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可沒有要煮你的分,我勸你趕快離開。」她拿著湯杓,指著正在客廳餐桌上敲打電腦的夏嚴軍。
「我知道。」他平靜地應,卻一點要離開的跡象也沒有。
余晞氣惱地轉頭回去廚房,繼續做菜。
好在她原本就跟喜敏說好,今天放學讓喜敏幫忙接孩子。歆柚跟喜敏的兒子小翔讀同一所學校,喜敏的爸爸喜歡孩子,所以歆柚也常跑到賀家玩耍。今天兩個小孩就是約好了去喜敏家玩,然後在那邊吃完晚餐再回家。
換言之,她只要在孩子回家前打發走他就可以了。
另外一邊的夏嚴軍,腦袋裡面盤算的卻跟她相反。
看來余晞已經在中部定居,要她回台北,恐怕是滿困難的。尤其目前她一點軟化的跡象也沒有,什麼時候能說服她回到他身邊,甚至嫁給他,都是一個問題。
這下子不準備長期抗戰是不成的。
他盤算著手上的精品百貨業投資案要親自接手之外,還需要考慮到其他工作的分配問題。
兩人各自懷著心思,氣氛卻格外的融洽,直到一通電話打破了這氣氛。
余晞一開始並沒聽到電話響。因為下午跑出去買東西,電話調成響兩聲直接跳答錄機,所以只聽見答錄機的聲音——
「媽咪,我是歆柚,小翔哥哥要我今天晚上住在他家,喜敏阿姨說要問妳。媽咪、媽咪!可不可以嘛?」童稚的聲音在擴音的答錄樓上跳動著。
但那可愛的聲音卻似把大斧,同時劈向目瞪口呆的夏嚴軍跟急忙忙衝出廚房的余晞。
余晞根本不敢看嚴軍的臉,她跑過去接起電話。
「歆柚。」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喘。
「媽咪,小翔哥哥說……」歆柚忙著要再重複一次。
「我聽到了,只要喜敏阿姨答應就可以,那妳要乖乖的,不能吵賀爺爺喔!」壓抑著心底的慌亂,余晞努力讓語氣平常。
「好的,媽咪。那沒事了,掰掰。」女兒還朝話筒發出啾啾聲,算是吻別。
「掰掰。」余晞也啾了回去。
掛掉電話,她硬著頭皮轉過身來,面對已經化作石頭的夏嚴軍。
夏嚴軍的眼神非常的複雜而激動,但他沒有其他的動作,只是坐在原地,用一雙深沉的目光看著她,那眸色中充滿了感情與……痛楚。
他不相信她會跟別的男人生孩子。如果真是這樣,按照她的個性,重逢後根本不可能再跟他上床。
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第一個浮上他心底的答案。
「她……」余晞喉嚨發乾,說不出話來。
「是女兒?虛歲應該……四歲了吧?」他的聲音微微帶著哽咽。
看她的臉色,等於默認了。他的心情激動了起來。
從來不曾想過自己會有個孩子,跟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聽聲音,還是個活潑懂事的小女孩,四歲了,他卻從來不知道孩子的存在,更別說為孩子付出什麼。
看到他眼底那沉痛的神色,余晞忽然覺得後悔了。
她是不是做錯了?
她從不曾假設他不要孩子,但是當兩人的關係走入瓶頸,她卻從來沒有考慮讓他知道孩子的存在。這幾年來,因為她不曾想過會再遇到他,所以也不覺得需要考慮要不要讓他知道孩子的存在。
她曾經想過他身邊或許有了別人,而那想法切割著她,彷彿這種痛楚讓她有充分的理由獨佔孩子。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是因為懷孕的關係,妳才決定離開我?」夏嚴軍覺得自己的聲音都不像自己的,他的內心其實已經掀起驚濤駭浪,但聲音依然平靜。
他心裡百味雜陳。
余晞點了點頭。「我很早就知道我們兩個要的並不相同,你只想要簡單的關係,而我卻渴望一個永久的穩定。因為我父母離婚的關係,我常在兩個家庭間被丟來丟去,所以格外渴望一種家的感覺。如果不是因為孩子,我大概還會自欺欺人地留在你身邊,直到你厭倦一切為止。」
「不可能。」他的聲音沙啞,低聲地反駁。
不可能?
她訝異地看向他。「起初我也覺得不可能,畢竟我有吃避孕藥,而你也有使用……照理說應該下會……可是我有一、兩次忘記吃藥,而你並沒有每次都……」她尷尬地解釋避孕的問題。
「我不是說那個。」他打斷她那一串囈語,她訝異地抬頭看他。「我是說……我不可能厭倦妳。」
余晞愣了一下,接著眼眶跟著紅了。毫無預警地,也嚇了她自己一大跳。
「我……」她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
如果這句話是四年前聽到,她會痛哭流涕地感激老天爺,然後甘心留在他身邊一輩子。可是經歷過這一切,聽到這句遇見他以來最甜美的話語,卻遲到了整整四個年頭,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余晞!」他再也沒辦法這樣看著她而不碰她,伸手握住她的手,他將她摟在身邊,圈住她的身子。
余晞猶豫了一下,還是朝那溫暖投降。
她回應他的擁抱,在臉頰靠上他胸膛的瞬間,淚水終於滾出了眼眶,數年來的壓力如潮水,奔流而出。
經歷過分手的痛苦與獨自重新開始的孤單寂寞,這兩個人心中都有太多的情緒在波動。
她在他懷中哭,哭她這四年的辛酸與無奈,而他聽著她的哭聲,感覺到那每一滴眼淚都流過他的心,刺痛著他。
失去她的日子有多麼荒蕪,他體驗過。如果一個搞不懂愛情的男人都這樣痛苦,那麼那個深愛著自己的她,又是怎樣感受著這一切?
他沒辦法想下去,恐怕那痛楚會蔓延至四肢百骸,教他承受不住。
於是他摟著她任由她哭,將她抱在腿上,讓她哭個痛快。
「告訴我,離開台北以後妳經歷了些什麼。」他將她的髮絲往後攏,聲音低沉而溫柔。
發洩過後,余晞終於也平靜下來了。
「我搭上火車,漫無目的地往南走,我在好幾個城市住過幾天,最後決定留在中部。」她緩緩說。
「夏光美知道妳在哪裡嗎?我去找過她好幾次,甚至去跟蹤她……」
「光美不知道。一開始並不知道,我是經過兩個月以後才跟她聯絡的。」她當時真怕光美會要她回去台北,更怕自己會答應,所以根本不敢跟光美聯絡。
當她第一次打電話給光美時,被她痛罵了一頓。兩個女人隔著遙遠的距離,抱著電話都哭了。沒多久,光美就跑到台中來找她。這幾年來,她還是常常跑來台中,把這邊當作第二個家。
「我傻傻地去跟著她,結果她很快就出國度蜜月了。」他苦笑著。如果他夠堅持,或許早就透過夏光美找到余晞了。
「你當真去找光美?」余晞想像得到光美不會給他好臉色看,光想像那個情景,就覺得不可思議。
他做了好多她認為他不可能做的事情。
到底是他改變了,還是她並不曾真正瞭解過他?
夏嚴軍苦笑。「在新娘休息室,我整整被她念了半個鐘頭,結果她才跟我說她也不知道妳在哪裡。」
對於她的離開,他一開始是氣憤多過傷心的,不過被光美罵那一頓,他才猛然發覺自己傷害到余晞了。而每當一個人的時候,他想起余晞離開前的表情,跟她說的那些話,他終於明白,余晞是真的很愛很愛他。
而他用那些話語侮辱了這份愛情。
如若一個男人無法回報一個女人真實的摯愛,那麼他至少不該給予更多的傷害。慢慢的他更發現,他自己對余晞的感情比想像的還要深。
他不懂那是什麼,無法真切地用言語形容,但是他很清楚,他再也不要過沒有她的日子。
「光美從前就很反對我跟你在一起,她覺得既然你都表明不要愛情,我傻傻地守著你是不應該的。可是等我決定離開時,她反而一直問我說我確定要走嗎,直到我們真的吵架了,她才贊成我離開。」
「光美罵人雖然很凶,但我不得不承認,很多事情她罵得有道理。」他微微笑著看向她。
她被他那過分熾熱的眼神給嚇到,趕緊跳下他的大腿。
「我……飯快做好了,我去端出來。」她趕緊逃回廚房去。
現在的她沒有把握能夠抗拒他的誘惑,不過話說回來,她什麼時候抗拒得了過?四年不見,重逢第一天,她就莫名其妙跟這個男人上床。嗯,正確來說,連床都沒上,就……做了。
這等丟臉的事情簡直是讓她抬不起頭來。
要是她再重蹈覆轍,那她就該死了。
夏嚴軍也沒有逼迫她,就順從她的意思,兩個人像老朋友似的一起吃了頓晚飯。晚餐後她拿了些女兒的照片給他看,說了不少歆柚的成長故事。
他時不時凝視著照片中的孩子出神,而她看著他的模樣,心裡卻有著說不出的泡歐。
直到夜深了,他借睡了她的沙發,而她則回到自己的臥房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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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晞躺在自己的大床上,翻來覆去了好久,卻怎樣都無法成眠。
伸手拉過睡覺時習慣擁抱的枕頭,她將臉埋進枕頭中,腦子裡面卻浮現那個男人的身影。
這枕頭是她最後離開他公寓時帶出來的,也是她唯一從他那邊取走的東西。這是他的枕頭,上面曾經有著他的氣息。這麼多年來,雖然經過洗滌,只剩下她的味道,但是她還是每天抱著這顆枕頭睡覺。
在她那段痛苦的日子中,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在那上頭。
這樣抱著枕頭,想著睡在她臥室外一門之隔的男人,種種回憶也跟著翻湧而上。如此繁複的思緒,對一個已經失眠的人實在沒什麼幫助。
最後她索性放棄,起身套上睡袍,打算溜進廚房溫杯牛奶來喝。
但是她打開臥室門,輕輕地走到客廳時,卻發現沙發上並沒有他的身影。
屋子裡面的燈全關了,只剩下從陽台流洩進來的路燈。一個揚首,她就看到了他。
夏嚴軍背對著她,站在陽台抽煙。
他還是穿著白天那件襯衫,連一件外套也沒穿,就這樣站在燈光稀微的陽台上,從這角度看過去,只看得到他寬大的背跟在夜色中一閃一閃的煙頭。
他的背影看起來好孤獨,帶著非常濃厚的滄桑感,讓她移不開腳步。
這些年來他還是一個人嗎?
那時候他老早跟家人鬧翻,已經多年不曾跟家裡人往來。他的朋友也不多,當時他除了工作以外的時間都是跟她在一起。
她離開後呢?
她從來不敢想他會再沒有別的女人。但是他好像持續找了她很久,難道他真的沒有再與其他女人交往?
她不敢深思這問題,更不敢去探討自己這麼想的背後所代表的意義。
「睡不著嗎?我想溫杯牛奶,你要不要?」她終究還是無法從他孤單的背影中離開,她輕聲開口。
夏嚴軍倏然轉過身來,他的髮絲凌亂,眼底有著遮掩不去的痛苦神色。
她被他的眼神給吸引住了,很想問問他,是什麼讓他如此痛苦。
他們在一起時,他很少露出脆弱的神色。但是眼前的他看起來卻脆弱無比。
「我沒辦法睡。」他的聲音瘖啞,迅速地將手上的煙捻熄,他苦惱地歎了口氣。
「為什麼?還在想歆柚?」她知道他想見女兒,但是最快也得等明天了。
他緩緩地搖了搖頭。「在想妳。」
「我?」她訝然。
「想妳一個女人如何挺著大肚子,離鄉背井,一個人生活。想妳帶著什麼樣的心情離開台北,又帶著什麼樣的創痛生下孩子。想我失去妳就痛苦不堪,妳的痛苦肯定比我更深更重,我就無法睡。」他的聲音聽來如此愧疚,讓她忍不住都跟著心釀。
「我……」她嘗試著微笑,但是笑容卻有些破碎。她只好伸手握住他的手臂。「你不要想那些。有孩子不見得是負擔,反而是個希望。我說過我很想要一份安全感,想要那種就算我任性,也會有人不斷包容的感覺。但是有了歆柚之後,孩子就是我的家。」
「就算任性,也會有人不斷包容的感覺?」他咀嚼著她的話語。「妳離開前造成我們吵架的種種,就是妳在發出訊息,妳想要知道如果妳任性,我會怎麼做,對嗎?可是我……讓妳失望了。」
她的話語讓他覺得心痛,想到當初他為了抵抗心裡對她的不同感覺,一點都不容許自己軟化。他的話一定深深傷害了她,所以她才會決定走的。
「其實我早猜到你會有什麼反應。我只是……一方面也是找借口好離開吧!」她看到他的愧疚,竟然忘了自己當初的痛苦,現在只想安慰他。
「余晞,像我這麼冥頑不靈的男人,也只有妳會要。當初我真是個傻子。一點也不懂……」他握住她的手,將臉埋時她的掌心中。
他在微微顫抖。
她忍不住上前,抱住他冰涼的身子。「外面很冷,我們進去吧!」
他任由她牽著他走進房子裡,走進她溫暖的房間。那一夜他與她擁抱著,而他用一種溫柔得令人心碎的方式與她做愛。
她像是重新認識了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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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晞醒來時是在嚴軍的懷中,溫暖的感覺讓她簡直不想睜開眼睛。冬日容易手腳冰冷的她,恨不得多享受一點天然的暖爐。
「唉,妳這麼怕冷,這幾個冬天是怎麼過的?」他歎了口氣,用一種嬌寵的語氣說。
「嗯,我有電毯啊!」她嘴巴雖然這麼說,人卻更往他身上的溫暖偎去。
「現在我才是暖爐呢!」他笑著,喉嚨深處的低沉笑聲聽起來很性感。「余晞?」
「嗯?」她漫不經心地應。
「我們重新再來過,好嗎?」他緩緩地問。
可是這回余晞坐了起來,離開他溫暖的懷抱。她的表情看起來很困擾,眉頭皺了起來。
「我們必須要考慮孩子……」她猶豫地看著他。
「孩子?」他也跟著坐了起來。「沒錯,我今天見了她,會好好跟她解釋的。」
「你不懂。」她有點急了。「孩子不習慣短暫的關係,如果你來了又離開,她……總之,可能會對她造成傷害。」
「短暫的關係?」這下換他皺眉頭了。「誰跟妳說我們是短暫的關係?我希望妳能嫁給我,我那天說的話是認真的。」
「嫁給妳?我——」她差點又把北妻兩個字說出來,還是不要亂嚷嚷,他早晚會知道北妻的意思。「我不覺得我們適合結婚。J
「不適合結婚?」他的聲音冷了下來。「那我們這樣又算什麼?」他掀了掀被子,展示兩個人在棉被底下的赤裸狀態。
她氣惱地羞紅了臉。「所以……你今天就得走,我不能讓女兒發現我們不結婚卻睡在一起,這種事情以後不可以發生了。」
「喔?現在是妳想要短暫戀曲了?妳現在是要我當那見不得光的地下情夫了?這是報復嗎?還是懲罰?」他的聲音帶著沉痛的怒氣與傷心。
余晞眼睛睜得大大的,不敢相信這是兩個人會有的對話?怎麼好像角色顛倒過來了。
「我……才沒那麼無聊,我只是覺得我們沒有理由結婚。不要跟我說為了孩子,四年前我沒有為了孩子結婚,現在也不會。還有,你說你想結婚,那我問你,你真的愛我嗎?」
「愛?」他呆住,表情看來有點茫然。「我不知道什麼是愛……」
他還不懂得什麼叫做愛,他不知道自己的感情算不算愛情,畢竟這對他來說都太陌生了。他只知道他想跟她永遠在一起,不想要她屬於別人,只想要她屬於他一個人。
余晞卻誤會了他的意思。「看吧!你根本不愛我,所以我們何必浪費時間呢?」
其實她的心裡是很難過的,完全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輕鬆。她以為他會找了她那麼久,或許應該有點愛她,沒想到他居然還是不要愛情。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想解釋,卻不知道怎麼解釋起。此時門鈴忽然響起,中斷了兩人的對話。
趁著余晞下床套上衣服,他也乾脆起床。他看到自己那件掉了扣子的襯衫,用衣架掛在她衣櫃前面的把手,扣子已經補好,襯衫也已經洗過燙過。他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將襯衫拿過來穿上。
她並不像她說的那麼無動於衷,不是嗎?
不管怎樣,他都不會妥協的,早晚要她乖乖嫁給他當老婆。
穿好衣服打開房門,正好聽見孩子的嘻笑聲,遺有喜敏跟余晞說話的聲音。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個綁著兩根辮子的小女孩,簡直就像是余晞的縮小版。
他感覺到喉嚨緊縮,忽然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正好小女孩也歪著頭觀察他,終於歆柚決定她看夠了,朝他走了過去。「你是誰,叔叔?」
她那清脆的童音吸引住所有的人,喜敏跟余晞的談話聲中斷,兩人紛紛轉頭看向這邊。余晞甚至倒抽了口氣,她完全忘記他們父女碰面的事情了。
夏嚴軍蹲下身子,看著走到他身邊的孩子,感覺到眼眶微微濕了。「說出來妳可能會很驚訝,我是妳的爸爸。」
「爸爸?」歆柚歪著頭想了想。「你怎麼這麼久才來?別人的爸爸都很快回家了,你好慢喔!」
「妳知道我會來?」他從感動中一笑,反而莞爾起來。
「對啊,媽咪不說你在哪裡,可我知道我不是送子鳥送來的,所以總有一天爸比會出現的。」這是孩子的奇怪邏輯,也是歆柚深深相信的事情。只是連余晞都不知道女兒的想法。
「那真的太好了,爸比很想念妳呢!」他從知道自己有個女兒後,就激動得很。拚命想像她的模樣,雖然已經看過一堆照片,但是親眼見到人,還是激動到不行。
「爸比!」歆柚上前抱住他的脖子。
他一把將孩子抱起來,眼眶這下真的紅了。
一時間屋子裡的幾個大人都鼻子紅紅的,說不出話來。連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的小翔也抓住媽媽的手,想要尋求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