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帶著班級放學路隊出了校門,劉小菲備感輕鬆,轉身便踏著快捷的步伐要回辦公室。
「小菲。」早她一班的莊偉翔似在等她。「回辦公室啊?」
「對。你呢?直接回家嗎?」
「我也回辦公室。」他已經和她並肩齊步。「下午沒活動了,你回家嗎?」
「我跟玉華她們約了一起出去。」
「小聲一點。」他提醒著:「下午還是上班時間。」
劉小菲吐了吐舌頭。他說得沒錯,自己剛才的音量是太明目張膽了點。
辦公室到了。
「怎麼那麼慢啦。」陳美吟一見劉小菲就抱怨。
「欸,我們的路隊在你們後面,當然比較慢了,急什麼嘛。」
「走走走,吃飯吧。」林玉華比較乾脆。
三人在學校附近吃過午飯便搭林玉華的車到陽明山去洗溫泉。吃了晚飯就到discopub裡去泡著。
「玉華,我們今天好像來錯了。」陳美吟望了望舞池裡的雙雙對對,神色不安
「幹嘛了?」
「你忘了這裡每個禮拜三晚上都辦Gaynightparty,我們今晚出現在這裡簡直格格不入,不倫不類了。人家只不過成雙成對,我們還三三兩兩呢。」□
「無所謂啦,我們是來純跳舞的,管人家怎麼想,他們要真的都是同志不是剛好嗎?那樣就不會有人來跟我們搭訕了。」劉小菲邊跳舞,邊附在陳美吟耳上私語。
三個人圍成小圈圈扭腰擺臀,跳得滿身大汗。輪到一曲慢舞,三人才興趣缺缺地回座休息。
「呼——」陳美吟汗涔涔,喘吁吁道:「我的大腸跟小腸好像打結了。」
「扭那麼凶幹嘛?活該,小心明天走不到學校。」林玉華糗她。
「在這裡不要提學校啦,讓人家知道我們是老師就不好了。」陳美吟的顧慮還真多。
「我只說學校又沒說老師,是學生不行嗎?」
「哎呀,叫你別說,你還一直說。」
劉小菲打斷兩人:「我們幹嘛活得那麼壓抑啊?老師也可以跳舞吧?」
其實現場很吵,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她們談些什麼。
「欸,你們看,那個那個——」林玉華朝她的十點鐘方向噘了噘嘴:像是電視演員耶。」
「誰啊?」另兩人隨著她的目光望丟。
「就是現在在上演的八點檔連續劇『江南名捕』裡的那個名捕呀。」
「他是同志啊?」
「不一定啦,不是今天來這梩跳舞的都是同志。」劉小菲說得客觀,她也盯著那人看:「你說他是演員?」
「你不知道啊?」
她搖頭。「我很少看電視連續劇,尤其是三台的。他很紅嗎?」
「還好吧,八點檔經常有他,演了好幾年,最近這一年比較紅。」
「你怎麼這麼清楚,是不是他的戲迷啊?」劉小菲眨著眼問陳美吟。
「沒有啦,我也沒有天天看連續劇,談不上什麼迷不迷的,只是覺得他長得還滿俊秀的就是了。」
「叫什麼名字啊?」
「好像叫衛群彥。」
「沒聽過。」劉小菲還是搖頭。「我要去上廁所,你們去不去?」
「你跟美吟先去吧,我看皮包。」
劉小菲由女廁之後,才走了兩步就被一個正要進男廁所的人撞歪一邊。
「急個屁呀,撞什麼撞?」
劉小菲火大不已,她的身材雖不似一般運動健將那樣魁梧,同也算結實健美,從來沒柀人撞得差點趴在地上過。
瞟了她一眼的男子正是那位八點檔連續劇的演員。短短一秒,他繼續向前。
「你給我回來!」劉小菲喝住他,他又回頭了。「撞到別人都不用道歉的啊,你們老師是怎麼教你的?」
她仰著頭,瞪著眼教訓他。
他轉過頭去,留給她一個「無聊」的眼神。
劉小菲被激得更不可能善罷了,她一個箭步揪他回身。
「道歉!」她大吼一聲。「要不然你休想進男廁所。」
「我為什麼要道歉?」
「你撞到我了。」
「誰看見了?」
劉小罪被問倒了。不,是被氣倒了,沒想到自己竟曾遇到這種野蠻人。她左右轉了轉眼珠子,發現的確是沒有人注意到他們,來往身旁的人都為上廁所,來匆匆、丟也匆匆。
他站定在她面前,毫不畏懼地與她的目光對峙,劉小菲已沒了剛才的理直氣
「什麼事啊?小菲。」陳美吟這才從女廁出來,看情況有點不對勁,拉著她便要回座:「走了啦!」
「野蠻人!」見自己無望討回公道,劉小菲只得跟陳美吟走,她不忘忿忿丟下一句,卻換得野蠻人的一對大白眼。
「幹嘛啦?」林玉華不解地問氣沖沖的劉小菲。
「在廁所外面被一個野蠻人撞得我差點狗吃屎!」
「有沒有怎麼樣?」
「沒有。」
「你說那個演員撞到你啊?」陳美吟恍然明白剛才是怎麼回事了。
「那就算了啦。」
「就是啊,撞到人也不會道歉。」
「這麼惡劣啊?」
「就是啊,演員有什麼了不起,跩得二五八萬的!」劉小菲還用鼻孔哼著。
「好了好了,喝點冰水消消氣吧,換我去上廁所了。」林玉華走了。
三人再下舞池時,劉小菲又瞟見那個野蠻人了。她決定還以顏色,為自己討回公道。
「你幹嘛一直往這邊跳啊?」林玉華不解,但人已經跟著劉小菲移動。
劉小菲只對她們眨眨眼。待靠近那人身旁時,她冷不防在他鞋上狠狠踩了一腳。在他有所反應之前,還給了他一記勝利的微笑,同時也注意到他是跟個跳舞,可見他不是同志。
那人沒理她,匆匆一瞥,繼續跳他的舞,所以劉小菲是一點報復的快感也沒有,不過踩這一腳也算夠本了。
又混了半個多鐘頭,她們三個決定離開pUB,準備回家睡覺,明天繼續「毀人不倦」。
★★★
這節體育課,劉小菲準備讓學生打躲避球,因為體育課的場地有限,同學年每五個班上同一個時段,所以十六班這節也是體育課,兩班老師決定讓學生砌磋一下球抆,進行一場友誼對抗賽。
一節課賽下來,所維仁已成為十七班的學生英雄,他的球技高超,手上的球殺人無數,儼然成了場中的靈魂人物,同學們與他配合得很好,對他更是崇拜不已,比賽結果,大勝十六班。
「Yeah!」
歡呼聲中,學生解散下課,劉小菲看見班上一大群學生簇擁著所維仁往教室大樓走去。她覺得所維仁從這一刻開始應該會有些改變,正面的。
「你班上那個所維仁的球滿強的,六年級時可以推舉他當躲避球隊選手。」
回辦公室的路上莊偉翔對劉小菲提出建議。
「我是有這個打算,他已經是巧固球隊員了。」
劉小菲今天放學後要給學生補習,她聯想到另一個問題,遲疑片刻後,她決定問了。
「莊老師,你現在有幾個學生?我是說課輔班。」
「二十五個。」
「果然比較多。」她自言自語著,又道:「今天教師晨會上教務主任又重申什麼請老師不要給學生課後輔導,風聲鶴唳的,聽起來怪可怕的。」
「他三不五時會念一念。沒辦法,立場不同,他也是奉命行事,大概教育局又來公文了吧。剛開學不久,他總要強調一下,有些家長很難纏的,動不動就告到教育局去。」
「我想起來了,去年不是有六年級老師被告了嗎?怎麼後來就不了了之了呢?」
「情況如果不是太嚴重,通常是可以擺平的。」
「怎麼擺平?」
「首先,不具名的黑函,教育局不會受理。家長必須署名才起得了作用,這樣一來,校長、老師、家長會長便會親自出面拜訪告狀的家長,只要家長的怒火被乎息,不再堅持的話,事情是可以壓下來的。」
「哦。」
「小菲,你記住一個重點,就是在學校課堂上絕對不能留一手,還有就是千萬不可洩題放水,否則很容易落人口實,也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知道了,多謝指導。」劉小菲心中懸宕多時的不安這才稍減。
補習下課後,她騎上機車回到家中。
她是獨生女,父親自營一家成衣工廠,和母親通常都在廠裡待到員工都下班了才回來,她家的晚餐時間較一般家庭要晚一些。
飯後,她在客廳裡看報,看著看著,她看到電視節目表了。
江南名捕?她瞟了一眼電視螢幕,剛開演。
「小菲,你今天怎麼想到要陪我看電視啦?」劉母訝異著。平常女兒幾乎不看連續劇,一向都是待在自己房裡東摸摸西蹭增的,要看電視也是看她自己房裡那一台小電視。
「隨便看一會兒,等一下我要回房裡打幾個電話給家長。」
劉小菲嘴裡這麼說,眼睛卻緊緊盯著螢幕。
「媽,這部戲演很久了吧,怎麼一直演不完啊?」
「演了快一年了,它是一個單元接一個單元演的,編劇一百編,它就一直演嘛。」
「好看嗎?」
「好好看,我最喜歡看那個名捕,好有俠士之風。」劉母一臉陶醉地品評著,畫面上剛好出現她的偶像:「你看,就是這個,是不是很正派,很有名捕的樣子?」
「扮相還不錯。」
劉小菲附和的同時,仔細打量了番螢幕上的俠義之士。沒錯,正是那天在PUB梩撞歪她的那個野蠻人。她終於明白什麼叫「幕前幕後」、「人前人後」了。台上的玉女,也許是台下的八婆;幕前的翩翩君子,也可能是幕後的衣冠敗類。
「演技不怎麼樣嘛。」她小事批評。
「不會呀,我覺得他演得很好,很自然嘛。」
「哪有。」
「你再看一段會比較準啦。」
「不看了,我要回房裡打電話。」
劉母沒注意聽女兒說什麼,繼續欣賞名捕的颯爽英姿。
回房裡的劉小菲立刻打開電視機,看的還是同一個頻道。
濃濃劍眉、內雙的大眼、高挺的鼻樑,的確使他看起來正氣凜然,但薄薄的唇有著過於精緻的線條,那張嘴因拍戲而上了唇色,看起來像是女孩子的。他一定有近視眼,而且沒戴隱形眼鏡,所以眼神才會有時迷濛。
長得倒是十分俊俏。
按掉畫面,劉小菲開始打電話,九點之前她得完成與兩位家長的聯絡工作。
★★★
五年十七班已連續好幾周獲得了整潔、秩序和禮貌三項生活競賽的優勝獎牌。
劉小菲甚感欣慰。班上少不了有幾個調皮搗蛋的學生,但都屬大過不犯、小錯不斷型,教她硬罩了下來,看來她的班級經營頗為成功。阿彌陀佛,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這以後的日子是不會太難過了。這一切,她的死黨可謂居功厥偉;嚴家慧從日本寄給她的一大包貼紙果然有神效。
劉小菲每天放學前總會利用一點時間總結學生一天下來在常規方面的表現,沒有觸犯全班共同訂下的班規者,可以在聯絡簿上得到一個「乖寶寶」的章,累積十個章可以向她兌換一大張市面上買不到的貼紙。
果真是,重賞之下必有乖寶寶。
「恭喜你了,所維仁。」
一日下課時間裡,所維仁拿著聯絡簙到她的批改桌前兌換貼紙。
「老師,我想去你的課輔班上課。」接過貼紙,所維仁對她提出請求。
「你想補習?」劉小菲有點意外,她不認他有此需要。「為什麼呢?你的成績不錯呀。」
「我喜歡上老師的課。」
「哦?我上課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他一下子也答不上來,羞赧地笑著。
「我不會議啦,反正我喜歡你就對了。」
「哦。你問過姑姑了嗎?她同不同意你補習?」
「姑姑說隨便我,想去就可以去。」
劉小菲思索片刻。「好吧,那你今天放學後跟我一起走。」
「好。」
拿著聯絡簿和貼紙,他高高興興地跑回座位。
★★★
「小衛,你那個『江南名捕』什麼時候拍完啊?」
「快了。還剩兩個單元就gameover了。」
「接新戲了沒?」
「還在談,如果談成,春天就得到大陸出外景。」
「什麼戲?」
「清裝戲。」
「哦?演哪個大人物?」
「還沒敲定。」衛群彥忽地笑了一聲。「不管演誰,橫豎我得剃光頭。」
「你這頭型理光頭應該滿好看的。」
衛群彥笑而不答。他和同台一位幕後工作人員合租了這間房子同住。平日難得在住處碰頭,碰上一回總得聊聊。
「欸,外頭傳言你和戲裡的女主角之一拍拖,真的假的?」同居人又有話了。
「真真假假,假亦頁;假假買頁,真亦假。」
「干啼?繞口令啊你,真就真,假就假,哪那麼多廢話,亂七八糟地說一大串。」
「影視記者總得挖一點八卦緋聞寫寫,免得有虧職守。難得他們看上我一次,隨他們丟吧。」
「照你這麼講是假的嘍?」
一聲哼笑。
「你踏進這一行算起來也有三、四年了,最近這一年可以說是挺風光的了,雖談不上大紅大紫,街頭巷尾倒也整年都看得到你主演的戲,怎麼我看你一點都不像吃這行飯的樣子?」同居人似有所感。
「吃這行飯的有一定的樣子嗎?」
「怎麼說呢?」同居人搔著頭。「好比你現在吧,戲正紅,偶爾總會有人請你上上綜藝節目打打廣告,或者請你拍廣告片什麼的,有沒有?」
「是有,沒錯。」
「你為什麼不答應呢?是不是你跟公司簽的合約上有註明不准你做這些?」
「沒。」
「這就怪了,有錢賺還不樂意啊?」
「沒興趣。」
「所以才說你不像吃這一行飯的嘛,你有的是機會讓知名度更高、荷包更滿,偏偏你就像個公務員,苦守寒窞、單戀一枝花,邪門兒!混演藝界的哪個不想趁日正當中的時候狠狠撈一票,再早早投資別的事業。演藝事業呢,就可有可無了,可以繼續當做最愛,也可以來個見好就收。」同居人說著說著就語重心長地提醒他道:「這一行的福利並不是特別好,對演員的保障不多,你都沒有什麼打算嗎?」
「我不揮霍,這幾年倒也存了點錢,這樣就夠了,有得演就演,沒得演的時候我自有打算。」
「你滿異類的。不過,你也不操心錢的問題對吧?你老爸當年真的那塊地現在可值錢了,你家就你一個兒子,地早晚是你的。」
「我還有三個姊姊。」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衛群彥以一聲笑結束這個他不想多談的話題。
「欸,再過個把月我就搬走了,你打算一個人繼續住這兒嗎?要不要再找個人來跟你合住?」
「沒有你,我也能活。」衛群彥難得露出個開懷的笑容。
「廢話,我們又不是同志。我是要提醒你到時候你得一個人付房租,我不跟你攤了,搞清楚一點。」
「你怕我付不出來?」
「我當然知道你付得出來,是怕你心疼錢才問你要不要再找一個同居人。」
「我懶得搬家,住這裡已經習慣了,你走了我就一個人住吧。哦,對了,你結婚後住哪兒?」
「我岳父把汐止一棟房子給了我老婆當嫁粈,婚後我就住那兒了。」
「不錯嘛,少奮鬥十年。」
「不止吧。」
兩人相視大笑。
「你呢?想結婚了嗎P」
「還沒有成家的念頭。」
「其實你要是想找對象應該不難,周圍多得是光鮮亮眼的美女,幼齒的、成熟的都有,任君挑選。」
「我不跟同行拍拖。」
「為什麼?有偏見?」
「也不是。」
「拍拖又不一定要結婚,幹嘛那麼挑剔?」
「要嘛就結婚,我絕不抱持玩玩的態度,玩是要付出代價的,我已經玩過了。」
「玩過了?看不出來。」同居人盯著他直搖頭,一臉的不相信,「我一直以為你是『小生怕羞』哩。」
「我是小生,也怕羞。螢幕上是這樣沒錯呀。」
兩人再度朗聲而笑。
「你不拍戲的時候都像現在這樣窩在家裡看影碟、聽音樂,不悶啊?」
「我偶爾也在書店裡泡一個白天,然後再去PUB裡泡一夜,只是你不曉得罷了。」
「也是,反正我覺得你總是獨來獨往。」
「獅子和老虎都獨來獨往,只有狐狸和狗才成群結隊。」
「你這話私下說說可以,在媒體前可千萬別大放厥辭,會激起公憤的。」
「我知道。你聽過我在媒體前發表過什麼了嗎?」
「沒有。」同居人果然沒有印象,只得搖頭。接著他又心血來潮地對衛群彥提出邀約:「我們就要分居了,哪天你想去PUB泡一整夜的話記得找我,就當是給我送行吧。」
「可以。」
★★★
第一次段考結束,劉小菲和林玉華、陳美吟又去泡溫泉和PUB。由於隔天是不必上班的週六,三人在PUB裡多留了一會兒。
「小菲,你隔壁班那個莊偉翔好像跟你不錯耶。」陳美吟問。
「是不錯呀,我們學年裡就屬他跟我比較有話講。」
「來電嗎?」陳美吟問得小心翼翼。
「沒那種感覺耶,問這個幹嘛?」
「隨便問問啦,每次學生在操場上開周會時,我都看見你們一直在竊竊私語,以為你們之間有什麼。」
「什麼竊竊私語?」劉小菲杏眼圓睜。「小心我告你誹謗,校長、各處室主任組長在台上報告,難道你叫我跟他高談闊論啊?小聲聊天打發時間的老師多了,你幹嘛一直注意我啊?」
「你們看起來很相配嘛。」
「配什麼配?男生女生配?」
見到劉小菲面有慍色,陳美吟立刻閉嘴。
「跳舞吧。」
林玉華足癢,拉著兩位好同事進舞池。
「不要一直撞我屁股啦,你屁股大啊?」劉小菲對著林玉華大吼一聲,一邊招架著。
「青春撞到了我的腰,青春撞到了我的臀,青春撞到了……」
林玉華不曉得哪恨神經燒壞了,一邊唱著RAp一邊繼續撞著兩位同事,一左一右,一人一下。
「阿華,你發什麼神經啊?」陳美吟一身骨頭快被撞散了。
「青春撞到了我的腰,青春……」
置若罔聞,林玉華欲罷不能,繼續發燒搖滾。
「你到底幹嘛了?是不是在學校受了什麼刺激?」
劉小菲擔心地問。好心卻被當成了驢肝肺,林玉華趁她身子骨鬆懈時狠狠撞了她一下,這惡作劇的一撞,波及四鄰。
「你會不會跳舞啊?」
劉小菲的耳邊猛不然響起一聲怒斥。
「對不——」
她回頭正要道歉,赫然發現柀自己撞到的正是上回那個野蠻人,立刻把「起」字嚥了回去,再換上一對挑虋的大白眼。
「無聊!」衛群彥回一聲憤慨。
「白癡!」她也很不客氣。
狠瞪她一眼,他繼續跳舞。
回座後,劉小菲休息了好久,同伴拉不動她,只得自己跳。
她觀察著那人,看起來他是獨自一人前來,因為沒見他跟誰聊天,也沒有固定的舞伴。周圍很多人認出他是頗具知名度的演員,但沒有人特別在意。
可能是場合的關係吧,她想。在這裡很容易遇上大小明星,大家早已見怪不怪,不想表現得大沒見識。
他也回座休息了。端著酒杯四下環顧,眼光在接觸到劉小菲時停住。
兩對眼波在瞬間凝住,誰也不願先離開須臾,彷彿高手過招,先動的人就是輸
冷冰冰的對峙持續著。
一個世紀過去了,江南名捕端著酒杯走了十公尺,停在她面前。「我可以過來嗎?」
她的眼波隨著他一步步靠近調整著角度,此刻剛好和水平線成八十度仰角。
「可以。」
仰角立刻又變成乎角。交流的眼波由冰冷轉為火辣。
「剛才是你撞了我吧?」
「沒錯。」
「撞了人不必道歉?」
「撞了人當然應該道歉。」
「你沒有向我道歉。」
「因為你欠我一句對不起。」
他的眼波因這句話晃動了一下。
「上次你撞到我也沒道歉,今天我們算是扯平了。」
「我撞過你?」
「是的,一個多月前,你在那裡撞到我。」她朝洗手間的方向指了指。
他的眼波左右流轉了一下,似在判斷眼前的女子是否在為自己製造機會。
「你是說那天我沒有向你道歉?」
「是的。」
他考慮了一下,舉起杯向她:「對不起。」
「對不起。」她也很有風度地還了一句,並與他碰杯。
杯酒釋前嫌,沒有第二句話,他回了自己的座位。
舞曲結束,兩個汗流浹背的女人回到劉小菲身邊。
「他剛才來跟你說什麼?」陳美吟好奇道。
「來叫我向他道歉。」說著劉小菲就朝林玉華虎著臉:「都是你啦,什麼『青春撞到了我的腰、我的臀』,害我撞到了他的腰、他的臀,落個被人追殺的下場。」
「能被江南名捕追殺也很光榮呀。」
「得了吧你。」
「欸,他還說了什麼別的沒有?」
「沒有。」
「酷。」
「酷個屁。」
「你怎麼不趁這個機會向他要張親筆簽名照啊?」
「你饒了我好不好?我不是國中小女生,他也不是什麼超級天王,跟他要照片?我還怕學生知道了會唾棄我哩。」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陳美吟打斷兩人的抬槓。「還跳不跳?不跳就回去吧,我剛才被阿華這麼一撞得趕快回家療傷了。」
「那就走吧,我頭也有點痛。」
劉小菲一附議,三人便離開了。
衛群彥遠遠地目送她們走出PUB,告訴自己,她不是無聊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