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開門:「宏敬哥,你找我?」
甘宏敬算是整個CanyEntercom上下最看得起我的人了。我也喜歡他,雖然已經是元老,可從不擺架子,比如總讓我叫他宏敬哥而不是前輩。
「可東,這邊坐,我給你們介紹一下。」他拍拍左邊的沙發,「這是安志洛,CanyEntercom未來最好的SINGER,這是可東,別看年紀小,在公司也呆了挺長一段時間了,辦事很穩妥。安志洛,以後你的伴舞隊就由他來負責。」
我這才注意到對面坐著的男孩子。一頭絲綢般的半長髮,眼睛又深又黑。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見到漂亮到這份上的男人,不由呆了呆。安志洛,聽說過。
不就是李老大在路上一眼相中,死拉活拽硬是逼著簽了下來的那個天才歌手嘛。
「你好,我是韋可東。」我禮貌地伸出手去,眼看著他也把手舉起來,我自然而然地往前傾想握住他的手,不想那傢伙撥了撥頭髮,把手塞到褲袋裡去。
我異常尷尬地坐了回去,臉上有點發燒。
「志洛……」
宏敬顯然是要開口教訓人,我不想讓宏敬臉上掛不住,忙插嘴:「宏敬哥我的工作什麼時候開始?我想先瞭解點情況,和那些伴舞熟悉一下。」
顯然那個叫安志洛的傢伙是看我不大順眼,可我把本來就不大的腦子各角落都仔仔細細掃了一遍,也想不出來,到底什麼時候有機會,招惹過這樣一位了不起的人。
「不是說好讓徐佐正替我編舞的嗎?!怎麼連換人都不事前跟我提一聲。」安志洛瞟了我一眼,臉上明明白白寫著「滾開」兩個大字,我不動聲色,心裡早罵開了。
「佐正他最近有點事,沒時間。」
「最近沒時間我可以等啊,我就是看上他才進CanyEntercom,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倒吸一口氣。這男人真是勇氣非凡。雖然搞同性戀時下正流行,要這麼大大方方地當著陌生人的面說出來實在也是需要勇氣的。
宏敬也是沒想到他這麼直接,有點不自在:「那個,是佐正本人不願意接你這件,我們也沒辦法。可東也是非常出色的DANCER,除了佐正,CanyEntercom無人能出其右,我相信他能做得很好。」
「是嗎?」他終於看了我第二眼,然後笑笑說:「那他怎麼在CanyEntercom比我都久了還紅不起來?」
說真的,從第一天見面起我就討厭安志洛這個人。刁蠻又任性,驕傲的看不起任何人,說話老是那麼尖酸刻薄不留口德,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每天都磨尖了牙,喝足了醋來對付我的。看來,也只有那些花癡女人才會覺得他這副刻薄勁兒迷人,要不是因為宏敬的緣故,我才不要和他一起做事。
說起宏敬哥,我就忍不住要更討厭安志洛。對我愛理不理、呼來喝去也就算了,誰讓我技不如人,可對宏敬哥他也是那副臭臉。沒大沒小地跟前輩頂嘴的志洛,絕對是道德教育失敗的產物。就這種人李老頭子還拿他當塊寶,說是個性美。
公司要力捧的當紅藝人我自然惹不起,只好躲了,可是偏偏好像躲都躲不成。
「喂,你過來!」他從來不叫我名字,只拿最大眾化的招呼來稱呼我。
「喂」這什麼叫法呀,我一聽就不爽,但還是得硬著頭皮過去。
「這段舞蹈怎麼回事?在台上根本顯不出效果來。有沒有頭腦啊你!做不來就換人,你這麼點水平怎麼能跟徐佐正比。」
這是家常便飯,我早習慣了。韋可東是Cany出了名的軟柿子,好脾氣好捏,從來不會急紅臉。
「哪裡不好,我可以改。」我心平氣和地說,他也只能乾瞪眼。
爭吵就跟戰鬥一樣,如果失去對像那就索然無味了。
我站到鏡子前面練習新動作。偌大的練習室就剩我們兩個人。照理我早可以回家休息,是這傢伙存心找我的茬,我才拖到現在還餓著肚子在這裡手舞足蹈。
不過,他到現在也沒歇著。我唯一佩服他的一點就是敬業,這個優點可以勉強抵消一小部分他的可憎之處。
從鏡子裡看到他走到我身後,抱著胸看我:「晚上找個地方吃飯去,我請客。」
我趕緊掏耳朵,沒聽錯吧。受寵若驚:「不用了,我回去自己做就好了。」
「哈,自做多情了吧,我有說要請的人是你嗎?」
我恨不得踹他一腳。翻了個白眼,我想我還是好好編舞,千萬別再理這個人。
他走上前拍拍我的肩:「走吧你,我是說了要請你啊!」
耍人很爽是吧?我拿開他的手:「對不起,我有拒絕的權利。」
「幹嘛?怕我對你居心不良?省省吧,就看你這樣,身材跟章魚似的,還一對死魚眼,全世界就剩我們,我也看不上你!」
要不是他說,我還忘了他是個同志。
後來還是和他吃飯去了,畢竟那種吃排場吃鈔票的地方,很少有機會去。
席間我只顧埋頭苦吃,他由著自己的性子想到哪就說到哪,都是些有的沒的,我也插不上嘴。
一個挺漂亮的女孩子從我們旁邊走過,給我感覺有點像同公司的那個有日本血統的Maki,我就多看了兩眼。
「幹嘛?那水平都讓你動心了?」他半譏諷。
「沒事,我覺得她有點像日本人。」我懶得頂嘴,這種事最好還是解釋一下。
「哦?」他挑挑眉毛,下一秒居然就站起來朝那女孩追過去。
過了幾分鐘,我正擔心他是不是因為嘴巴太犯賤,被人家打得爬不回來了,他意氣洋洋地走過來,手裡還拿了張紙,朝我揚揚:「她的電話號碼。」
「有你的。」再想想,不對啊。「安志洛,你不是同志嗎?」話一出來我就後悔了,起碼也該用點隱諱點的詞嘛。萬一他翻臉不肯買單,那就慘透了。
他倒是大方,不以為意地聳聳肩:「我說過嗎?你亂說話小心我告你誹謗。」
「那……」我傻了。
「我是雙性戀。哈哈——」他笑道,耍人果然是他最大的樂趣所在。
回去時我搭了他一段順風車。
「我說,你在Cany做了多久了?」他邊開車邊問。
「四年多了吧。」十六歲開始就在裡面打雜。
「不是吧!」他嘲笑地:「那到現在還連輛車都買不起!」
「……謝謝了,就到這裡停,放我下來。」
「幹嘛,說說都不行,你以為你是大少爺啊!」他瞅我一眼,仍然開他的車。
我伸手去拉車門。
「喂,你瘋了!」他大吃一驚,猛地剎車,我的頭狠狠撞上擋風玻璃。
我一手捂著頭,一手就開了門下車。「謝謝你的晚飯。」
我本來是很不容易生氣的人,只是剛好被他戳到痛處。做了這麼久還是沒到出唱片的資格,雖然我一向與世無爭,也不能不在意。
一個毫無背景的窮大學生,長得不夠帥氣,唱得不夠好聽,又不懂拍馬屁,當然是難出頭。直到現在我還在幕後替人家編舞,台上戴上口罩給人伴舞,領少得可憐的薪水和演出報酬,實在是一點也不奇怪。
可我心裡難受。想起當初是怎麼樣爭取,才說服家裡人讓我放棄學業進Cany,為了讓我專心練習,爸爸怎樣給人借了一筆錢,自己辛辛苦苦替我做隔音板。
呼——安志洛,你是太幸福太順利了,所以不懂得該體貼人。
*****
第二天一早到公司,推門就看見安志洛在練習。
他看向我,想從我臉上找出什麼異樣似的。我朝他點點頭:「早安。」
「昨晚……後來回去了?」他問。
「是啊。當然回去了。」
「那個……」他本來想說什麼,剛好又有幾個伴舞進來,他就閉上嘴走開,想了想又回頭看我:「喂,你眼神還挺準的呢。」
「什麼?」
「那個女孩子是剛從日本留學回來的。」
我笑笑。他肯誇別人,不管誇的是什麼,都是難得之極。
*****
「宏敬哥,你不是在開玩笑吧!」我就差沒大聲怪叫。
「沒辦法可東,你們住的那座樓公司準備整修,一時也騰不出那麼多新宿舍,所以才安排你和安志洛合住。其他人不也都得兩個人擠一塊兒,就先將就著吧。難道你要回老家去住?」
我聽了沉默不語。
「就這樣啦,反正大約半年就可以搬回去了,委屈一段時間就好了嘛!」
「那個,安志洛他同意嗎?他要趕我出去怎麼辦。」
「他倒是答應得很爽快呢!」
不可能吧,安志洛你哪根筋搭錯了,還爽快呢!
「宏敬哥,安志洛他是同性戀啊!」我突然換上了哭腔。
「哎喲,可東,你少逗了!」甘宏敬居然哈哈大笑。
我極度鬱悶,決定以後不尊敬他了。
*****
安志洛打開門放我進去,而不是放狗出來,我還真有點意外。
「就這兩個破旅行袋?!」他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拜託,你看清楚,是新的!早上剛買的!哪裡破了我怎麼沒看出來?」我進了門,就知道他為什麼那麼驚訝了,看著那麼大的房間還塞的滿滿的,我也是張大了嘴,驚訝道:「你,你是男人嘛你,哪裡來的這麼多東西!」
「喂,這些都是生活必需品,你少土了你。」
必需?笑話,那我這些東西一件沒有,不也健康茁壯成長。
晚上洗完澡出來看電視,洗澡前又被浴室裡的保養品嚇一跳,這個死娘娘腔。
「你要出門?」他看我了一眼。
「神經,這麼晚了!」
他又問:「那你穿這麼整齊幹嘛!」
我看看自己的襯衫:「哦,睡衣破了就懶得帶來,先這麼穿著嘛,在你面前整齊點還不好啊?」
他又一次難以置信:「那晚上你也穿著這身睡覺?」
我奇怪於他的遲鈍:「我習慣裸睡啊,連冬天睡覺都不穿睡衣的。」
他居然笑了。我不太明白他笑什麼,但是這傢伙不說話,光是笑的時候是真的美到炫目。
「你要弄清楚,你現在是和我一起同居。我可是男女通吃的。」他突然湊過來:「你不覺得你一絲不掛睡覺是方便了我,或者你根本就是打算勾引我?」
「去死吧你!」
*****
早上睡得死去活來,一睜眼就看到安志洛放大的臉,嚇得差點大聲叫出來。
「喂,你睡相真夠醜的!」
「要你管,睡品好就行,我不打呼、不說夢話、不磨牙,你就該偷笑才對。」
「你要有那些毛病,我昨晚就把你拖出去,丟在垃圾堆裡了。」
懶得理他,只說:「你……拜託你迴避一下,我要起來穿衣服。」
「兩個大男人,你怕什麼呀。」
我拿起枕頭做勢要砸他,他才大笑著得意地走出去。
「喂!」
「又怎麼了?」
「剛才我怎麼沒在浴室看到你的東西。」
「怎麼會,我的毛巾牙刷什麼的不都在嘛。」
「我說你的護膚品,怎麼什麼都沒有啊。」
「……一個大男人,用那東西做什麼。」
「都什麼時代了,居然有人連洗面奶都不用?你哪個朝代的?給你。」我一出房門,他就丟了堆東西給我。
「什麼啊。」
「這個牌子的還不錯。我才用兩次,你拿去料理你那一臉豆子吧!」
我做出要砸在他臉上的動作。
「喂,我是為你好,別不識抬舉!」
我想了想,把手縮回來走進浴室。
一開始還不習慣和另一個人睡同一個房間,漸漸也就適應了。其實兩個人住著比一個人好,熱鬧些,有個人和你說說話,哪怕是吵吵架,也不會那麼悶得慌。
他倒是從一開始就習慣得很,我問他為什麼呢,他說:「嘿,你搬過來打擾我之前,我晚上也都是兩個人一起睡的。」
「小心得病吧你。」我恨恨地說。
「沒事別亂咒我,我要真有病了,也得傳染給你才行。」
「美得你!你休想碰我!」
「碰你才便宜了你呢!我就是再飢渴,也看不上你這種貨色啊。」
「呸。」我抄本電腦雜誌看,不理他了。
「嘩!」一個盒子給我碰下了桌子,我彎腰撿了起來一看。「安志洛,你有病!這種東西也到處亂放!」我燙手一樣把盒子扔到他身上。
「激動什麼啊,不就是保險套嗎,沒見過啊。」他賊賊地盯著我,「咦,臉紅成那樣,別告訴我,你沒碰過女人哪。」
「去你的!」
「哇,給我說中啦?不是吧,你二十歲的人了,不是生理不健全吧?我來給你檢查一下。」他說著就過來動手。雖然他看起來不比我強壯多少,力氣還真是夠大,雖然我個子還比他高些,居然還是讓他按著把褲子給扯開了。
「你……」掙扎著踢開他,然後手忙腳亂穿好衣服。
他眼裡閃過一絲異樣的光,然後大笑:「你脫衣服的樣子,看來身材還不差嘛!」
「你有毛病!」我把書砸他身上走出去看電視。
剛才……被他按在地上的時候……差點都有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