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期間恩熙一直聯絡不到董事長,雖然她覺得很疑惑,本來想打電話通知舅舅李昆明,間接轉告董事長。但她搬到新家那一天,警察已經來通知她,謀仲棠的家屬已經接到通知,已經準備出發到美國,接他回台灣。
等待的這段期間,她只能先把他帶回家住。
「這裡是黑人區,晚上你不要自己出門,否則可能有危險。」她警告他。
「妳什麼時候要上課?」他問。
在醫院的時候,恩熙跟他提過自己搬到奧克拉荷馬,是來唸書的。
「還要過一陣子,家裡整理得差不多,我就要先找工作。」她回答。
「妳一邊工作,還可以一邊唸書?」
「當然可以,我一直都這樣。」
他笑了。
搬到一般病房後,他的臉上就漸漸有了笑容,直到現在只要面對他,恩熙看到的全是他臉上的笑容。
失去記憶後的他,好像變成了愛笑的天使。
「你笑什麼?」她問。
「妳回答的理所當然,我覺得妳很奇怪。」
「我哪裡奇怪?」
「妳這樣的女孩子應該不會多管閒事,為什麼會收留我?」他很自然地問她。
恩熙看了他很久。
「幹嘛?」
「你真的,」頓了頓,她往下問:「你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嗎?」
「妳為什麼這麼問?」他反問她。
「因為你說話的樣子,看起來不像一個病人。」
他咧開嘴。「我只是不記得以前的事,可是醫生沒有說我是傻瓜,也沒有說我會反應遲緩。」
她垂下眼,不再講話。
「真希望我沒有失去記憶。」他忽然這麼說。
「為什麼?」
「因為我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他的表情雖然落寞,但還是在笑。「如果記憶沒辦法回復,我就永遠不會想起,我到這裡來的原因。也許我想不起來的這個原因,會是一生的遺憾。」
她屏息地注視他。
「妳怎麼了?」
「沒什麼。」她別開眼。
她想起,自己已經不存在他的記憶裡,可能未來永遠都不會再存在。以後他能記得的,只是現在陌生的、曾經幫助過他的自己。
「你先休息,我去做三明治當晚餐。今天你要早一點睡,明天早上你還要到醫院回診。」
他失去記憶,醫院方面指派了一名心理治療師為他做心理復健,必要時可能需要進行催眠治療,此外,他的傷口也需要換藥。
「需要我幫妳嗎?」他問。
「什麼?」
「幫妳做三明治。」
「你記得怎麼做三明治嗎?」
他表情空白。
恩熙笑出來。「你知道什麼是三明治嗎?」
他想了一下,然後點頭。
「三明治好吃嗎?」
他微笑。
「你記得三明治好吃,可是不知道怎麼做?」
他再點頭。
恩熙抿起嘴。「你的命真好。」然後離開客廳。
謀仲棠愣住,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廚房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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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她到房間叫他起床的時候,看到他睡著的模樣好像一個孩子,祥和的臉孔跟她所認識的他完全不一樣,他連睡著了都在笑。
失去記憶的他,難道比較快樂嗎?
站在床邊,恩熙突然覺得三年的時間過得好快……
再過十個三年,就是三十年,一個人的一生有幾個三十年呢?
本來想叫醒他,可是他睡得很熟,沒有半點就快要醒過來的樣子,讓她不忍心吵醒他。
於是恩熙離開房間,回到客廳後先打電話到醫院,要求更改回診時間。
早上她留在家裡,整理堆積在客廳裡的紙箱,把紙箱裡面的衣服、書籍和物品一件件拿出來。
「今天早上,我不是應該到醫院嗎?」他突然出現在房間門口,笑容可掬地問她。
恩熙回過頭就看到他。「你為什麼不穿鞋子?」她睜大眼睛,非常緊張。「你不能光著腳丫,外面很冷!」
「沒關係,家裡有暖氣,何況地上還鋪地氈──」
「不行!」她衝到房間拿拖鞋出來。「趕快把鞋子穿上!」她蹲在地上命令他,表情和口氣都很嚴厲。
他乖乖地穿鞋子,然後又笑起來。
等他兩隻腳都套進鞋子裡,她才抬起頭,看到他的笑容,她眨眨眼睛。「你還笑!」
他笑的更開心。
「你到底在笑什麼?」他像孩子一樣開心的笑容,連她都快要莫名其妙地覺得好笑起來了。
「妳好像媽媽。」
她愣了一下。「什麼媽媽?」
「很像媽媽管教小孩子的口氣。」
「你是小孩子嗎?」她站起來,沉著臉故意凶凶地問他。
他無辜地看著她,然後對她說:「我肚子餓了。」
恩熙抿起嘴。「你才剛起床,肚子就餓了?」他的樣子真的很像小孩子。
他點頭。「好餓,我剛才做夢都夢到食物,夢到自己狼吞虎嚥的在吃東西。」
「好,那我趕快去做三明治──」
「我不想吃三明治。」
恩熙站在廚房門口。「你想吃什麼?」
「我想吃夢裡面的食物。」
「什麼是夢裡面的食物?」
「蕃茄蛋包飯、素三珍、黑胡椒山菇。」
「蕃茄蛋包飯我知道,可是素三珍和黑胡椒山菇是什麼東西?」她問。
「我也不知道,因為夢裡面有一個女孩子跟妳長得一模一樣,就是她告訴我,那三道菜叫素三珍和黑胡椒山菇,我覺得很好吃,所以現在想吃。」
她皺著眉頭,想了一下。「可是我才剛搬來,家裡沒有米,而且……我真的不知道素三珍和黑胡椒山菇是什麼東西。」
「沒關係,今天我可以吃三明治,明天再吃蕃茄蛋包飯,至於其他兩樣菜,等妳會做再做給我吃好了。」
她猶豫了一會兒。「不然你等一下,我想學校附近的超市應該有賣米,雖然這裡的米沒有台灣好吃,不過做蛋包飯還可以。如果你可以等一下,我現在就出門去買,半個小時內就可以回來,而且做蛋包飯很快,我保證一個小時內你可以吃到中餐。」她轉身想走回房間換衣服。
她的車子已經修好,雖然又老又破舊,不過只要能代步就行,她沒打算換車。
謀仲棠擋在廚房門口。「我想吃什麼,妳就會做給我吃嗎?」他問她。
恩熙遲疑了一下,然後點頭。「嗯,如果我會做的話。」
「妳對陌生人都這麼好嗎?」他對她微笑。
她愣住,然後瞪著他的笑臉,看了好一會兒。「對,因為我這個人天性愛好和平,對每個人都很好。」她側身繞過他,然後走到自己的房間。
他跟到房門口,溫柔地對她說:「愛好和平的天使,我要跟妳出去。」
「不行,你在家裡等我,我很快就回來。」她拒絕當天使。
她想關門,但他伸手擋住。「讓我跟妳一起出去。」他的聲調低柔又有磁性。
恩熙屏息。「出門要坐車,可能會牽動傷口,所以你不能出去。」儘管他的聲調溫柔,她還是拒絕。
謀仲棠看了她一會兒。「那麼,我們還是吃三明治好了。」
「為什麼?」
他看著她,對她說:「我不放心妳一個人出門。」
「現在又不是晚上。」她笑出來。
「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那麼是因為什麼原因?」
他笑了笑,然後認真地對她說:「我怕老外跟妳搭訕。」
她愣住。「原來你這麼喜歡開玩笑!」拉開他的手,她故作無事地想關上門。
「我是認真的。」他換另一隻手擋門。「讓我跟妳一起出去,不然我們吃三明治就好。」
恩熙被他看得很不自在。
「你不要再開玩笑了!」她故意笑著說:「我的肚子好餓,你讓我關門換衣服,一個小時後我們才有飯吃。」她終於把門關上。
再開門的時候,他仍然站在門口。
「我出去,一下子就回來。」她瞪著地板對他說。
然後她逕自走到門口,裝做沒看到他失去笑容的臉孔。
「恩熙。」他突然叫她的名字,表情很嚴肅。
他第二次叫自己的名字,聲音比上一次更溫柔。
「恩熙?」似乎是故意的,因為他發現呼喚她的名字時,她的表情往往很僵硬。
「嗯,」她隨便應了一下,表情的確很僵硬。「有什麼事?」
「中國的成語,我都記得。」他盯著她,專注地看進她的眼底。
「你說什麼?」她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提到成語?
「我記得中國的成語,」他嗓音低嗄,溫柔地凝望她:「妳一定也聽過,有一句成語叫做『一見鍾情』。」
她呆住。
剎那間,她好像不能呼吸了。
「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麼?」她木然地瞪著他。
「我想告訴妳,我好像對妳一見鍾情了。」他說話的表情很平靜。
恩熙屏住氣。「你這個人好奇怪,我認識你還不到半個月,你怎麼可以對我說這種話?」
「因為我覺得好像認識妳好久了。」他居然這麼回答她。
恩熙瞪著他看了好一會兒……
然後她突然轉身打開門,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口。
「恩熙!」他只來得及叫一次她的名字。
然後大門就「砰」地一聲,應聲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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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午飯後,恩熙陪他到醫院回診,順便換藥。
「你覺得怎麼樣?這兩天有沒有稍微回想起過去的一些事情?」心理治療師趙華琳親切地問她的病患。
趙華琳年近四十歲,她是華裔心理治療師,因為能說一口流利的中文,所以經常服務華人病患。
「我記得三明治的味道。」謀仲棠微笑著回答她。
華琳挑起眉。「什麼?」
「我記得三明治的味道,這樣算不算回復記憶?」他說得更清楚一點。「而且,我記得的味道跟恩熙做的三明治一模一樣。」
「噢,」華琳看了恩熙一眼。「跟恩熙做的三明治,味道一模一樣嗎?」
華琳的眼神有點怪異,恩熙突然覺得有點不安。
「對,是很好吃的味道。」他又說,然後溫柔地看著恩熙。
華琳又「噢」了一聲,然後跟恩熙使個眼色。
恩熙的笑容僵硬。「呃,他根本不記得自己吃過什麼東西,怎麼可能記得味道?一定是胡說的。」她試著跟醫生解釋。
恩熙心虛地想起,過去做謀仲棠的助理時,曾經幫他準備過三明治,沒想到他覺得她做的三明治好吃,到現在她才知道他心底的想法。
「是這樣嗎?你是胡說的嗎?」華琳問謀仲棠。
「我沒有胡說,味道真的一模一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表情很認真並且固執地問恩熙:「妳也不相信我嗎?」
恩熙屏住氣。
華琳對著這兩人左看看、右看看,表情詭異。
「妳也不相信我?」他又問一次,這次表情很嚴肅。
恩熙整個人僵住。
華琳突然咳了一聲。「那個,沒關係,可能你很喜歡吃恩熙做的三明治,所以會有記憶重迭的現象。」
「可是這種感覺很真實。」他認真地再一次強調。
「我知道,」華琳淡淡地看了恩熙一眼。「我知道很真實。」
接下來華琳又問了謀仲棠幾個問題,然後才叫她的病人先到外面等待。
「以前,妳曾經做三明治給他吃過嗎?」華琳突然問她。
恩熙愣了一下。「沒有。」然後回答。
華琳世故的眼神直盯著她。「恩熙,妳不是我的病人,我不想以心理醫師的角度剖析妳。但是,對仲棠來說,記憶混淆會造成他治療上的困難。」
恩熙沒有說話。「他會回復記憶嗎?」過片刻她才問。
「也許會,也許不會。」華琳回答:「不過我判斷,他應該屬於暫時性失憶,不牽涉任何生理問題。因為除了不記得一些人事,他並沒有其他學習、應用等等記憶障礙的問題。」
「多久以後,他會回復記憶?」
「也可能一個月後,可能一年後,也可能下一刻他就會因為某一項突如其來的外在刺激,因此恢復記憶。」
「所以,他也可能一輩子無法回復記憶?」
「記憶是可以慢慢的、漸進式地回復的。所以只要確認沒有傷到腦部,那麼他就應該會回復記憶,至於記憶回復的狀況、快慢多久,只是時間的問題。」
離開醫院後,回程途中他在車上問她:「妳不相信我嗎?」
「什麼?」她一邊開車,一邊專心想著剛才華琳說的話。
「我問妳,妳不相信我嗎?」
「相信你什麼?」
「我剛才跟華琳小姐說的話。」
她轉頭看他一眼。「你很喜歡吃三明治嗎?」忽然問他。
他愣了一下。「不喜歡。」他直覺反應。
恩熙記得,謀仲棠很有品味,對美食尤其挑剔,當然不會喜歡三明治。
「那麼你怎麼可能覺得三明治好吃!」她對他說。
這個問題好像把他問倒,他認真想了很久。「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歡吃妳做的三明治。」快到家的時候,他才回答。
恩熙把車停好,轉頭看到他的眉心揪成一團,好像很用力在思考什麼困擾他的問題……
她忍不住偷偷笑出來。
謀仲棠遲疑地望向她的時候,恩熙忍住笑意,故意彎下嘴角。「下車了!」她面無表情地對他說,轉過身後又忍不住好笑。
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可愛的他……
以後應該也沒有機會見到了!
雖然她表面上不承認,卻因為他一直說自己做的三明治「很好吃」,而感到一絲掩不住的喜悅……
這一刻,她莫名地感覺一種叫「幸福」的滋味。
這彷彿是跟上天借來的「幸福」,即使短暫,即使只是假象……
卻那麼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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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裡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吃過晚飯、洗過澡後,恩熙換了一套輕便的衣服後,回到浴室抱了一堆髒衣服準備到外面洗衣間清洗。
「我幫妳。」謀仲棠走過來,眼睛一直盯著她看。
「不用了,你有傷口,不能搬東西,而且這些只是衣服很輕的,我抱出去就好了。」她自己抱著衣服走出小公寓。
謀仲棠的眼睛還是盯著她。
當恩熙從浴室走出來後,就發現有一道目光一直跟著自己晃來晃去。
直到她抱著衣服回到公寓,謀仲棠的眼神還是跟著她。
「你幹嘛一直盯著我?」整理好乾淨的衣服後,她終於忍不住問他。
「我有嗎?」他別開眼,看得出來很故意。
「沒有嗎?」她瞇起眼。
他笑出來。「如果有,一定是因為妳很漂亮。」然後又直勾勾瞪著她看。
「你這個人一向這麼會講話,這麼會哄女孩子嗎?」
「我說的是真心話。」他對她說。
「那你讚美我就好,不要一直盯著我看。」她故意跟他說。
他的笑容更燦爛。「妳好漂亮,我忍不住要盯著妳看。」
「你這樣很奇怪!」她故意走回房間,然後更用力把門關上,擋住他的視線。
站在門後,恩熙可以感覺到,她的心跳得很快……
如果他永遠都不回復記憶……
如果他永遠都不回復記憶,那麼這樣的「幸福」可能一直維持下去嗎?
即使在三年前,母親當年那封信的內容,她也已經想得很清楚……
她知道,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他們不是兄妹。
而且這個可能性非常的高,因為當年那個陪伴親生母親姜羽嫻到助產士那裡的男人,是一個關鍵。
而三年前她之所以離開謀仲棠,並不是因為血緣關係。
她之所以離開,是為了親生母親姜羽嫻,更是為了謀仲棠。
她不能揭露那封信的內容,那等於揭穿謀仲棠私生子的身份!因為她瞭解他,更曾經聽他親口陳述過,身為謀遠雄的兒子,加諸在他身上的枷鎖與責任。
謀仲棠是一個有企圖心的男人,責任對他來說就是挑戰,他之所以接受這個挑戰,是因為他在乎外界的眼光!
正因為如此,一旦姜羽嫻知道謀仲棠竟然就是謀遠雄的私生子,在當時的情勢下,姜羽嫻一定會對外界大肆宣揚,甚至有可能引起繼承權的紛爭,因為謀遠雄授與謀仲棠,他手上握有的百分之十的亞洲四季股權而對簿公堂……
就算最後事實證明謀仲棠的血緣沒有問題,他確實擁有繼承權,然而原本是最親密的母子因為一封信翻臉變成仇人,那不堪的過程,對任何人來說都會是沉重的打擊。
因此,就算當時董事長懷疑她的正當性,開口要求驗DNA她也不能答應!
而事實上,董事長從來沒有懷疑過她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董事長一直真心誠意地對待她,恩熙相信,就算她不是董事長的親生女兒,他也會把她當做親生女兒一般對待。
這一切,只為了彌補當年對母親文愛的虧欠。
而那個時候,她其實已經沒有力氣了。選擇離開,沉默地掩藏真相,對所有的人來說是最好的方式。
而現在……
他失去了記憶。只要他的記憶尚未回復,她可以假裝沒有過去、沒有未來,毫無負擔地愛他嗎?
「難道現在,妳不是在愛著他嗎?」恩熙喃喃問自己。
如果不愛他,當他還住院的時候她就會離開。
她知道警方會聯絡上他的家屬,謀家得到消息後一定會派人到美國來接他,她根本不必擔心謀仲棠。
為什麼接他回家,恩熙心底雪亮地明白,答案早已昭然若揭。
「恩熙?」
他站在外面敲她的房門。
她嚇了一跳才回過神。「幹嘛?」
「妳出來好嗎?陪我一起看電視。」
「我要整理房間,我的衣服都還沒有整理!」她匆匆忙忙走到床邊,連忙打開堆積在床邊的紙箱,拿出裡面折迭整齊的衣服,一件件放到衣櫃裡。
「我幫妳。」
「不用了!」她朝門外喊。
外面突然沒有聲音。
恩熙等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走到門口,把門打開──
他就站在門外,根本就沒有動。
「要我幫妳嗎?」他英俊的臉孔距離她不到十吋。
他衝著她笑,笑容坦率無害。
恩熙臉紅起來,慌張地避開。「不用了,我只是出來倒一杯水!」她匆匆閃過他,假裝走到廚房倒水。
沒想到,他一路跟著她進廚房。「妳喜歡穿這樣的衣服嗎?我記得以前妳從來不做這麼女性化的打扮。」
恩熙呆住,連杯裡的水溢出杯緣外都不知道……
「恩熙?」他迷惑地看到開水溢出杯緣外。
「你剛才說什麼?」她終於放下水壺,回過頭驚訝地質問他。
「妳怎麼了?」謀仲棠就站在她後面,恩熙一轉頭就正對著他冒出一點點鬍髭的下巴。
「你剛才說『以前』?!」她臉色蒼白。
「以前?」他神色迷惘。
「你忘記了嗎?剛才說的話,你自己都忘記了嗎?」
「我……」他遲疑,彷彿剛才說的話只是一時脫口而出,真的不復記憶。
恩熙瞪著他,謀仲棠的表情顯得很疑惑……
片刻之後,恩熙要求自己平靜下來。
「也許……」她勉強自己露出笑容。「可能只是潛意識正在作用的關係──」
「但是,我為什麼會說以前?」他看著她,迷惑地問她:「我們以前認識嗎?」
恩熙屏息。「不認識。」立即僵硬地否定。
然後她匆匆繞過他。
「恩熙。」
「幹嘛?!」她像觸電一樣回答,然後僵住,全身緊繃。
謀仲棠走到她身邊,溫柔地對她說:「妳忘了拿水杯。」他溫暖的大手握住她冰涼的小手後,把水杯放在她手上。
「謝……謝謝!」接住水杯,恩熙匆匆走回自己的房間。
剛才她差一點就說溜嘴。
但是,他為什麼會說「以前」?
他想起什麼了嗎?
吁了一口氣,恩熙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
明天下午她應該單獨到醫院一趟,找華琳好好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