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輸了!」
「這麼乾脆?!」
「輸就輸了,大不了下次再贏回來就好,何必死不認帳。我就是輸了,而且,心服口眼。」難得能遇到如此對手,對封允舞而言,打這一場的快感,早已壓過輸人的沮喪。她,輸得舒暢!
小女生坦然面對的態度,反倒像是記回馬槍,重重地刺了杜維心頭一下。比起她來,這場比鬥,在心理上,他卻成了個輸家!
不願讓自己落入這種情緒,杜維二話不說,俐落地放了她。
「你好厲害啊,為什麼會來這種鄉下地方呢?」好奇心強的封允舞沒想太多,一站起來就問。
見她靠近,杜維立即有了防備動作。「別再靠近我。」
「你果然是個練家子。我可是除了自己家人外從沒輸過人,不過輸給像你這種真正的高手,我是一點也不覺得可恥呢!」封允舞笑了開,毫無心機的笑容讓她話裡的真實更具說服力。
就這麼個陽光般亮眼的笑,竟讓杜維給看呆了。在不自覺中,那防備的雙手早已緩緩放下。
杜維驚覺自己的舉動,心頭略微紛亂起來--沒想到自己會在這鄉下地方遇到如此身手的小女生,更沒想到自己對她居然那麼快便撤下防心?在長期對人抱著戒心的生活中,竟如此輕易就被她的笑容與大方給動搖了……難道是因為她年紀小,不足以構成威脅,所以才會……
「輸給我本就自然,以妳的身手要打贏我還有一段距離,不過妳年紀輕輕就有如此身手,也算是難得了。」話一出口,杜維更覺不對,他不該這麼快就對一個還不知底細的人放心啊。
向來神經大條的封允舞,沒注意到他臉上怪異的神色,只是急著為自己辯解:「我已經成年了!今年十八歲,況且,我相信如果我努力練習,還是有可能打贏你的!」她用力站直,身高卻只及杜維的胸膛。
這女孩,心思真容易看穿,單純得能見底。面對這樣的人,還需防什麼呢?這裡不是九龍城,更不是香港,他該防的人,在台灣這種鄉下地方,是不可能出現的。陷入沉思的杜維沒有回話。
見他沒有反應,封允舞更加努力地說明:「我知道自己身高不夠高,還長得一副娃娃臉,所以也不怪你錯認。怎樣,我待你這個陌生人不錯吧?」
她那努力說明的模樣,好不可愛。他的心防就在見她嘟嘴辯解的那刻起,決定好好地放自己一個假,停休去也。
「十八歲!我還以為妳是小六的學生!」他雖然沒笑,但心情是輕鬆的。看著眼前的她,一點都沒有青春少女的嬌俏模樣,橫豎都像個還在發育的小孩……看來,她的生理時鐘比一般人慢很多。
「有小學生像我一樣高嗎?我好歹也有一五五點五公分,別侮辱人行不行!」不甘心被瞧扁,封允舞睜大雙眼,直盯著他不放。
「呃……抱歉,恰巧我遇到的小學生都和妳差不多高,並非有意想侮辱或是看輕妳。」
低頭說話的杜維,映入他眼中的容顏,是個小巧而細緻的臉蛋,而那蜜色肌膚襯著的一雙明亮大眼,竟像極了他幼時養的一隻小狗,可愛極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帶著善意地。
最恨別人把她當小孩的封允舞,當然不接受別人這麼摸著她的頭,於是左手馬上抓住他的大掌,欲將之移開。沒想到,他粗糙長繭的大掌,竟讓她沒來由的覺得安心。
就這樣,她雖然把他的手從她頭上移開,但握著杜維的小手,卻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沒辦法,她對這個大掌有著強烈的好感,捨不得放!既然主人沒有意思收回,她也就順理成章地好好享用這手掌的厚實溫暖。
放手,等他先抽手再說!
「好吧,看你這麼有誠意,我就不跟你算帳,不過手要借我握一下就是了。」
這女孩居然抓著自己的手不放?不過如果他沒料錯的話,以她的身手,他此行的目的地,也需要由她帶路。
「借妳是無所謂,但妳能否告訴我封家道場怎麼走?」
「哈!這你就問對人了,看在你讓我很順眼的份上,我就親自帶你去,不錯吧!」說不定這傢伙要找老爸學武,好心的她就送佛送上西天吧。
封允舞廢話不多說,拉著杜維的手便往自己家中走去。
被握著的手心,傳來對方的熱度及微濕的手汗,杜維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不覺討厭?!一向不喜被牽著手走路的他,倒是乖乖地讓封允舞握著。
此刻的杜維,看著走在他右前方的封允舞,想到自己長期浸淫在龍蛇混雜的九龍城、及人人爾虞我詐的杜氏家族中,從未遇過如她這般單純的女孩。她毫無心機地接觸自己,也讓早已看膩那些虛偽嘴臉的他,難得能有機會好好地享受這份清流所帶來的輕鬆感。
封允舞長期練功的手,不像一般女子細白柔嫩,略微長繭的手,不禁令杜維從中猜測--她應該有著相當樸實的個性吧!
拉著杜維的封允舞轉過身來,左手牽著他的右手,另一隻空著的手,開始比畫起來,「你是要去學八極拳的嗎?」一臉興奮的她,腦中淨是往後有高手陪她對打的畫面。「像你這麼厲害,又有紮實的底子,學起來應該很快。」
「是嗎?那妳呢?妳的底子相當好,看來是下過很大的功夫。」
「啥?我有這麼行嗎?和你一打,我都快對自己引以為傲的功夫產生懷疑,還想回去加緊練習的說。」聽到杜維的稱讚,信心似乎正緩緩地回到她身上。
「不用對自己懷疑,妳馬步甚至扎得比我穩,每個架子打得是無可挑剔,唯一可惜的是,妳對於進階的實戰拳法尚未學好,所以一遇到真正會拆招的人,難免會反應不及。如果能加強連環拳法的應用,相信妳和我還有得拚。」
「對啊!我也覺得你說得有道理!」一聽到這些話,封允舞空出來的手,揮舞得更是賣力,一邊倒退,一邊興奮地對他講話。
「因為之前父親都要求要打好基礎,所以我每天都在扎馬步,打小八極和大八極的架子。好不容易通過要求,沒想到又遇到升學壓力,沒辦法練新的拳路,只好繼續練基本功。後來,終於熬到今年三月份的申請入學,讓我蒙到T大的歷史系,這才有時間開始學新招。不過我想,在學新招之前,還是先把舊招式再溫習,算一算……應該溫習夠了吧,說不定我馬上就能開始學……」
她越說越專心,腳突地一拐--
「小心!」杜維右手將她拉至身邊,左手順勢抱住了她晃動的身子。
從沒這麼靠近過男人的她,頓時反應不及,待在他懷中的那瞬間,鼻息中充斥著杜維的男子陽剛氣、淡淡的汗味及沐浴乳的淺香。剎時,封允舞耳邊轟聲大作,心跳失控的她趕忙要推開杜維的身子。
「不要動!再往後退就要掉到大水溝了!」封允舞的掙扎,讓杜維抱得更緊,生怕一鬆手,她就會掉下去。
「啊?水溝?」轉過頭去,眼前果然是一條沒加蓋的大水溝,雖然是摔不死人,不過掉到水溝裡可不是件好玩的事!
「輕輕地往右邊踏,別再後退了。」杜維像在哄小孩子般,輕拍著封允舞的背,幫她順一順過快的心跳。
封允舞僵硬得依言動作,大氣仍喘個不停,睜大的眼像是銅鈴一般,看在杜維的眼裡,直覺好笑又可愛。
誤以為封允舞是被差點掉下去的危急情形嚇到,杜維難得好心地繼續哄著,右手握得緊緊的,左手不斷地拍著她的頭。
「謝……謝……」好不容易漸漸回神的她,知道自己的僵硬絕對和那條不識相的水溝無關,可是又不敢說出口。這種事,她從來沒碰過啊!
不行!不行!得趕快鎮定下來,啊……呼……啊……呼……幾次的用力深呼吸後,封允舞終於將自己控制住。
她的一舉一動都落在杜維的眼中,看得他忍不住想笑。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表情和舉動,一點都看不膩,真有趣!
「走吧!這回可別倒退著走,不然難保不會再被嚇一次。」杜維好笑地說著。
「喔。」像是做錯事的小狗。
「有沒有人說妳很可愛?」
「什麼?別開玩笑了!」總是被罵沒氣質又沒女人味的她,怎麼可能聽到這種稱讚。「大家都說我很粗魯、力氣很大、功夫好、做人講義氣,具有男子氣概……」細細數著別人對自己說過的讚美,怎麼都不像是對一個花樣少女該有的稱讚?
「那是他們沒眼光,妳是個很可愛的女孩,以後長大一定更加迷人。」他閱人無數的眼中所映出的封允舞,有著被都會女子遺忘的單純直爽,而她的笑容及滿是精神的大眼中,閃爍出的耀眼光芒,更讓身邊的人能藉此感受到無限的元氣及希望。
「喔,謝謝……可是……我已經不算是女孩了,也沒人這樣說我。」頭一次被人這樣讚美,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的她,只得吶吶地說著謝謝,而僵硬的動作,點出了她的不習慣。
此刻終於察覺自己和這陌生男子太過靠近,從沒男女之防的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個女生!而對方是個男生!無法適應的封允舞,只想趕快抽出自己被握住手。
只是這次,換杜維沒有放手的打算了。當他意識到封允舞想抽手時,反倒握得更緊,不讓那隻小手有脫逃的機會。
「女孩要長大跟年齡無關,真正談過戀愛才能由小丫頭蛻變為女人,懂嗎?」真不知道這樣的女孩,會變為怎樣的翩翩彩蝶。
杜維的話,讓封允舞更是無法消化,努力抽了幾次手仍無法甩掉,她只得加快腳步,趕緊將這位怪人帶回家,不然,不知道他又會冒出什麼讓她無法反應的話來。
「到了!到了!」像是見到救星,封允舞頭一次這麼高興能看到她家大門。
眼前的白色建築,佔地廣闊,外加一個大庭院,對家住香港的杜維而言,可算是很難得的。
「看來,教武術挺好賺的嘛。」光是這塊地皮就不知值多少錢了,那有點老舊的房子,倒也就勉強入眼。
「才不,這是祖產,祖產啦!」
「妳是封家人。」他的猜想果然沒錯,剛開始見她功夫底子這麼好,還說什麼父親要求她練好基本功,什麼小八極、大八極,他就知道這女孩和封家有關。
「是啊!我叫封允舞,念在你年紀比我大,就特赦你不用叫我師姊,叫我小舞就行了,以後還請多指教,師弟。」想到他一入門,就得讓自己師弟師弟的叫,忘了自己方纔的糗態,封允舞笑得好不開心。
「封允『武』,真是人如其名。」
「不不,此『舞』非彼『武』,其實是舞蹈的『舞』。」
「嗯……的確,舞蹈的『舞』比較適合妳,像個女孩子,聽起來又有陽剛味,這個字用得好。」想來,取這名字的應該就是封師父,那位躲在門後不出來的人,也許就是他本尊。
從小總是被人戲說這個「舞」字用得不好,像她這樣嗜武的野馬,應該用武功的「武」,才算是人如其名。可在她心中,「封允舞」,一直就該是這三個字,不為什麼,只因那是她最愛的老爸所取的名字。也因此,聽到杜維稱讚這名字的好,她可開心得不得了。
「謝謝。」她的笑更炫目了。
「怎麼一直站在門口不進來?」沉厚的聲音響起,封家的主人終於露面。
從這兩人一出現在門口,封武斌就發現了。只是,見這陌生男人和自己的心肝寶貝一直牽著手,他就忍不住偷偷地躲在門後偷聽他們的對話,因為知道小舞一向沒什麼男女之分,就怕那個男人亂來。不過,聽到那小子稱讚自己幫小舞取的名字,不禁小小得意起來。
但得意歸得意,封武斌可不允許自己的女兒一直牽著陌生男人的手,於是乎,一家之主的他決定出面。
「你是要來練八極拳的嗎?」可惡的小子,怎麼還不放開小舞的手!
「這是鄭導演的介紹信,我想他應該已先和您聯絡過,我是杜維,封師父還請您過目。」左手拿出介紹信的杜維才剛講完自己的名字,身邊的人便放開了他的手。這突然的舉動,竟讓他有些落寞。
「你、你、你叫什麼?再說一遍!」封允舞一臉驚奇地望著他,堅持再聽一次。
「我叫杜維,有疑問嗎?」
「真的?!」
那專注的神情突然有了變化,由原先的訝然,漸漸轉為一股嬌媚的神態--如黑玉般的大眼成了惑人的彎月,閃爍著喜悅的光芒;粉嫩的小嘴,勾勒出一抹癡迷的笑容。她渾身散發出的氣息,讓杜維沒有理由不相信,她已是個芳齡少女!
怎麼她到現在才發現,眼前這個人居然就是「歸鄉」裡的男配角!仔細一看,他完美的唇形和直挺的鼻,端正的下巴及輪廓,都和那李爺如出一轍!看著他,想起了電影裡的劇情,不知不覺,封允舞又是一臉癡笑,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小舞、小舞,妳怎麼了?」封武斌可緊張了,從沒見過小女兒這副模樣,在一旁是焦急不已。
封允舞的表情又有變化了--從癡迷漸轉為精明模樣,嘴角勾起的角度也加深了,讓人猜不出她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
突然,她跳了起來。
「YA!YA!是李爺,是李爺耶!」她可以常常跟李爺過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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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家道場,位於台南縣楠溪鄉,為傳授八極拳之道場。早期由於八極拳一向被視為總統侍衛武術,故一般人並無機會學習,也因此,這套拳路充滿了傳奇性的色彩。但隨著總統府侍衛室總教練劉雲樵退休後,於台北景美開班教授一般民眾,八極拳才得以廣泛流傳。
封家道場主人封武斌,即為劉雲樵門下弟子之一,天賦奇高,學有所成後於是回鄉設立道場,由於訓練紮實嚴明,早樹立良好口碑,不少人因此慕名前來。
封家成員除了封武斌及當體育老師的妻子劉茹月外,還有三男一女,目前除了ど女封允舞剛讀完高三,留在家中過暑假,其餘三個兒子均出外工作。
今晚,洗完澡的封允舞,一身清香,微濕的短髮塞於耳後,清爽濕潤的蜜色小臉更顯迷人,細肩帶棉質白上衣加上熱褲,就是她在家中沐浴完後的制式打扮。
飯廳設於一樓,脖子上掛著毛巾的她走下樓,封武斌一見到女兒修長而結實的腿出現在樓梯口,便出聲吆喝--
「小舞,洗好澡就快來吃飯吧!今天慶祝老爸新收一位徒弟,有加菜喔!是妳最喜歡吃的北京烤鴨,快來。」
一聽到有北京烤鴨,封允舞當場三階當一階跨,沒兩三下便已衝到飯桌前。
「YA!是北京烤鴨耶!」豪邁地跨上自己專屬的座位,她眼睛直盯著烤鴨不放。
「媽媽咧?」
「還在廚房炒最後一道菜。」
「來了來了,趕快趁熱吃吧。」
一看到母親登場,封允舞趕緊擦淨雙手,做好準備。
「杜維,湯就放這兒,麻煩你了,坐吧坐吧。」劉茹月轉頭熱情地招呼著。
當看到幫忙端湯出來的杜維,封允舞的眼睛又亮了起來。「李爺!快點坐這邊,一起來吃飯吧。」
「沒規矩,怎麼亂叫人?叫杜大哥。」一旁的劉茹月出口糾正女兒的無禮。
「哦……」什麼杜大哥嘛,聽起來一點也不親切。封允舞嘟起了她的紅嫩小嘴以示不滿。
「沒開系,她愛叫什麼就讓她叫吧,我無所謂的。」
「對嘛!」有杜維的助勢,封允舞不怕死地附和。
「規矩還是要有的。」
母親雖溫柔地回話,但她知道,母親這性子是堅持到底的。「是,杜、大、哥,快來吃飯吧。」
杜維在她隔壁坐了下來。「多謝。」
「不客氣!」她掃了他一眼,便專心等著父親下令開動。
她的反應看在杜維眼裡,仍舊是那麼逗笑。不同於下午的運動勁裝,晚上沐浴過的她,雖然沒有頂尖的誘人身材,但那專屬於少女的清麗,在一身清涼的打扮及幾滴未乾的水珠妝點下,更是掩藏不住地散發而出。
有多久了?他有多久沒這麼放鬆自己?多神奇的女孩啊,自下午遇見她起,他的心彷彿衝過清涼沁心的水流,不再緊繃:而晚上的她,更有如被清溪不斷濯洗的玉石,光潤而晶亮動人,熠熠閃耀,直射人心。
一時間,他竟也微揚起嘴角,原先肅然的表情亦柔化不少。
「開動了!」
在一家之煮的命令下,封允舞馬上以第一時間伸手拿起面皮,開始捲起烤鴨肉片吃將起來。
餓不得的封允舞除了烤鴨外,還夾了好幾道菜淨往自己嘴裡送,塞得兩頰鼓起,活像是只頰囊塞滿食物的小黃金鼠。
「慢慢吃,又沒人跟妳搶。」
「咳!咳!咳!」
「又嗆到了,真是的,每次吃飯都像急驚風,活像八輩子沒吃飯一樣,快喝口湯。」唉,他這女兒就這點壞習慣改不了,怎麼說都沒用。
「還不都是你的壞習慣讓小舞給學去了,你們父女倆是半斤八兩。」劉茹月嘴裡雖這麼說,但仍不忘拍著女兒的背幫她順氣。「你們倆這習慣要是不改一改,我看哪天真會被嗆得沒命。」
「冤枉啊,老婆,我現在吃飯速度比小舞慢多了。」
「哪有,我怎麼敢跟老爸比呢?要是老爸吃飯肯慢慢來,我就不怕吃不到菜,也不會吃這麼趕了。」
封武斌見女兒這表情,軟聲說:「好好好,我們都吃慢一點可以吧。」
杜維看著他們對話,還有飯桌上的家常口味,這些是他從沒能擁有的。一家人和樂融融地吃頓飯,這情景……竟讓他有些不習慣……
「杜維,這對寶貝父女讓你見笑了,往後的每頓飯,你還得習慣這樣的熱鬧。」
「嘿嘿,我們會吃慢一點,不會讓你沒菜好配飯的。」說什麼她都得為自己將來的師弟留點菜啊。
「沒關係。」除了客套話,杜維說不出任何一句話,眼前的情景,對心無防備的自己太刺眼。他低下了頭,靜靜地吃著白飯,要不是因應電影需要,他絕對會馬上離開這個令他難以承受的溫馨家庭。
「千萬別客氣啊,杜維,雖然你只學一個月,但這段期間大家吃住一起,你就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吧。」
封武斌的熱情,讓杜維更加難以消受,他最需要的,不是家庭的溫情,這種東西只會讓他軟弱。他只想學完武便離去!
「我盡量。」他淡淡回話。
「一個月?怎麼只學一個月?李爺,你為什麼不學久一點?」封允舞好奇的問。
「叫杜大哥!」
「哦,好啦。杜大哥,快點說嘛!」
「這次來,主要是為下部電影作準備。」
「下部電影?你不是為了專心當個武術家才來學拳的嗎?」她的好奇心,可不是短短一句就能打發。
「我這次接下鄭導演的戲,是一部跟八極拳有關的民初武打片。除了演出,還要接手武術指導的工作,所以在電影開拍前的一個月先來這裡學拳,為了拍出逼真的電影,我得比大家都要熟悉八極拳的套路。」
「可是八極拳不是一兩個月就學得好的,光足站樁就得耗上三個月,再視個人情況做進階,一個月……我不覺得八極拳可以在短時間內就能學成。」
「我來不是學武術,是為了演電影來學形式,一個月便夠。」
「我們八極拳不是這麼學的!只學其形,不練其功,絕不是八極拳的精神!我們一向講究日積月累的功夫,注重的是每日的累積,以達一擊必殺的境界。你抱著這樣的態度,什麼都學不成的!」
「別擔心,小舞。」封武斌見女兒如此激動,趕緊打圓場。「老爸剛剛早驗過貨了,杜維身手輕巧迅捷、力道十足,再加上練武的概念沒走偏,也沒有需要矯正的怪姿勢及習慣,妳老爸可是很久沒遇到這麼優質的徒弟了,所以基本站樁這一項他可以免了。」
「可是……」雖然她很高興杜維能待在這裡一個月,但她重視八極拳的程度,遠比任何人事物來得高,也因此,她不希望自己認定的高手將八極摯視為兒戲。
「封師父請放心,即使是為了電影作準備,我也絕不打馬虎眼。」封允舞擔心的神情,令杜維忍不住出言保證。他竟看不得她眉上打結!這話一出,他心下又是一驚。
「那就好。」封允舞一聽,臉上一陣放鬆,眉頭亦復平坦。
「對了,你怎麼都沒有行李?」
「因為鄭導演警告過我,說得不到封師父的賞識,這八極拳便學不成,所以要我先將行李留置機場,等確定真能住下,再聯絡托運公司送來。」
「那小子!對我的脾氣抓得還真準。哈哈!若你剛才表現不佳,我的確會把你踢出去。」
「多謝,我也不覺得自己的底子入不了您的眼。」
兩人互看著對方,杜維的自信及直視封武斌銳利目光的膽識,令一旁的封允舞更是激賞!
一陣沉默橫亙在相互打量的兩人之間--
「好氣魄!夠膽識!我封某最欣賞像你這樣的男人!小舞,將老爸的藥酒拿出來!」封武斌首先開了口。
「成!」看來父親是真的很欣賞杜維,連私釀的藥酒都祭出來了。看著老爸如此開心的模樣,封允舞的情緒也就更高昂,果然父女連心,連看人的眼光都相當一致呢!
一想到此,她更是加快了腳步,將父親的藥酒趕緊搬出。
「杜維啊,這酒可是很烈的,你少喝點,明天一早六點還得練功喔!」
「封師父請放心,我的酒量一向很好,多喝幾杯不礙事的。」
封武斌充滿挑釁的語氣非但沒讓杜維皺眉,還讓他反將一軍,這更是激起了封武斌的酒興。
「好!好!咱們今晚就給他好好的喝!哈哈……」
「少喝點。」柔柔的語氣,有著無限的關心。
「YesSir!」
劉茹月搖搖頭,笑看自己的老公活像是得到新玩具的小孩般快樂,真不知該怎麼說他,誰叫她當初就是被他那充滿童真的心性所吸引呢!
「真是,一把年紀了還像個小孩子。小舞,桌子收一收,把餐盤洗一洗。」
「人家……也想……」
「不行,他們是在喝酒,妳又不喝,一個女孩子家坐在旁邊看人喝酒,像什麼樣?」
「喔。」嘟著嘴,封允舞心不甘情不願的端著碗盤走進廚房。
跟著女兒走進廚房,劉茹月幫她擦拭洗好的碗盤。
「媽,人家今天太開心了,所以才會很想跟爸爸、杜大哥一起聊天嘛……」
「媽媽當然知道妳很開心,可是再怎麼樣,規矩不能壞,不該待的場合就該禮貌退席,這才是有教養的表現。」
「嗯,我知道了,您放心,小舞一定會讓你們以我為傲的。」
「乖。」劉茹月陷了掐她細嫩的臉煩。
真快,之前她還是個小孩,怎麼一轉眼,家中的小丫頭已經長成體貼又負責的大人了。看著封允舞堅毅的神情,讓劉茹月對於時光的流逝不勝唏噓。
「妳也長大了。」
「再怎麼大,我永遠都是爸媽的小女孩。」
愛撒嬌的封允舞,一臉童真的笑顏,讓劉茹月又憶起她的孩提時代。
「怎麼笑起來和小時候一樣,半點都沒變。」劉茹月寵溺地說著。
「誰叫我是個長不大的老ど呢!」
只見廚房裡母女倆說笑,而飯廳裡男人們拚酒,這情景在封家,已久未出現。今晚杜維的到來,為這一家多添了熱鬧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