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架空,玄國 >> 帝王將相,日久生情,波折重重 >> 北之女皇作者:鏡水 | 收藏本站
北之女皇 第7章(2) 作者:鏡水
    「你!」原本打定主意要平心靜氣,可沒幾句話又微微動怒了。

    韶明深吸一口氣,氣惱問道:「你究竟為什麼要回來!」

    為什麼?疑視著她,景沖和道:「因為我想見你。」這是一句沒有經過考慮就講出來的話語,可卻是最真實的,他只是這般想著,然後講出口。

    此言令韶明一怔,她望住他,許久,她硬聲道:「想見吾?見吾要做什麼?」

    見她逞強,景沖和心中不禁泛起憐惜之情。他從懷裡拿出一個掌心大的小布袋,以及一樣用紅紗巾包看的物品遞給她。

    「我想把這個給你。」他說。

    那紅紗巾她認得,韶明將巾布解開,她折斷的簪子,已經用細布條細心捆合了,至於那個小布袋,裡面裝的是一把泥土。

    「活的花……我帶不回來,但是泥土可以。」景沖和溫聲說道。

    那支斷簪,在回來的途中,每到夜裡休息時他便拿出來修著,他的手拙,捆了好幾次都不成,幸好最後還是成功了。

    韶明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是如此軟弱,看見的那一瞬間,她的淚水真的差點掉了出來,可是她沒有,忍住了。

    但她卻再也硬不下心拒絕。

    「你……」她的心中有千言萬語,卻是一句也說不出,她也不知道要如何表達,無言地掙扎了許久許久,她咬住唇。「明日起……你回到御書房來。」

    最後,她終於鬆口這麼說了。

    她有很多事要做。

    這些事會惹惱很多人,那些人若衝著她來,她能夠笑看對付他。

    因為她無牽無掛,沒有痛處,所以不會畏懼。

    她蟄伏三年,坐在殿階之上,在朝中當個眼瞎耳聾口不語的皇帝,耐心等看手中的棋子到位。然而就要動作之際,出現了景沖和,這個她計劃中唯一的意外。

    於是,她把景沖和送走,這樣她便不用擔心誰,全無顧忌了,她毫不遲疑地做看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她以為這樣就殺死了在她心裡的他,可是沒有,他好好地活看。

    如今,他更是活生生地回到她的面前。

    她的心,因他而輕易亂了。

    「今上,用膳了。」

    蘇嬤嬤帶看幾個宮女,如往常一般地送膳過來,後面卻跟看景沖和。

    韶明瞧見,又把眼光移開。

    「……嬤嬤。」她喚著蘇嬤嬤,說道:「你就算不親自送來,吾也是會吃的。」

    「騙人。」蘇嬤嬤先命宮女擺膳,接著瞅住她,道:「嬤嬤還不知道嗎?今上的『會吃』,還不就是膳食放了很久之後才胡亂吃個兩口。」

    她又瞧一眼旁邊的景沖和,問:「小子,你說是不是?」

    見識過韶明忙碌的景沖和,很誠實地應道:「是。」

    雖然問話轉到景沖和身上,可韶明還是不看他,蘇嬤嬤自顧自地對她解釋說:「我去廚子那邊取膳的時候,看見這小子也在那兒,便將他一起帶了過來。」

    昨夜是她盼咐讓景沖和去南邊廂房那裡的,她當然不會不知道他從哪裡來的。韶明淡淡道:「是嗎?」

    「唉,今上用膳吧,嬤嬤不吵你們了。」蘇嬤嬤沒有再多說,只是以前她會盯看韶明用完,今天卻送膳過後直接退下了。

    待蘇嬤嬤和宮女退出御書房,景沖和遂看看韶明,可她就是低垂看眼睛不瞧他。

    兩人間一陣沉默。

    怎麼會如此彆扭?韶明有生以來沒感覺如此不自在過,心裡又漸漸躁起來,卻忽聽到他溫和的聲音提醒道:「今上用膳吧。」

    「不了。」她轉開臉,說:「吾還有事要做,做完再用。」奏本才開始看呢。

    景沖和想看什麼,婉轉道:「蘇嬤嬤交代我,要看著你吃完才行……」

    韶明聞言,倒是一笑。

    「你要跟個老嬤嬤一樣,把吾當小孩念著嗎?」

    景沖和望看她,說:「不是,不過,今上是真的清減了。」他不過離開一個月餘,再見到她,本就纖細的身形,又消瘦幾分,是太忙了吧,他能理解蘇嬤嬤為何如此關心她。

    韶明一哼,道:「不用你操心,即便天下人都罵吾,吾也照樣吃得好睡得好。」

    景沖和一怔。

    「天下人都罵你?」

    韶明微笑,道:「因為吾是一個嚴苛冷血的人,不,或許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她終於把眼睛對上他,冷冷地說道:「吾殺了自己的叔叔,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

    她的臉上罩看寒霜,表情如冰雪般冷漠。

    回途中,他聽聞百姓論她,說她如何又如何,和他所知道的她,總是十分相似又萬分陌生,眾人都只識她的一部分,而不是他所親眼見過的完整的她。

    他當然也聽說她害死她的皇叔,是病的,是逼的,眾說紛紜,雖然他不知其緣由,可若懷疑她,他就不會回來了。

    他之所以站在這裡,就是因為他信她。景沖和認真地注視她。

    「你是一個好皇帝。」他緩緩地溫聲說,「你會那麼做,一定有你的理由,天下人不是每個都認識你,可是我認識。」

    那句好皇帝,教韶明心中一軟,她不禁安靜了下,而後,她又尖銳地道:「你不也像天下人一般誤解過吾?」

    「是。」景沖和點頭。「幸好我有機會改正我的錯誤。」他道。

    韶明瞇起眼眸:「哼,只是說些好聽話來應付吾罷了吧!」

    她始終擺瞼色,景沖和卻是望看她,她為什麼總要如此倔強?因為沒有人可以讓她依賴吧,他感覺到在這個年輕姑娘肩上的擔子,實在是無法想像的重,心裡突然一陣不捨,他不由得伸出手,輕輕地拍撫她纖細的肩頭。

    這個無意識的舉動,使兩人皆是一怔。

    「你……你做什麼?」韶明微惱地瞪看他。

    她自己大概沒發現,她無意中流露出女孩兒家的嬌慎。景沖和卻是因此心中一動,手心發熱。

    「這……是我失禮了,對不住。」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麼回事,只能收手認錯。

    兩人又是很有默契地不語,無言對站看。

    景沖和覺得自己對於韶明的感覺越來越奇怪了,這並不是單純的情義,而是更加私人的……他凝視看她,移不開視線。

    韶明不知他在想什麼,只曉得他是在思考,而且一直瞧看她,讓她心裡動搖甚深。

    她不慣這種狀況,眼角瞥見朱遠又在探頭,她立刻道:「進來!」

    這一喝使景沖和回神過來,他轉過臉,就見朱遠屈著身,腳不沾地似地走進來。

    「微臣朱遠,拜見今上。」

    「你來得正好。」韶明睇著他,道:「吾有一事交付你。」

    「是。」朱遠應看。

    韶明抬起手,蔥指指著景沖和,道:「此人交給你了。」

    朱遠聞言,停住動作,而景沖和則是略微訝異地望住韶明。

    禁衛是保護皇帝的,是專屬皇帝的血之護衛,他們無法為皇帝之外的人捨命,所以韶明不能下令他們保護景沖和,這是歷代皇帝與禁衛間的原則。

    可是即使如此,禁衛所在之處,仍舊是最安全的,他們不需要護衛景沖和,而是她要把景沖和擺在最安全的地方,除此之外,她別無他法。

    只聽朱遠緩緩道:「景先生目前已身無官職,微臣正想替今上安排。」他十分貼心,似乎早就把事情想全了。

    可韶明知曉他這樣的貼心,一定有另外的用意,之前的景沖和已死在極北了,其實景沖和在御書房那段日子,她有意無意地避人耳目,他在時就不召見大臣,右宰相知曉景沖和的存在,於是她把身邊所有的宮女都換過,眼下暫時沒有人知道現在的景沖和是誰。

    雖然她和朱遠的結論相同,但目的絕不可能是一樣的,韶明揣測著朱遠本來就欲帶走景沖和的想法,準備講些什麼,可一轉念,她秀眉緊蹙,最後啟唇道:「景沖和,你聽到了,跟他去。」她撇開了臉交代。

    無論朱遠想要做什麼,目前只能先這樣了。

    因為是自己選擇要留下來的,景沖和不能也不應該有意見,他只是對朱遠點點頭。

    「麻煩朱大人了。」事實上,他也是有些事情想要請教朱遠。

    「不麻煩。」朱遠笑著,卻又是皮笑肉不笑。他朝韶明一拜,領看景沖和走了。

    景沖和離去前,回首看著韶明,她只是背對著他,不願再瞧他了。

    廊上,朱遠走在前方,景沖和跟在後面想看事情,半晌,道:「朱大人有什麼用得著我的地方?」

    之前對他說的那句話,以及現在帶他走,都是有這層含意的吧。雖然,他並不曉得朱遠要將他用在什麼地方。

    似乎明白他在想什麼,朱遠道:「如今瀕布的稅法,有多少人因而受惠了。景先生勿妄自菲薄。」其實他並不認為景沖和可用,可是這個人絕對對韶明有所影響,他要先安置下來。

    景沖和卻一瞼困惑。

    「稅?」

    原本只是想隨口安慰他的朱遠一頓。

    「你不知現在施行的新稅法?」

    「知道。」他有聽說,不過沒太去瞭解,畢竟回途中十分匆忙。

    「那是名為『京禾』的一種新稅制。」聽人說,京便是京城,禾是稻作,譬喻京城期許稻作豐收之意。

    朱遠的一雙黑豆眼a著他半晌,他明明說出名稱了,卻沒有發現其名真正的含意,罷了。

    「……總之,你是重要的人。」對今上而言。所以,當他再度選擇踏入這個皇宮時,他朱遠就不可能讓他再走出去了。

    在今上眼裡,他極其重要。蘇嬤嬤雖然也很重要,可是蘇嬤嬤年老且只是下人,並不構成威脅,對政敵來說也不是個下手的對象;可景沖和卻不是,他能牽動今上的心,今上已經和他牽連看了,不論那牽連有多深,終歸是個不確定的可能禍根,他得守著。

    所以他要把景沖和擺在他看得到的地方。

    朱遠能確定韶明和他的想法異同之處,他也相信韶明自己清楚。

    尋思之間,兩人走到禁衛所。那是在凌霄城西北邊的一處地方,很少有人會過來,要進入的話,一定得有人帶領,否則不認識的人是絕對不能踏進來的,不過雖說是禁衛所,可其實在這裡的都是還需要訓練的人,真正的禁衛沒那麼容易見到。

    幾個在院中的漢子往兩人的方向瞧來,朱遠道:「這是景先生,暫時和咱們一起。」

    他轉頭看向景沖和。「咱們都是些粗人,景先生隨意,我就不多介紹了。」

    「多謝。」景沖和向朱遠道謝。那些漢子也不理他,又開始練功。

    景沖和並不介意,他沿看長廊走看,思忖這一切的轉折,自己留在這裡的意義,還能做些什麼……忽然有人拍了他的肩。

    「夫子!」

    一轉頭,黑瞼漢子笑嘻嘻地站在他身後。

    「是你。」景沖和一愣。

    「是我啊!雖然說了永遠不見,不過還是又見了。」黑臉漢子哈哈一笑。

    「說的是。」思及自己被載送到南方,那馬車揚起沙塵遠走,好像只是一眨眼的事。景沖和心裡感慨。

    黑臉漢子手裡握看紙筆,不好意思道:「對了,那個啊,我知你做過夫子,那應該認識很多的字,可不可以幫個忙?」

    景沖和的視線往下,見到那對小兄妹從黑臉漢子身後探出頭來。

    他道:「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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