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怨的歎息聲出自趴在桌上、無聊得奄奄一息的俏麗女子口中。
抬眼看了看坐在對面、認真看書的男子,她不禁再度長歎。
「唉--」
啪的一聲,巫瑋風合上書,無奈的瞪視表情無辜的蔚小樓。
「我打擾你看書了?」標準的明知故問。
「沒有,是我打擾您歎氣了。」巫瑋風沒好氣的抱著書走向門外。
「瑋風,你要去哪裡?等等人家嘛。」蔚小樓急忙提著長袍追上去。
巫瑋風猛地收住腳,一臉疑惑的看著蔚小樓,她是不是被洗腦了?從東方回來後她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不但不吵著要走,反而像牛皮糖般的黏著他。
「呼!」蔚小樓吐了一口氣,輕拂著胸口,「瑋風,你停下來幹嘛不告訴人家,害人家差點撞到你。」
「蔚小樓,妳搞什麼鬼?」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現在的蔚小樓真的太奇怪了。
這又是她為了離開而使的花招?
蔚小樓握住他的手,淺淺一笑,「反正沒辦法逃走,我也認命了。從現在開始,我決定做一個賢慧的好妻子。」
「啊?」巫瑋風抽回自己的手連退幾大步。
做個賢慧的好妻子?想法是不錯,可是她能做到嗎?
「瑋風,你是不是很開心呀?」蔚小樓嬌羞的垂下頭,輕聲問。
砰!厚重的魔法書自他手中跌落。
真要讓他娶個這樣的女人不如殺了他。
蔚小樓撿起書,細心的擦掉灰塵後,遞給他,「你不高興對不對?」她眼圈一紅,輕咬著下唇問。
「沒、沒有,我很開心,很開心。」丟下這句話後,他落荒而逃。
直到看不見巫瑋風的身影,蔚小樓才收起小女人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不寒而慄的邪笑。
她們的方法還真是管用。
西雅從巫瑋風離開的方向走來,臉上佈滿困惑,她曲膝行禮,「王子妃,殿下怎麼啦?臉色好像不太好看,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蔚小樓莞爾一笑,臉色不太好看,西雅說得也太委婉了吧!巫瑋風剛才的臉色豈止是不好看,簡直是難看到極點。
「沒有,我們怎麼可能吵架,他……只是很開心。」
「開心?」西雅不可思議的張大嘴,不過王子妃說是開心,那就一定是開心。
「好了,我們現在去給爺爺請安。」既然她要做個「好妻子」,那麼「孝順」是不能免的囉。
「您要去給王請安?」西雅忍不住確認。
每次給王請安都要她三催四請,甚至搬出漫雪公主,王子妃才會不情願的到王的跟前說兩句話「爺爺好」和「爺爺再見」,今天是不是下紅雨?
「嗯。」蔚小樓點頭帶過,也不多作解釋。
西雅雖然滿腹疑惑,但仍樂觀的認為是王子妃良心發現……哦,不不不,是突然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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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巫懷晚不動聲色的看著笑得一臉甜膩的悅翩翩。
「爺爺。」
「呃?嗯。」許久才回過神,他低應道。
「爺爺。」蔚小樓笑容一飲,慢慢垂下頭,「對不起,以前都是我不好,對爺爺不夠尊敬,還和您頂嘴,惹您生氣。爺爺您不會和我一般見識吧?」她抬眼看了看受驚過度的巫懷晚,有點擔心他會不會被嚇出心臟病。
巫懷晚偷偷掐了自己一把。好痛,不是在作夢!
「爺爺,您不說話,是不是不打算原諒我?」蔚小樓努力擠出兩滴眼淚,可憐兮兮的問。
「啊?不!」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您要是不原諒我,我就……您就讓瑋風休了我吧!」終於醞釀出豐富的眼淚。
「這個……」他是很想這麼做,無奈孫子堅決反對。「我不怪妳。」再者,不管怎樣這個孫媳婦是他自己挑選的,錯了也只能自認倒楣。
什麼?原諒她了?蔚小樓吃驚的張大淚眼,跟她預期的有出入。
怎麼辦?
「你怎麼可以原諒我?」蔚小樓怪叫道。
他不是有拆散別人幸福婚姻的癖好嗎?漫雪的父母就是因為沒有得到他的諒解才私奔到人類世界,最後在一場交通意外中雙雙喪生。
「我……」巫懷晚吃驚,難道他不該原諒她嗎?的確,她害死他的鸚鵡,害得王宮裡怨聲載道的,害得孫子成為巫仙王國的大笑柄……按理說,他沒有理由原諒她,可是那句「我不怪妳」卻自然而然地說出口。
「您既然可以原諒我,那為什麼不能對漫雪寬容一點呢?」她脫口而出。
提到漫雪,巫懷晚的眼神陡然變得幽暗,語氣降了好幾度,「要不是那個魔女,赫也不用離開巫仙王國。」他要是不離開巫仙王國,也就不會英年早逝。
「要不是你那麼頑固,他當然不用離開巫仙王國。」蔚小樓反駁。
如果不是他棒打鴛鴦的話,漫雪也不會淪為孤兒。
「我……」巫懷晚氣結,這麼說還是他的不對了。
「你什麼你?漫雪哪裡不好?你只是失去兒子,可是她卻失去父母,你怪她,那麼她該怪誰呢?」不給他解釋的機會,蔚小樓劈哩啪啦地說一大堆。
哼,她終於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對付這個頑固的老頭子就應該凶一點。
巫懷晚無力的往椅背一靠,這一點他從來沒想過,他只忙著注意自己的悲傷,根本忘了只有五歲的漫雪一下子失去摯愛的父母親。
「翩翩,妳下去吧。」揮揮手,他覺得很累。
他真的做錯了嗎?
這時,蔚小樓記起她今天的「任務」,怎麼卻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看著神情疲憊的巫懷晚,她突然心有不忍,他只是個老人,一個沉緬於喪子之痛的老人,她這樣咄咄逼人和他先前對漫雪做的又有什麼不同?
「那我不打擾爺爺休息了,爺爺再見。」她訕訕的告辭定人。
看來這個用來嚇跑人的計畫還是對巫瑋風一個人實施好了。
走出巫懷晚的書房,蔚小樓長吁口氣,她下一步該做些什麼呢?
一回頭,她便被西雅慘白的臉色嚇了一大跳。
「西雅,妳怎麼了?」
「王子妃,您……您怎麼可以用那種……不敬的語氣和王講話?」就知道王子妃主動給王請安準沒什麼好事。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她本來沒打算說那些話,可是既然已經說出口,也沒什麼好後悔的。
「呃……也不是不對,只不過最好能說得委婉一點。」
王對漫雪公主的態度早就應該改一改,連她這個小小的侍女也早就看不過去。
幸虧王子妃直言敢諫,不過下次最好先通知她一下,免得她的心臟受不了。
「嘿嘿……沒問題,我下次一定注意。」蔚小樓從善如流的答道。
這可是值得紀念的一天耶,西雅終於認同她的作法。
啊?還有下次?西雅嚇得張大嘴巴。
蔚小樓陷入自己的思緒中。一個好的妻子除了賢慧、孝順之外,還應該具備什麼樣的美德呢?
對了。她眼睛一亮,打了個響指。
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這個男人的胃;那麼要一個男人放棄這個女人,當然要從虐待這個男人的胃開始囉。
「王子妃,您怎麼了?」西雅戰戰兢兢的問,王子妃眼中的光彩太過邪氣,讓她不得不提高警覺,
「西雅,我決定刻苦學習廚藝,妳會幫我的對不對?」
西雅先是鬆了口氣,但是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面有難色的看著她,「我一定會幫王子妃,可是我對廚藝一竅不通。」
「這就好。」蔚小樓放心的笑了笑,她還怕她的萬能侍女是個廚藝高手呢。
呃?西雅呆呆地看著悅翩翩,她不懂廚藝,王子妃怎麼那麼興奮呀?
「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可以一起學嘛。」面對西雅不解的神情,她趕緊解釋。
「哦。」西雅眼眶泛紅。
王子妃對她真好,她一定要用她的下半生報答王子妃的大恩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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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月亮已經升得老高,快到就寢前,蔚小樓才端著她精心準備的午餐兼晚餐進房。
巫瑋風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他懷疑如果蔚小樓再不來的話,他一定會把手中的魔法典吃下去。
「吃飯了。」蔚小樓笑意盈盈的把成果放在他面前。
「妳確定……這個能吃?」巫瑋風低頭看看盤中黑碳狀的東西,又抬頭看看滿臉油污的蔚小樓。
蔚小樓用力地點點頭。不過這盤東西能不能吃,她也很好奇。
面對她殷切的眼神,拒絕的話說不出口,可他又不願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只好盡量拖延時間。「小樓,這個是什麼?」盯了老半天,他還是看不出來。
「煎蛋。」
「煎蛋?」巫瑋風的臉色比盤子裡的煎蛋還黑,誰家的煎蛋長這種德行?
「人家剛學做飯嘛,只好從最簡單的學起。不過我發現自己很有做飯的天賦,只用了一下午就學會煎蛋。」說到此處,她無限溫柔的說:「瑋風,以後你的三餐就交給我。」無視對方難看的臉色,她一心計畫著美好未來。
還……還有以後?巫瑋風吞吞口水,冷汗涔涔。
「瑋風,你怎麼還不吃?涼了就不好吃。」蔚小樓好心的說。
呵呵,就算熱的也不好吃吧!
「我還不餓。」話音剛落,他的肚子裡很不給面子的咕嚕咕嚕叫。
不餓才怪,他自早飯後就什麼也沒吃,一直等啊等,等到午飯變成晚飯……他看看天色,現在應該是吃宵夜的時間吧!
蔚小樓用力吸吸鼻子,委屈的看著他,「你不是不餓,你根本就是不想吃對不對?你知不知道人家做得有多辛苦?你看,我的手都被燙傷了。一
她伸出手,白皙的手背上有塊暗紅色疤痕。
巫瑋風溫柔的握住她的手,在被燙傷的地方輕輕落下一吻,「謝謝。」
溫熱的唇彷彿帶著電流從她的手背傳至全身,她飛速地抽回手,藏在身後,俏臉緋紅一片,「你慢慢吃,我走了。」
呸!死色狼,大變態,居然敢吻我冰清玉潔的手。蔚小樓把手狠狠在袍子上擦了幾下,心中咒罵不已:可是不管怎麼擦也擦不掉心底的悸動。
跟著她出來的巫瑋風抱胸倚在牆上,寵溺的看著她孩子氣的舉動。
「小樓。」
一哇?你姓鬼啊,走路都不發出聲音。」蔚小樓驚叫著連退好幾步,拍著胸口瞪著巫瑋風,當目光觸及到他性感的薄唇時,她不由得想到剛才的吻,臉頰再次紅成番茄色。
「謝謝妳的--晚餐。」巫瑋風揚起嘴角,露出淺淺的笑容。
俊逸的笑容讓她呼吸一窒,心跳停止好幾下。
「啊?沒關……不,不用謝。」她偷偷在大腿上掐了一把,提醒自己回神。
「晚安。」他思忖著要不要過去給她一個晚安吻,但思及她剛才過度的反應只好作罷,反正來日方長,他有的是時間和他的妻子培養感情。
「晚安。」搓搓發燙的臉蛋,蔚小樓盡量讓自己恢復正常。
「需不需要我送妳回寢宮?」他從人間回來後就一直住在別苑裡。
蔚小樓急忙搖頭,連再見都沒說就消失在夜色中。
送她回去?無異是引狼入室,她才不幹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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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瑋風轉身回到房中,繼續與那盤煎蛋大眼瞪小眼。
「殿下。」一道淡淡的黑影由鏡子裡飄出來,慢慢變成一個年輕的男子,正是那天在街上找妹妹的鬼煦。
巫瑋風揚起眉,看了對方一眼。
「蔚小樓,二十二歲,人與巫的混血兒,自幼父母雙亡,十六歲之前生活在孤兒院,後來進入王宮當侍女,在半年前下落不明。」鬼煦報告自己查到的資料。
「就這些?」他有些不滿。
「可以說的只有這些。」盜亦有道,鬼氏家族歷代以尋人、找物為生,但是涉及他人隱私的不在所查之範圍。
「不能例外嗎?」查到的都是他所知道的,本來他還期望可以多知道一些。
「這樣的例外從來沒有發生過。」鬼煦微揚起唇。
「不夠朋友。」巫瑋風半真半假的抱怨。
「如果某人夠朋友的話,就不會放任別人誤導我。」他指的是蔚小樓隱瞞鬼娃娃行蹤的事。
嘿嘿。巫瑋風心虛的撇開臉。
鬼煦也懶得跟他計較,反正總有一天他會找到娃娃。
他可是鬼氏家族的大族長,找人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可也不能否認她落跑的技術越來越高超了。
「我走了。」他飄回鏡子。
「殿下,想知道些什麼?」
隨著話落,黑影再次從鏡子裡走出,與之前不同的是,這回是個十六、七歲的女孩。
「妳是……」巫瑋風靠在椅背上瞇起眼。
從長相來看,應該是鬼煦另一個不肖的妹妹。
「鬼家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偉大接班人--鬼寂寂。」說話的人雙手扠腰。
「我想知道的妳都有?」
「當然。」鬼寂寂自信滿滿的答道:「從她幾歲開始斷奶,幾歲暗戀人家到她代嫁的前因後果……我都知道。」
「哦。」巫瑋風揚起眉反問:「那妳說我想知道些什麼?」
呃?鬼才知道你想知道什麼。鬼寂寂咬著手指在心底暗罵,臉上仍掛著職業武的端莊笑容。「你想知道些什麼?」揣測別人心事一向不是她的強項。
「我想知道妳違反家規會受到什麼處罰。」
什麼?鬼寂寂眨眨美眸,這算啥問題。
「禁足半年,默寫一千遍家規。」鬼煦由後面提起她的衣領。
鬼寂寂哭喪著臉,回頭求饒:「大哥,我知道錯了,可不可以不要?」
嗚嗚,算上這次,她已經把家規寫了十萬八千七百四十三遍,她現在連作夢都還在寫家規。
鬼煦沒好氣地斜睨著她,「妳說呢?」
「當然可以。」鬼寂寂笑得天下太平,樂觀的猜測。
鬼煦的回應是,用另一隻手狠狠的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瓜。
「好痛。」鬼寂寂眼淚汪汪的抱住頭,「你這個暴力變態狂。」
「禁足一年,默寫家規兩千遍……」
「好啦,好啦,當我什麼都沒說。」鬼寂寂急忙認錯,否則她的後半生都得在思過涯度過。
巫瑋風目送鬼氏兄妹離開後,對著那盤煎蛋露出勢在必得的神情。
他的下一步就是,擄獲那顆總想逃離他的心。
儘管她一反常態的纏他、黏他、討好他,似乎努力的想做一個稱職的好妻子,可他不會傻到相信她會乖乖認命。既然她想演戲,那麼他就陪她演下去。
想到這裡,心情愉悅的巫瑋風叉起一塊煎蛋放入口中,但隨即便苦著臉吐出來。能把雞蛋做出木碳的味道,他的妻子果然不同凡響。
只是以後的日子裡,都要吃這種鬼東西嗎?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