吻我!狠狠的吻我!」
哦!查刺從喉嚨深處發出慾望的嘶吼,他的熱情又被撩撥起來了,千萬別考驗男人的意志力,沒有一個男人受得了這樣美麗尤物的誘惑。
「倫歌!我愛你!」查刺熾熱的眼光與懷裡的情人相接,任憑誰都可以輕易的看出蘊殘在他胸中的熱火愛戀。
「我知道你愛我,你剛剛的表現已經夠明白了。」耶律倫歌發出一串如銀鈴般的笑聲,得意與勝利透過她每一寸肌膚傳達到她心臟中央泛著麻辣的感覺,她喜歡這樣,看到一個又一個男人醉倒在她懷中,這令她快活無比。
「倫歌,嫁給我!嫁給我!」查刺摟著她的腰兒,激情的要求。
「我是很想嫁給你,但是……」她停住了話,並且很滿意的由查刺的眼中看到渴望。
「但是什麼?告訴我!無論是什麼,我都會做到!」查刺果然激動了,耶律倫歌耶欲言又止的嬌樣像熱烘烘的火焰竄過他耳際,他拂過她縷縷青絲,為她迷醉了。
「這件事,你也知道的……」耶律倫歌攀住他,指尖徘徊於他的唇畔。
「倫歌,難道你說的是童億深那件事嗎?」查刺一點就通,他摸著一撮小胡,笑了起來,「你放心,我已經照你的計劃,派人將宋國公主要來和親的消息故意洩漏給她知道了,我想,她此刻可能正在傷心欲絕!」
「不夠。」耶律倫歌半瞇起了眼睛,她猙獰邪惡的說,「你做的還不夠多,我要她肝腸寸斯才能令我痛快,她既然有膽子捉弄了我這堂堂大遼國的公主,我要她後悔!」
查刺有點遲疑,「可是……可是她被少主保護在小行宮中,閒雜人根本無法進去,要找會對她動手……恐怕不是易事。」
耶律倫歌撇撇唇,陰冷的說:「哼,我沒有要她死,我只是要讓她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罷了!」
「你的意思是……」
耶律倫歌拉下了查刺的脖子,她附耳過去,在一陣耳語之後,她隨即熱情的咬住了查刺的耳,身體也跟著綻住了他的四肢,她紅艷動人的嬌態讓查刺一刻也不能忍,將她壓倒在身下,他擷取了她的狂放。
這是她給查刺的報酬,用她耶律倫歌一貫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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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耶律步來說,最高興的莫過於這件事了,大宋的永欽公主竟在赴遼途中失蹤了,在遼、宋兩方的主事者都頭痛的情況下,沒有人的心情優閒得過這位大遼少主了。
「步兒,你對這事情有什麼看法?」可汗半蹙著眉間,他是明眼人,自然看得出耶律步的盈然笑意,他知道這春風滿面的兒子在高興些什麼,永欽公主失蹤,兒子更加有借口可以另行娶妃了,而那人選,很無奈的,他知道一定是被兒子安置在行宮中的問題人物——童億深。
耶律步笑道:「父王,宋先前既有意派身份尊貴的永欽公主來我國,現在卻又出爾反爾,大隊人馬護送一個公主居然會失蹤,至今仍然下落不明,兒臣甚覺好笑,也認為其中蹊蹺甚大。」
「你的意思是永欽公主和親只是宋的緩兵之計?」可汗沉著聲音,如果事情真是如此,他也不會輕易善了,他兵力雄厚的大遼國,豈是可以任人隨意玩弄於股掌之中的?
「兒臣只是猜測。」耶律步微微一笑,「發生了這樣的事,只可以說明一點——宋對我們並無誠意。」
「皇上,少主言之有理,宋國對咱們向來沒有尊重過,這次派個公主來和親,不過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罷了,更嚴重的是,恐怕那個什麼永欽公主是宋皇帝老兒派來打探軍情的呢!」適巧進宮的遙輦族族長遙輦克立即一拱手,附和的進言。
不只遙輦氏,其實是所有八大部的人都希望那位永欽公主最好永遠失蹤算了,如此一來,少主使要另行娶妃,這八族族長的女兒又有希望成為太子妃了,讓女兒登上妃座就等著享一生的榮華富貴了。
「朕諒他們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可汗聽了遙輦克的話後不怒反笑,他與耶律步對望一眼,都心知肚明遙輦克為何這樣熱心急切。
「父王,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心之心也不可無。」耶律步折衷的說,「現在失蹤的是宋國的公主,於情於理,我們都應該派使者到宋國去關心致意,另一方面,加派人馬在遼境內尋訪永欽公主的下落,看看這場失蹤記是真是假,如此才好思量下一步對策。」
「嗯,這也是個辦法。」可汗頷首,他很安慰兒子沒有趁這個時候向他提起要娶童億深為妃的事。
「皇上,既然宋國背信在先,少主也沒必要娶他們的公主為妃了,咱們八部公主個個出色,全都在等著少主寵愛,請皇上下旨,讓八部公主再次進宮候選,此次肯定能為少主覓得美眷,為咱們大遼延香續脈!」遙輦克又自以為聰明的獻上一計說。
「賢卿的好意,朕全明白。」可汗露出一絲值得玩味的笑容,「但是,朕以為選妃之事還是等到永欽公主之事抵定了再議不遲,如此才不會落入口舌,賢卿你說是嗎?」
縱使遙輦克萬般的不情願,看到可汗那張溫和的臉,他也不能再說什麼了,唯有暗自禱告讓宋國的永欽公主永遠的消失吧!如此他的女兒才有八分之一的機會成為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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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平靜是最美的,最可以放鬆人的心情的?在小行宮中的這片無波寧靜卻像暴風雨前的氣氛般,蘊藏著一股看不見的壓力,好濃、好烈、重重的,重重的將童億深給困住。
她像一條在大海裡無法主宰自己命運的小魚兒般被網給壓迫著,無法掙脫,更無法透氣,自從那背後的議論灌進她的心底之後,她就再也快樂不起來。
她不曾顧影自憐,只是為腹中的孩兒心疼,可憐他還未出生就注定要做個兒不得人的私生子,她恨自己的感情,明明不為任何人所動心的,卻為何這麼倉卒的愛上了耶律步?她也恨自己的軟弱,竟會屈服在他的柔情之下而無法自拔!
愈是想擺脫耶律步的身影就愈做不到,童億深發現自從孕育了這個小生命之後,耶律步在她心中的份量愈來愈重,重得連自己都萬分吃驚,她竟是如此的在乎他!
他的笑容、聲音,他的溫文爾雅,他的柔情纏綿,他對自己的溫柔體貼,呵護有加,每一天陪在她身邊的耶律步都令她無可挑剔,更別說他那風度翩翩的瀟灑舉止了。
他不凡的談吐、深厚的修養令她心折,他一片誠心則令她感動,但是,童億深歎了口氣,人生際遇皆有天定,這幸福畢竟也有要放手的一天!
她知道耶律步對永欽公主之事隻字不提是為了不想讓自己傷心,他實在太瞭解自己了,瞭解得讓她心悸,也讓她酸楚,他明白如果讓她知道了這件事,她必定拚死也要離去,那麼他們之間的一切就真的是場鏡花水月的虛夢了,畢竟她的個性是那麼冷然,並不是那麼容易軟弱、屈服的啊!這些日子以來待在大遼,已經是她最大的讓步,哪裡還可以讓意外來打擊一分一毫呢?
童億深憑窗而立,就這樣任思緒輾轉、任黑夜直到了白晝、任黎明劃破了天空第一道曙光。
「天啊!小姐,你該不會又一夜沒睡吧!」曉青掀珠簾而入,她手捧梳洗用的木盆,看來是打算來服侍主人的更衣,但看到屋裡這副窗子敞開、冰涼如水的情景,使她整副眉頭都警覺性的豎了起來。
「放著吧!我自己來就可以。」童億深疲倦的牽動一絲微弱的笑容,這笑容是她要曉青放心的。
「小姐!」曉青看了她那個勉強的笑容後,非但沒有舒展眉頭,反而皺得更難看了,「小姐,我求求你吧!少主臨去捺缽時才幹交代萬交代,要我好生伺候著小姐,不能讓小姐受風寒,也不能讓小姐吃太少,要小姐注意身子,要小姐睡眠正常,可是現在少主去了沒五天呢!你就茶飯不思了,教曉青怎麼向少主交代?」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童億深淡淡的說。
「怎麼放心?」曉青嘟起唇,「萬一少主突然回來,看到小姐這個樣子,他不心疼死才怪!還有啊,曉青不被少主吊起來狠狠的抽個十大鞭才怪呢!」
「曉青,我知道你忠心,也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相信我,我真的沒事,只是想吹吹風罷了,你別緊張。」童億深逕自在椅中坐下,為自己倒了一杯熱水,藉著茶杯傳透過來的溫熱暖了掌心,她希望自己的臉色可以不要蒼白得像鬼,這樣至少曉青會好過些。
「唉!教我怎麼說才好……」曉青氣惱的又搖頭又歎氣的,最後,她終於投降了,重重的跺了步子之後,她沒轍的說:「好吧!如果小姐堅持只是吹吹風罷了,曉青就依你吧!可是小姐得答應我,下回想吹風的時候,衣裳可要穿厚點,曉青還想留條命繼續伺候小姐呢!」
「我知道了,我會聽你的話。」
得到主人的承諾,曉青終於鬆了口氣,她嫣然一笑轉身想去準備早點,屋外卻突然嘈雜了起來,這無章無緒的紛亂不約而同的引起了她們主僕的注意,對看了一眼之後,曉青馬上就沒有耐性了。
「是誰這麼大膽敢在少主的行宮前鬧事,我看是活得不耐煩了。」曉青嚷著,一副要衝出去與師問罪的模樣。
童億深微微的在心中歎了口氣,曾經年少,她也希望能像曉青這般不解世故,能這般天真行事,但,很可惜,也很遺憾,她從來都不是一個知道如何憑感覺行事的人,被生存磨練,她謹慎也小心,早失去了她這個年紀該有的無邪單純,而陷入耶律步的情網,恐怕是她最放肆自己感情的一次了吧!
「曉青,你去請總管進來問個清楚,還有,不要莽撞行事,知道嗎?」童億深正在吩咐間,曉青還沒來得走出去,就見小行宮的總管克力韓臉色鐵青的進來了。
「小姐,恕屬下無禮直闖小姐閨房,實在是因為事情緊急,不得不來……」
「總管不必多禮。」童億深果決的打斷克力韓那一長串說不完的繁文縟節,單刀直入的問:「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回小姐的話,是摩會族人,他們超著少主去行捺缽人不在的時候,居然又群起叛變,氣勢囂張的指名要來挾持小姐您啊!」克力韓又緊張又憂心的回答,他內心焦急的程度可以從他額上的汗珠看出來,這也同時說明了對方的兵馬是多雄厚,否則克力韓不會無措成這樣在。
「又群起叛變?」童億深微一沉吟,「這麼說來,摩會族過去也曾發生過叛變的情形?」
「是的,那是兩年前的裡,摩會族當時也是利用捺缽時分大舉叛變,幸得少主一舉殲滅。」克力韓憂慮的說,「屬下認為摩會族挨懷恨在心,經過兩年的生養調息,這回重施故技,恐怕是有備而來!」
「行宮裡有多少人?」童億深一邊問著,一邊回憶著幼年時期每當她爹隨元帥出征回來,她總要膩著她爹講那些沙場上的用兵策略,以及那些她在兵法書裡所讀過,令她相當感興趣的錦囊妙計,如何甕中捉龜。
「回小姐的話,行宮裡侍從連同僕婢共兩百人。」這也正是克力韓最感到無力的地方,許多平時身強力壯的勇士都因為不願錯過捺缽隨少主而去,連那平時至少會留下半數的十八騎從這回也都該死的全跟在少主身邊,如今小行宮所剩,真的只是殘兵婦孺了。
「那麼對方呢?對方有多少人馬?」童億深再問,克力韓渾身上下所散發出來的憂心如焚在她眼裡似乎視而不見。
童億深眸中的鎮定如儀,令曉青著實刮目相看,誰教她向來以為主人是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子,而現在,她是要開始改變自己的想法了,同時,她像是有些明瞭,明瞭何以少主會如此的深愛著小姐,且將她若珍寶了。
千據探子的回報,最少也有四千……「克力韓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他心知肚明敵方的人馬精銳勇猛,而反觀自己這頭,力量實在單薄啊!
「我知道了。」童億深做了一個阻止克力韓說話的手勢,她低頭默想了一會,待數分鐘之後,她已盤算如整個情勢。
「小姐,請您改裝由後門逃走,馬下會派侍衛死命護駕,絕不辜負少主的信任,請小姐和曉青姑娘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屬下一定盡力保全行宮的完好……」
克力韓傷感的話還沒說完,卻看到童億深一臉堅毅,口氣沉穩的開口了,「克力韓,傳令下去,將老弱的僕從集中到廚房,年輕的侍從和婢女平均分成兩隊,一隊鎮守在行宮後門,另一隊立刻出發到皇宮護駕。她簡單篤定的吩咐完後,隨即站了起來。
「小姐!您不能出去啊!摩會族隨時有可能攻到……」克力韓被她的舉動嚇得立即要出手阻止,卻被童億深那美麗臉孔下的沉著紋路給驚震得張口結舌,驀然間,他知道自己很難阻止這位平時一切好說話的女主人,但是他身為少主托付信任的行宮總管,他有他的使命和責任,怎能讓主人去冒險呢?
克力韓急了,「小姐……你……你……你可別亂來」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童億深居然有心情在此時給克力韓一記微笑,」你們兩人隨我來吧!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先做點什麼,不是嗎?「
「小姐……」克力韓膽戰心驚,他實在想不通平時沉靜又少言的主人怎麼會有這種不同凡響的勇氣。
「你最好聽她的。」曉青促挾的眨眨眼,又用手肘撞了撞克力韓的臂膀,「難道你看不出來她是多麼胸有成竹嗎?走吧!親愛的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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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會族的叛變實際上如童億深所料的,不是只針對小行宮和她童億深而已,另一個大目標當然是皇宮。而皇宮裡的情形跟小行宮可以說是一模一樣,所有精英盡出的陪駕在可汗身邊去了,剩下的,自然也是那些后妃和宮女了。
「這……這是什麼?」克力韓非常、非常驚訝的看著童億深的傑作,使他驚訝的不止這個,還有適才童億深對部從的指揮若定,這教他太難以相信。
「這是五行八卦陣。」童億深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一陣忙下來,她額上已有汗珠,而臉色也蒼白了起來,除此之外,她倒是顯得精神奕奕,「有了這個,摩會族想要接近我們,必要大費周章。」
「就這個?」克力韓滿臉的懷疑,說實在的,他雖然很佩服童億深能在如此危急的時刻表現得臨危不亂,但要他相信就這幾塊巨石和移動過的樹木能制止得了敵人,他實在不信。
「沒錯。」童億深不疾不徐的道,「備馬,我要到皇宮一趟。」
「小姐!」這回開口不贊同的不止克力韓了,連曉青也認為現在去皇宮無疑為不智之舉。
童億深看著他們倆,平靜的說:「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也知道皇宮裡有關於我的流言太多、太多了,當然,我也知道自己在那裡是不受歡迎的。」她頓了頓道,眼中泛著少見的光彩說:「但是,今天我無論如何都必須走一趟,你們少主愛我、護我之深,我又怎麼能夠忍心見他母后、姊妹、子民遇難而只顧著自保?」
「但是小姐,只憑您一個人的力量,唯恐寡不敵眾啊!」克力韓憂心忡忡的坐立難安,剛才小姐要怎麼樣,他都可以盡量配合,說不定真的可以有一線生機,但現在小姐卻要出行宮,這實在太冒險了,他絕不能讓小姐這麼做。
「天下無難事,任何事情都必須試過了才知道。」童億深輕描淡寫的說,「就算前面已無活路,我都要去。」
「小姐……」克力韓還是認為不妥,他沒有理曲讓小姐去冒這麼大的險,但是一旁的曉青卻已經折服在童億深那無比的勇氣裡了。
「就讓小姐去吧!」曉青熱烈的說,「克力韓總管,你難道看不出來小姐早下定了決心,不會動搖了嗎?你不讓小姐走這一趟,就是存心要小姐不好過啊!」
於是就這樣,克力韓不得不放行於主人了,他為主人準備了快馬輕風,希望主人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皇宮馳去,而免於半途被敵方擒走,「小姐,您要保重啊!這十名侍衛是行宮裡的精英,有他們保護,願小姐一路平安,早去早回。」
躍上馬鞍,繫起披風上的帶子,一揚馬韁,童億深如脫弦之箭般的飛馳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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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才分開五天,但耶律步已經好想他的童億深,帶著十八騎從而來,耶律步希望能給心愛的人兒一個驚喜,而千萬個沒想到的是,迎接他的居然是另一個更大的「驚喜」。
「少主!」在行宮眾人的驚愕恭迎中,他明顯的察覺了不對勁的地方。
「怎麼回事?你們的表情倒像見了什麼怪物似的!」雖然感覺奇怪,耶律步仍不改其本色的打趣,他將披風脫下交給婢女,意態優閒的下馬。
「少主……」
克力韓期期艾艾,他真不得從來沒被曉青那熱烈的語氣給打動而答應了小姐那個壞主意。
耶律步從容的一笑,他的眼光瞥過四周,最後停在他的總管的臉上,「怎麼了?克力韓,你看來很不好喔!教廚房多準備些補品給你補補,天氣多變,要注意自己身體知道嗎?」
「少主,屬下該死!」克力韓雙膝一彎跪下了,耶律步那些話讓他如有萬針孔心般難受,主人如此看重愛護,而他卻……
「求少主賜死!」全部的人都垂著首跟著克力韓一起跪下了。
「起來說話。」
耶律步掃了他們一眼,特別注意到曉青渾身發抖得都快要昏倒了,「別告訴我,億深有任何的差錯。」
「求少主賜死!」
跟著這群頹喪聲音而來的答案,他知道事情一定不小。
耶律步發現自己喉頭幹得難受,而那事情的真相,想必會令他更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