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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我贏了,來來來!快把事先說好的賭資拿來!」
「討厭!你肯定耍老千!怎麼老贏?」
「這車真慢,估計趕不上我老婆生孩子了……」
「老王你明天記得來接我啊,我三點到站……」
車廂裡到處喧嘩,這就是火車,交通史上一種比較古老的交通工具,因為速度和舒適度的緣故已經被很多人拋棄,不過,還是有些人會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乘坐。
短程的旅途還好,大家會比較安靜地忍耐那不長的旅程;倘若是長途就不好說了,行程一長人就容易無聊,而人們一無聊就容易煩躁,於是火車裡現在充斥了各種各樣人們打發時間的聲音。
吵鬧的場所,倘若忽然出現一處靜悄悄,勢必非常引人注目,於是段林他們的位子便異常引人注目。
靜悄悄……明明是六個人面對面的座位,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說話,在這車廂裡還真有些詭異。
段林便是在這靜默中醒來的,他是那種一旦無聊就會睡覺的人,無論多吵都能睡著,可能是處在歸家途中的緣故,向來很少做夢的他似乎夢到了小時候的事情,小時候和外公經過湖邊的時候的對話……
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古遠的事情忽然出現在自己的夢裡,夢到已經過世很久的外公固然讓人欣慰,可是夢醒過後就是空虛的悵然。終究只剩自己一個人了,外公也不可能活轉過來。
睜開眼睛,段林瞇著眼向窗外看去:天亮著,火車慢悠悠的前進速度和自己睡前沒有什麼不同,不過窗外的景色已經和自己睡前大為不同,看來自己這一覺睡得有夠長……
緊接著映入眼簾的就是沐紫,坐在窗邊的位置。少年靜靜地看著手裡的書。沐紫似乎永遠都有看不完的書,每次見他基本上都在看書,他有包書套的習慣,所以段林一直不知道他看的是什麼書。
他會跟來,是段林料想不到的事情。學校進入暑期,段林忽然興起了返鄉的念頭,只是口頭上禮貌地問了沐紫一句「你要不要來做客」一類的話,不想對方竟然答應了。
「反正也沒有事情做。」沐紫當時是這樣說的。
聽到對方這樣說,段林便沒有任何想法的答應了。沒有事情可做,沒有想要見的人……某種程度上,自己這位神秘的室友也是和自己一樣孤零零的人吧?帶他回去也好。
終於適應了現在的光線,段林向對面看去,他這才發現,似乎在自己睡覺的期間,自己的對面換人了……頭轉向左邊才發現,原來左邊的人也變了,自己睡得還真是熟!
不過,段林慶幸自己的「鄰居們」都很安靜,自己對面中間坐著一個女孩,大概是自己睡熟的時候上車的。她的旁邊是兩個男子,那兩人比自己上車還要早,從自己上車起就是靜坐,帽沿拉的極低,蓋住了面部看不清長相,而現在,那兩個人仍然是那樣一個姿勢,沒有任何變化。
段林正想著,忽然發現來自對面的視線,詫異地將視線對過去,才發現對面的女孩求助地看著自己。「抱歉!先生,能和你換個座位麼?」
段林幾乎是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只是換個坐的地方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於是段林很快和女孩換了座位,女孩高興地和自己道謝之後,開始和周圍的男人以及沐紫打招呼,喔?看看女孩旁邊兩位男性的長相,段林忽然明白為什麼女孩要找自己換座位了,畢竟,自己旁邊坐的是女孩眼裡的帥哥,所以自己這個長相平平的人,自然毫不引人的興趣。
段林笑著,閉上眼睛決定繼續睡……忽然……
「小子,你這玉哪裡得來的?」
脖子一緊,段林猛地睜開眼睛,才發現原本在自己旁邊靜坐的兩個人,居然都醒了過來,其中一個人還拉住了自己脖子上面的玉佛。
「啊?」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段林皺眉打量著面前的人。
亂糟糟的頭髮,黝黑的皮膚,精壯的身材,拉著段林的是個大約三十多歲的男人,有著狼一樣的眼光,對上他眼睛的時候,段林感到自己心裡一顫。
「老趙,你別嚇壞了小孩子!」自己的另一邊,另外一個聲音響起。
段林慌不迭將視線轉移過去:這邊的人年紀和前面一個差不多,也是三十左右的年紀,細長的一張臉上,有著一雙細細的狐狸眼,是個一看就很精明的人,此刻正笑咪咪地看著自己。
段林注意到了他嘴裡有顆金牙,陽光下閃著光,看著那人的笑容,段林大白天裡莫名其妙打了個寒戰─—他們身上有自己討厭的味道。
段林皺起眉頭,對方是活人,可是身上卻有腐敗的味道,怪不得那個女孩和自己換座位……
「這個是老家婆婆給的。」淡淡地應對著,段林不著痕跡地掙開了那個壯漢的手掌。
「小兄弟,你老家是哪裡啊?」狐狸眼卻仍然笑咪咪,和自己搭著話。
「小地方而已。」
「是哪裡啊?大家同行一場,旅途寂寞,多聊天可以打發時間麼!」
狐狸眼仍然笑咪咪,看他似乎得不到回復是死不甘休,段林歎了口氣。
「是汾嶺,沒聽說過吧,只是一個很小的地方,地圖上根本找不到。」
「哦?真的沒聽說過……」狐狸眼瞪著細細的小眼,揮揮手,段林右邊的壯漢竟然掏出了一張地圖,段林這才發現這兩個人搞不好是認識的,糟糕!自己怎麼被夾在兩個認識的人中間了?
「小兄弟,你給我們說說,你老家在地圖哪個地方啊?」狐狸眼笑嘻嘻地攤開了地圖,眼裡卻堅定。無奈,段林看著地圖,在地圖上隨便指了一個點。
「就是這裡,距周圍市區都很遠,沒有通車。」
「啊,這裡離我們要去的地方很近呢。」狐狸眼得到了回答,卻不立刻收起地圖,反而繼續在旁邊指東指西問著問題。
接下來的時間,只聽對方沒完沒了,笑嘻嘻地向自己東問西問。在三人「相談甚歡」的同時,對面的年輕男女卻是真的相談甚歡,等到火車到達下一站的時候,對方兩人的關係已經急速進展到可以手拉手下車的地步,那兩個處處透著詭異的男人也按照段林虛指的地方下了火車,看著空出來的座位,段林鬆了一口氣,急忙坐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
走了一批旅客,同樣,又上來了新的客人。新來的客人似乎也是結伴而來,穿著光鮮的年輕男女,有幾個坐在了自己背後,其他的則坐到了自己的旁邊和對面。
原本還想繼續裝睡度過接下來的時光,不想頭還沒低下去,忽然聽到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
「段林學長?!」年輕男子的聲音,有點耳熟……
段林面帶詫異地抬起頭來,「楊志華!」
對面的男子長相端正不花俏,身材健壯頗有幾分英俊瀟灑,看起來是非常整潔健康的青年,笑起來很有親和力。男子是段林大學裡面的風雲人物,他的攝影作品在國內頻頻獲獎,段林畢業那年,這位學弟甚至在國際上拿了一個大獎項,這些事跡見諸於媒體,給了學校很大的面子,孤陋寡聞如段林,也聽過這位學弟的名字。
「這是我老鄉——段林,也是你們的學長。」楊志華笑呵呵地將段林介紹給自己的學弟、學妹,聽到對方知道自己的名字,段林本來就夠詫異,等到對方說出對自己的介紹的時候,段林不解地抬起了頭。
「段學長畢業當時的同鄉聚會,不是還請我們幾個學弟吃了一頓飯麼?我記得很清楚啊!特別一提,段學長當時請客的那家店的川菜,做得實在夠道地,我現在還常常請學弟們去那邊吃呢!」彷彿沒有看到段林的窘迫,楊志華仍舊面帶微笑地說著。
段林怔了怔,半晌點了點頭。似乎是有那麼一回事。
聚會想當然不是自己號召的,而那幾位同鄉其實也不算是同鄉,大多是段林住的地方附近大城市的孩子,而自己卻是道道地地在鄉下長大的。自己居住的地方非常偏僻,原本以為沒有人知道,不想楊志華卻說他也是那地方的人。不過楊家早在一代前就搬離了那個地方,在城市裡長大的楊志華嚴格說來,也不算自己的老鄉。
「哈哈!學長,您真的只請學弟麼?我看是經常請學妹吧?」忽然從段林背後發出的男聲嚇了段林一跳,不過段林所謂的嚇了一跳的反應,也無非是微微睜大眼睛抬頭向後面看去。
說話的是一名年輕男子,燙了一個爆炸頭,眼睛小小的看起來很精靈狡猾的樣子,此刻正對對面的楊志華擠著眼睛。
「別當著前輩的面胡說!對了,學長,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小子也是你的學弟,比我小一屆的陳漸東,和我一樣也是攝影系的。別看這小子說話這麼不正經,可是我們社團下屆社長內定人選呢!」
陳漸東笑著從上面伸出手來,段林被動地伸手和對方握了握,隨即鬆開。
接著,楊志華又介紹了其他的人給段林:「這位是張哲。你叫他大頭張好了,呵呵,你看他的頭是不是很大?」指著一名身材高大,膚色黝黑的男子,楊志華笑呵呵介紹著。
這名被稱為大頭張的男子看起來脾氣有點暴躁,快人快語,和段林匆匆握手後,便又開始和旁邊的女生打鬧。
「這是高明遠,我們影協裡面最努力的人,就是運氣不太好,哈哈。」高明遠是一個身材瘦小的男子,嘴角下斜,看上去非常的陰鷙,一看就是平時諸多抱怨的人。
「看到那邊的大個子沒有?那是黃石,是我們的新進社員,喂!大石!過來和學長打個招呼。」順著楊志華的手指看去,段林看到那名一來就靠著椅背睡著的男子,看著對方似乎很難受的樣子,段林匆忙阻止楊志華叫對方起來的行為。
「你這傢伙有沒有點眼力啊?沒看到那傢伙不舒服麼?」比段林更快的,是不知何時來到楊志華身後的一名女子。畫著濃濃的妝,長相非常艷麗的女人,不過看起來有些輕佻。
發覺段林正在打量自己,女人抹了藍色眼影的眼用力瞪了段林一下,段林匆忙訥訥地收回眼,不敢四處張望。
「來介紹一下,這是安小楠大姐,很凶悍的,別招惹喲。」對著段林,楊志華擠了擠眼睛。
「別打擾他了,我似乎聽到一點消息,他女朋友……似乎自殺了、他心情不太好……」正在促狹,忽然從那邊過來一個女孩子,拿著毛巾,女孩似乎剛從洗手間弄濕毛巾過來,清秀的短髮,大大的眼睛,流露出猶豫的神色。
「我去弄塊濕毛巾給他。」眾人點了點頭。
看看妹妹,安小楠有點詫異,妹妹什麼時候和黃石那麼熟悉?不過想起前天上車時候兩人似乎是一起來的,可能是那時候說的吧?想到這裡,安小楠便將那個疑問拋在了腦後。安小北只是對姐姐笑了笑,然後拿著毛巾走開。
這樣一個嬌弱的女子出現在男性為主的攝影協會,有點不太協調,不過段林很快得到了答案。
「嘿嘿,段學長不要看得太入迷喲,這是安小北,剛才那位安小楠大小姐的妹妹,如何?看起來完全不同吧?」楊志華說著,秘密似地湊到段林身前,「是最近令我著迷的女人。」
楊志華的聲音雖小,可是恰好讓所有人都聽到,話音剛落眾人便炸開了鍋。
「什麼?!楊學長你拐學妹喔!」
「啊?已經交往了麼……」
眾人似乎之前並不知情,女方的姐姐也不知道,眾人的反應尤其以安小楠為最,拉住妹妹,「你什麼時候和那傢伙在一起的?」
安小楠不可思議地問個不停,直到安小北通紅了臉,半天支吾不出來。
輕輕攬住女孩的肩頭,楊志華笑了,「不要嚇壞小北,大姐!」
「媽的!你叫老娘大姐?」安小楠果然如同她的長相,是個潑辣人物,幾個人起哄的起哄,吵鬧的吵鬧,車廂裡很快亂成了一鍋粥。
人來的很多,加上由於剛才那麼一鬧,楊志華忘記介紹位於角落裡的女孩。段林的學弟們總共是五男三女,幾個人都是段林母校攝影協會的,無法一次記住太多人的名字,段林只能硬著頭皮和對方一一握手。
對於那個名聲太過響亮的社團,段林向來是沒有研究的。
好不容易介紹完,攝影協會的部員們紛紛坐回原來的位置之後,段林總算鬆了一口氣。往常都是自己一個人回家,一路上一個人一本書,安安靜靜的上車,安安靜靜的下車,像今天這樣這麼多人一起,還真是從來沒有過。
段林隨手拿起一本書,剛剛開始看,背後影協的討論卻不由自主地傳入耳中。
「學長你是不是記錯了啊?這附近哪裡有湖啊!」
「應該不會,我小時候回老家時見過的,印象裡非常雄偉,我上次翻小時候的照片忽然想起來的,記得小時候看到湖的那天剛下完雨,非常綺麗的湖呢!寬闊的水面,異常的寧靜,當時回憶起來第一個想法就是過來,有種衝動很想去拍照……」
「學長你當真不是發夢?如果要真有那麼一座湖,地圖上怎麼會沒有記載?」
「哎?有湖麼?人家想看……」
攝影協會的人爭論個不休,他們似乎是來某地取景的,但好像沒有找到目標。
不過段林卻微微皺起了眉頭。剛才楊志華口裡的湖……段林是知道的。
這裡的人家都是知道的,卻從來沒有地圖記載,那座湖是整個汾嶺的秘密。因為它是……
「對了!段學長是本地土生土長的吧,我記得你知道這裡有這麼一座山麼?」忽然,原本一直和學弟們討論的楊志華轉過身子。
被忽然的問話問住了,段林有些躊躇。他是從來不擅長說謊話的人,剛才已經撒過一次謊,原本就心裡不安,如今……
「是有那麼一座湖……」
一言既出,眾人立刻歡呼。
看到此,段林放在膝蓋上的手,悶出了薄薄一層汗。
接下來事情的發展果然越發糟糕。
攝影協會的眾人聽了段林的話之後,決定前往該湖,於是段林要下車的時候,便被楊志華拉住了。
「學長,能不能給我們帶路一下?沒地方住不要緊的,我們帶著帳篷,你知道的,我很久沒有回鄉,如今就算回去看看也好……」
學弟的請求,段林沒有辦法,只好點頭默允了對方。
於是,一幫年輕人如釋重負地拎著行李和段林下了車,下了車之後便傻眼了。
「你家可真夠鄉下的。」望著遠處田地綿延,甚至不時出現幾頭水牛的景象,一路上一句話沒說的沐紫終於開口了,嘴邊掛了一抹淺笑。
不過,也就是因為沐紫這抹淺笑,原本還要張口抱怨的女士們頓時收口。
身為社長的楊志華拿著自己的和學妹的行李,他的學弟們也分擔了其他女孩的行李,看看他們的行李,段林苦笑了一下,不似自己和沐紫的只有幾件衣服和梳洗工具這樣的簡單,他們的行李可都是大傢伙,大包小包各種器具看起來專業也昂貴,女孩子們也是大包小包,不過裡面的內容段林就不敢保證了。
看來接下來的路,段林不知道那些城市裡長大的孩子能不能堅持下來。而且,讓他們來到村子,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鄉下人對城裡人有種天然的排斥,自己那邊尤其嚴重。
望著前方的道路,段林皺起了眉頭……
「學、學長,天開始黑了啊。」攝影果然是鍛煉體力的娛樂,長途跋涉下來,居然沒一個男生說累,不過女孩們就不行了,一路喊停數次,竟然天黑了還沒有到達。
看看天色,段林也有些著急。
鄉下交通閉塞,別說公車了,連個馬車都很少有。沿途除了田地就是野路,根本沒有路燈這一說,鄉下行走最怕的就是夜路。眼看著天已經暗下來了,如果到不了村落會是件很麻煩的事情。
到了晚上九點,這裡將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段林皺著眉,看著身下墊著男生上衣坐在地上不肯起來的女生,有點不知所措。
「喂,鄉下有很多鬼故事吧?」忽然,沐紫說話了。
「啊?哦……」左右看了半天,才發現沐紫說話的對象是自己,段林點了點頭。
鄉下人迷信,很多解釋不了的事情就推在神鬼身上,小地方的小孩子沒有娛樂,從小,每個夜裡就是聽著長輩的鬼故事睡覺的。
「其實,鄉下原本就是鬼魂容易聚集的地方,倒也不假。土葬盛行的地方很容易聚鬼。天黑的時候,那些傢伙最喜歡出來……」沐紫說著,忽然地上傳來女生的尖叫。
「嚇死人了!沐紫你別說了!我們趕緊趕路吧!」看著拍著塵土站起來的女孩子們,段林忽然明白了沐紫的用意。
原本一直借口累,不願意前進的女孩們歇夠了走在最前面,拎著行李的男生們緊隨其後,段林這才發現,原本一直在前面的自己和沐紫竟然落在了後面。
「你們不要走太快,大家離近一點!」匆忙喊了一聲,段林大步向前走去。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前面黑暗中那些影影綽綽的人影,段林心裡就是不舒服。
小時候聽過一個很可怕的鬼故事,內容就是關於趕路的,晚上的時候,看到前面的人影絕對不能隨便搭話,很有可能對方抬起頭來就是一張陰森的鬼臉……
這樣的夜裡太黑暗,好像醞釀著什麼,讓段林本能地覺得不安。段林心裡祈禱,那種不安千萬隻是自己的幻覺才好。
長途跋涉還在進行著,天色越來越黑了,鄉下的黑暗是極其黑的,星星異常的亮,周圍異常的安靜,風異常的涼爽,越發襯得周圍的黑暗,那是一種連自己放在眼前五寸的手掌都無法看到的暗度,這下子,連男生都有點慌。
段林也慌張。糟糕,自己不能保證能走對路了……
回家的時候,段林從來沒有走過夜路,今天這次是第一次,白天的路就不好辨認了,何況黑夜……
忽然,身後傳來了車輪滾動的聲音,一幫年輕人反射性地向後看去,藉著車上微弱的光芒,隱約看清那是一輛馬車的時候,一幫人欣喜地歡呼了起來。
段林卻是臉色大變。
「別!那是……」
不等段林說完,有幾個年輕人不知哪裡生出的氣力,紛紛拎著行李跑了過去。
段林皺了皺眉,也只好跟了上去。
那是一輛很大的牛車,兩頭老牛慢悠悠地載著車子前進著,趕車的是個瘦小的人,太過黑暗看不到長相,只是隱約辨出那是一名男子。
車子有個與眾不同的地方,車上唯一的油燈沒有點在人的旁邊,而是被那人用一根宛如釣竿的細長木棒吊著,遠遠地懸掛在拖車的牲口前方。
幾個年輕人還算長了個心眼,看了看車上沒有拉人,也不像拖了行李的樣子,便開口搭話:「老鄉!我們是過路的,我們有個女孩子病了,走不動,能不能載我們一程啊?」
那人沒有吭聲。
以為對方聽不懂自己的話,性急的年輕人又說了一遍。說完,生怕對方不答應,急忙還加了一句,「我們出錢行不行?」
對方還是沒有回答。
這個時候,段林和剩餘的人也追過來了。
「不!不!您趕緊趕路,我們自己走……」段林急忙說著,話沒說完就遭到吐槽。
「學長,你是不是腦殼壞掉了?」
「你走慣了山路,我們可走不慣的說!」
「老鄉你別聽他的,我們出錢,你開價啊!」
「不!我們不坐車!您趕快走吧!」
一時間,寂靜的小道上變得無比吵鬧。段林只是一股勁地拒絕著,就在幾個學弟眼紅拽起段林的衣領想要揍他的時候,前方那盞油燈忽然高高地豎了起來,那人舉著吊著燈的細木桿,挪到自己臉旁邊,黯淡的燈光映襯著那張枯木般的老臉,說不出的詭異……
學弟拽著段林的手一下子鬆開了,小道上重新變得安安靜靜。
「老鄉,對不起,我們打擾您趕路了,您趕快趕路,晚了就不好了,您先走!」
嚥了口唾沫,段林來不及整理被學弟抓亂的衣領,只是低著頭賠罪。
那盞煤油燈,被老者吊著,依次在每個人臉前晃了晃,終於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年輕人,別這麼吵啊,死人都被你們吵醒了。」老人的聲音和他的長相一樣乾癟、沙啞。慢慢地說完這句,牛車終於重新前行,車輪在土路上壓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牛車漸漸遠去,黑暗中唯一的光亮─老者手中吊著的那盞油燈,也漸漸消失不見,遠遠看去看不到牛車,只見一個光點懸浮在空中,就像一團鬼火……
「嘎……那是怎麼回事?」咋了咋舌,當時揪住段林衣領的那個年輕人扭頭問段林。
那是個高高大大的小伙子,頭髮極短,戴著一副粗框眼鏡,還留著小鬍子,看起來文質彬彬,不過脾氣好生大……段林記得這人好像叫黃石。
「那個……是我們這裡的習俗。」
「是喪車。」
「啊?」對初入腦中的詞沒太理解,黃石「啊」了一聲,他的同伴們也叫了出聲,不過那語氣不是疑問而是驚嚇!他們是聽懂了的。
「嗯」了一聲,段林清清嗓子重新開口,「我們這裡的習俗,是在晚上送葬。剛才那輛車子便是送葬的牛車。」
「天!你是說剛才那輛車上全是棺材?!」終於瞭解,黃石大叫出聲。
「MYGOD!我還特意看了下上面沒人,才問那老頭能不能搭車的,原來那些木箱子都是棺材!靠!真他媽的邪門!見鬼了!」恨恨地提著腳下的小石頭,黃石企圖用這種方式擺脫自己心底慢慢浮上來的畏懼。
「沒事沒事!不就是棺材麼?沒什麼……」笑呵呵地,楊志華安撫著已經開始尖叫的女孩子。
好不容易才成功地安撫那些女生不再尖叫,楊志華招呼大家重新趕路,不料卻發現大頭張一直沒動彈。
「大頭!快走啊!」平時這傢伙最喜歡沖在第一個,今天這是怎麼了,楊志華奇怪地叫著自己的學弟。
「我……我……」連說了三個「我」字,大頭張的身子還是沒動,站在他身邊的段林注意到他在微微地發抖!
「那輛車子上面真的只有棺材麼?」原來還是想剛才那件事,心下瞭然的同時,有點好笑自己這個鬼精靈的學弟原來如此膽小,楊志華笑了笑,「就是啊,只有幾個大箱子,什麼也沒有,你想多了,是不是,夥計們?!」
輕鬆的語氣,楊志華問著夥伴們,大伙笑嘻嘻地回應著,已經不再惶恐。
「就是啊,不就是幾個破箱子麼?沒什麼好怕的……」大頭張的身子卻抖得更厲害了。楊志華想要拍他,卻在一剎那被他揮開了手,激烈的反應讓眾人嚇了一跳!
「我……我看到了……」
「?!」
「我看到箱子了。」
「哦。」看到箱子怎麼了?有什麼不對麼?
「可是……我還看到了人!」一句話,原本已經恢復平常輕鬆笑著的眾人一下子又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