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身,一把拉住跌倒在地的紀小魯,撫著她臉上的淚,唇角卻是笑著,「小魯,別急,反正我們再快也是快不過索命的閻羅。」
紀小魯泣不成聲,「以沫,六爺,六爺他——真的、真的——不行了——」
她跪在紀小魯身前,不住地抹去紀小魯的淚,「哭什麼呢?他的生死與咱們何干呢?」
紀小魯狠狠地抓著她的手腕,「以沫,你在說些什麼?你忘了嗎?六爺,六爺他可是與你有過生死盟約的。他立志非你不娶,你立志非他不嫁——」
「是嗎?」冰冰冷冷的聲音透著恨意,「我早就忘了。」
「以沫,」幾乎嚇傻的阮淨月呆呆地看著她,「那龍斯真的死了?」
她笑著看向阮淨月,輕輕回答,像是怕驚醒了冰封的心,「是,淨月,怎麼辦呢?你殺死了龍斯。」
第十章難離
阮淨月被收押的第三天,阮清明抵達落北城。房以沫垂手立在一旁,看著阮清明因為日夜兼程而磨破的鞋尖。她何時見過阮清明這樣慌張?而這慌張,到底是因為被收押的淨月,還是為了自己的前程,她幾乎一眼便已看清。
果然。
「聽說,那龍斯還沒有死?」阮清明的眼睛狠狠地盯住房以沫。
她點點頭,「是,沒有死。」
阮清明歎息,「房小姐,我要的是龍家的把柄,這下倒好,你為咱們阮家招來了大災禍。我早就知道淨月一定會壞了我的大事。」這下,怕不是連阮家的前程都斷送了!最怕的是,非但前程被斷送,連命亦是保不住了。那龍旗是何許人,平日裡總是明察暗訪,說不定早就等不及將他置於死地。
她不語,緊緊抿著唇。阮家生死,與她何干?
阮清明坐在椅上,看著她開口,「房小姐,你該知道我這一次來是為了什麼吧?你是個聰明人,應該不必我教你。」
她抬眼,與他對視,發現了那再明顯不過的殺機。是殺一個,還是兩個都殺?
阮清明低聲絮語,「這些年阮某待你不薄,我就是看重你是個聰明人。我看得出,你恨老二。可你該恨的便只是老二,咱們阮家可從未虧待過你。」就算他曾經不管不問老二對她的拳打腳踢,她都不該把這罪責推到阮家頭上。畢竟,她不過是一個買來的下人。
「是,」她垂下頭,「你對以沫的恩情,以沫一刻也不曾或忘。」
那是——什麼意思?
她低聲開口,「大人,你要以沫做什麼,以沫就做什麼。」
他輕輕吐出口氣,卻仍是放不下心,試探地問著,「房小姐,你離開京城這些時日,夫人日日問我,你何時回去?也許,等你幫咱們平定了這此處的風波,咱們就可以回到京城,一家和樂。」
夫人?她看向阮清明,發現了一閃而逝的凶狠。他是故意讓她看到那陰狠的眼神嗎?他何須這樣費盡心機地威嚇她?她不過是一介弱女子,一個下人,為何他偏要認定她可以救阮家?他不過想找一個人,找一個好理由除掉阮永明,而且不必髒了他自己的手。
她,的確是唯一一個合適的人選。人人都知道她恨阮永明,阮永明死在她手裡,誰也不會懷疑到他這個大哥!也許,他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原本,該落在這個下場是他,孰料,阮永明竟是走在他的前面了。
阮清明起身,負手在後,「房小姐,倘若這一次阮家渡過難關,阮某一定會為令尊令堂尋一處清幽之地重新安葬,斷不會像老二一樣讓房老闆房夫人那樣隨意地葬在亂崗,忍受著落北城的鄙夷。」
真該謝謝他的良苦用心啊。可是,一想到這樣的良苦用心不過是欺騙她為他除去他的弟弟,她就想到那一次次的鞭笞。他明明在看,卻從不阻止,甚至於,跑來阻止的夫人還惹來了他的訓斥。她真想告訴淨月,他說她與別個下賤女子不一樣,不過是忌憚於她,而不是高看她一眼。他只是想看她什麼時候會出手殺了阮永明。他那麼多次的旁敲側擊,連她自己都驚訝,怎會忍住沒有殺了阮永明?大概就是不想看得他如願以償,她偏要留著阮永明,偏要守著阮淨月,偏要讓他不得安寧。
「房小姐,去備些薄禮,我要去探望六公子。」阮清明開口。
「不如,」她輕輕開了口,「讓我去吧。大人何等尊貴,怎好紆尊降貴去龍家?再說,大人若是去了,他日龍旗咬住不放,便又是一道麻煩。」
阮清明眼中露出笑意,「房小姐,你說的極是。阮某確實不該去,可是,若是房小姐去了,這一切的事情便只得麻煩房小姐了。」
她亦是笑起,「這個大人不必擔心。以沫受了阮家這許多的恩惠,本就是要還的。」
這話讓阮清明臉上的笑意冷了些,「房小姐,太——見外了。咱們都是——一家人。」
她卻是笑得開懷,「能夠為大人做事,以沫已經覺得對大人感激不盡。大人只管等我的好消息。他日阮家渡過難關,以沫也好對夫人有個交代。」
聽到她提及夫人,他臉色好看了些許,眼神中卻仍是滿腹狐疑,「房小姐,可有把握全身而退?」
她捲起唇角,「大人真是高看以沫。以沫哪來的才智全身而退?不過是,一命抵一命。這樣,即使到了地府,以沫也有顏面見爹娘了。以沫還要謝謝大人成全,否則,以沫的大仇怕是永遠也報不了了。」
阮清明看著她憤恨的側面,全身忍不住瑟縮了下,為什麼他總覺得惴惴不安,就好像——風雨欲來?
僕人來報,說房以沫前來探病。龍四爺幾乎想要立刻衝出去問她一問,是不是非要老六死了她才可以放過老六?她明明知道老六死心眼,老六對她一往情深,卻偏要這樣沒頭沒腦地來了。他早該知道,當老六同意了與金家的婚事,他便已經在打著與她有關的主意了。
如今,老六危在旦夕,她居然還敢來?
龍落看著床幔後的人影,「六哥,你要見她嗎?」
床幔後的人輕輕歎息,忍不住輕咳了聲,「我吩咐丫頭煎的藥來了嗎?」
龍落看著濃黑的藥湯,「你先喝了藥湯,我要她隨後進來。」何必那麼逞強?為了她,連命都可以不要了嗎?
龍落迎在門口,看著門外的她蒼白的臉色,悄悄啟唇說道,「以沫姐姐,你不該來。」
她苦笑,「龍落,如果是你,你會不來嗎?」
龍落蹙眉,「既然當初已經走了,為何還要來?反正,你已經舍下六哥,你已經捨掉那滿腔的深情了。」
她緊緊握著手中的竹籃,「讓我看看他,行嗎?」
龍落看她一眼,別開頭去,「以沫姐姐,你來這裡是為了探望六哥,還是為了你傾盡全力也要去做的事?」
她垂下頭,抿著唇。該怎麼回答呢?倘若不是因為她,他又怎會惹上這樣大的禍患?
內室有人揚聲說道,「七妹,你和以沫怎麼還不進來?」那聲音帶著虛弱,卻是含著笑的。
當真非要這樣費盡心機,只為滿足她的一己之私嗎?
龍落忍不住輕斥道,「六哥,我還不是不要打擾了你們。」說完,人已走開。她實在看不得六哥自己糟踐自己,更看不得兩人拚命隱藏起訴不盡的悲涼。
內室的龍斯輕笑起來,「還是七妹懂事,以沫,還不快些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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