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在七時開始,一身紅色吊帶晚裝的商遙,挽著林錚的手臂來到了會場,一臉嬌俏可人,兩個人登時吸引了大部分目光。
切過蛋糕,林錚去向今日的壽星公問好,商遙則走向空無一人的露台。
大廳中的燈火酒綠、鬢影衣香她無法適應,看著那些衣冠楚楚的紳士、淑女,她不至自慚形穢,卻更加感覺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冬夜的星星很亮,卻給人一種冷漠感。商遙抱著自己的身體,望向夜空。等林錚膩了她,豆豆也離開她,她就什麼都沒有了。
大廳的音樂聲傳來,和著人們的笑語,商遙卻只覺得冷。與林錚相處一場,賣了自己,救了父親,卻丟了兒子。她苦笑,一場金錢左右的男女關係,最她輸得徹底。
幸虧她早有準備,不曾淪落了真心,商遙自嘲。可為什麼,想到林錚終會離去,心中竟有股酸澀翻湧?也許只因為,他是她第一個男人,所以有些不一樣,時光會沖淡一切,慢慢也就忘了。商遙這樣告訴自己。
露台的門被打開,從大廳走進來一個人,他關好門,面對商遙。
這是一個很好看的男人,魁梧而結實,一米八幾的身高,一身合體的三件套伊夫?聖?洛朗,頭髮服帖的一絲不亂,挺直的鼻樑、抿緊的薄唇,用鄙夷的眼神看著她。
商遙打量他一番後,確定自己不認識他,只不明白,他眼中的輕賤目光因何而來。
「你就是林錚的女伴?」那男人先開口,聲音冷冷的,透出幾份不屑。
商遙因他無禮的口氣而惱怒,「先生,我好像不認識你!」
他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你這種賤女人,還不配知道我!」
什麼叫「你這種賤女人」,商遙氣得臉都紅了,不打算再理他,往露台的門走去。
那男人伸出一隻手,攔住她的去路,「我話還沒說完!林錚結婚了,你還跟他不三不四,不是賤女人是什麼?我警告你,你給我離他遠一點兒!」
商遙氣得渾身發抖,「我是林錚的秘書,陪他出席宴會是我的工作!」
那男人表現得更為鄙夷,「什麼秘書,我看是床上的秘書吧!為了幾個錢,勾引別人的老公,還敢大模大樣跟他出來,你不要臉的嗎?」
「你……你……」商遙眼看就要哭了出來,死命咬著下嘴唇強忍。
可能他也沒料到,這麼容易她就哭了,愣了一下,轉身走到門口,「你要是還有點羞恥心,就別再和林錚瞎混!」推開門,走回了大廳。
靜靜的露台,只有冷月斜暉伴著商遙淚下如雨。被人指著鼻子痛罵,卻無法回嘴,她也是不得己啊!
哭了好一會,終於平復下自己的情緒,商遙擦著臉,妝一定被哭花了,怎麼出去見人?
「賤女人」,這就是別人眼裡的她?商遙默默安慰自己:就算我不接近林錚,他一定會有別的女人,我是為了救老爸的命。這不是我的錯;我沒有做錯!
可是在她心裡,卻深覺對不起林錚的夫人,那種感覺好像針刺一樣,讓她痛苦不堪。但她已花了林錚的錢治老爸的病,只能按照約定,等他開口,才能夠離開他。
離開他,才能結束這種受人唾罵的生活,可是豆豆……商遙不想再也見不到豆豆,這種矛盾的心情,讓她好難受。
「商遙,我找你好一會兒了。」林錚推開露台的門,卻看見商遙神情淒楚地站在欄杆旁,臉上有哭過的痕跡,愣了一下,走到她身旁,「怎麼了?」
商遙的目光望著星空,「沒什麼,只是想起一些事!」
她語聲中的疏冷讓林錚皺起了眉頭,「你沒事吧?」
「沒事!我能有什麼事?」商遙回眸看他;露出一抹漾著淡淡哀愁的笑容。
林錚以為她又在想豆豆的事情,走上前,擁住她的肩,「你放心,我不會急著帶走豆豆,你至少還可以陪他住兩年。」
「別這樣,會被人看到的!」商遙從他懷裡掙脫,林錚一怔後放鬆了手臂,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他那探索的眼神令她心慌,趕忙轉過身,假裝看著大廳中的人群,「我有點想豆豆了,可以回去嗎?」林錚沉默不語,商遙掩飾著不安,衝他淒然一笑,「我總覺得,他馬上就要離開我了,一想到這個,就想好好多看他一會兒。」低下頭,「我先回去了。」
林錚拉住她的手,「先等一下!我去和主人告別,然後一起走!」
回到商遙的小窩,豆豆已睡著了。商遙親了親他,坐到枕邊,目光在豆豆臉上捨不得移開。
林錚坐在客廳裡,想著商遙不同尋常的舉動,她是怎麼了?
「林總,我父親再過幾天就出院了,真是謝謝您!」好一會兒商遙才從小臥室出來,坐到林錚的旁邊,若有所思地低著頭。
林錚不語,更靠近她身邊,一隻手慢慢在她黑髮間穿梭,舉止間帶著十足的寵愛意味。
空氣中瀰漫的噯昧情感,讓商遙心裡一動,她趕快抓下他的手,想壓制下心中翻滾的莫名情愫,卻看到林錚眼中赤裸裸的慾火。
林錚抱起她,走進她的香閨——如今是兩人共渡春宵的臥室,甩上門,關住了一室旖旎的春光。
商遙如同往常一樣,坐在秘書室工作。門突然打開了,進來的是林錚的夫人杜絹。
杜絹本來嫻雅的臉上,帶有一絲慌亂,雙眼也微紅,看上去楚楚可憐。她走到商遙面前,「商小姐,錚哥他在嗎?」
「在,您稍等!」趕快拿起內線電話報備,納悶杜絹怎麼一臉被人欺侮的表情。
總裁室的門打開,林錚迎出來了,看到杜絹的樣子,顯然也吃了一驚,「小絹,先進來。商遙,送杯茶來!」
沖好了茶,商遙端到總裁辦公室,騰不出手敲門,直接進到辦公室,卻看到兩個人都站在辦公桌前,杜絹靠在林錚胸前,正在流淚,林錚擁著她的肩,柔聲說著什麼。
看商遙進來,杜絹紅了臉,趕快離開林錚的懷抱,小聲說:「對不起!」
商遙不知她在跟誰說對不起,只覺得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心裡極不自在,趕快也道聲對不起,放下茶,急忙退了出去。
杜絹在林錚的辦公室裡,待了足有兩個小時,她要回去的時候,林錚很不放心,最後還是陪她回家了。
據商遙猜測,杜絹是來找林錚訴說心事的,看林錚那個緊張勁,顯然是重視杜絹的。夫妻感情很不錯,林錚還要在外面尋找慰藉,真不知他怎麼想的。
當晚,林錚未去找商遙,商遙陪著兒子一直玩到他累得睡了。回到自己臥室,從枕下摸出母親留給她的首飾盒,如今,裡面靜靜躺著兩隻琉璃耳釘。
凝望著耳釘,商遙微微苦笑,母親的遺物回來了,她卻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算了吧,不要再慨歎了,反正她生命中,從不曾真正擁有過完全屬於自己的東西,除了她自己。
第二天上班,林錚沒來。反正他是老闆,來不來隨他高興,也沒人敢說什麼。
讓商遙意外的是,杜絹竟一改昨日的悲慼容顏,開心地進了秘書室。
「杜小姐,今天林總不在。」商遙按杜絹的要求稱呼她。
杜絹一臉燦爛的笑容,「我知道的,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商遙愣住,莫非她知道了自己與林錚的關係?可看她滿面春風,不像來算帳的樣子,「呃,你找我有什麼事?」
杜絹衝她友善地笑,「我來接你去一個地方!」
難道她想把自己帶出去,找人殺了再棄屍荒野?「對不起,杜小姐,現在是工作時間,我不敢擅離職守!」
好似明白商遙防備的心態,杜絹好笑地看著她,「是錚哥,也就是你的老闆讓我來接你的。來吧,快一點!」
出了鷹揚大樓,依然坐上次那輛勞斯萊斯。看車開始行駛,商遙不安地向:「杜小姐,林總讓你帶我去哪裡?」
「去林家老宅,錚哥去接你兒子了。」
看商遙一臉嚇到的表情,杜絹又笑了,「錚哥的父母在澳洲,除了我們和女兒,只有傭人,你不用緊張啦!」她按住商遙的手,彷彿想安撫她,「孩子的事,錚哥已跟我說了。」
「我……我……」商遙手足失措,不知該如何反應。
「商小姐,你不用緊張,我不會見怪的。我和錚哥之間早有協議的,等一會兒讓他親口告訴你。」杜絹一臉笑容,「其實錚哥有兒子,我很高興,謝謝你!」
什麼跟什麼呀?商遙確定自己與杜絹之間,必然有一個是腦袋不正常的。林錚與杜絹好像有什麼秘密,杜絹那一臉的輕鬆自若,讓商遙十分不解,怎麼會這樣呀?
林宅座落在半山腰,坐著勞斯萊斯,從大門到主樓,足足用了二十分鐘。建築物中西合璧,構成一種奇妙的協調感。
商遙覺得眼睛根本不夠用,有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杜絹帶她進了主樓,然後來到二樓的一個房間。
這間房顯然是遊戲室,有微型小滑梯、充氣蹦床、小鞦韆、木馬等等玩具,屋子的牆壁也畫著小動物,顏色鮮艷。
一進屋,就聽見小孩子清脆的笑聲,豆豆和一個一歲大點的小女孩正在玩滑梯。林錚站在滑梯口,等他們滑下來,又再抱上去。他只穿件襯衫,領口敞開,袖子捲到手肘。頭髮微亂,顯然已玩了好一段時間了,卻一臉笑容,看起來比平時的西裝革履要年輕了好幾歲。
「你就是豆豆嗎?來,讓阿姨抱抱!」杜絹看到豆豆,好似真的很開心,走過去抱起他。
豆豆倒也沒抗拒,只看著商遙,開心地揮動小手,「媽媽!」
林錚也站直了身子,抱住那個小女孩,「燕燕,媽媽回來了!」
叫燕燕的小女孩,看杜絹抱著豆豆,也揮動著小手小腳,奶聲奶氣地叫著:「媽媽,燕燕也要抱抱!」
杜絹抱著豆豆走過去,把燕燕摟進懷裡,「小撒嬌鬼!」
林錚體貼地抱過豆豆,「兩個小傢伙太重了,別累著你!」商遙站在一邊,看他們一家合樂融融,眼中淚光盈盈。看樣子杜絹蠻喜歡豆豆的,對她來說,總算有些安慰。
林錚抱著豆豆走到商遙身旁,低聲說:「我有話要跟你說。」轉回頭,「小絹,咱們去書房,讓奶媽陪這兩個小傢伙玩。」
林家的書房很大,四面都是書牆,一張大桌子擺在中間,另外還有個小櫃子放紙筆墨水,很簡單的設計,卻給人一種很厚實沉穩的感覺,一如林錚的風格。
傭人送上咖啡,商遙不安地坐在椅子上,心如刀絞。該來的總會來,這次,他們打算讓豆豆留下吧!
「商小姐,我想請你辭去鷹揚的工作。」杜絹先開口了。
原來如此,她容不下自己在林錚身邊。「好的,我明天就遞上辭呈!」商遙低下頭,讓長髮垂在臉前,擋住自己的表情。
「你別誤會!」林錚從椅子後面扶住她的肩,「小絹想讓你和豆豆搬進來,她整天和燕燕在這麼大的房子裡,挺無聊的,所以……」
「鈴——」書房的電話響了,林錚拿起話筒,對面的人說著什麼,他未發一語,眉頭卻越皺越緊。放下電話後,對兩人說:「公司有一批貨被扣在碼頭了,我必須去處理!」他看看商遙,「等我回來,再跟你談。你陪小絹好了,不用回公司了。」
望著林錚出去;杜絹走過來,拉住商遙的手,「話說了一半,他卻走了。我先帶你逛逛這裡,熟悉一下。」
「為什麼要我搬進來?」商遙覺得自己掉進漿糊堆裡了,林錚和杜絹的言行都讓她摸不著邊。
杜絹微笑著,眼中有一絲憧憬,「反正早晚會搬進來!」聲音轉低,變為自語,「他既然回來了,我……我……」
商遙的腦袋亂糟糟的無法思考,只能任杜絹牽著她的手,走出了主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