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韙昭先是一愣,繼而想起這屋子還有個溫明娟。突然有一種奇特的感覺湧上心頭。這感覺都還沒褪去,突然間,他一眼瞥見了半倒靠在沙發上睡著了的溫明娟。
「怎麼在這裡睡?」高韙昭心裡叨念著,可是他心中的那份奇特的感覺卻毫無預警的漩了開來。不斷擴散,直到塞滿了屬於他的每一部分空間。
有人等門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嗎?
她是等累了所以在不知不覺中睡著?
她在等他?
高韙昭躡手躡腳的走近溫明娟身邊,都十二月天了,這深沉的夜,空氣中懸浮著凝冷的氣息,溫明娟就這麼的在這裡睡,只怕容易著涼。於是高韙昭迅速的脫下自己的外套輕輕的替溫明娟蓋上。
溫明娟微微挪動身體,沒醒。但就在這個時刻,那若有若無的髮香又悄然飄進了高韙昭的鼻息。
「奇怪?她不就是用我的洗髮精洗的頭,怎麼我從不覺得我的洗髮精味道這麼香?」
望著溫明娟的臉龐,像是有種魔力正吸引著高韙昭,促使他向那張美麗的臉龐緩緩靠近。
是因為那美麗。
也是那香氣。
更也許——是愛。
只是就在高韙昭的唇即將觸及溫明娟的臉頰之際。他理智的煞住了自己的動作,並輕推了推溫明娟。
「去房裡睡吧。」他對溫明娟說,「我可沒這麼小氣,讓客人睡沙發。」
揉揉惺忪的睡眼,溫明娟半夢半醒的看著高韙昭。
「你回來了啊?」她有氣無力的問道:「現在幾點了?」
「三點多。」高韙昭站直身子說。
「幹嘛這麼晚回來?我等好久。」睡的昏昏沉沉突然被叫醒,溫明娟的意識可說還是一片迷茫。
「我沒叫你等我,早不是要你先睡了嗎?」
「我不放心你啊!真是豬頭。」溫明娟叨著。
她打了一個深深的哈欠。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你到底找到屠龍了沒有?」
「沒有。」高韙昭回答她,「不過跟他通上了電話,約好了明天下午五點到他的酒店見面。」他取出一串鑰匙交到溫明娟手上,並一一解說它們的用途。
「你睡醒了想吃什麼自己到外頭買,不必管我,我會料理自己。」他吩咐溫明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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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四點半,高韙昭領著溫明娟來到一座公園前。
公園的四周大樓林立,車子川流不息,把一個靜謐的世外桃源圈在中心。只不過高韙昭可不是帶著什麼閒情逸致來此消磨時間的,這個公園再過去一些,正是屠龍所經營的一家酒店。
「屠龍的店離這兒不遠。」在公園門口站定,一路無話的高韙昭開口說道,語氣有點沉重。「你聽著。」
「你怎麼了?」發現高韙昭說話的神情及態度都有些怪異,溫明娟傻傻地望著他。
「你記著,六點半以前如果沒有看見我回來,你就馬上回南部去,千萬不要再繼續等,也不可以四處找我,更不可以回我的住處去。」
「你在說什麼?」溫明娟聽得一愣一愣的。「我不是要跟你一道去赴約的嗎?要救藍韻玫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她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不讓我跟你一起去,把我帶出來做什麼?」他太莫名其妙了,溫明娟想制止他這種荒謬的做法。她不高興的問。
「那絕不是你該去的地方。」高韙昭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凡事我總得做最壞的打算,如果我出了什麼事,你再和我有牽連,恐怕也會跟著倒楣。所以我不能留你一個人在家,你明白嗎?」
溫明娟猛搖頭。
這個高韙昭,說到底他壓根就不讓她插手這件事,唬弄她半天,到頭來居然是這麼一回事?
她不是不懂他的意思,而是她完全無法接受這樣奇怪的安排。
「你太過份了,不是說好了的嗎?小孩子和你扯不上什麼關係。你不能就這樣一個人冒著生命危險去救她啊!」溫明娟急切的說道:「不讓我去,你也別去。還怕我受到牽連跟著你一起倒楣。那你自己呢?你就理所當然應該倒楣嗎?」
「我是我,你是你。你不是老說自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美少女嗎?天塌下來有我頂著,怎麼輪也還輪不到你。」高韙昭說。
「高韙昭。」溫明娟還想說什麼,卻被高韙昭打斷。
「從遇到你的第一天開始,我倒楣的事就不曾間斷過了。」他輕拍溫明娟的臉頰說道。「不差這一樁。」
「我這次全無勝箕,屠龍和我的過節不小,他這個人喜歡稱大擺譜,黑白兩道越是禮遇我,他的心裡就越不是滋味。所以,你一定要記住,六點半看不到我的人就走,不要回頭、不要管我、更不許報警。」
溫明娟沒回他話,這種感覺很不好,有那麼些生離死別的味道。
她不是很懂得高韙昭這個人,自始至終都沒懂過他。不過,現在的她對於高韙昭亦正亦邪的那個評價,似乎有點瞭然於胸了。
溫明娟完全不曉得,高韙昭之所以會突然轉性冒死救藍韻玫是因為她。
因為……他心中那難得的愛。
溫明娟一個人在颯颯的風中跺步。長這麼大,她不曾單獨在夜色中漫步公園。她一向怕黑,那會讓她渾身不自在。而現在,連漫步都談不上,只來來回回的公園門口走著,一顆心上上下下的,這種滋味很不好受。
當藉著微光看看表中的時間來到六點四十五分左右,溫明娟的內心浮現出劇烈的掙扎。
六點半已過,她是該聽高韙昭的話即刻走人?抑或是繼續等下去?
天色越發的暗了起來,溫明娟越來越感到六神無主。高韙昭鐵定出了事,可是連個地點都沒讓她知道,這下子該叫她如何是好?
高韙昭究竟出了什麼狀況?她又怎麼能就這麼一走了之?
再怎麼說,她都不是那種人。
但是天色越來越暗,她又能繼續等多久?
馬路上呼嘯而過的計程車,拖了刺耳的長鳴喇叭聲,聲聲刺入溫明娟的胸口。
她的腦海裡有一種深沉的悲傷,不能逃躲的,正重重的壓著她。
這使得她連氣都喘不過來。
正當這個時候,一陣騷動自遠而近的從紅磚道的另一頭傳來。溫明娟聽得清楚,那是腳步追逐的奔跑聲,還有一些窸窣的人聲吆喝混雜在一起。她連忙閃身躲進公園,藉著牆垣來遮蔽自己,只探出一對眼睛觀察動靜。
溫明娟不瞭解這兒的環境,這裡正是距離屠龍的店最遠的一個方位。高韙昭事先所為溫明娟設想的一切算是相當周全的,他認為即使自己出了什麼狀況,溫明娟也不至於被發現與他之間有什麼關連。這一切,無非是替溫明娟爭取避開牽扯的最佳方式。況且他刻意的對屠龍酒店店名及位址守口如瓶,就是擺明了要保溫明娟的平安。只是他萬萬沒想到,溫明娟居然沒聽他的話,這時候還待在那兒沒走人。
隨著遠遠的、不甚清楚的人語聲散去之後,溫明娟才赫然發現隔著幾公尺外的人影。
小心翼翼的將頭探出些,仔細觀察一番,她嚇了一大跳。
是高韙昭?
雖然燈光不是太明亮,月色也不算好,但溫明娟依稀分辨得出他的臉色很難看。
「高韙昭。」溫明娟一見是他,趕緊衝到他身旁。
「你……你怎麼還沒走?」看到溫明娟跳了出來,高韙昭的眉心幾乎糾結在一起。
「快滾!你找死嗎?」突然,高韙昭咆哮起來,只因為怕人發現,他仍盡可能的壓低聲音。
就在高韙昭咆哮溫明娟的同時,溫明娟赫然發現他的衣袖有一股水正蜿蜒流下,直滴落在地上,而地上也早已濕了一圈。
不,那不是水。
是血。
仔細看清楚高韙昭的左手臂,血漬染紅了他的外套,一道明顯的刀裂痕烙在衣袖上。
「你……受傷了?」溫明娟趕緊拉起高韙昭的手臂,著急得不得了。「怎麼流這麼多血?」
「不要管我。都說了,時間一到等不到人就走,為什麼還留下來?你快走!」高韙昭忍住蝕入心骨的劇痛,硬甩開溫明娟的手。
「等他們人追過來,你要走都來不及了。」他吼她。
「別吵!」溫明娟一聽,心中可惱得很。「你的傷口一定很深。才會流這麼多血。我不管你和屠龍之間發生了什麼事,總之我現在丟不下你。」
她還想說什麼,遠遠的,又有一陣騷動傳了過來。
「往這邊找找。」搜索的人似乎往他們的方向奔了過來。吵吵嚷嚷的,和著車聲,感覺更加刺耳。
溫明娟那個二百五個性一發作起來也挺胡攪蠻纏,高韙昭大抵覺得情勢十分危急,此時若還與溫明娟爭執離開與否的問題,肯定會大難臨頭。於是他一把將溫明娟揣在懷中,硬把她帶著閃進公園。
「我看你也走不了了。」高韙昭搖著頭。他的額頭已滲出滿滿的污水,手臂上的血不斷的竄流,相對的體內的血液也正一點一滴的減少。那如萬蟻啃咬般的抽痛感,正燒灼著他,一陣陣的在全身各個經絡蔓延開來。
他強忍著。即使溫明娟不在身旁,他都不可能叫半聲痛。
更何況身旁還有個嬌弱的女流之輩。
這個屠龍,果然不是什麼帶種的傢伙,雖說自己對他早有幾分戒心。但萬萬沒料著他敢如此違反江湖規矩,對他痛下殺手。
他並未對屠龍不義,屠龍不應對他不仁。
這個傢伙肯定是瘋了,完全不計代價與後果。只眼紅要取他的命。萬一這事傳了開來,屠龍只怕也無法在江湖立足,所以他必定會傾全力抓他回去。
他只一個人,要死了,便一切死無對證,任道上的兄弟也不能給屠龍安上什麼罪名,屠龍可隨意派個假理由來自圓其說。
這就是屠龍的目的?借這個機會拔除他的跟中釘?或進一步取而代之?
為了溫明娟,讓一向清楚的頭腦失去了平日的冷靜;為了地,自己竟然飛蛾撲火,幹出這麼愚蠢又不理性的事?
愛情的魔力的確足以使人奮不顧身、玩起不要命的遊戲。
是的,他愛溫明娟。從一種模糊的情愫到明確的認知自己的感情。那不按牌理出牌,又時常給他「惹是生非」的溫明娟,不如何時,無聲無息地已在他的心中烙上深深的痕跡。是她,證明了世間仍有真摯無偽的情感,對身邊的人,她總不設防的關愛他們。是呆、是傻、更是癡。這就是這份高韙昭原先所認定的癡傻,毫無預警的撼動了他冷漠的內心。溫明娟的傻,傻得夠令人憐愛。連他無法解釋這種現象、更無法阻遏這份愛意在他的心中持續擴張版圖。
甚歡一個人,是否慢慢會受到同化,進而與她的特質一樣?所以他也變得傻了,傻得甘願為她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高韙昭壓低懷裡溫明娟,兩人藏身在涼亭外的一角。三五人群從另一端小跑步而過,那些人嘴裡不乾不淨的盡說些帶髒的字眼,大抵是咒罵著高韙昭這傢伙以一擋百殺出重圍,還傷了不少他們的人馬之類的話。
「都是我……都是我……」溫明娟的心中深深的自責。要不是為了她想找小藍莓回來,高韙昭也不會落到被人追殺的命運。
「每次都是因為我。」等那群人走遠了,溫明娟的淚已潸潸落下。
「你在哭?別怕!你別怕!」驀地,高韙昭發現溫明娟的身軀因啜泣而略略抖動著,他吃了一驚,安慰她。
「我不是怕他們,我是難過自己又把麻煩帶給你,而且麻煩還越來越大。」溫明娟說。
「我沒事。」得知溫明娟是為了這個原因而哭,高韙昭心裡有一股暖烘烘的感覺,即使氣溫正在節節下降,但他心中的溫度卻反向春天靠近。
她是擔心他的。
「還說沒事?」溫明娟倏地從高韙昭的懷裡站起身,反抓著高韙昭的左手臂說道:「血流了這麼多還叫沒事?你還不快去醫院處理?不怕血流光了會死人的。」
「唉。」高韙昭搖著頭,一臉無奈的說道:「你能不能說好聽一點?」他也抓著自己的左手臂,剛才溫明娟這一抓,牽動了他的傷口,這會兒越發的痛了起來,額頭上的冷汗也毫不客氣的往下流。
「我不能去醫院。」高韙昭斷然的說道。
「為什麼?」溫明娟覺得他根本是瘋了?這麼深的傷口難不成還企圖讓它自然痊癒?血能說止就隨意止得住?
「一上醫院,要不是被警察逮,就是被屠龍抓回去。你覺得哪個好?」
「真的嗎?」溫明娟一聽,嚇了一跳。
「警方正苦惱找不到罪名可安在我頭上。如果讓他們在這時候發現我的刀傷,我就死定了。總沒有人把自己的手臂當西瓜劈的吧?」高韙昭五根指頭緊掐住左手臂,他強忍住痛的表情,看在溫明娟眼裡很不捨。
高韙昭那張俊逸的臉此刻略顯慘白,那張越來越無血色的臉,在她的心中激起了很大的漣漪。
「你的意思是說屠龍知道你受了傷,所以會嚴加佈署他的人馬密切監視各大醫院的急診室?」她問。
「對!」高韙昭咬著牙關點頭,「我必須做這樣的預想。」
「但也不能任著它血流不止啊?」
「沒關係!我還撐得住。」
「你別死鴨子嘴硬。」溫明娟邊說著,邊脫下她的小外套。在自己的膝上摺成條狀。「先止血要緊。」她說著,把自己的小外套折成的長條緊綁在高韙昭的左手臂傷口上方。
「以前讀護理課的時候學過,好歹試試看能不能奏效。」溫明娟點點淚水在星光下顯得晶亮剔透。高韙昭看得傻了。沒抗議、沒拒絕,就讓溫明娟做完所有綁縛的動作。他作夢也想不到,在他的生命裡,會無端的闖入這樣一個既粗線條又溫情的人,她吸引他的究竟是哪一點?他也計較不出來了。那最沒氣質卻可愛的性格襯著美麗的臉龐,匯積成一個獨一無二的溫明娟。
沒錯!在他的心裡,她正是獨一無二的溫明娟。她在他的心田灑上了春天各色各樣花的種子,現在,它們正一一含苞吐蕊,展現繽紛的姿態。
「挺浪漫的嘛?在這裡談情說愛的。噢!這一點也不像我們的韙哥咧。」一個突兀的聲音猛地傳來。
剛才兩個人各懷心事,一個沒留神,讓人給發現了。
「屠龍?」一見是屠龍,高韙昭立刻將溫明娟拉到身後,心裡暗叫不好。
「我才覺得奇怪呢!那小丫頭關韙哥什麼事,還讓你拿熱臉來貼咱的冷屁股?你韙哥從不幹這種糊塗事。這下終於懂了。原來是為了心上人拚命啊?」屠龍諷刺性的乾笑著。
「你嘴巴太臭了,該洗洗了吧?」高韙昭冷冷的反唇相譏,「盡講些不三不四的話。」
「早說是為了大嫂來向我要人,咱們好說話是吧?」屠龍不懷好意的口吻,無一不是在挑釁高韙昭。
「跟她無關,別扯到一個弱質女流的身上去。」
「我就是要扯上她,你又能把我怎樣?」
屠龍話才說完,脖子一扭,後頭五、六個小弟抄了傢伙就上。頓時西瓜刀、武士刀……大小不等的劍影刀光霍霍地在月光的照映下透著騰騰的殺氣層層逼近。高韙昭連忙在他和溫明娟中間騰出幾步的距離來,否則刀劍無眼,怕一個不留神誤傷了她。
「韙哥果然是韙哥,都受了傷還這麼英勇,小弟佩服。」看見高韙昭並不束手就擒。屠龍於是又揶揄他。
手臂上的傷,是痛,痛得麻了,也暫時失去了知覺。他現在心裡所想的,只是該如何讓溫明娟脫險,其他的,他無法想太多。
輕靈的幾個閃身,人影晃動。溫明娟甚至沒能看清楚每個過招的環節,屠龍的手下已連連吃了敗仗,三三兩兩輪番哀叫著。只是礙著屠龍正在一旁督戰,他們總不好就此罷手,抹了抹嘴角上的血漬,一個個掄起傢伙再向高韙昭攻來。高韙昭在半空中幾個翻轉,落地時右腳所到之處,又是哀叫聲連連。
眼見幾個兄弟連挨近高韙昭的身邊都有些天方夜譚似的,屠龍的臉色忽變,他鷹樣犀利的眼光朝溫明娟的身上掃了過去,心下有了盤算。
「好樣兒的。」屠龍趁著高韙昭分身乏術的時刻,迅雷不及掩耳的繞到溫明娟的身邊一把抓起她。
「你再抵抗,我就開槍。」屠龍高喊著。
說時遲那時快的,屠龍的手上多了一把槍,槍口不偏不倚的就對準溫明娟的太陽穴。
「我說過了,今天無論如何,我不會放過你的,你還是合作一點得好。」屠龍的臉五官扭曲在一起,滿是不屑之情。
即使受傷不輕,為了溫明娟的安全,他就算咬牙拼了命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只是屠龍以溫明娟的性命來相要脅,使得他不得不立刻停止打鬥。
就在他遲疑的一瞬聞,幾個小囉嘍倏地欺身上前,每人幾拳幾腳的將剛剛所挨的打加倍奉還給高韙昭。這一幕屠龍看在眼裡,心裡暗暗竊喜。他的計謀總算是歪打正著。雖然他並不明確的知曉手上這女孩子和高韙昭的關係究竟為何。但看來高韙昭是十分在意她的,至使他一反常情,演出荒腔走板的戲碼。
「高韙昭!」看見高韙昭被那群兄弟一陣拳打腳踢,溫明娟心急的叫了起來,「你不要管我。」
她心裡只充滿了歉疚,根本沒想到自身的安危。因為就算再笨的人也可看得出來高韙昭是為了她而放棄反抗、任人宰割的。
「這件事本來就不關你的事,你走,我不會怪你。」
才說著,一群人已架起高韙昭,把他送到屠龍面前。那幾個傢伙,下手著實不輕,高韙昭的五臟六腑大概被他們的報復性拳腳相向搞得七零八落的,不斷傳來他的咳嗽聲。看在溫明娟的心裡,她難過得不能自己。
「這群人渣。」她在心裡痛罵著,不好罵出來。她只怕面對這些惡魔,多罵多找罪受。
這會兒她終於明白高韙昭何以不讓她插手、又何以叫她時間一到等不到人就走。只可惜,一切都太遲了。她好恨自己為什麼這麼不聽話。
驀地,屠龍一拳揮出,雷霆萬鈞之勢的落在高韙昭的臉頰上。
「不要啊!」溫明娟的心一陣撕裂的痛楚傳來。她怎麼忍心看著高韙昭為她莫名其妙的受這種身體上及心理上雙重的羞辱?
「帶回去。」屠龍又發出不屑的嘖嘖聲,繼續以言語羞辱高韙昭。「這叫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想不到英明一世的韙哥也會栽在女人的手上?」
高韙昭不再說什麼。此刻的他,形同喪家之犬,他又能說些什麼?
被屠龍押著走,溫明娟此時並不感到害怕,她只知道趕緊想辦法,看是否能夠逆轉情勢?心裡盤算著,高韙昭是顧忌著她的安危所以才放棄突危,若是能去除這個因素,是不是高韙昭就可放手一搏?
她繼而想起包包裡的那罐噴霧器。
「我……好難過……喘……不過……不過氣……」忽地,溫明娟顯出一臉呼吸困難的模樣,「我……我……有……氣喘……」
「氣喘?」不僅屠龍驚詫,連高韙昭也嚇了一大跳。
「她哪來的氣喘?」他心裡忖度著。
「我……我包包裡有……擴張劑……」她辛苦的說道:「讓我拿……好痛苦……」
溫明娟一提擴張劑這三個字,高韙昭馬上心領神會,這丫頭肯定在耍花樣,那噴霧器的苦頭他可嘗過,實在值得摧薦給屠龍也嘗一嘗。
「屠龍,你快點讓她拿擴張劑,她可是你威脅我的一張王牌,若她掛點,你也別玩下去了。」高韙昭馬上應和起溫明娟。
「快拿。」
大屠龍這輩子身強體壯的,從不知犯氣喘是啥模樣,溫明娟這種三腳貓的演技也就這樣的矇混過關。再加上屠龍忌著高韙昭的實力,即使有槍,現下只他們五、六個人,若沒了溫明娟作籌碼,他也未必佔得了上風。
就在屠龍還來不及反應怎麼回事的一瞬間,滿頭滿眼的辛辣感衝著他拚命的散開,他只覺得不妙,什麼也搞不清楚之際,高韙昭已順利制伏了也一愣一愣吃驚出神的眾嘍囉。幾個俐落的動作,屠龍手上的槍已轉落入至高韙昭的手上,槍口對準屠龍後腦勺。
「你……你不會開槍的,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老擺不平鼻涕和眼淚的屠龍,在幾經掙扎之後,終於勉強的擠出兩句話來。
「以前不會,並不代表現在不會。」高韙昭冷冷的回答他。
「你可以試試!拿你當靶子,你應該覺得很光榮才是。」高韙昭又冷冷的說。
「你不必恐嚇我。」
「還不帶著你的手下滾遠一點?」高韙昭手肘狠狠撞擊屠龍的肩胛,並補給他一腳。
那幾個愣了半天的囉嘍這下紛紛上前攙起屠龍,眼見大勢已去,他們只能狼狽的往前跑。
望著屠龍一行人已走遠,溫明娟連忙搶上前。她知道高韙昭一直在硬撐,原本的傷再加上那數不清的拳打腳踢,她實在無法想像他究竟承受了多少痛楚。
一靠近高韙昭,赫然發現屠龍給他的那一拳,果在他俊秀的臉龐上留下不小的瘀傷。「都是我不好。」溫明娟不能表達自己有多抱歉,她邊掉著淚,並輕輕攙扶著高韙昭。
「沒事。」高韙昭心頭震了震,這丫頭根本是靠在他的肩頭哭,他連忙說道:「你是我帶出來的,我會平安把你帶回去。」
是這句話。在被阿蔡綁架時,高韙昭也曾對她這麼說過。
現在,他仍是這句話。
可是這句話如今聽來,它正觸動溫明娟內心深處那悄悄蔓延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