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學長、學姐要畢業了,高一、高二的學弟、學妹就在旁觀禮,負責拍手歡呼,何津羽和班上同學坐在台下,彷彿欣賞一齣戲,她只適合當觀眾,不適合當主角。
吳雪燕拿手機拍了許多照片,再次感歎:「隊長跟學姐真的好配,我雖然忌妒但也很甘願。」
「是啊。」何津羽也有同感,看楊奇峰和黎馥曼站在一起,任何人都會心服口服,沒有誰能像他們如此相配,彷彿童話成真,太美了。
至於她跟楊奇峰的「地下情」,應該就到此為止了吧,等他上了大學,會有更多活動、更多挑戰,為了他想走的康壯大道,不該再做些無聊的事。
這段日子以來的每次約會,她會當成回憶收藏,儘管見不得光,卻是最深印記。
「我要退出籃球隊。」何津羽做了決定,她必須徹底跟過去告別。
吳雪燕點頭贊同。「嗯,楊奇峰學長都不在了,沒什麼好待的。」
何津羽明白,這回沒人會攔阻她,等暑假過會,就會有新進校門的高一女生,爭先恐後的要做球隊經理。
畢業典禮結束後,何津羽在人群中找到朱鵬飛,開口呼喚:「副隊長,我有事想找你談。」
「該叫我隊長嘍!」朱鵬飛即將從高二升上高三,也將成為球隊領導人。
「隊長,不好意思,我想退出籃球隊。」她第一次叫他隊長,卻要提出這種事,真是抱歉。
「為什麼?」他頓時心如刀割,因為他超愛吃她做的菜,以後吃不到要怎麼辦?
「我知道籃球隊有暑訓,但我要去打工,不好意思。」
「打工啊?」她不像熱愛名牌的女孩,是因為經濟壓力嗎?
「我家是單親家庭,我想替我媽多分擔一點。」平常她很少提到自己的家境,但現在為了展開新生活,她不得不說得嚴重點,雖然這也是實情。
「你都這麼說了,我能說不嗎?」他這人是很心軟的,面對如此溫柔又堅強的女孩,不禁湧上鐵漢柔情。「好吧,這段時間你表現得很好,我決定送你一個禮物。」
「不用客氣了。」
他挺起胸膛,不無驕傲地說:「禮物就是跟我約會一次,你說怎樣?」
「隊長,你人真好。」她忍住想笑的情緒,朱鵬飛果然繼承了前隊長的精神,以為女生進籃球隊都是別有用心,因此他們要犧牲小我來答謝,如此高貴情操多感人。
朱鵬飛撥弄一下帥氣的髮型。「應該的啦,小意思。」
「多謝你的好意,但是真的不用了,再見。」她鞠躬後轉身離開,告訴自己從今以後,她不會再跟打籃球的男生有任何牽扯,就算是偏見也罷,她實在招惹不起。
給自己一個夏天的時間吧,當蟬聲不再那麼纏綿,當秋風吹起的時候,她也會隨之冷靜。
暑假期間,何津羽努力把心拉回來,除了寫作業、做家事,還在附近的豆花店當工讀生。忙碌可以讓時間過得快一點,相信不用太久,她就能忘記關於楊奇峰的一切。
兩人原是不同世界的人,他天生與眾不同,而她只想要安穩,天曉得是怎樣的力量把他們拉在一起,總之是無法長久的,他注定要走飛黃騰達的路,跟她完全不同的一條路。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不再聽到手機來電,因為她讓它永遠關機了,放在抽屜最深處,像個遺物。
早上九點,何津羽已吃過早餐,掃了地,洗了衣服,聽到門口的腳步聲就知道是母親回來,為了多賺幾個錢,母親總是幫人代夜班。
「媽,你要吃點東西,不要馬上去睡覺。」何津羽打開電鍋,拿出仍溫熱的豆漿和蛋餅。
何秋美疲倦的臉上浮現微笑,大女兒比她還像護士。「知道了,倩雯呢?」
「她去補習班。」國中剛畢業的妹妹決定重考,補習班也是自己找的,希望這次妹妹真能好好唸書。
「嗯。」何秋美對兩個女兒沒多大的要求,由她們各自決定前程,只要別像她一樣嫁錯人就好。
「媽,我去打工嘍。」何津羽穿好鞋子,準備出門。
「辛苦了。」
何津羽騎上腳踏車出門,沒多久就來到打工的地點,店門招牌寫著:「豆花嫂」,店裡除了豆花,也賣各種甜品和冰品,因為料好實在,在當地小有名氣。
進了店門,何津羽喊道:「老闆娘,我來了!」
廚房裡一團白霧熱氣,老闆娘站在其中揮汗。「津羽,你先幫我把這些煮好的端出去。」
老闆娘外號豆花嫂,每天自己熬煮食材,由老闆做外場服務,但暑假期間生意特別好,老闆常要騎車外送,因此要請工讀生幫忙。
「是!」何津羽穿上圍裙,動作相當熟練,做這些事讓她覺得充實,日子也過得比較容易。
距離畢業典禮已有一個多月,她為自己感到驕傲,這麼久不見楊奇峰,她仍活得好好的,這世上原本就沒有非誰不可的道理,每個人都可被取代,籃球隊沒有楊奇峰,不也有了新隊長?
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門口走進第一位客人,讓她愣了一下。「您好,請問……要吃什麼?」
「綜合豆花。」楊奇峰選了菜單上第一個選擇,他穿著牛仔褲和黑襯衫,臉上戴著一副墨鏡,像是怕被人認出,效果卻更引人注目。
「好,請稍等。」他是剛好路過?還是專程來找她?她不敢想得太多,總之來者是客,不能怠慢。
她很快盛了碗豆花端上,雙手有點發抖,楊奇峰拿下墨鏡看了她一眼,這時偏偏沒別的客人上門,他的存在感變得太強烈,她能躲到哪裡去?
彷彿是種預言,櫃檯上的收音機放出一首歌──
你眼神裡的訊息我懂,像隨時準備燎原的火
那危險的美我曾見過,也因此留下了傷口
愛情依然是傳說,就別再觸碰,我荒涼心中還在痛的角落
別愛我,如果只是寂寞,如果不會很久,如果沒有停泊的把握……
她是初次聽到這首歌,卻感到似曾相識,好像聽過了很多次,只因在她心中也曾如此掙扎,期待又怕受傷,畢竟她面對的是一個太危險的男孩,卻深深吸引著她、影響著她。
楊奇峰面無表情,默默吃完一碗豆花。「多少錢?」
「三十塊。」
他拿出一張百元鈔票,她很快找錢給他,誰知他故意不接,反而問起「你什麼時候下班?」
「請問有什麼事嗎?」
她的問題讓他沉下臉,難道她以為他是閒閒沒事、剛好路過?「沒事不能找你?你何時變得這麼大牌?手機為什麼關機?」
「我……」這一連串的問題,她都無法回答,她不懂,他想要誰都行,為何還要回頭找她?
「我搬出去住了,這是我現在的地址。」他從口袋拿出一張紙條,還有一串鑰匙。
「這是什麼意思?」這該不會是他住處的鑰匙吧?就算打開他的屋門,也不可能打開心門。
「有空就過來找我。」
「我們……」算是哪種關係?再見面又有何意義?他若睡不著可以找醫生,若想吃什麼可以找廚師,拜託別給她借口,別讓她軟弱,別再把她推向海市蜃樓……
她的話被他打斷,只見他怒目瞪視,用警告的口氣說:「只有我可以說分手,你不要忘了!」
說完後,楊奇峰頭也不回的離開,老闆娘從廚房看得一清二楚,立刻好奇追問:「他是誰?你男朋友?」
「不是。」何津羽握著手中鑰匙,明明很輕卻覺沉重,她哪有資格跟這位大人物交往?但他剛剛說到「分手」兩字,彷彿他們真的交往過……
老闆娘當然不相信。「小倆口吵架啦?」
「真的不是。」
「這麼酷的男生,我看你是被吃定了,乖乖認命吧!」
老闆娘可能只是開玩笑,何津羽卻渾身一陣發冷,因為她也有這種感覺,如果楊奇峰不肯就此罷休,她能有多少抗拒的本事?
仲夏,蟬聲在耳邊喧嘩,那是求偶的歌唱、是生命的呼喚,是否在她心中也有一個角落,藏著一份不願面對的情感,此刻正脫殼而出,高喊著不愛不行……
星期一,豆花店休息,何津羽做完了家事,母親正在補眠,妹妹去補習班,今天是屬於她自己的。
出了門,她搭公車來到一個沒來過的地方,手中拿著紙條和鑰匙,站在大樓門口卻舉步維艱,不懂她還來做什麼?楊奇峰並沒有強迫她,她卻自己送上門,真的要這樣陷下去嗎?
不知過了多久,黑色大門自動打開,走出來的是楊奇峰,他穿著POLO衫和卡其褲,看來很悠閒,表情卻很兇惡,瞪著她問:「你要站在這裡多久?鑰匙包括樓上和樓下的門,你自己就可以進來,還要我來恭請你上樓?」
他從樓上窗口盯著她有半小時,這女孩真會拖拖拉拉,明明來了卻裹足不前,害他整個火大起來。
瞧他發怒的模樣,她不知該做何感想,他除了高帥、有錢、有本事,到底有什麼吸引人的?他的個性一團糟,自以為是,典型的大少爺,卻會靠在她肩上沉沉入睡,還用那雙足以殺人的眼眸說不分手,就因為這樣,她就捨不得、放不下了嗎?
「還不快進來!」楊奇峰握住她的手,不管警衛驚訝眼光,直接拉她去搭電梯。
電梯裡只有兩人,她想收回自己的手,但他硬是不放,從鏡面中看來,兩人的表情都很僵,就像……像一對冷戰的情侶。
電梯停在七樓,走廊上只見到一扇門,他一邊開門一邊說:「這是我上大學的禮物,我爸給我的。」
「喔。」有錢人果然不一樣,上了大學就有房子,就算他父親有三個老婆、十一個孩子,顯然還是有足夠財富揮霍。
「我還有一台車,我也考上駕照了,隨時可以出去兜風。」
「喔。」她還是同樣的回答,他又不會帶她出門,她是個秘密,見光就死。
「你幹麼一張苦瓜臉?」他拉她坐到沙發上,正視她漠然的眼神,不懂這丫頭今天是怎麼了?終於願意來找他,卻又拒人於千里之外,他以為自己表現得已經夠明顯,難道她要他說什麼甜言蜜語?別傻了!
「黎學姐她知道這件事嗎?」
「沒必要。」事實上,他已經跟黎馥曼分手了,不顧對方苦苦哀求,他就是無心再交往,但他不想告訴何津羽,怕會顯得自己太在乎。
何津羽環顧四周,很氣派的地方,卻沒有溫暖。「我覺得我不應該來這裡。」
「你緊張什麼?我又不會對你怎樣。」
沒錯,他從未碰過她,只是常要她陪睡,對她說些奇怪的話,他們的關係很難下定義,但沒有進一步並不表示安全,他是她遇過最大的危機。
「我知道我對你不公平,沒給你名分,也沒有承諾,但我就是想見到你,安安靜靜的,什麼都不做也可以。」他也可以說些好聽的話,哄得她眉開眼笑,就算日後分手也不會怨他,但他不想欺騙她,在這女孩面前,他連演戲都不願意。
他居然攤牌了!她卻因此沉默了,這是一個關鍵時刻,她該怎麼回答?她可以丟下鑰匙,一走了之,也可以留著鑰匙,從此淪陷。兩者之間沒有灰色地帶,要走要留就在一念之間。
他等不到她的回答,滿腔溫柔化為焦躁。「你以為我就不會心煩嗎?明明我的人生都規劃好了,你卻害我心神不寧,煩都煩死了!」
這段時間,他不是沒想過就此斷絕關係,但他吃不好、睡不好,甚至一再夢到她,不得不對自己承認,他是栽在這丫頭手上了,她看來毫無殺傷力,卻有種侵蝕人心的力量。
「別說了。」她起身走向門口,趁著還有一點力氣,她必須拯救自己。
「等等!」他從背後握住她的肩膀,靠在她耳畔低語:「不要走。」
她從未聽他用這種語氣說過話,彷彿小貓小狗在哀求,但他的世界容不下她的存在,又為何要讓彼此難受?她不能心軟,絕對不能,對他仁慈就是對自己殘酷。
「我是個無賴,但是我需要你。」
他將她轉過身,拿開她的眼鏡,動作相當輕緩,她若想逃就得趁現在,但她動彈不得,像被施了催眠術,當他低頭靠近她,她只能任由事情發生。
就這樣吧,也只能這樣了,在兩人的唇相觸那瞬間,她承認自己是有所期待的,也許像飛蛾撲火,她卻無法回頭,明知他自私又危險,她卻因為被他需要而虛榮,甚至偷偷感動著……
吻了再吻,暫停下來只為喘息,隨即又是想穿透對方,佔有對方的熱吻,無須言語,他們的心意已經交流,雖然有些不可思議,如此不同的兩個人卻吸引著彼此。
感覺到她的顫抖,他稍微放開些,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凝視她那雙可以淹溺人心的眼,她不是他見過最美的女子,卻讓他最為依戀。
當他那樣無聲要求著,這場比賽她是輸定了,她強忍住落淚的衝動,哽咽道:「就只在這間屋子裡,你說的。」
可悲的她只能拉出這條界線,是限制他還綁住自己?
「是的,你不想做的事,我絕不勉強你,只要給我一點時間,我想跟你在一起。」
他眼中的誠懇讓她相信,他不至於強求她的身心,就怕是她自己把持不住,從頭到尾他都很誠實,誠實到讓她無法有錯覺,無法說他欺騙感情,一切是她自找的。
「今天我先回去,有空再來。」
「好。」他送她走到門口,忍不住又將她抱入懷,用極輕的聲音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他的前途注定跟她無法交集,只能委屈她做地下情人,她有權利恨他,這一去也可能不再回來,她沒有他一樣可以過日,他少了她卻是寢食難安。
這句「對不起」是對未來說的吧?她彷彿已能看到,她將因他受苦,深深的受苦。
她推開他的懷抱,靜靜轉身走出門,人是離開了,心卻掛念著,她知道這顆心是守不住了,只盼他手下留情,別讓它粉碎得太徹底……
從那天起,一有空,何津羽就會來到楊奇峰的住處,有時他不在家,有時他在睡覺,但只要他看到她,總是握住她的手,傻笑著黏在她身旁,彷彿她就是在太陽、空氣和水。
屋裡有鐘點傭人來打掃,但她仍想多做點什麼,像是煮頓飯、泡杯茶、收拾他的衣物,彷彿他們是極親密的情侶,她很感謝他,不曾把別的女孩帶到這房子,她也不過問他的感情生活,人生苦短,世界末日隨時將至,現在能在一起就好了,至於未來的傷心難過,就等到未來再傷心難過。
何津羽做飯的時候,楊奇峰幫不上什麼忙,卻老愛在廚房裡打轉,被她嫌擋路也不管。
「你知道嗎?光是看你做飯,我就覺得很享受。」
「為什麼?」
「這些洗菜、切菜、炒菜的聲音,好像有一種韻律感,還有讓人放鬆的味道。」
是家的味道吧,因為他的家境特殊,勾心鬥角是家常便飯,不曾有過平凡人家的溫暖。她這麼想卻不敢說出來,怕刺激了他的自尊心。她想給他的很多,但他們不可能組成一個家庭,眼前只是扮家家酒,還要掩人耳目,但無論如何,她仍留戀這份美好。
做好飯,他們一起吃飯,他負責收拾,她負責泡茶,接著兩人坐到沙發上,聽音樂也好,看影碟也好,什麼都不做也好,只要能相依相偎。
這般日子還能持續多久呢?她不願去猜想,卻又常浮現心頭,事業心重的他應該不會早婚,如果夠幸運,如果他沒厭倦,或許她能陪他度過十年青春,是不是該就此感謝命運?
螢幕上播放著某部感人肺腑的愛情片,楊奇峰看得不怎麼專心,伸手摟住她的肩膀,不時在她發間閉目養神,她是唯一不會抗議他睡著的女孩,包容他的一切,包括自私和無賴。
在演出結局之前,他從口袋拿出一條銀質項鏈。「這給你。」
「給我?為什麼?」她呆住了,他怎會想到買項鏈給她?看來好貴重,她能收嗎?
「明天不是你生日?」籃球隊員資料上寫得很清楚,他看過了就沒忘記。
他居然這麼有心,她不收的話會讓他很失望,於是她微笑道:「謝謝。」
「不用太感動,剛好看到就買了。」他親自替她戴上,嘴上說得無所謂,動作卻無比溫柔。
她明白,他們之間不適合談情說愛,只要他心上有她就夠了,她不會逼問他的。
看她戴著他買的項鏈,他相當滿足,這像是一種套牢的動作,但不知道是套住她還是他自己?總之,當她這樣微笑的時候,他一定得吻她,一次不夠,兩次三次都不夠。
吻著吻著,他把她抱得好緊,喘息說「今天晚上……不要回去。」
「你……」他想對她做什麼?他們除了擁吻就是一起睡覺,始終遊走在第二壘,他該不會想把她吃了?
「開個玩笑而已,你還是要做個乖女孩。」既然不能給她承諾,怎能佔據她的身心?那應該給真正珍惜她的男人。
她點點頭,感謝他沒有貪求,如果他要的話,她勢必抗拒不了,她不怕從女孩變成女人,只怕自己會更離不開他。
他喝了兩口茶,紓解乾渴,聊起安全話題。「最近功課怎麼樣?不要因為我耽誤了唸書時間。」
「我還好。」原本她的成績只是中等,近來突飛猛進,跳到全班前五名內,老師和同學都相當驚訝。或許是一種不服氣的心情,想證明自己也辦得到,她不想距離他那麼遠。
「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我。」他的成績向來名列前茅,可說文武雙全。
「嗯。」她乖巧回答,卻沒打算要拿課業來打擾他,那是她自己的責任,他在大學裡不知多精采、多充實,走出這扇門,他們就是各過各的生活。
「你在想什麼?」
「沒事。」
他把她摟進懷中,雖然她人在身旁,心似乎飄得很遠,其實他不太懂她,不過他更不懂自己,為何在這麼多女孩之中,只想與她共度靜詣時光?
「等你考上了大學,想要什麼禮物?」
她真正想要的,他都給不起,因此她也不為難他,很快想到了解決之道。「你這兒沒烤箱,買一個吧,我想做點東西吃。」
「沒問題。」她做的東西還不是要給他吃?這女孩就是不會替自己想,除了烤箱,他還得多想個禮物,讓她再那樣對他微笑。
當她對他微笑的時候,應該是真正的快樂吧?他必須這麼相信,才能有借口不放她走。
韶光飛逝,何津羽和楊奇峰的地下情已近三年,除了彼此沒有人知道,最多就是樓下的警衛,他們都已認得何津羽的面貌,但沒過問她和楊奇峰的關係,大樓住戶那麼多,人來人往、分分合合都很正常。
高中畢業後,何津羽順利考上國立大學,跟楊奇峰同一間學校,但是不同系所,偶爾會在校園相遇,兩人裝成不相識,只當是路人。
私底下,他送她的禮物是一台筆記型電腦,隨口說是他用過淘汰的,她也不揭穿他的謊話,微笑著收下,如果這能減輕他的罪惡感,她由衷希望他快樂,反正烤箱也買了,她多做些美食給他吃就是了。
唸書之餘,何津羽開始找家教和打工,收入一半給母親,一半存起來,漸漸的,她有能力打扮自己了,因此她換了隱形眼鏡,改變了髮型,還會跟同學去逛街購物。
大一女生總是大受歡迎,何津羽並非讓人驚艷的玫瑰,卻像朵清新茉莉,引來不少追求者。她無意發展其他男女關係,卻因此增加了一些自信,原來她也可以從眼鏡妹變成中等美女。
楊奇峰很快察覺到這點,對她質問:「你為什麼要改變造型?」
「我只是長大了。」他說過她的眼睛很漂亮,女為悅己者容,他不懂嗎?
「我喜歡你原來的樣子。」
「可是我不喜歡。」她不想再當醜小鴨,除了跟他考上一樣的學校,也希望站在他身旁不會相形失色,算是一種追逐吧,想拉近彼此距離,即使不會有好結局,至少她努力過。
楊奇峰看出她眼中的固執,並非他所能左右,但他就是擔心不已。「萬一招來無聊男子怎麼辦?你知不知道外面的男人多危險?」
她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他的口氣就像是她的男友,但他怎能如此自以為是?她每次在學校看到他,身旁總有不同女孩,不用問也知道,他就是個花心大少,比起他的豐功偉業,她可差得遠了。
「我想,那應該不關你的事。」
她說話從來沒這麼衝過,這真是溫柔可人的她嗎?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握住她的肩膀問:「你到底怎麼了?」
「你可以受很多女生歡迎,我也可以認識別的男生。」
「你在吃醋?」拜託,他高中畢業後就跟黎馥曼分手,至今大三了沒再交過女友,還不都是為了她?但他臉皮薄,一直沒告訴她這真相,世界上有那麼多女孩,他只想跟她在一起,雖說是見不得光,委屈了她……
「我沒有。」她哪有資格吃醋?他們不是男女朋友,也不是夫妻,更不是家人,到底算什麼?
「是我賴著你沒錯,但你也是心甘情願的,不是嗎?」
說得好,把責任都推到她身上,都怪她笨。「沒錯,我們的關係只在這間屋內,走出大門以後,我想怎樣就怎樣。」
平常兩人的相處,總是她照顧他、他依賴她,難得她擺出這種冷漠態度,他歎口氣說:「津羽,你想改變沒關係,我尊重你的決定,但你不要改變太多,你知道我需要你。」
「我會自己決定。」是的,該是她自己做決定的時候了。
他伸出手擁抱她,小女孩長大了,翅膀長硬了,即將飛向遼闊天際,他該綁著她還是放她走?總有一天他必須跟「適當對像」結婚,他什麼權利浪費她寶貴的青春?她的美好不只有他欣賞,其他男孩也注意到了,如果……有個真誠的好對象,可以牽著她在陽光下散步,他又怎能要求她別走?
她閉上眼,靜靜與他擁抱,他的擔心是多餘的,但她不想示弱,她要證明她可以,這無疑是種幼稚心態,但她正愛著,她聰明不起來,哪個先知能告訴她,這份糾纏的感情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