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粗重的喘息著,覺得胸口疼得像要炸開似的。
後面似乎有什麼人在追,她不知道那是誰,也不曉得自己為何而跑,只是一步不敢停的努力往前奔跑。
然而腳下的高跟鞋卻妨礙她的行動,當她拐進某條小巷時,腳下突然一個踉蹌,猛地摔倒在地。
銳利的疼痛從膝蓋處傳來,她倒抽了口氣,正想爬起來,卻感覺頭髮突然被人從後用力揪住。
「啊——」她驚叫出聲,頭皮被扯得極痛,令她不得不仰起頭。
一張男性面孔映入眼中,她震愕的發現竟是來自擎威的那個男人。
所以……她剛在躲的人就是他?
那男人冷笑著不知說了什麼,她的意識忽然變得模糊,她奮力掙扎著想脫離男人的箝制,腳下卻突然一空,掉進黑暗的無底深淵……
「滴滴滴……」
一陣鈴響在耳邊響起,崔妏薔猛地驚醒過來。
她手忙腳亂的按掉手機鬧鐘。這才發現自己是在辦公室午休時作惡夢了。
「這夢也未免太真實了吧?」她心有餘悸的喃喃自語,甚至還覺得膝蓋和頭皮正隱隱作痛著。
人家不是都說夢裡不會有痛覺,為何她卻覺得那疼痛的感覺如此逼真?
崔妏薔抹了抹臉,決定把這事拋在腦後,先繼續早上未完成的工作。
當其他人在外面吃完午餐回公司時,便看到她一個人在座位上操作電腦。
「哇,瑾彤你好拚唷!」田秘書驚呼,「連午休也在工作。」
「沒有啦,我也是才睡醒,打開電腦還沒三分鐘呢。」崔妏薔扯了扯唇角。
「我看瑾彤最近和韋經理感情挺好的,男友的公司嘛,當然要更努力點嘍。」張雅麗嘻嘻笑道。
崔妏薔心一跳,表面上卻故作輕鬆的嗔道:「什麼男友?你別破壞韋經理行情了,會害我被怨恨的。」
「欸欸欸,你們幾乎天天一起下班去吃晚餐,還不算出雙入對啊?」
「經理只是同情我失去記憶啦!」崔妏薔隨口道,卻有種心思被窺探的不自在感。
若她與韋佑書清清白白,這點閒言閒語當然不放在心上,然而如今既已察覺自己對韋佑書的感情,心裡有鬼,別人隨便說什麼,都會惹得她坐立難安。
「唉,早知道失去記憶能換得韋經理的同情,我也該去摔一摔試試。」另一名女同事半真半假的歎道。
公司裡欣賞韋佑書的女同事何其多,但因韋佑書始終與女同事保持距離,久了大家也知他目前無意談感情,便不再放心思在他身上,最後只剩下葉瑾彤還不屈不撓的熱烈追求。
之後葉瑾彤失憶,不再倒追韋佑書,兩人的厭情卻突然變好,當然不免成為眾人飯余八卦話題。
「真是的,不跟你們說這些了。」崔妏薔搖頭,露出一臉「你們真無聊」的表情,低頭繼續打字。
大家見當事人一副沒事樣,想來真的沒什麼八卦可聽,唉聲歎氣一陣後,便乖乖回位子上工作了。
只有崔妏薔明白,冷靜的面具底下,自己的心正咚咚咚的狂跳著。
***
下班時,韋佑書難得沒約她吃飯,只朝她微微點頭後便匆匆離去。
儘管他沒對她說什麼,但她卻知道今天是「崔妏薔」死後第一百天,習俗上是要做百日的。
想必他是去崔家了。
或許是心裡有愧,身為未婚夫的韋佑倫只在喪禮上露臉過一次,之後便再也未出現,反而是韋佑書參與了所有流程。
崔妏薔慢慢收拾完東西,走出辦公大樓,看著車水馬龍的街道,突然有種不知該何去何從的茫然感。
當了三個多月的「葉瑾彤」,「崔妏薔」的世界已離她好遙遠,只能從韋佑書的口中證明崔妏薔這個人曾經存在過。
她當初和韋佑書走得近,或多或少也是因為這個因素。
只是……她沒想到自己後來竟會對韋佑書動了心。
她對感情其實很遲鈍,從小到大從不曾體會過那種毫無理智、瘋狂愛著一個人的感覺,因此她一直以為自己對韋佑倫那種淡淡的好感就是愛情,先前才會沉默的任由崔韋兩家長輩為自己安排婚事。
直到現在,她莫名換了個身體和身份,才突然明白何謂愛情,偏偏對像還是相識了二十多年、過去卻始終不大喜歡的韋佑書。
也是直到愛上這個人,她才發現自己從前的感情世界有多單調乏味。
她猶豫了會兒,拿出他送的iphone點開新增訊息。
今天已經百日,我想崔小姐不會希望你再為她難過的。
她花了很久才打下這些字,又猶豫了半天才按下傳送。
以葉瑾彤的身份對他說這些不曉得會不會太唐突……可是她希望他別再為「已死之人」傷神,那令她很愧疚,也很不捨。
還在想著,手機卻突然傳來一陣震動,原來有簡訊傳進來了,她忙拿起手機來看,發現是韋佑書的回覆。
我知道,謝謝。
螢幕上只有那短短五個字而已,但她如今對他的個性已多少有些瞭解,明白他會把她的話聽進去的。
崔妏薔覺得好過了一點,開始有心情想晚餐要吃什麼。
她順手將手機放入口袋裡,正準備走至公車站牌搭車,忽然一部白色的廂型車「嘰」的一聲停在她身邊。
她嚇了跳,蹙眉瞪了那台白色的廂型車一眼,不料後車門卻突地從裡面被拉開,兩個男人迅速伸出手,一把將她拖進車裡。
崔妏薔從沒想過這種當街擄人的情形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完全忘記要掙扎。
這過程只有短短幾秒,很快的車門關上,廂型車揚長而去,街道上人來人往,卻誰也沒注意到有個女人就這麼被擄走。
***
白色的廂型車在山路上彎繞了許久,最後終於停在一間深山的別墅前。
兩個男人從車上走下,合力扛著一個不斷蠕動的黑色布袋進了別墅。
崔妏薔手腳都被綁住,人被塞在超大布袋裡,因此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情況。
她只覺得車子開了很久,繞得她都想吐了,最後好不容易停下,結果又像被當成貨品一樣被人拎著。
她實在不懂,自己當了二十幾年的崔家大小姐都沒被綁架勒贖,怎麼變成孤兒葉瑾彤後,反而有人要綁她?
後來她也懶得掙扎了,反正這種情況下根本跑不掉,還是省點力氣比較實在。
她感覺自己被丟在地板上,雖然臀部先著地,還是痛得她想唉唉叫,之後有人解開了布袋,這才讓她得以重見天日。
「你們到底想要什麼?」她很無奈的瞪著眼前三名壯漢,「我沒有錢。」
或許她的樣子太冷靜,反而令男人們有些意外,彼此互望了一眼。
其實問她怕不怕?當然怕,可是害怕又無濟於事,她一路上想了很久,最後只能不斷告訴自己要鎮定。
「我們老闆想見你,所以讓我們請你來。」
「這也叫請?」她冷哼,動了動被綁住的手腳。
「擔心葉小姐不願和我們走,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還請見諒。」為首的男人說道,並轉頭對另個人說:「去替葉小姐鬆綁。」
那人走上前,以小刀割斷她手腳上的膠帶。
重獲自由後,崔妏薔忙活動發紅的手腕。
「你們老闆呢?」她不忘問道。
「老闆已經在路上,他沒多久就會到了。」
「那可以先讓我上個洗手間嗎?」見那有決定權的男人似乎皺了下眉,她忙補充道:「我被你們綁來,一路上這麼長的時間,現在想上廁所也理所當然吧?」
男人猶豫了下,才點頭,「那好吧,我讓你去洗手間,但你最好別想著逃走。」
「當然。」當然不會不想辦法逃走!
她表現得一副誠懇的樣子,順著他的指示找到洗手間,立刻關上門落鎖。
人前的從容偽裝這一刻統統不見了,她雙腿發軟的背靠著門,顫抖的從口袋裡掏出iPhone。她的包包被收走了,所幸他們沒搜她的身,自然也就未發現她將手機放在口袋裡。
她不曉得自己被帶到哪座荒山野嶺上,此刻逃走絕對不切實際,找救兵比較快。
可是那幾個男人就在外面等著,她講電話一定會被發現,因此她想了想後,決定先把iPhone轉成靜音,接著開始打簡訊。
然而她很緊張,又不太習慣那超小的觸控式鍵盤,按了半天一個字都打不好,最後只能用英文打了個「HELP」,直接送出。
其實她沒把握韋佑書能不能即時看到簡訊,畢竟他現在應該正在崔家忙著。
而且他看到這封沒頭沒尾的簡訊後會如何回應也很難說,只是如今她實在也沒其他辦法了。
簡訊傳出去後,她的心狂跳,覺得每一秒都過得好慢好慢。
當感覺到掌心傳來微微震動,她忙低頭看手機,發現上面只有短短四個字——
你人在哪?
但就這四個字,讓她幾乎感動得熱淚盈眶,而他沒多問不相干的事,讓她大大鬆了口氣,要不她還真不知如何用打字告訴他自己現在的情況。
只是這個問題,還是好難回啊。
她咬唇,隔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寫了兩個字「不知」,傳了過去。
這回她等得比較久,大概過了兩至三分鐘有,不過她再次收到的簡訊內容也更長。
點進你手機桌面上的地圖,它可以定位,你先確定自己在哪,然後再告訴我路名。
對哦,都忘了有這功能。
沒辦法,她和3C產品本來就不熟,一台好好的iPhone在她手裡與普通手機沒什麼分別。
她用iPhone很快定位出自己目前的位置,有點訝異的發現自己居然還在新北市的某處,未離台北市區太遠,她記下了路名,匆匆切回簡訊傳送畫面,想告知他自己所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