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說還剩下兩顆……」
「那麼這兩顆會在哪裡呢?」男人很急切地問。
「只有天知、地知、孫宇宙知。」女人以掌抵額很無奈地看著寸草不生的荒山。
好吧,她知道她從出生那一刻起就是天生我倒霉。別人得不了的病,她會得!別人遇不到的事,她會遇到!但是否、套用一句日式小說常用的句型——怎樣也要有個限度!
把剛剛相互確定過心意等待美好未來的一雙俊男美女扔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不覺得命運真是殘酷到令人髮指的地步嗎?
「我們不是畢業了嗎?」清一色怔怔地?望空曠深遠的寂寂星空。
「他們可以詭稱只是在上一關畢業,並不算給我們打到關底的許可。」江子芽幹幹地說。對於黑暗的世界不報柳暗花明的希望。倒霉的時候從來都只有越來越倒霉,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雪中送炭人沒有、錦上添花是多餘。這就是悲慘世界的真相。
遠方,忽然傳來的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是準備好的NPC要登場了嗎?他帶沒帶豬,我可不可以秒殺?」
兩個毫無受難者自覺的人並沒有拍掌歡呼喊著耶耶地跳起來,只是用疲憊已極卻無奈習慣了面對突發事故的眼神互相看了一眼,緩緩地站起身。
「小師弟!」
「代掌門——」
嘩啦啦,東西方忽然同時奔出兩派人馬。月色下看得分明,一幫人道衣飄飄,一幫人青衫抖抖,江清二人來不及瞇眼細瞧。就被兩派硬生生分開。
「不要,你們想幹嗎——」
任人有千思百慮,終難免大吃一驚。江子芽像《新白娘子傳奇》裡的白娘子一樣用力拉住清一色的手。奈何「法海」們人多勢眾,硬是一點點掰開兩個人相握的手指。
「放開,放開,你們這幫道士尼姑!沒有聽說過拆散別人姻緣是會斷子絕孫的嗎?」清一色滿頭大汗,用力掙扎。
「『太白兄』!你怎麼罵人都不會罵。」江子芽氣得跺腳:「他們本來就是出家人!當然斷子絕孫啦。」
「太白?我叫清一色啊。」
「太、過、白、癡!的意思啦!」
江子芽被連拖帶拽氣得頭腦發暈。這幫光頭是從哪冒出來的?偏偏清一色不思進取還有功夫在那裡研究文字。
「出家人以和為貴,幹嗎硬要像拔河似的拆散我們?」越來越遠的清一色在風中傳來不解的質問。
「你問我,我問誰?」江子芽汗水淋漓還是甩不開纏繞在肩膀上的章魚觸手。
「小師弟,你就老實一點吧。」按住清一色的道士勸道,「私奔是要不得的。」
「代掌門,你是我們峨眉的希望啊。」眾尼姑扛著江子芽向後飛奔,「明天的決鬥非你出場不可。你不能在這種時刻跑路啊!」
「靠。誰是你家小師弟?」
「吼,誰是你家代掌門?」
清一色和江子芽用力掙扎,但是雙拳難敵四手,終於還是硬生生地淚眼相望,看著對方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
夜,悄悄掩上,荒山重歸平靜。
月夜。竹林。風雨瀟瀟。
身穿道袍的美青年披頭散髮手持利劍,狀似起乩作法。
「天靈靈、地靈靈、女妖怪,快快現形——」
清一色下意識地就念出最貼切眼前情景的名言。
「不對啊,小師弟。」劍尖一頓,美青年不快地皺眉回首,「劍字九訣不是這麼背的。唉,你怎麼還沒有記住。」他憤而跺腳,「我們武當一派的榮辱興衰可就全繫於你一人之手啊。」
清一色吞了吞口水,悄悄抬頭,只見月黑風高,環顧左右,碧野清宵,惟自己與美青年二人獨處,江子芽不知流落何方。
他恐慌地想:完——了。聽說在近年來的言情小說各流派中,出了一種號稱「耽美」派的東西……難道莫非說不定自己是落到了那個恐怖之國?
他害怕地退後一步,阻止美青年的試圖靠近,「不要碰我。」他顫音說,「我有喜歡的女人了,真的。」
「你躲什麼啊。」美青年抓住他的袖子,一臉奇道,「明日與峨眉決一死戰,師兄不打通你的任督二脈,你必輸無疑啊。」
「原來是『亞武俠』……還好,還好。」清一色擦擦滿頭冷汗。
「那個,師兄,」他順著他說的叫,試圖在第一時間搞清狀況,「我、我們為什麼要與峨眉一決死戰?」武俠小說當然是爭當盟主,不過既然是言情亞武俠類,一定攙雜了其他的因素在其中吧……
「為什麼?」美青年呆了一呆,「因為我們師父當年想娶她們師太結果她們師太沒嫁我們師父兩派從此形同陌路約好旗下弟子各自為政,誰料想三師弟忽然受了峨眉俗家女弟子勾引兩人一齊逃往紅塵世俗再加上你和對方代掌門偏偏又想暗通款曲……我們師父和她們師父勃然大怒,唇腔舌戰,終於演升為決一死戰……這些你不是都知道嗎?」他瞟了眼清一色,「哎?你蹲在地上用樹枝畫圈幹什麼?」
「俗——」清一色百無聊賴地吹了吹散落在鼻子前的頭髮,兩眼發直地說,「忒俗。」
「拜託,就這麼庸俗的理由還要逼我去決一死戰?」孤山葛嶺的某間破廟內,一個被迫換上尼姑裝的女人憤怒拍案,「我江子芽絕不出演如此窮極無聊的惡俗劇種。」
「可是代掌門——」一個據說是她師姐的尼姑站在一旁滿面難色,「師命難違。決鬥之日迫在眉睫。你還能怎樣呢?」
「嘿嘿。」一腳踩在破木桌上,尼姑打扮卻梳著馬尾的女人搖頭晃腦地賊賊一笑,「我要更改劇情。」她說,「你看沒看過電視劇版《尋秦記》?片頭曲有句歌詞唱『是誰在篡改劇情』。告訴你,就是永遠不向惡俗勢力屈服的新新人類!」
「……」
「我問你,明日比賽……呃,決鬥!我們峨眉和對方武當究竟誰的贏面更大?」
「說實話,是武當。」尼姑滿面憂慮。這也是她們推選小師妹當代掌門出面決鬥的主因。聽說對方也是打得這個主意……
「那麼,這位師姐。」江子芽衝她勾勾手指,擠眉弄眼,「坦白講呢,你長得真的不錯的。小尼姑年方二八,被硬生生剃去了頭髮,你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就這麼拋光頭灑熱血,連一場戀愛的滋味也不嘗嘗就犧牲在女配事業上,我真是替你不值啊。」
雖然有一半沒聽懂,但是尼姑還是聽懂了話中的傷春之意,長歎一聲,摸了摸自己乾巴巴的臉頰。
「所以明天我們一定要出奇制勝!」江子芽勸道,「雖然在言情世界,命亦只有一條。」
「出奇?代掌門是要傳授我等新的劍術?」
「也可以這麼說,」江子芽躍上桌面一個旋身將長袍在腰上打了個結盤腿坐穩,流波顧盼,嘿嘿一笑,「是一種內功心法。」
……
翌日。兩軍對擂。旌旗招展。擂台周邊武林七大門派面色凝重前來見證觀戰。眾尼姑一言不發站到了西邊,眾道士不發一語站到了東邊。
人稱九州神龍柳莫天大俠擔當司儀,「各位先生,各位女士。轟動萬教的峨眉VS武當決戰現在開始,門票三十兩銀子一張,比賽半小時後可以降價至十兩。最後優惠期,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江子芽趁著司儀胡言亂語,四下尋找清一色身影。瞇眼逡巡,果不其然,在道士群裡見到一個特別瀟灑的人物鶴立雞群,正是她的親親清一色。
鬆下一口氣,江子芽想,此關毫無提示,根本沒有頭緒。但她與清一色既然站到了對立面,想必原意是要上演江湖恩怨情仇?
「一個男的,一個女的。一個身在曹營心在漢,一個春風不到玉門關。」江子芽邪惡一笑,背負雙手,躍上擂台。什麼忍者啦、門派啦、江湖啦,仔細推敲吧,各位看倌,只要是在此種背景下的愛情故事,十有八九脫離不了這二十六個字。
另有一成,是發生在沒有女人也可繁殖的奇妙世界裡……這裡乃正常言情世界,不予計算。
「武當峨眉乃名門正派,為避免無端生起腥風血雨,特選用文明的三局兩勝決鬥制,贏的人有權處決對方弟子……」司儀看了眼小抄,「下面,第一輪比賽開始!」
「輕雲,上。」眼見對方派上一個年輕道士,只要不是清一色,江子芽就選擇後退。按照標準言情,女主角只能戰勝男主角,她拍拍師姐的肩,「這個小人物功力淺薄,按我昨天傳你的心法,一准滅了他!」
「我害怕啊。代掌門。」輕雲師姐兩腿瑟瑟,抱住柱子,「我學藝不精,上去、死掉怎麼辦?小尼姑年方二八,被硬生生剃去頭髮,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
「靠,你學這個怎麼這麼快?」
「我真的不會死嗎?」
「安啦!」
「刷」——只見江子芽胸有成竹,展開扇面微微一笑:
「蒼梧公子說過,在我們言情世界裡『砍傷是經常的,感冒是持久的,中毒是常有的,心臟病是地雷的,春藥是摧情的,白血病是美麗的,心理是不健康的,失憶是簡單的,植物人是會醒的,白癡是一定的,沒一種病是死得了人的,醫學是神奇的,醫生是有錢的……』總之,輕雲,你記住,擁有真愛的人是天下無敵的!」
「小師弟,我真的不會死嗎?」同一場景,也發生在武當陣營中。
「安啦。」清一色幫忙按肩膀,一副拳擊手教練的姿態耳提面命,「只要你按照我教你的去做,想要在亞武俠的言情世界裡活下去,任督二脈打不打得通不是重點!關鍵是要拎得清。」
「拎、拎得清?」
「醜女是會變美的,麻子是會洗掉的,瞎眼是會治好的,智障那是假裝的,有男的晃來晃去是她兄長的,丟手帕是留給你撿的,什麼樣的女人都是有人搶的……總之,師兄,你要記住,活下去的秘訣是要談戀愛的。」
代掌門與小師弟同時出手向前一推,兩個無辜的炮灰就這麼傻傻上場了。
「咚!」鼓槌一揚,銅鑼一響,萬千英雄目光匯聚成天然閃光燈。
萬重矚目的擂台上,武當與峨眉的未來,各站一旁。
武當道士抬手畫圓擺出一個姿勢,乍看像太極掌,又像是化骨綿掌,輕飄飄不帶半點力道,口中唸唸有辭:「我想畫一個圓圈,圈裡有,我和你——」
一片沉寂過後,台下一個小孩問峨眉的老師太:「這套掌法叫什麼?為什麼輕雲師姐好像中咒了一動不動?」
老師太咬牙切齒道:「此乃天下最陰損惡毒之掌法,來無影去無蹤且震人心脈!」
「哇塞,這麼厲害!那輕雲師姐不是輸定了?」
「哼。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