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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之女皇 第11章(1) 作者:鏡水
    皇帝成親是國家大事!

    婚禮之隆重繁複自是也令人歎為觀止,可玄國有史以來都是皇帝迎娶皇后,女皇下嫁皇夫卻是前所未有,曠古未聞。

    正因為沒有先例,所以當司禮呈上皇室婚禮那厚厚一卷冗長至極的章程時,韶明硃筆一揮,婚典次序減成兩個,婚日剩下兩天,六禮只在形式上做樣子,其實剩三禮,就這麼一直刪刪刪,刪掉了一大堆麻煩累贅的規矩,將整個婚禮縮減到最簡單。

    原本接旨得知女皇要嫁人,司禮驚訝得合不攏嘴,徹夜不眠將玄國禮冊翻個朝天,絞盡腦汁更改婚禮章程,不過這嘔心瀝血之作卻全都化為一縷輕煙,一下子就消失了。

    由於沒有前例可循,就沒有一定的規範,女皇嫁夫不適用皇帝娶後,亦不能用尋常男婚女嫁之禮,司禮也無法建議再多,至少韶明留下所有關於祭祀的步驟,司禮只能接受,還想看若再有第二位女皇,肯定要訂下一個嚴謹的禮制了。

    即使如此,這個婚禮還是十分隆重盛大的。

    百官在凌霄城內觀禮祝賀,雖然一直很想見識「皇夫」究竟是何許人也,可惜距離太遠,實在瞧不出什麼端倪,不過女皇一婚嫁,表示玄國可能將會有儲君了,一些私下擔心的臣子,倒是真的歡喜,尤其是右宰相,又流下老淚了。

    皇宮內一片喜氣,皇宮外當然也是普天同慶。

    小老百姓無法進宮得見女皇和她的丈夫,所以便又開始穿鑿附會地猜測和談論,有人傳說那男子一定也是十分醜怪,又或者那男子必定是貪圖什麼,又或者那男子能人所不能……諸如此類,不過大家多半都是把酒言歡,醉了講些渾話,畢竟是一場大喜事嘛。

    這般熱熱鬧鬧,從白日到黑夜,不醉不歸。

    寢宮中,掛上了紅紗燈,宮女都退下了,只留一對新人。

    案頭上的龍鳳紅燭搖曳燃燒著,身著新郎服的景沖和緩走到床榻邊,頭上蓋著紅布的韶明正坐在那裡。

    景沖和掀開她的紅頭蓋,韶明一抬眸,巧笑倩兮。

    「累了嗎?」她問,從早上到晚上,一連串的祭拜,繁複的宮禮,以及面對百官的祝賀,一整日下來,真是要累煞人了。

    除了她本身不喜歡太麻煩,她想景沖和不適應這些,所以才刪掉許多章程。

    「累倒是不累。」景沖和微微一笑,即使典禮上被許多官員側目,他也沒有生氣。「只是長了見識。」原來皇室的婚禮是這樣的。

    韶明看著他,道:「你若想反悔,還是有機會的,就算你現在逃跑,我也不會派人追你。」

    「玲瓏。」景沖和喚著她的名字,在她身邊坐下來。「我不會反悔,也不會後悔的。」他凝視著她。

    他知道她還存有疑慮,害怕他從此之後因她遭禍,始終沒辦法完全安心。

    韶明心裡感動,回視著他。他本就面如冠玉,如今修飾打扮一番,更是好看得不得了,不過,她還是喜歡他一身布衣的模樣。

    「……沒有將你家中高堂請來,我委實過意不去,我一定會再次親自上門去見你爹娘的。」她是國君,無法嫁去他的家鄉,將丈夫的父母請來太讓他們舟車勞頓了,亦不合禮教。這是她跟景沖和說的理由。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讓他的家人進到這座冰冷的皇宮,她已經把景沖和扯進來了,不能再有其他人,她不會張揚景沖和家人的事,全是為了維護他們。

    前些日子南巡去他家,他家人都是好人,心思單純質樸,景沖和一說兩人已互訂終身,他們便十分喜悅,讓她好生高興,不過她身為女皇一事,總是要說的,最後她想了個方法,讓景沖和修一封家書回家鄉告知此事,她也跟看寫一封書信給他家中雙親,內容有幾百餘字,表達自己的歉意和誠意。

    若有機會,她一定會和景沖和再一起回去的。

    景沖和知她做事都有她的道理,他也許懂,也許不懂,她那精細的心思,總是為她所關心之人,比他想得更多,而他相信他的妻子。

    聽她似乎相當介意,他笑道:「放心,我父母得知成親的事,十分歡喜,雖然知道r是女皇,他們的確嚇了一跳,不過我妹妹說,家中接到聖旨,放了好長一串炮,爹娘直說蓬孽生輝,讀完還裱在牆上了。」

    那並不是聖旨,只是一封信啊,韶明好笑,隨即又想到自己的信就這樣大刺刺地給看光了,幸好她沒在場,不然好生尷尬。

    和女皇成親是多麼教人吃驚之事,可他家人卻是這樣的反應。韶明說道:「你的家人倒是和你一樣。」有種天真的傻氣呢。

    沖和問:「什麼一樣?」

    「那個一樣囉。」韶明不明講,只是笑著,和心愛的男子結成連理,她當然心情好。

    景沖和望著她的笑,身為新嫁娘的她,非常細緻地裝扮過了,看來綽約多姿。她柳眉明眸,朱唇粉頰,還帶著一份難見的羞俏,在燭火下,明艷不可方物。

    「你真好看。」他說,出自內心。

    韶明聽他這麼講,先是一怔,接著瞇起眼睛道:「你是說這些飾品好看吧。」她指著頭上那些花樣顏色豐富的簪子和寶石。

    「不是,我是說你好看。」景沖和道。

    韶明臉一紅,真的很不習慣。

    「……你別說好聽話了。我生得什麼樣子,我自己知道。」她頂多只能稱樣貌清秀罷了,既不國色天香,也不閉月羞花。

    景沖和認真道:「你是最好看的。」在他心中,他的妻子是最好看的,就算有絕世美女,他也不會睬一眼。

    韶明心裡高興,卻又不知如何回應,她只會為難人。

    「娶了我,你便不可以有其他妾室。以後你看膩我,也不能看別人了。」

    聞言,景沖和想一想,說:「人的心只有一顆。」

    「那又怎麼?」韶明不解他為何忽然提這個。

    「所以只能給一個人也是理所當然的了。」男女感情這方面,他拙,所以他也從未想要娶妾。有了妻子,他就真誠待她到永遠。

    他用著很正經的表情回答她。那些話聽來猶如甜言蜜語一般,而他沒有半分不好意思。韶明想笑,卻又心動不已。

    「沒想到你原來這麼會討好姑娘。」

    他明明很真心,可她卻似乎以為他輕浮了。景沖和只能繼續真誠道:「我只想討好我的妻子。」

    韶明忍不住咯咯一笑,伸手按住他的口。

    「好了,你別說了。」他不臉紅,她都要害羞了。

    景沖和給她摀住了嘴,有些一頭霧水,但見她笑得開心,心裡便也愉快。

    「我……」他講話,忘記自己的嘴是給摀住的。

    感覺他溫熱的嘴唇觸及自己柔軟的手心,韶明收回手,慎瞅著他。

    一時間,兩人意識到這是洞房花燭夜,坐在床榻上,皆無語沒有動作。

    片刻之後,景沖和輕握住她的手,她沒有掙脫,於是他便又握得更緊一點。他凝視著她,他的妻子,回想看初初認識的時候,以及至今所經歷過的那些,他的心中湧起一片柔情。

    他微側首,吻上她艷紅的唇。

    韶明沒有躲,沒有閃,也沒有再說他放肆。只是閉上眼睛,接受他的吻。

    他很溫柔,輕吮著她的唇瓣,緩慢將她放倒在床上。

    跟著,他結束這一吻,抬起雙眸,她也已張開眼睛,滿瞼通紅地注視看他,他想自己應該也是面紅耳赤的。

    韶明晶瑩的雙眸凝睇看他。

    「我……此生只會有你一人。因為我的心也只有一顆。」

    景沖和情動不已。

    「……知道我們要做什麼嗎?」他溫聲問道,雖然他沒經過,可有這個知識,但他不曉得韶明知不知道,那是裸身赤體又極度親密之事,他不想嚇到她。

    婚禮著衣前,蘇嬤嬤給她看過春宮圖了,她大致上明白。那些羞人的圖畫,韶明不想講,只是反問:「你知道我身上這個結有個名字嗎?」她指著自己腰部一個用好幾條衣帶綁成的結。

    「什麼?」景沖和看著那巧妙的結。

    「這叫夫妻結。」玄國的女孩兒,每個都要學這個結,是洞房花燭夜用的,韶明將那結往兩邊一拉,她身上的禮服頓時左右脫開,一下子露出抹胸和小衣,以及大片雪白的肌膚。她道:「解開這個結,就當夫妻了。」

    她身上的服裝是特製的,因為她是前所未有的女皇,既不能穿皇帝納後的禮服,也不能穿尋常姑娘的嫁衣,於是特別縫製了一套揉合皇帝和出嫁姑娘兩方特色的衣裝。

    而夫妻結,是玄國男女成親的習俗,男人只有在初次的新婚才知道這個大禮;女孩兒在洞房花燭夜,向丈夫展現赤裸裸的自己,從此夫妻間毫無保留。

    韶明心跳得急,雙頰羞紅,雖然十分難為情,可是她還是做了。

    她美麗嬌羞的姿態教景沖和全身發熱,他只能注視著她,再也移不開視線。

    低下身,他將她擁入懷中。

    大喜之日過後,韶明僅休息一天,便又開始上朝。

    韶明如此以身作則,眾臣們也都很快收心,不敢鬆懈,處理國政和議事。除了她換穿常服時會挽起發做少婦打扮之外,一切都沒什麼不同。

    日子匆匆過去,秋天來了。

    有些官員對景沖和非常好奇,他們想看若能討好皇夫,於自己仕途肯定有大大幫助,又想若自己不行動,別人先行動了那可不妙,所以有些朝臣按捺不住,日夜想著主意,旁敲側擊,卻總探不到什麼消息。

    有個賈大人也是這般想的,可朝中同事一聞景沖和之名,卻是紛紛搖頭說沒見過,好不容易才從宮僕身上打聽到點消息,聽說這位皇夫是個文人,賈大人便想,送金銀財寶太露骨,那麼,就投他所好,送價值連城的古董吧。

    貢品準備好,接下來就是請人來了。他小心翼翼地尋門路,希望能請到景沖和,可又問了一堆人,竟是沒有誰知道該如何跟景沖和接觸。好不容易買通之前那個宮僕,知景沖和經常出現在皇宮西北緣,所以他日日朝會後等在那附近。幾天後,他望著樑柱發呆,才忽然想到自己根本不曉得對方長什麼樣啊!

    他忍不住抱頭跳腳,忽聽有人道:「這位大人,身體不舒服嗎?」

    賈大人一抬首,望見說話的是一名布衣書生,氣質溫文儒雅,身後跟看兩個漢子。

    「不……」這書生每日經此,頭一回和他說話,他一時反應不過來,只道:「沒事、沒事。」

    「沒事就好。」書生點點頭,對他和善一笑,越過他走了。

    那兩個漢子經過時,眼神滿是濃厚的殺氣,嚇了他一跳。當日賈大人回府後,左思右想,覺得那個書生應該就是皇夫景沖和,可皇夫穿得這麼寒酸嗎?他又不確定了,於是他決定隔日再探。

    翌日,賈大人上完朝,又在相同地方等待,果然見那書生走來。

    他出聲喚住對方:「請留步。」

    他先報上自己官職名號,隨即問道:「敢請問尊駕是景沖和先生嗎?」據他所知,景沖和沒有任何官職,沒有封號和爵位,只打聽到他在皇宮內教書,教誰卻又是不曉得。

    「是啊。」景沖和微笑。

    太好了!賈大人心下大喜,一拜道:「下官得見,甚是萬幸!自今上大婚至今,未有問候,請景先生多見諒,下官想,擇日不如撞日,請景先生到府上作客如何?下官必定好好款待。」

    景沖和尚未回答,身後兩個漢子之一即嚷道:「不行不行!老師要上課了,沒辦法去!」

    賈大人看那說話的是個黑瞼漢子,月要間掛看黑底藍邊的武官牌,品秩竟比他還高。

    只見景沖和作揖,相當和氣有禮道:「這位大人,多謝你的邀請,可不好意思,今日的確是無法前往,要不下回再說吧。

    「是啊!」黑臉漢子應和一聲,輕輕推看景沖和走了,僅留下賈大人呆立當地。

    可賈大人沒有放棄,又過一日,他攔住景沖和,仍是邀請,黑臉漢子雖然又嚷嚷拒絕,不過景沖和卻稍微沉思,道:「大人,在下現在要去講課,所以無法前往,若你能等講課結束,那麼在下就打擾了。」

    賈大人開心,立即大聲道:「我等門立時奔回家準備去了。

    那黑臉漢子喊道:「老師!」

    就連很少出聲的高壯漢子也終於開口:「不可!」

    景沖和一笑,道:「這位大人連續數日在此等我,這個誠意,我不能當作沒看見,我看他不像是壞人,你們別擔心。

    壞人怎麼會寫在瞼上?兩個漢子你瞧我我瞧你,終究還是沒把這句話講出來。

    稍晚,景沖和說要出宮,禁衛所裡大家已聽黑臉漢子講過此事,好幾個人就也一起說要去,景沖和哪會不允?只是他先告訴眾人,到人家府上不可太過吵鬧,眾人應了,這才一起出宮。

    「這是……」賈大人站在朱雀門前,本只等待景沖和一人,豈知卻來了一大票人!準備的轎子雖然大,也塞不下這許多人啊!他傻眼。

    只聽景沖和發善道:「我的學生不放心我,說要跟我一道,甚歉。」他又說:「是否麻煩到賈大人?那麼我們還是別去好了。」

    不放心?有什麼好不放心的?賈大人的確不算是壞人,他一時沒想到身為女皇丈夫,人身安危有多麼重要,只急著好不容易請到的一尊神,可別飛走了。

    「不不,當然可以!人多更好!」

    見賈大人如此對待自己學生,景沖和心裡很是高興,賈大人府並不很遠,走過幾條胡同便到了,一行人給賈大人請到廳中。有景沖和在,每個都是乖乖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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