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菱從書本裡抬起頭來,不解地瞥她一眼。「怎麼了,珠兒?」
「您是貝勒府的福晉耶,要有福晉的威嚴呀,怎麼可以放任下人欺負到您頭上來?」
「只是些小事而已。」知她指的是自己先前去花園裡,不小心被澆花的下人灑了一身的事。
「什麼小事?他們那麼看輕您,根本沒把您當福晉看!」這府裡的下人有不少人都看不起福晉,沒把她當主子看,連廚房在準備福晉的膳食時也特別怠慢。
「那珠兒,你要我怎麼辦?把那些瞧不起我的人都拖下去打幾大板嗎?」知道珠兒是在為自己抱不平,她心裡挺感激的,可自己的出身確實與綿昱不相襯,也難怪那些下人要看輕她了。
珠兒急道:「可……總不能讓他們欺到您頭上來呀,那阿葵明明是故意將水潑到您身上的,您至少該責備她一頓才是呀!您那麼好說話,往後這府裡的下人,個個都要爬到您頭上撒野了。」
海菱放下手裡的書,沉吟了會,說:「我想她應該不是故意的,我瞧她似乎有心事,才會不小心灑到我。珠兒,不如你去問問她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再回來告訴我。」
「什麼?福晉,她分明是故……」
她定定的望住珠兒。「珠兒,連你都不聽我的吩咐了嗎?」
聞言,珠兒忍住將要脫口的話。「沒有,奴婢不敢。」這才不情不願地離開寢樓。
不久,珠兒便回來了。
「福晉,原來阿葵家裡出了事,她爹摔斷了腿,沒錢買藥,所以她才會那麼煩惱。」福晉真是心細如髮,事情果然如她所料。
「你去向總管支些銀子,讓她買藥給她爹。」
「咦,可是總管那邊……」
海菱俏皮的說:「你跟他說是我吩咐的,好歹我也是這貝勒府的福晉嘛,他多少會聽我的話吧,他若不聽,那只好等貝勒回來我再跟他說去。」
聽到她的話,珠兒噗哧笑了出來。「是。」福晉似乎已經開始把貝勒府當成是自個的家了,貝勒爺若知道,一定會很高興吧!
她衷心盼望著,這位脾氣好又不愛計較的福晉,能永遠得到貝勒爺的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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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寢樓,輕聲推開房門,看見正在更衣的妻子,綿昱眸色一深,悄然地走過去,從身後摟住了她。
半裸著的她,讓他忍不住情慾勃發。他一向不是克制不住自己的人,可一面對她,再強的自抑力都會崩潰。
海菱低呼一聲,隨即便發現那孟浪之人是她的丈夫,於是舒眉而笑。
「你今日怎麼這麼早回來?」發覺他的手開始不安份地扯著自己才穿到一半的衣服,再瞥見他眸裡跳躍著的火焰,她驀然紅了臉。
「沒事了,就早點回來。」他親吻了她一口,兩手不安份的揉捻著她柔嫩的胸脯。
「啊,別,現在大白天的,你別……」
「那有什麼關係,咱們是在房裡,又不是在外頭。」
「我、我覺得這種事應該要節制一點。」打那夜兩人圓了房,他夜裡就老愛纏著她,讓她累得每天都晏起,可他卻生龍活虎絲毫看不出疲色,昨晚兩人才……現下他又想要了。
「節制?」綿昱彷彿聽見什麼笑話,垂目瞅著她,「我跟自個兒的妻子歡愛有何不對?難道你要我去找別的女人?」
「不是。」
「那就是了。」他雙手忙著脫去自己的衣衫,一脫完,便接著脫她的,然後將她壓倒在榻上。
見他興致勃勃,海菱只好盡量迎合他,漸漸的也意亂情迷了起來,與他一起淪陷在情慾之中……
等她醒來時,綿昱已不在身邊。
海菱起身穿妥衣服,便聽見珠兒推門進來,笑咪咪的說道:「噫,福晉,您醒啦。」
「嗯。」她的臉兒有些紅,靦腆地應了聲。
「福晉……」珠兒遲疑了下。
見她吞吞吐吐的,海菱不解地問:「有什麼事嗎?」
「那個……董老爺又來找您了。」
「我爹?」她蹙了下眉,「他在哪裡?」
「在偏廳裡。您若不想見他,不如讓奴婢去打發他走?」珠兒貼心的提議。
董老爺每次來貝勒府,為的都不是來看女兒,而是要求女兒替他向貝勒爺求官,福晉為難地不肯答應,他便每次都擺臉色給福晉看,然後斥責她不孝,便憤然離開。
他也不想想,貝勒爺在娶了福晉後,已經替他連升了三級,他還不知足,真是貪心!
「罷了,他到底是我爹。」海菱徐徐走向偏廳。
一見女兒進來,董明倫便酸了她一頓,「嘖,現在是福晉,會擺譜嘍,連我這個爹想見你,都得等上好半晌。」
「我適才在……休息,不知爹來了。」她垂目,不想看見父親尖酸刻薄的臉。
「罷了,我今兒個來是為了上次跟你提的事,你跟昱貝勒提了沒?」
「……這種事我不好向他開口。」上回就跟爹說過了她的難處,他卻還是不肯死心。
「你怎麼會不好開口?你想想,爹的官位愈大,你不也愈有面子嗎?爹要你去提,也是為了你著想呀。」
海菱委婉地說道:「爹,他已經幫您連升了三級,若是這麼快再幫您陞官,恐怕會惹人非議。」
董明倫理直氣壯的說:「他可是昱貝勒,誰敢說他的不是?」
「就因為他是皇親,所以行事才更該謹慎些。」
見女兒仍不應允,他怒喝,「你是不是不肯幫爹?」
「我……」她低眸下語。
「好呀,你現在是堂堂福晉了,所以就不把我這個爹看在眼裡是不是?你也不想想,當初若不是我讓你去選秀女,你會被昱貝勒給看上,成為福晉嗎?你這個不孝女,枉費我把你養得這麼大!」他疾言厲色地責備女兒。
「爹,我不是不想幫您,而是夫君的事我無法干涉,縱使我向他提了,他也未必會答應。」
「你連提都沒提,怎麼知道他會不答應?」不顧女兒一臉難色,董明倫咄咄逼人,「你若是連這個小忙都不肯幫我,以後就不要再叫我爹了,我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說畢,他便憤憤離去。心裡卻暗忖,這個女兒一向柔順,相信自己這麼說,她一定不敢再違逆他的意思。
海菱愁眉斂目,無奈地輕輕歎息。
而這一切全都落入站在窗外的另一雙眼睛裡。
「鄂爾,去把董明倫找回來。」綿昱低聲吩咐。
看著董明倫如願地又晉陞了一級,一臉滿意地離開後,鄂爾不平地說:「爺,您真要幫他陞官呀?您這麼縱容他,說不得過沒幾日,他又會再跑來要求您幫他陞官。」
綿昱冷冷的出聲,「這是最後一次了。」
「可是他若再上門的話……」
「吩咐下去,以後他若再來找福晉,不准放他進來。」他不想再看見她那張萬分為難的臉。有這樣的父親,還不如沒有。
「是。」鄂爾樂得一應。他早看董明倫這貪得無厭的人不順眼,仗著女兒嫁給了貝勒爺,就一再跑來求官,真是厚顏無恥。
離開廳堂前,綿昱回頭再交代,「鄂爾,這事不要讓福晉知道。」
鄂爾恭敬的回道:「是。」
看來爺真是打從心裡疼著福晉,不過這個福晉也確實值得爺這麼寵她。
下人做錯事,或是對她不敬,她都不曾責備過他們,甚至還會在他們有困難的時候幫他們一把。
本來有些下人是挺瞧不起她的出身,壓根沒將她放在眼裡的,可這一陣子下人之間開始對她改變了看法,那些批評她的人,也漸漸不再說她配不上貝勒爺了。
府裡現在反而流傳著這些話——
「福晉真是一個心慈的好人。」
「貝勒爺能娶到像福晉這樣的女人,真是有福氣。」
「還好貝勒爺是娶她當福晉,若是娶了驕縱的五格格,咱們的日子可沒這麼好過。」
貝勒府裡的人,都開始真心喜愛這位好脾氣的女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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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裡,海菱睜著眼睛難以入睡。
摸著床畔空虛的位置,她幽幽歎息,難以想像自己竟會如此的思念他。
打他們圓房後的半年來,這是綿昱頭一次出遠門,今天是他不在的第三日。
這半年來,他夜夜都擁著她入眠,剛開始她還不太習慣,然而一旦習慣了他的懷抱,此刻他不在身旁,反而有種孤枕難眠的感覺。
海菱索性起身看書,看了好半晌,這才漸漸有了些睡意,再躺回床上,闔目須臾,終於睡著了。
她才睡下沒多久,寢樓的房門被人悄悄地推開,一條人影無聲無息地走進來,他來到床畔,掀起床幔,脫了鞋襪便爬上床。
身子被撫觸的異樣感覺,令海菱從夢裡倏然驚醒,她嚇得就要脫口尖叫,一睜眼便在黑暗中看清了那正在輕薄她的人是誰,這才嚥下了到口的驚呼。
「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要去五日嗎?」她目露驚喜的望著夜歸的夫君。
「事情一辦完,我便趕回來了。」綿昱的手鑽進她衣內,撫弄著她的嬌軀。他的嘴也沒閒著,攫住她的嘴,恣意的吮吻。
老天,才離開三日,他便想死她了!
海菱羞怯的問:「你、你不累嗎?」
「不累,我現在精神正好,你如果困的話就繼續睡吧,我來就好。」
什麼話?他正「忙」得起勁,她哪可能睡得著。
「嗯唔……」她的口裡忍不住逸出低吟,「噢,別、別這麼快……」
「我好想你!」他沙啞地說,克制著自己想一舉挺進她體內的衝動,放慢速度緩緩的推進。
「我也是。」她捧著他的臉,看著他充滿激情的眼,唇畔露出一抹笑。
她的這句話讓他再也難以按捺。「那我可以快一點了嗎?」
「嗯。」她微微閉上眼,感受著兩人結合在一起的美妙感覺。
她想與他一起生活一輩子,然後生養幾個孩子。
她希望他這一生都無災無病、無憂無愁,每天都在歡笑中度過……
這是不是意味著,她……愛上這個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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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綿昱的生辰,幾位福晉與格格,隨著幾位阿哥和貝勒、貝子一起來到昱貝勒府賀壽。
此刻男人們在前廳閒聊著,而女人們則正在後院談天。
海菱不擅長於這樣的應對酬酢,泰半的時間都是靜靜地傾聽著她們的談話,偶爾有人問她話,才回答幾句。
此刻她的手悄悄按著腹部,嘴角兒往上漾著淺笑,心想著要送給夫君一個特別的生辰賀禮。
一名福晉見她這個女主人委實太安靜了,遂找了些話問她,「昱福晉,我聽說你能在夜裡視物,不知是不是真的?」
「嗯。」她柔順的點頭。
這話題引起了其他人的興趣,有人接腔問:「即使在漆黑的夜裡,都能看得很清楚嗎?」
「對。」
有人盯著她的雙眼細看了會兒。「瞧你的眼珠子同咱們一樣呀,可怎麼會這麼奇怪呀?」
「就是呀,像貓兒一樣。」
「我聽說昱貝勒就是因為她能在夜裡視物,所以才執意要娶她的。」有人忽然很失禮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這話一出,立刻引起大家一陣議論紛紛,彷彿無視當事人的存在。
「是這樣嗎?」
「原來如此呀,我就說嘛,昱貝勒為何會捨五格格娶她為福晉,原來是有這異能呀!」
「可是即使能在夜裡視物,那又如何?」
「夜攻的時候會很有幫助的,我聽說昱貝勒當初向皇上要求指婚時曾說過,他便是看上了昱福晉這雙眼睛,所以才會娶她。」
「現下七阿哥和福貝勒、昱貝勒,他們正在前廳商討的,便是有關這次夜攻亂黨的事。在來這兒的路上,我好像聽見他們說準備要帶昱福晉一塊去,現在看起來似乎真有這麼回事兒!」
眾人聊得正起勁,沒有人注意到海菱的神色微變。
「昱福晉,你知道這事嗎?」有人問她。
「我不知道。」她搖頭。
「那可能晚一點昱貝勒才會同你說。」
「隨他們去追擊那些亂黨可是很危險的,昱福晉你可要當心一點。」
海菱並不搭話,只是微微擰了秀眉。原來……他之所以娶她,是為了自己這雙眼。
她垂下眼瞼遮去眸裡的思緒,不讓那一抹心傷溢於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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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答應,那太危險了。」前廳裡,綿昱一口便回絕了福貝勃的要求。
「我會派人保護好她,絕對不會讓人傷到她一根頭髮的。」福貝勒保證地道。
他寒凜的眸光掃向福貝勒。「這刀劍無眼,若是真的傷著了她,你要提頭來見我嗎?」
這話一出,幾位阿哥、貝勒、貝子頓時面面相覷。
十五阿哥搖了搖扇子,接腔緩頰,「綿昱,既然福貝勒承諾一定會把你的福晉護得好好的,沒人能傷著她,你就甭擔心了。」
「就是呀,綿昱,這回圍剿那幫亂黨,咱們早有萬全的準備,只是怕他們趁亂逃走,才需要你的福晉幫忙看看他們躲到哪個老鼠洞裡去了。」負責指揮此次圍剿任務的七阿哥,笑咪咪的說道。
「綿昱,你不答應也不成,咱們可是有皇上的聖旨。」原本不打算拿出聖旨來壓他,但看綿昱那模樣似是不想答應他們的要求,福貝勒這才取出了聖旨。
綿昱接過聖旨,瞥去一眼,隨即陰沉了臉。
見他臉色一沉,七阿哥連忙解釋,「本來咱們也沒打算要帶你福晉同去的,是皇阿瑪提起昱福晉能在夜裡視物,所以才要她同咱們一道過去,也許能幫得上什麼忙。」
「就是唄,若不是皇上提及,咱們也不知此事呢。」察覺他眼神透著一股冷煞之氣,福貝勒趕緊將事情全推到皇上頭上。
瞪著那道聖旨,綿昱冷鷙地出聲,「既然是皇上的旨意,看來我不答應也不成了。」那冰凝的嗓音,讓廳堂裡的溫度陡降。
「啊,對了,綿昱,你托我找的書找到了。」十五阿哥趕緊取出一冊書卷獻慇勤,這才讓溫度稍稍回升了些。
送走那票阿哥、貝勒、貝子後,綿昱回到寢樓。
聽見他進來的聲音,海菱眸也不抬地盯著手裡的書本。
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神色有絲冷淡,他微蹙了下眉,走至桌前坐下。她還是看都不看向他,逕自看著手裡的書,彷彿那書精彩到讓她捨不得移開視線。
有點不對勁。
「那些福晉和格格惹你不快了?」他試探地問。
「沒有。」海菱低聲回答。她們只是同她說了一些她以前不知道的事而已,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好在意那些話,在意到氣悶得不想同他說話。
他撫著下顎,打量著她低垂的側顏。
兩人就這麼坐了半晌,海菱依然不怎麼搭理他,綿昱便將手上拿著的一卷書冊擱在桌面。
她悄悄覷了一眼,瞥見封面寫著《太平御覽》幾個字,眸兒驀然睜大,可令她驚訝的不是這幾個字,而是……
她的臉微微抬起,眼裡流露出一絲熱切,忍不住探出手去,但還沒摸到那書,他便把書拿走了。
她的目光盯著他手上的書,瞬也不瞬。「那本書可是宋刻本?」
「嗯。」綿昱輕哼一聲,心中有絲不滿。為了他手上這本書,她終於肯理睬他了?
「我、我可以看看嗎?」她舉起了手,迫不及待地想從他手上接過那卷書。
可他卻移開手,不讓海菱碰觸到書卷。
「不行,你沒瞧見我正在看嗎?」他佯裝很有興趣地翻動那有著數百年歷史的書頁。
「那……那等你看完,再借我看好嗎?」她的眼睛綻起期盼的亮光。
此刻她臉上的欣喜之情不是為了他,而是因為他手上的書,綿昱看了有些不是滋味,輕哼了聲。「嗯。」
她目不轉睛地在一旁耐心等著他看完那卷書。
被她那熱切的目光看得坐不住,他慢吞吞的開口,「如果……你現在親親我的話,我就把這本書送給你。」本來還想再逗逗她的,可現下他倒先沉不住氣了。
海菱毫不猶豫地走到他身邊,親吻他的面頰。
他不滿意的指著自己的唇瓣。「得親這裡才算。」
她粉頰一紅,微一遲疑,便從善如流地將蜜唇覆上他的唇瓣。
他順勢將她抱坐在腿上,一手摟著她的柳腰,一手按著她的腦後,深深地吻著她。
四片膠合的唇瓣良久才分開,她細細低喘著,一得自由,便迫不及侍地從他手上拿走那書卷。
綿昱發覺自己對她的吸引力竟不如一卷書,心裡有些惱,但看著她面露興奮地小心翻動著那書頁,所有的抱怨便全數消散無蹤。
罷了,只要她開心就好。
有了那卷宋刻本的書,海菱就這樣將夫婿給晾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一直到要就寢了,他才抽走她手上的書,不讓她再看。
「明兒個再看吧,夜深了。」
海菱服侍他寬衣,心思仍盈繞在適才看的那本書上頭,耳邊忽聽見他的聲音。
「過幾日七叔他們要去圍剿亂黨,要帶你一塊去,說是想借助你夜裡能視物的能力,幫他們捉拿亂黨。」
聞言,她頓覺胸口微微一滯,低首應道:「嗯。」那些福晉、格格說得果然沒錯,就是為了這雙眼睛,他才會娶她的。
綿昱接著說:「我會陪著你一塊去,你不用害怕。」
「嗯。」她輕輕頷首,一股難言的低落情緒盤踞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