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赫喝著巧克力，看著她姿勢優雅卻速度奇快地吃著東西。
「你不餓？」這些日子，他大概都知道她的口味了，買的東西都是她喜歡吃的。
他再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她，「我不餓。」
「我聽周秘書說，你最近忙得胃病都差點犯了。」她一邊隨意說著一邊把一片吐司送到他面前。
他老實地吃了下去，「你和周秘書很熟？」
「還好，以前店裡的常客。反正你們夏凝的人一個比一個難纏。」她開玩笑似的抱怨，把他的巧克力喝了一大口。
「難纏？」他挑眉看著她，「下午還有人跟我抱怨說葉氏的總經理不好應付。」
「其他幾家的經理也不比我好應付。」她淡淡地說。
「沒有信心？」江赫明知故問。
「有。」她點頭，「信心是肯定有，但是我從來不輕視對手。」
江赫微笑地看著她臉上耀眼的表情，「如果這個合約不是你簽下來的，我會奇怪。」
「我比較希望能從你手上簽下來。」可惜他最近沒有在忙這個。
「有挑戰性？」
她點頭，「不完全是。主要是想看看你工作時的樣子。」翻了翻他提著裝食物的袋子，居然從裡面找出蘋果，放下蘋果繼續翻。
「在找什麼？」他輕聲問。
「水果刀。」她停下動作，拿著蘋果看著他，「你不會真的認為我一個人可以吃完一個蘋果吧？」她吃水果向來少得可憐。
他拿過蘋果，隔著保鮮袋將它一分為二，再把小的那半遞給她。
她挑了下眉，「沒想到你還會這樣『切』蘋果！」
「以前剛搬到外地的時候，不想麻煩人。」
他輕描淡寫地說著以前的事，可是她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以他的性格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會麻煩別人。
「心理學上應該叫：接受愛的能力的缺乏。我和你好像都是這樣的人。」她挽著他的手輕柔地說，「我很高興我們現在還有彼此。」所以，現在他們接受愛的能力還不算太糟糕。
江赫握著她的手，「為什麼你會選擇我？」
她笑著反問：「那為什麼你會選擇我？」
見他認真地想了很久，她說：「沒有答案吧？」
「沒有答案。」
葉歌淮微笑著交疊著彼此的手，「也許這就是答案。」
江赫也笑了，「你說得對。」
兩個人一起啃著手中的半個蘋果。不一會，葉歌淮把自己啃了一半的蘋果遞給江赫，「我吃不下了。」
「小半個而已。」江赫看著剩下的蘋果，考慮要不要逼她吃下去。
「這就是在告訴你——以後請我吃飯千萬不要買水果。」她笑了笑，把剩下的蘋果塞到他手上，拿起他剩下小半杯的巧克力喝了起來。
月上中天了，她笑著問他：「下次什麼時候有時間？」
「不知道，可能最近都沒有。」就是說基本上她和他都沒有什麼時間出來約會。
「記得吃藥。」她靠著他的肩嘟囔了一句。
葉歌淮從辦公室出來剛好碰見葉鵬和方湛，打了招呼正準備走，葉鵬叫住了她：「歌淮，我們正要去吃午飯，如果你沒事的話就一起。」
「不用了，我還有事要做。等下叫秘書給我帶個飯可以了。」點了點頭，她轉身離開了。
葉鵬看著方湛問：「你和她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方湛裝傻。
葉鵬瞇了瞇眼，「連我爸都看出來了——你在避著她！」
「上班時間一定要談私事嗎？」方湛逃避似的反問。
葉鵬冷哼一聲：「你們的事情我沒有時間去管。但是如果歌淮要結婚的話，我希望對方是你。」那樣事情會簡單得多。
方湛深深地看著葉鵬，「你是個真正的商人。」一切以自身利益為前提。
「我從來沒有否認。」
下班時間已經過了很久了，方湛路過葉歌淮的辦公室看見裡面的燈還亮著，遲疑了一下還是敲了門。
「請進。」
他推門進去看見葉歌淮還在電腦前忙，「沒有打攪到你吧？」
葉歌淮抬頭看了眼方湛搖頭，「沒有。」
「有沒有時間聊兩句？」
「好啊，」她將文件在電腦上存了檔，「在我辦公室，還是……」
方湛環視了一眼她的辦公室，「吃晚飯了沒有？」
「沒有。」她一邊收東西一邊說，「不過你可以請我。」
方湛露出了長久以來的第一個笑，「我的榮幸。」
葉歌淮微微一笑，關上門和他一起走出去。
兩個人開著車來到了位於市中心最高的旋轉餐廳。
他們都很有默契地在用餐期間不去觸碰尷尬的話題，等到只剩最後一道菜的時候才慢慢把話題拉開。
她放下酒杯，「我以為先開口的會是我，畢竟你最近都在躲我。」
「我很抱歉。」方湛道歉說，「我還沒有調整好見你的心態。」
「現在調整好了？」
方湛苦笑，「至少比酒會那天要好。」
她笑著點點頭，「看得出來。」
「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問。」回不回答在她。
「我是輸給了時間還是輸給了他？」
「你不覺得你這樣問本身就有問題？」葉歌淮看著他。
方湛皺眉，「我不明白。」
她把手交疊起來，慢慢地說：「感情不是戰爭，沒有輸和贏的區別。」
「但是他確實贏得了你的感情。」
「為什麼無論是你還是我大哥、二叔甚至是我爸爸都喜歡把感情利益化？這就是我為什麼不喜歡回來的原因。」
「也許是我們想要的東西太多了。」方湛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一直以為這樣的生活形態是最適合自己的。
「可是這些不是我想要的。」
「那我大哥呢？」方湛突然問她，「他和我們又不一樣，結果和他提出分手的是你。」
「他告訴你的？」
「我偶然和他提到你，才知道原來你和他以前在一起過。」記得那一天他偶然說出她的名字，他大哥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十分吃驚的表情。
「他怎麼說？」她突然好奇起來，方周會怎麼和自己的弟弟說她。
「他曾經很委婉地暗示我：我並不適合你。」方湛想起來，無奈地笑了笑，「但是我說：那也不一定，沒有試過怎麼知道合不合適？」
很像方湛的作風，她啜了口酒。方湛那杯酒一口都沒有喝。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方湛看著她，「為什麼像我大哥這樣一個人，你都可以輕易地和他分開？雖然我大哥沒有說，但是我感覺得出來：他對你還是放不下。」
「如果我現在和你大哥還在一起，你會不會追我？」
「會。」他毫不遲疑地回答。
葉歌淮淺笑了一下，「那你為什麼還要知道答案，既然結果都一樣？」
「我不能理解，為什麼你選擇的不是我更不是我大哥——他對待感情和我不一樣，至少他要比我認真和虔誠。」
「你很自以為是，從我認識你到現在都是。」
「我從來沒有否認。」方湛揚了揚眉。
不知道他這樣的坦白算不算個優點，「我和你大哥分手問題在我，並不是他有什麼不好。具體的原因我不想一再地重複，不過你可以問你大哥。」
方湛點了點頭，知道她不想說。
「那麼江赫呢？可不可以告訴我選擇他的原因。」
「你可以不可以先回答我：你喜歡我什麼？」
方湛想了想，「你很特別。」
「特別？」
方湛想著當時見葉歌淮的心情，「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不是那種只知道盯著男人看的女人，而且你對我的態度也只單純地是顧客和店主。並且你很漂亮，是那種知性的美。」
「再加上我對你總是愛理不理，你從來沒有見過像我這麼對你的女人。」葉歌淮接下去說，「說簡單點，這就是男人無聊的征服欲。」
方湛沒有說話，只是深沉地看著她。
「你有沒有發現，你喜歡的只是我的條件——你喜歡我可以讓你眼睛一亮的外表，喜歡我在葉氏東方大家口中的過去，甚至我對你的態度都吸引你？但是，這些並不是我最深的東西。我最深的東西你沒有看到，甚至說看不到。所以，你對我的追求並不是愛情。
「以前我爸爸還沒有過世的時候，他曾經問過我：喜不喜歡江赫。我很肯定地告訴他：不喜歡。所以我和他之間並沒有時間的因素存在。」
方湛靜靜地聽完，靜靜地問她：「所以說，你是現在才和他在一起的？」
「我之所以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我覺得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沒有必要告訴其他人。」
「我想我要好好地想一想。」方湛緩緩地說。
和方湛說了這麼多，結果關於江赫的事情她還是一句都沒有和他說。葉歌淮微微一笑，「我去一下洗手間。」去補個唇膏。
一個人慢慢走著，順便看看旋轉餐廳外的夜景。這個餐廳她以前和葉桓常來，不知不覺這個城市的冬天就要來了。希望在冬天開始的時候她身邊的一切都能如她所期望地進行。
首先就是方湛的問題，他是一個人才卻不想和他有太多的私人糾葛，如果能和他做個朋友也不錯。這些日子正是因為看出方湛對她的態度，所以無論葉衡還是葉鵬都在找機會想將他們湊在一起。
葉衡和葉鵬的打算她怎麼會不知道？葉衡是想讓他永遠留在葉氏東方，而葉鵬則是想通過方湛來牽制她。
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們在意的東西未必他人就在意。至少在她看來，他們在意的一切都不如現在站在高處看著的夜景。
這些也只有當時同在葉家的江赫會懂，所以她欣賞方湛卻不會愛上他。
迎面走來一個穿著高級套裝的女人，似乎走得很急和她撞了個正著。
「對不起。」那女人低著頭趕緊道歉。
「沒關係。」鬆開扶著她的肩，她淡淡地說。
那個女人站了起來，抬頭看了眼葉歌淮，明顯一愣，然後飛快地走了。
心中有些莫名其妙，這個女人她又沒有見過，怎麼她看見自己倒是有種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自己的意思？
順著她離開的方向望去，只見江赫正坐在她身旁，眼睛看著自己，剛才離開的那個女人正和他說著什麼。看到女人一臉難以抑制的興奮，她猜她可能對江赫有意思，又不記得她在哪裡見過自己。
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他，迎著江赫的眼神微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葉歌淮繼續一邊看著窗外旋轉的夜景一邊走。
補好唇膏回來，江赫原先的位置已經空了，方湛一個人默默地喝著酒。
「唇膏的顏色很漂亮。」方湛笑得有些落寞。
「謝謝。」葉歌淮坐下來隨意說道，「難得你會選擇來這裡吃晚飯。」
「站得高看得遠吧。」方湛看著窗外，「其實我平時很少來這裡，但是如果有重要的事情就一定會來這裡。」
「我小的時候喜歡爬樹，現在可能更喜歡去山頂一些。不過，不一定是很重要的事。」葉歌淮笑了笑，「以前不開心的時候多一些。」
「為什麼？」
「那裡比較冷。」可以麻痺神經。
方湛半開著玩笑，「也許今天我可以試試。」
「爬樹？」
方湛笑了笑，「我還從來沒有爬過樹，現在學的可能性很小。」
「看樣子你心情好一些了。」
「我很抱歉。其實你說得對，我沒有資格去管你的私事。但是我想我需要時間。」
葉歌淮點了點頭，舉起酒杯，「謝謝你的晚飯。」
「我的榮幸。」方湛舉起了酒杯。
兩個人相視一笑。
結了賬走出餐廳，方湛禮貌地問：「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她笑著拒絕，「我開了車。」
「路上小心。」
「謝謝。」她朝方湛伸出了手，「不管怎麼樣，在葉氏東方的這段時間，我希望和你是朋友。」
「會的。」方湛握住她的手瀟灑地說。
「再見。」葉歌淮微笑著和他道別，打開車門開車離開了。
方湛深深地看著她的背影，苦澀地笑笑，這次真的要退一步了。
退一步，海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