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幾乎在四周找了一個下午,毫無頭緒,費英東卻始終不放棄,硬是扯著啞嗓拚命喊叫。
「大人,天色實在太暗,再找下去,恐怕我們自己的人馬會有危險。」一名低階將領不得不為了手下的弟兄們大膽請命。
「另外三組人馬都沒有消息嗎?」憑瓔珞一名嬌弱的少女,能跑到多遠的地方?」
「大人,天色實在太暗了,就算屬下有一流的追蹤本領也沒辦法在黑暗中辨識足跡。更何況朝東的那路人馬中,有人還失足滑入河裡。」
「他沒事吧?」
「人是救上來了,可是弟兄們繼續搜尋下去,恐怕只有增添危機,卻無多大收穫。不如今晚先在此紮營,明早天一亮,大伙立刻繼續搜尋。」
「也好。」費英東蹙眉沉思。「你就召回所有弟兄吧。我先快馬奔回塔密爾向思麟貝勒請求支援,好加派人手做更大範圍的搜尋。」
「遵命。」
老天保佑,千萬別讓瓔珞格格有任何閃失,費英東擔憂地仰望滿天星斗,如果她真是瑚圖靈阿,就讓她逢凶化吉吧。畢竟這一帶的戰事甫定,目前雖然是清軍的領地,但準噶爾族的叛兵有可能仍在附近流竄。
「瓔珞格格!」費英東在臨走之前仍不死心地回頭大喊一聲,但回應他的始終是一大片廣闊的黑暗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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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瓔珞不想回應無方傳來的微弱叫喊,而是她心有餘而力不足。她確信她聽到有人在呼喚她,甚至依稀分辨出費英東遙遠而隱約的喊叫聲,可是她渾身虛軟無力,頭昏眼花,如何喚起費英東對這個方位的注意?
「為什麼不幫我……為什麼?」眼前這名坐在她身側,像山一樣壯碩魁梧的男人到底是要救她,還是要害她?為什麼他在轉瞬之間由可信賴的救命恩人變為詭異不可測的危險男人?突然,瓔珞躺在地上的身子被男人抱了起來,困在懷中,兩副赤裸的肉體霎時緊密地貼合在一起,嚇得她倒抽了一口氣。
「你要幹什麼?」她完全沒有力量推開男子兩隻鐵臂的環抱,她因為發燒,所以全身發燙,那這男子呢?為什麼他的身上也像著火一般地熾熱?
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用極具侵略性的狂野雙眸盯牢她。他倏地以一手拉過一旁的薄毯,俐落地將兩人裹在毯子內,他緊緊摟著懷中柔軟滑膩的嬌小身軀,背靠著巖壁固定好休憩的坐姿,大手在瓔珞背後震顫著她靠緊他的胸懷。
「放開我!你怎麼可以……」
「不要亂動。」男子發出低沉而冷冽的命令。
「可是……」瓔珞首次近距離看清這名男子的面孔。
她從沒看過氣勢如此狂野的男人。她錯了,這男人不僅有雙豹子的眼睛,甚至連駭人的壓迫感與氣息都像進入狩獵狀態的猛豹。
而她,現在正完全地困在這頭豹子精壯的懷中。
「你最好別試驗我的耐性。我雖然救你一命,但我畢竟是個男人。」他突然更加收緊雙臂,差點擠光瓔珞肺內所有的空氣。
她無助地緊貼在男子的胸膛上,不安而警戒地仰著美麗的臉蛋看向他咄咄逼人的目光。
「只要是男人,都是危險的,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一樣。」他低吟的氣息拂過她稚嫩的臉龐,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刷過她明粲粲的雙眸。「睡!」
他的命令應該是很駭人的,但是很奇妙的,瓔珞心中突然湧起莫名的安全感。為什麼?她並不認識這個男人,她也相信他方才說的:每一個男人都危險,但是他的胸懷卻是安全的,為什麼她會有這種感覺?
在未找到答案之前,她的小腦袋已在不知不覺中柔順的倒在他的頸窩間,墜入沉沉的夢鄉。
感覺到懷中佳人身體的放鬆與吐息的平衡,他知道她睡著了。柴火的火光映在合抱的身軀上,讓他清楚地看見與自己黝黑肌膚對比下,她的身子有多麼雪白細緻,貼著他結實胸肌的柔軟乳房,不斷騷動著他熾烈的本能。他仰頭閉目,背靠著冷硬的巖壁調勻逐漸加重的氣息,感覺到柴火燃燒漸漸減弱,他隨手撈過先前預備的枯枝,扔進炎堆中,保持火勢的暢旺與熱度。
巖壁的寒氣與地面傳來的涼意滲過單薄的小毯,侵襲著他魁梧的身體,卻完全侵襲不到被他緊緊護在懷中的纖弱嬌軀。
他一直守護著瓔珞,徹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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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亮,瓔珞就被男子粗魯地搖醒,而後放她一個人在洞穴內著衣。
她一整夜睡得既溫暖又舒服,一早起來就通體舒暢,再也沒有絲毫發燒氣虛的徵兆。不過她不太敢回想剛才被那男子搖醒時的景象,她一想就臉頰發燙。
那男子一早搖醒她後,把毯子和衣服丟在她身上便赤裸的朝洞外走去,行經他衣服被棄置的地方時,彎身一撈,繼續大刺刺地往樹林裡遠去。
他到底是什麼樣的的男人啊?嚇死人了。
可是他的身軀實在令人咋舌。結實的肌肉佈滿全身骨架,就像野豹一般,每個動作都牽動起不同的肌肉,輻射出充滿爆發力的勁道與美感。
但他的每一寸肌膚都散佈著或大或小的傷痕,有的只剩淺淺的疤痕,但依稀可看出當年負傷時的駭人景況,尤其是他仍包裹著布條的右肩,由隱隱浮現的血跡來看,想必是最近才遭到的嚴重傷害。
他是獵人嗎?
當他衣衫整齊地拎著囊袋進洞穴時,嚇得瓔珞立刻收住滿腦子的胡思亂想,正襟危坐地跪坐在一旁。
他打開囊袋澆水熄滅殘燒的灰燼,隨手將囊袋準確地拋入瓔珞兩手中。「快喝,喝夠了就上路。」
「不……我不喝!我不要喝酒!」她記得很清楚,昨晚被灌下這囊袋中的烈酒後有多痛苦。
「我也沒那麼多酒給你喝。」他冷冷地看她一眼,頭也不回地走向外頭牽馬。
「他在說什麼啊?」瓔珞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語,待她聞聞囊袋口之際,才發覺原來裡面裝的是水。
他怎麼知道她口很渴,一直想喝水?
「你摸夠了沒?」男子不悅地高聲一喝。
她立刻慌慌張張地抹乾唇邊的水珠,趕緊奔出洞外。
「我喝夠了,謝謝。」她柔順地把囊袋遞還給他。「謝謝你昨天救了我。我叫瓔珞,你呢?我該如何稱呼你?」
「上馬。」他完全不看她一眼,只顧著拴好囊袋口。
「啊?」他叫「上馬」,怎麼有人取這麼怪的名字。
「我叫你快點上馬!」他斜眼朝她一瞪,就能讓嬌小的瓔珞完全感受到他的怒氣。
「喔,好……」她尷尬地笑著,不敢看他不耐煩的臉色。「唉?不對,你要帶我到哪裡去?」他雖然救她一命,可是素昧平生,他們沒必要一路同行吧?
他抿著嘴調開視線,自顧自地翻身上馬,棄瓔珞的慌亂於不顧。
「等一下,你要去哪裡?你要丟下我一個人嗎?」她急切地抓著他的衣角,深怕被他丟棄在這片野林裡。
既不願與他同行,又不肯讓他離去,她還真麻煩!
「你到底想怎麼樣?」他高高地坐在馬上,面無表情卻額冒青筋地斜睨可憐兮兮的瓔珞。
「對不起,請你不要生氣。」這位大鬍子恩人的脾氣似乎不太好,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惹他動怒。「或許你有你的行程,我不該耽誤你,可是我……」
不等她囉嗦完畢,男子大手一撈將她捲上馬背,側坐在他身前。
「啊!你……要幹嘛?雖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是……哇!」她被突然高高揚起前蹄嘶鳴的駿馬嚇到,整個人向後倒入男子懷中。
「不想摔死就自個兒抓牢。」男子發號施令完,身下駿馬立刻捲起塵土大步狂奔,嚇得瓔珞花容失色。
「你要帶我到哪兒去?」她又急又怕地喊著,兩手死命地環抱住他厚實的身軀。
「塔密爾。」他實在懶得再和她囉嗦半句,抿著雙唇專注地策馬馳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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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路上嘰嘰喳喳個不停,不是問男子知不知道滿清將軍赫蘭泰是什麼樣的人,就是問塔密爾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男子直視前方,一語不發。
「我們騎了一個上午的馬,不休息嗎?」看看烈日當空,瓔珞有點睜不開眼。
騎馬趕路並不是件輕鬆的事,尤其男子又如此快速的方式行進,連坐在他懷裡的瓔珞都有點體力不濟。
「我可不可以再喝點水?」她自男子偉岸的懷中抬起頭請求道,等了半晌沒得到回應,只見他一直嚴肅地盯著遠方,彷彿他的眼中只有目的地塔密爾,視她如無物。
瓔珞沮喪地垂下頭,這位救命恩人好像一點也不友善,她一直努力地想打破兩人疏離的沉默,拚命找話和他談,但效果顯然頗差。
愈近末時,烈日愈強。男子的大鬍子下巴與胸膛之間形成了最佳遮陽屏障,剛好容下她嬌小的身軀躲在其中。
「這位大叔,你知道嗎?其實我是要去塔密爾當新娘。我要嫁的,正是我方才一直向你打聽的赫蘭泰將軍。」
唉,他不說話也罷,她可以自言自語,努力平緩內心的不安與疑慮。
「到底我要嫁的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她一直為這個未知的答案煩擾、恐懼,卻又不能流露出來,被別人發現。可是這位大鬍子恩人既非她的族人,也非赫蘭泰的手下,她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一吐心中焦慮。
男子始終沒有反應,彷彿什麼也沒聽進去。
她在馬匹的快速行進中抬起頭,凝視著她頭頂上的那張大鬍子臉。
「大叔,你為什麼要留這麼濃密的鬍子?你知道嗎?若不是這一叢鬍子的阻礙,其實你是個滿好看的……」
「閉嘴!」他憤然一喝,嚇得懷中柔軟的嬌軀立即僵硬。
「對不起。」她睜大眼,低下頭來顫抖地掩住小口。
內心的挫敗一陣陣地侵襲著她、刺傷著她。為什麼這裡的人都不像故鄉族人那般親切?為什麼她友好的態度不是換來像費英東那樣的欺瞞,就是得到這男子般粗暴的回應?
為什麼外面的世界會是這樣?
「不准哭!」男子勒住馬,冷酷地威嚇著。
她兩隻手緊緊地蓋在嘴上,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可是淚水卻不由自主地滾滾而下。
男子剛硬的臉龐閃過一抹極快、極淡的微妙變化,瓔珞低著頭,什麼也沒看到。直到他抱著瓔珞翻身下馬,她才怯懦地抬起雙眼。
服喉頭一緊,倏地偏頭轉身,走向斜坡草地的山谷那一側,頭也不回地嚴厲交代一句:「給我乖乖待在那兒。」
男子大步走向谷地,急著找尋他方才在馬背上聽到的微弱長鳴,可是腦中仍充滿著瓔珞楚楚可憐的嬌美容顏。
「女人!」他惱火地冷哼一聲,大手猛地撥開雜亂的草叢,他絕不會被女人的眼淚左右,長得再好看也一樣!他向來厭惡女人這種投機取巧的心理戰術,把自己包裝成弱者的模樣,以取得下一步的優勢,予取予求。
「卑鄙的伎倆!」他暗哼一聲,同時發現了一腳被卡在巖縫裡動彈不得的小牛,它正不斷地哀鳴著,痛苦不堪。
可是他會不會太凶暴了?他是不是嚇壞那名小女孩了?面對她揉人心腸的淚顏,他竟然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想安慰她,但要怎麼個安慰法?
「該死!」他抽出短刀插入卡著牛腿的巖縫,使力拔著。小牛痛苦的聲聲哀鳴著,想盡辦法卻始終抽不出傷腿。
要不是那個叫瓔珞的漂亮女娃老在他耳邊嘰嘰喳喳的,他會更早聽見這隻小牛的哀鳴,女人為什麼那麼囉嗦?他明明覺得煩不勝煩,為何始終不開口阻止,任憑婉轉嬌柔的嗓音在他懷裡不停地喃喃。
一聲尖細的叫聲喚回他的注意力!瓔珞!
繡芙蓉2003年8月14日更新
當他閃電一般奔向坐騎與瓔珞所在的位子時,老遠就看見四個粗鄙的漢子圍著她,還不時地拉拉她的辮,以手指摸摸她柔嫩的臉頰。
「不要這樣!」她嬌弱地推開那只怪手,厭惡地閃躲著,卻沒料到這一躲,反而貼近了另一名痞子的懷中。
「哎喲,這娃兒還真熱情,看來大爺我不疼疼你都不行。」那名痞子淫穢的笑著,順勢摟住瓔珞。
「走開!救命啊!」
「好聽。」另外兩名漢子浪蕩地扯著嘴角。「讓大爺來教你如何呻吟吧!憑你這嗓子,呻吟起來鐵定教男人骨頭髮酥!」
淫浪的笑聲掩蓋瓔珞纖弱的呼叫,正當一名男子抻手探向瓔珞的襟口時,他整個人倏地被踢飛到老遠。
「什麼人?」另三名下流漢子立刻回頭,還來不及看清來人是誰,就被鐵板似的巨掌打腫了臉頰,隨著強猛掌勁,飛甩至草地上,捂臉哀叫。
「你……」其中一名男子奮力開口,臉頰卻腫痛得令他嘴巴吐不出完事的字句。
「啊!」另一名漢子看到自己吐出的帶血大牙,臉色發青。
「大叔!」瓔珞一見到大鬍子恩人,瘋了似地哭著奔入他懷裡,重重地撞了他胸膛一記。「我以為……他們……他們居然……」
「你到底在說什麼?」他的口氣充滿不耐煩,摟抱著她的雙臂卻不可思議地溫柔,甚至愛憐地撫著她的背,放鬆她的恐懼與緊繃。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打大爺們的臉!」那四名漢子狼狽地站起身子,各自撫著被打歪的嘴,口齒不清地放話逞威風。
男子狠狠一瞪,那四名無恥之徒立刻後悔自己找死的舉動。
他推開瓔珞,一個箭步飛上前去,隨即爆出四個掌聲,這回可不是只有打掉他們的牙齒而已,其中一名漢子甚至已經昏死在地,口鼻見血。
「哎呀呀呀,小的知道錯了,小的……啊!——」一聲淒厲的嘶喊中斷了痞子的討饒聲,大鬍子硬生生地折斷了他方才碰觸瓔珞的那只毛手。
「大叔!」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太粗暴了!
「大爺饒命!」剩下的兩名痞子還來不及下跪,其中一名就被大鬍子一腳自鼠蹊部猛力揮踢,飛墜到兩丈之遠,不省人事!
「大叔,不要這樣,會出人命啊!」瓔珞死命拉著他擒住最後一名痞子頭蓋的大手。「夠了,已經夠了,大叔!」
「放手!」他凶殘的豹眼瞪得她寒毛聳立,可是她顯然沒有乖乖服從的意思。
「不要。除非你停手,否則我絕不放手!」她的淚顏雖然嬌弱可憐,眼眸裡卻閃著明顯的固執。
「你?」憑她這身小貓般的力量,連他一根手指的勁道都阻止不了,也敢挺身阻撓。
然而他放開了那名失禁痞子的腦袋,凝視著瓔珞漸漸放鬆警戒的雙眸。她有一雙令男人沉醉的眼,可是其間閃耀的純稚無邪,擺明了她還不懂得如何用這項武器征服所有男人的心。
「他們可是欺負你的壞胚子!」幹嘛還替這群人渣求情?
「你已經救了我,這就夠了!」她只求平安,至於報復什麼的,冤冤相報何時了,不如得饒人處且饒人。
「如果他們佔有了你呢?」他就不信她還能這麼慈悲。
「如果……可……可是他們並沒有佔有我!」他為什麼用這麼冰冷的眼光審視她?
「如果他們有呢?」他一步步欺近不停往後退的瓔珞。
「那我……我……你會來救我。」說實在話,若不是大叔出面搭救,她實在無法想像被四個男人侵犯的下場。
「你就只會指望別人來救你?」他流露出鄙視神色,令她大受打擊。
「不是的,我……大叔,小心!」她赫然看見那名失禁男子正想自大鬍子背後偷襲。
「你少賣弄你廉價的慈悲。」他根本頭也不回,肩頭往後微側,一拳準準地打斷偷襲都的鼻樑。
她驚恐得雙手捂唇。
「這個世界弱肉強食,你如果只想依賴別人的保護活下去,不如等死還比較快。」他看也不看她一眼,轉身便走回山谷中救小牛去。
「大叔!大叔,等等我!」她連忙跳過躺在地上的痞子們,追著他魁梧的身軀,「大叔!」
「我不是你大叔!」他幾乎是用吼的回罵她,嚇得瓔珞縮著兩肩,帶著一泡眼淚站在原地發抖。
他挫敗地咕噥一句,轉頭便背著她繼續往前走。
「大叔,我也要跟你一起去……」她柔弱的叫喚聲隨著他的身影一同隱沒在山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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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他們就在這片山林野地過夜。
他始終皺著眉頭沉默不語,打野食、撿柴、生火、照料馬匹、處理負傷的小牛,背後還黏著一個喋喋不休的小美人。
他雖然一直保持沉默,專心工作,額上浮現的青筋卻越來越明顯。可惜瓔珞的個子只勉強到他肩頭,站在向後什麼都瞧不見。
「大叔,你在做什麼?」明明柴火已經燒得旺烈,他為什麼還要四處檢拾枯枝樹條?
他一語不發。」大叔,你會不會累?要不要我幫忙?」
他沉默以對。
「大叔,你渴不渴,囊袋給我,我去替你裝水好不好?」
他面露不悅,極力隱忍著怒氣。
「大叔……」
「你吵夠了沒?我不是你大叔!」他如果再沉默下去,就不算男人!哪有女人會這麼聒噪?為什麼她不乖乖坐到火堆邊取暖或乾脆昏倒,給他點安寧?
「可是……」她又是一副受傷的表情,兩眼淚花亂轉。
用眼淚攻勢的人最卑鄙,尤其是賣弄柔美皮相又楚楚可憐的女人!可是這卑鄙的招數卻很有效!
「好了好了,大叔大爺隨你亂叫,我不管了!」他只管回火堆前看照野兔是否烤熟,懶得再理瓔珞。
「我來幫你。」
「不用。」他厭煩地推開想接過兔肉,替他翻烤的兩隻小手。
「那……我去溪邊替你裝些水來。」
「你不怕溺死,儘管去。」
他這句話倒真的嚇住了瓔珞。昨天落水差點慘遭滅頂的恐怖記憶再度浮現腦中,她甚至不自覺地微微打顫。
「我不去了,我留在這兒陪你。」她緊貼著他,與他坐在同一塊大石上,牢牢地揪著他的衣袖。
「走開!」她又黏著他身旁幹嘛?
「可是我……會冷。你繼續烤肉,我不會妨礙你的。」
他倏地轉身,瓔珞反應不及,趴倒在石布。還來不及抬眼質疑大叔為何突然如此對她,一條薄毯猛地飛來蒙住了視線。
「大……大叔?」等她扯下薄毯,就已看見大叔換了個位子,坐在她的對面,繼續烤著兔肉。
她沉默地垂眼咬著下唇,乖乖地以那條薄毯裹住全身,坐在石上盯著火焰,再也不出聲。
大叔不喜歡她,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不僅從水中救了她,從惡人手中救了她,現在還得一路護送她到塔密爾。非親非故,他其實沒有必要照應她如此周到。
是她一直在麻煩人家。
「大叔,我們什麼時候才會到塔密爾?」
他沒有回答,自顧自地烤著兔肉。
穿越火焰的熱氣,她只能看到影像晃動的魁梧身影,聽不見一句回應。
依他快馬加鞭地速度,他們現在應該早已抵達塔密爾,然而他明顯地感覺到懷中的瓔珞的疲累與不適,一再地放慢馬速。照這情況來看,恐怕要明天正午才能趕到塔密爾。
可是他無法出口。
明日正午抵達,那是在毫無意外的情況下,最理想化的推論。但孤男寡女在這荒山野嶺過夜,他不敢保證自己還能發揮昨夜那非常人的超強自制力。不可諱言的,瓔珞的確是個美少女。他見過的美女太多了,無論邊疆或京城,上至王族公卿之女,下至粉頭兒胡同裡的鶯鶯燕燕,他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但沒有一個人像她一樣,有雙湖水般澄澈透明的眼。
或許是他在邊塞生活久了,才會被這個帶有天地自然靈氣的少女迷惑。碧洗藍天與遼闊草原的女兒。
「拿去,吃的時候小心,別燙著了。」他撕下一塊鮮美的兔肉,越過火堆遞到她面前,這時才看清了她躲在薄毯下偷哭的紅眼。
「謝謝大叔。」她伸出小手接過兔肉,尷尬地擠出笑容。「大叔,你腳步好快輕,我都沒聽見你走近……大叔,你要去哪裡?」
瓔珞慌亂地起身,大叔不是坐在原來的石塊上用餐,而是拎起囊袋與隨身行李往黑暗的樹叢彼端走去。
他要丟下她了?
「坐回原來位子去。」他惱火地定下腳步,回頭怒喝。跟跟跟,他走到哪她就非得跟到哪嗎?「乖乖吃你的東西、烤你的火,我去溪邊裝水而已,你留在這裡,給我好好顧著柴火!」他下完命令轉身就走。
瓔珞孤孤單單地坐回石上,眨巴著哀切迷濛的大眼睛,盯著大叔背影消失的方向,像被拋棄的小狗期待狠心的主人回頭。
任何人不得未經原作者同意將作品用於商業用途,否則後果自負。
他一到溪邊就狠狠地把頭裁進水裡,他需要冷靜,徹徹底底的冷靜。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他心裡不斷質問自己。他大可不必理會策馬奔馳時瓔珞有多不舒服,只管把她送到她該去的地方即可,何必怕她勞累,怕她難受,刻意放慢速度而耽誤了行程?現在可好了,不得不再度於野外與她獨處,他不是聖人,而是男人,一個慾望強盛的男人!
「混帳東西!」他咬牙低吼,就著月光在溪邊更換肩上的布條,重新上藥。裹上布條之際,他看著自己黝黑的赤裸臂膀,腦中立即浮現昨夜他懷中與這一身肌肉互為對比的雪白嬌軀,細膩光滑,柔嫩豐潤的身子散發著珍珠般的光澤,他的手掌似乎還留有摟著那身無瑕雪膚的觸感,引發令他疼痛的狂野慾望。
「該死!」他猛然以冰冷的溪水不斷拍打著自己的臉,他必須做點別的事轉移注意力。
他抽出行囊中鋒利的小刀。最好在他回到火堆時,那丫頭片子早已睡得不省人事,好讓他與她各據炎堆一方,平平安安地一覺到天明。
可惜老天不怎麼搭理他的期望。
「啊!」
一聲尖細的叫喊聲自他左側不遠處響起,同時傳來嘩啦的落水聲和掙扎聲。
「大叔,大叔救我!」
看到她滑倒跌坐淺灘的模樣,他心思耗竭得無力發火。
她沒事跑過來幹嘛?他不是交代她好好看照火堆嗎?他實在很想怒吼,但一看到瓔珞可憐兮兮的德行,他連大吼的力氣都沒有了。
長歎一聲,他伸手將她自泥濘中拉起。
「對不起,大叔!」她一身狼狽,如泣如訴地解釋著。「你好久都沒回來,我好擔心你出了什麼意外,我留在這裡陪你好不好,大叔?」
她抬頭仰望他時,突然睜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若不是那雙如豹般犀利的熟悉眼神,她真懷疑她是不是認錯了人。他根本不是大叔!剃掉一臉落腮鬍的的英俊面孔,年輕得根本不夠資格被稱為「大叔」。他方正的下巴和稜線分明的臉龐構成了剛毅威猛的輪廓,就連雙唇的線條也強硬冷漠得令人難以親近。
「大叔,你……你究竟多大歲數?」他看來不再像父執輩的人,但飽經風霜的粗糙面容微有歲月痕跡,也更顯出男人的氣魄。
「二十八。」他轉頭冷漠地收拾行囊,裝些水入囊袋中,完全漠視她的存在。
「大……大叔,你要去哪裡?」慌張之際,她還是習慣喊他大叔。
他懶得回應,大步走向火堆。他一回到火堆旁便放下行囊,悍然撕扯兔肉大口咀嚼,眉頭皺得如小山一般高。
瓔珞不也坐在他身旁,乖巧地走回火堆對面的石頭上坐下,這一坐,她才發覺自己的裙後一大片與下擺全都濕漉漉的,簡直就像她渺茫混亂的婚姻狀況。
她挫敗得幾乎想哭。
在她垂頭喪氣地走近火堆烤乾裙擺的同時,無意間瞥見隔著火焰緊盯著她的大叔。他似乎吃完東西了,速度快得驚人。可是他一動也不動地坐在大石上,狂霸的架式比他那雙獰獵似的雙眼還駭人。
「大叔,你……」她困難地嚥了嚥口水。「你是不是沒吃飽?我的兔肉可以分給你……」
「傍晚。」
「什……什麼?」她不安地揪緊裙擺。
「我們明天傍晚左右才會抵達塔密爾。」因為他決定,沒有必要急著送她到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