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靜穿著睡袍站在門口,雙眼死盯著從郵筒拿出的報紙,影劇版的頭條新聞再度令她發暈。
雷靜與秦煌婚期定在下個月,新娘禮服由名設計師大媽設計……本報特派記者丁梅獨家報導。
「丁梅跟我有仇嗎?為什麼寫這種消息?」雷靜作勢要撕報紙,卻被地上一個人影吸引住目光。「秦煌!」
秦煌正蹲在大門口旁邊,聽到雷靜的呼喊,他沒精打采的抬起頭,接著緩緩站起來。
「你在這裡幹什麼?」雷靜一臉驚訝的看著他滿臉胡碴,顯然他守在此處一整夜了。
「我……」秦煌啞著嗓子,雙眼佈滿血絲。他盯著雷靜半晌,忍不住破口大罵:「你要出門不會穿件衣服,瞧你現在是什麼德行!」
雷靜一經他提醒,才想到自己身上這件半透明的絲質睡袍,在早晨微風的吹拂下,玲瓏的曲線早被一覽無遺。
「我……這是我家,我愛怎麼穿就怎麼穿,輪不到你來管!」雷靜早已羞紅臉,卻不會因此稍作讓步。
「我是好心提醒你,別穿成這樣子在外面走來走去。」秦煌也很火大。這女人真不識相,也不想想他是好意關心她。
「看仔細一點,這裡是我家門口,不是什麼外面!」雷靜用力的踩踩台階,早被報紙搞壞心情,沒料到秦煌也來找碴。
「一出門口,就屬於室外,就得注意衣著。」這女人是不是少根筋?還是燒壞腦袋?
「在外面穿著暴露的人比比皆是,憑你還管不著我。」這秦煌簡直不可理喻。
「我看到了就要管!」秦煌氣炸了。
「你以為你是誰?糾察隊還是警察?」雷靜哼了聲,一點都不把秦煌放在眼裡。
「不管你怎麼說,我就是要管!」秦煌又叫又跳。
「又沒人請你來看門,你到底是來幹什麼?」一早就吵,讓雷靜心情惡劣到極點。
「我……」秦煌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想了整晚,一直到質疑自己的「計劃」到底是對是錯。昨天看到雷靜被眾人逼供之下,那副無奈、欲哭無淚的模樣,直讓他心中感到不忍。
於是,他昨晚便偷偷跟著雷靜回家,一直在她家門口徘徊,不斷想著是否要說出真相,就這樣過了一整夜。
然後大清早看到雷靜出來,她一身惹火的裝扮,讓他忍不住吃味起來,馬上把目的拋到九宵雲外去。
「你在看什麼?」雷靜在秦煌的注視下,不自覺的拉拉自己的衣領,兩朵紅霞飛上雙頰。
「我……」秦煌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吼聲。為什麼雷靜看起來這麼誘人可口呢?
「嗯……」雷靜低著頭,她眼波流轉,一臉嬌羞。
秦煌不自覺的伸出手,輕輕扶起雷靜的下巴來回撫摸,然後撫到脖子,最後手指伸進她柔軟的秀髮。
雷靜閉著眼,沉醉在秦煌溫柔的觸摸中。
秦煌低下頭,扶住雷靜的後腦,慢慢地將雷靜拉向自己,雷靜順著姿勢踮起腳尖……
「我要出門了。」
猛然間,浪漫的兩人世界被一個不識趣的聲音打斷。
他們兩人連忙各自退開一大步,只見朱可喜拉著一個大皮箱,還背著背包,出現在門口。
看情況,她顯然也站了一會兒。
「請讓一讓。真是抱歉,打擾了兩位美好的時光,可惜再不出門我就趕不上飛機了。不然,我一定等兩位把事情『辦』完再出去。」朱可喜一邊說,一邊從兩人中間穿過去。
「小朱,你在胡扯什麼!」雷靜羞紅臉。
「你說呢?」朱可喜微笑的挪揄道。
「小朱,真的不需要我去送機嗎?」雷靜連忙岔開話題。
「不必轉移問題焦點,反正我也沒時間逼問。」朱可喜對雷靜的底細相當清楚,揮揮手就打算離開。
「送機?為什麼?你要出國嗎?是不是?」秦煌驚跳起來,語調變得有些慌張。
「是啊!拜拜。」朱可喜點點頭。
「等一等,你要去哪裡?」秦煌連忙拉住朱可喜的行李箱。
秦煌突如其來的動作,不僅令朱可喜感到訝異,雷靜也有點吃驚,或者說吃味。
「與你何干?」朱可喜聳聳肩。
「當然有關係。快點告訴我,你要去哪裡?多久回來?」秦煌不改命令的口吻。
「我沒必要告訴你。快放手,否則我會趕不上飛機。」朱可喜皺著眉,她向來不喜歡別人命令她。
「告訴我你去哪裡,我才放手。」秦煌仍舊固執的想知道。
「雷靜,你勸勸他。」朱可喜轉而尋求雷靜的協助。
「我……」雷靜一時不知該以何種立場勸阻。
「誰勸都沒用,我一定要知道你去哪裡?」
「雷靜?」朱可喜再問雷靜,眼中已有些許不耐。
「放手吧!秦煌,我等一下告訴你,小朱去哪裡。」雷靜心中感到有點哀傷,卻又不知哀從何來。
「也好。」秦煌點點頭,放開朱可喜的行李。
朱可喜看看秦煌,再看看雷靜,接著歎一口氣。
「小靜,你還是想想法子,把這件事情處理好。」她指指雷靜手上的報紙。
「你看,愈寫愈離譜,居然說我和秦煌要結婚。」雷靜像是指控,又像是宣告似的把報紙遞給她。
「本報特派記者丁梅獨家報導。」朱可喜逐一念出。「丁梅?就是寫你和羅元是男女朋友這條獨家新聞的影劇記者?」
「沒錯,就是她起的頭。我根本不知道她從哪裡聽到這個消息。」
「無風不起浪,事出必有因。」朱可喜盯著報紙看。
「放心吧,我一定會去找她談清楚。」雷靜說著,她非再找丁梅談一談不可。
朱可喜把眼光轉向秦煌,秦煌像是承諾般的朝她點點頭,隨即朱可喜便提著行李離去。
雷靜看著兩人似乎頗有默契、心有靈犀的感覺,不知為何,她心中頗不是滋味。
「小靜,朱可喜到底要去哪裡?」朱可喜前腳才剛走,秦煌就急著問雷靜答案。
「你剛才不會自己追問她啊!」一股無名火直竄上她的腦門。
「是你答應要告訴我,怎麼突然反悔?」秦煌有點懊惱。
「捨不得她走,幹嘛不拉著她?」
「我的確拉著她不放,但是因為你答應要告訴我她去哪裡,我才讓她離開。」秦煌急急的解釋,深怕雷靜不願告訴他答案。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小朱去哪裡?」
「你剛才答應我……」
「你知道她去哪裡,就打算去追她,是不是?」雷靜雙手叉腰,有些負氣的轉過身。
「追她?」秦煌愣了一下,他繞到雷靜面前,仔細觀察雷靜的表情。
「看什麼?」雷靜別過臉。
「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秦煌打從眼裡發出笑意。
「我哪有!」雷靜眼神開始飄來飄去。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敢好好告訴我,小朱要去哪裡呢?」秦煌連鼻子都在笑。
「這……我沒義務告訴你她的下落。」雷靜只感到發窘。
「哦,雷靜,你也太不誠實了吧!」秦煌伸出食指搖了搖。
「你……」看秦煌一臉捉住自己把柄的模樣,雷靜一見就有氣。「隨便你怎麼想!」
「砰」的一聲,她轉身用力甩上門,把秦煌關在門外,秦煌呵呵大笑的離開。
☆☆☆
正午時分,日正當頭,雷靜戴著一副大墨鏡,頂著大草帽。近來因為羅元事件,使她出了名,所以她現在出門都遮遮掩掩的。
經過朱可喜的提醒,她決心找丁梅談一談。於是,她守在敦化南路某幢現代化大樓的騎樓旁,左瞧右看,等待目標出現。
「來了。」雷靜低聲說著,準備走向前,但走沒兩步就又縮回牆角,因為她看見秦煌與丁梅正有說有笑的並肩而行。
又來了!那種怪怪的感覺又來了。她感到心裡悶悶的,而且愈看丁梅就愈討厭。為什麼呢?雷靜陷入沉思。
「雷靜,是你啊!」眼尖的丁梅發現站在一旁的雷靜,她熱絡的走過去,挽起雷靜的手。
「哼!」原本雷靜預備一來就指著丁梅的鼻子,大聲要她給個理由,但不知為何,她現在卻不想和她講話,並用力揮開她的手。
「好久不見,近來可好?最近在忙什麼?」丁梅全然不在意雷靜的不友善,仍然很熱情。
「哼!」雷靜理也不想理她。
「實習工作還順利吧!」
雷靜依然不想開口。
「吃過午餐沒有?肚子餓不餓?」丁梅全然忽略雷靜的冷漠,非常熱情的對待她。
「還沒。」丁梅的這一聲提醒,雷靜才想起,自己今天一整個早上都沒進食,還真有點餓。
「一起去吃吧!你想吃飯、吃麵,還是牛排?」
「吃飯好了,我習慣中午一定要——」雷靜猛地住口,接著推開丁梅,「少套交情了,我……」
看到丁梅的熱情討好,她不禁感到自己是不是太小心眼了?不過這種念頭在看到一旁的秦煌時,立即一掃而空,她還把所有的「悶」全轉向秦煌。
「你為什麼在這裡?」雷靜伸手指向秦煌。
「我?我只是來打丁梅聊聊。」原本在一旁準備看戲的秦煌,沒料到箭頭會突然指向自己。
「聊聊?平常也不見你這麼多話,你們有什麼好聊的?!」雷靜的吼聲引來週遭人群的側目。
「這……有些事情,需要講清楚。」秦煌的眼神有些閃爍。
「講就講,為什麼要勾肩搭背?」雷靜冒火。
「勾肩搭背?」秦煌有點摸不著頭緒。
「沒錯,就是勾肩搭背,被我當場逮到,還想耍賴!」雷靜氣炸了。
「我們根本沒做什麼。」秦煌猛搖頭。
「到底有沒有,你自己心知肚明。」
「我知道什麼啊?」秦煌感到莫名其妙。
「花心大蘿蔔!」雷靜氣得別過臉。
「你簡直不可理喻!」秦煌放棄對雷靜解釋理由。
「你一下子死纏著我要問小朱去哪裡,一下子又和丁梅在光天化日下有說有笑,你到底喜歡哪一個?」
「你在胡扯什麼?」
「我告訴你,小朱人在美國,這是她寄回來的信。」雷靜把一封信塞到秦煌手中。「裡面有她的地址和電話,你想找她就快去!」她氣憤的說。
「等等,雷靜,你冷靜一點。」秦煌伸手搭住雷靜的肩膀。
「你一下子找小朱,一下子要丁梅,你實在太過分了!」雷靜撥開秦煌的手。
「雷靜,你吃醋啦!」丁梅在一旁觀看許久,終於冒出這句話。
「我吃醋?哈哈哈!」雷靜仰天大笑三聲,「別鬧了,我怎麼吃這傢伙的醋。我只是看不慣他東愛一個、西愛一個的態度。」
「哦!就算他如此,你也犯不著這麼生氣嘛!」
「我沒有生氣!」雷靜暴跳如雷。
「別不好意思,你們是未婚夫妻,你看到示婚夫和別的女人有說有笑,吃醋是正常的反應。」丁梅一路笑到底。
「我正要告訴你,離我未婚夫遠一點。」話一出口,雷靜不禁呆了呆,不過她隨即就拉著秦煌的手快步離開。
「你這麼說不怕又被丁梅亂寫一通?」
兩人轉到下一條巷子後才停住,秦煌的神情是一副看好戲的淘氣相,對雷靜剛才的指責,他只當作她在吃醋,是愛的表現,並不怎麼介意。
「哼!」雷靜用力甩開秦煌的手。
「你在吃醋嗎?」秦煌難得出現痞子樣。
「別傻了,我怎麼可能為你吃醋?!」雷靜高八度的音調,只突顯她內心的不安穩。
「不然,你如何解釋剛才那種反應?」秦煌瞪大期待的雙眼,側頭等著雷靜解釋。
「我……我只是看不慣有人在大街上親熱的模樣,不要臉!」雷靜先是眼神閃爍,後又轉而氣憤。
「親熱?」秦煌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差點笑出來,「我和丁梅只是並肩走在一起。」
「是有說有笑、甜甜蜜蜜的走在一起。」雷靜立刻非常生氣的糾正秦煌的說法。
「還說不是吃醋。」秦煌得意的笑了笑。
「你到底找那個女人做什麼?」雷靜忍不住再問。
「這……」秦煌一時答不上來。
「小朱和丁梅,兩個你都追著跑。」雷靜氣得猛跺腳。
「我發誓,我只當她們是普通朋友。」秦煌舉起手發誓。
「為什麼找丁梅?」
「她是影劇記者,我又是演藝圈的幕後工作人員,難免會交換一些消息。」秦煌聳聳肩,不以為意。
「你和她最近有什麼新聞好交流的?」雷靜還是有些不信。
「最近?」秦煌想了想。
「哦!該不會是你……」雷靜話說了一半,面色不善的看著秦煌。
秦煌暗叫糟糕,居然被雷靜發現「實情」了。
「你該不會是聽從小朱的建議,想找丁梅解釋這一切全是假裝,你和我不是真的要結婚,一切只是為了替羅元脫罪,藉以替自己開脫吧!」雷靜心中有些受傷的感覺,沒想到秦煌居然這麼聽小朱的話。
「啊!」秦煌呆了呆,這答案也太離譜了吧!
秦煌的反應更加證實雷靜的想法,為了小朱,秦煌竟願意違背當初的諾言,顯見小朱在秦煌心中確實佔有極大的份量。
「這可不行,當初提議的人是你,你不能中途拆台。」不知為何,她還不想將他們兩人的關係畫上休止符。
「為什麼?」秦煌好奇地問。他原以為最想脫離這種曖昧關係的人會是雷靜。
「因為……」雷靜想了想,「因為這樣會傷害到羅元,大家又會去找羅元麻煩。」
「是嗎?」秦煌一顆心沉了下去。原本他以為已捉住雷靜的想法,此刻他又不確定了。
「當然。」雷靜硬是點頭承認這個借口。
「放心吧!我不會亂講。」秦煌落寞的笑了笑,突然感到自己有些可惡。
可是他又哪裡知道,雷靜也同樣的不好受。
就這樣,兩顆相近又不願坦誠的心,持續折磨著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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