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嬌小的身影,亂竄亂鑽地東奔西跑,眼珠子骨碌碌地張望兩邊的攤販,清秀的外表與素淨的打扮更增添她的純白無瑕與氣質。
姑娘的後頭則跟了個七尺之軀的修長男子,剛毅的長相彰顯他的性格;出色的兩人出現在人聲鼎沸的市集,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毋情心中不斷懷疑她臨出門前的那抹眼神。
「喂!我和丹書的對話你是不是聽見了?」這沒什麼好避諱的,何況他向來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才不相信區區一個弱不禁風的雪女能奈他如何。
雪殘好似沒聽到他的話般,依然像只花蝴蝶一般一會兒飛到這一攤,一會兒又飛到另一攤。
「喂,我在問你話呢!」他低吼,卻說什麼也不願走到她身旁。
因為答應過丹書要保護這臭娘兒們的安全,所以他選擇跟在她後頭,否則他才懶得管她的死活,早走在前頭自個兒逛自個兒的了!
他跟在她的後頭吼著,卻還是得到相同的反應,一個惱火箭步邁上,他一手抓住她的肩怒吼:「我在叫你你都沒聽到,你是耳聾啦!?」
雪殘擺著一張無辜的臉,兩片唇瓣開開合合就是不聞聲音出現,毋情這才憶起她是個啞巴,根本沒法子出聲。
「走,別逛了!我帶你去書鋪。」話罷,他拉著她的手便轉往另一條小巷。
他要帶她去哪裡?
她納悶地望著他的背影,又低頭凝視那只被他拉住的手。
這人真奇怪,明明知道她的真面目又那麼厭惡她,如今卻拉著她的手?
「到了。」
屋內充斥著書卷味,滿牆的書架儘是堆積如山的書冊,排放得有條不紊,教人看得舒坦。
她深吸一口氣,親自感受那股氣味,心中竟奇蹟似地平靜下來,她轉頭凝視他,感到莫名的不解。他帶她來書鋪做什麼?
「邱老闆,我要買一百張可隨身帶著用的小紙張。」常陪著丹書來這兒光顧,與邱老闆彼此都十分熟稔,用不著再說些客套話。
「好好好,你等一下。」邱老闆堆滿親切的笑容背過身準備,回身時手上多了數張不同種類的小紙張,「小子,你要哪種紙?」
「你都用什麼紙寫字?」毋情問她。
她搖頭,表示沒有特別偏好哪一種紙,她不曉得他的葫蘆裡到底在賣啥膏藥。
「這……」偏偏他一個粗野漢又不懂這些!
看出他的困窘,店老闆開口幫他忙。「姑娘可以摸摸質感如何,再決定要買哪種紙啊!像這張,摸起來質感挺不錯的,一般百姓都挑這種宣紙。怎樣?不錯吧?」
雪殘認真地摸著每一張紙,最後還是選擇宣紙。
「姑娘是要寫字用的嗎?」店老闆將每一張紙放回原位,然後細數紙的張數。
知道她不方便,毋情代她回答:「有小紙張隨身,需要寫字時才較方便。」
店老闆瞄了她一眼,心下已猜到七、八分。「那可以順便買枝我們這兒特製的炭筆,如此一來,外出時便不用花費功夫去準備硯台磨墨,對於一個外出的人而言,是再方便也不過了。」
斜睨一眼無法說話的她,毋情考慮了一會兒,「好,就買下!」
她瞪大眼,不敢相信一直厭惡她的人在一夕之間竟改變如此大,對她如此細心周到。
她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另有企圖。嗯,不得不防!
你爺爺的!是他答應又不是丹書答應,那頓喜筵理應由他喝才對。
臭老頭!吝嗇鬼!
只邀丹書不邀他,多他一個參加喜筵又不會少塊肉!
現在倒好!丹書受邀去喝喜酒,他卻得待在家裡和那娘兒們共處一室!
你在生氣嗎?
睨著那張遞過來的小紙,毋情悶聲不響地轉向另一方,不理會她湊過來的小臉。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那麼討厭我,不喜歡看到我出現在你的視線範圍內,既然你不喜歡看到我,那……我離開好了。
他冷著臉縫補衣裳,不看她再度遞過來的小紙,直到聽見門閂的聲音這才納悶地抬起頭來,卻發現佳人已消失無蹤。
桌面擺了張小紙,他湊近一瞧,雖不曉得裡頭寫了些什麼,不過也猜出了大概。
算了!少一個人少了負擔,她離開反而更好。
但是……一想到丹書在赴筵之前,曾再三囑咐他要保護那娘兒們的安全,他就頭痛。
與其被丹書臭罵一頓,倒不如他現在出去找那娘兒們,省得丹書回來見不到她的人又開始破口大罵,怪他沒看好她。
擱下針線,毋情進房穿上厚實保暖的衣服,正在繫腰帶的手停頓了下,那娘兒們好像只著一件薄薄的白羅裳,他伸手想為她拿一件厚衣時,旁邊細小的窗縫呼呼地吹來一陣寒風,讓他不自覺地想起發現她是雪女的那一天。
伸出的手又縮了回來,反正她是雪女又不怕冷,他何必多此一舉?
甫踏出屋門,大雪紛飛,寒風冷颼颼的,他縮起頭拉高衣領忍不住哆嗦了下,不過幾個時辰便已颳風下大雪,真無法想像白天也只飄雪而已。
雖說在四處都是白色的景物之下,挺難找一個嬌小的白影,但他仍是睜大眼睛努力尋找。
或許是上天保佑,讓他發現前方有白影在晃動,可是他並不確定那究竟是不是那娘兒們。
希望是,他暗暗祈禱著,千萬別讓他的期望落空了!否則……
天曉得他多麼不想待在這兒吹冷風,如果她沒跑出來,現在的他早待在溫暖的小屋裡享受,哪還用得著站在這兒找那該死的娘兒們!
想著想著,毋情的腳步愈來愈快,就快看到了、就快看到了!他嘴裡唸唸有詞,直到白影清楚地盡現於他眼前。
「該死的,你在幹什麼!」
雪殘聞聲立即抬頭,像是遇到救星似的,原本就掉著淚的臉這下更是哭得厲害,她跪在雪地上,手裡緊緊地抱住一隻小動物,雪白的衣裳沾染了鮮紅的血跡。
「怎麼回事?」看著她求救的眼神,即使再笨的人也懂她的意思,但他就是有意折磨她。
她不斷抽泣,嘴巴開開合合哽咽地想說明事情的原委。
「算了、算了,你別說了。」說了他也聽不懂。「你懷裡抱的是什麼東西?」他倨傲地站在狂風大雪中,居高臨下地俯看她。
自知無法出聲,雪殘掙扎著站起來欲將懷中受傷的小狼湊近他面前,卻不慎跌倒。
其實他早就看清楚了。換句話說,他是故意的。
然而見她跌倒仍緊緊地抱住受傷的小狼,絲毫不在乎自身的傷痕,其堅決的性格看在他的眼裡,一股莫名的感覺悄悄爬過他的心房。
寒風無情地吹襲,樹幹上的雪堆冷不防地掉下來打在他的頭上,冰得他差點全身麻痺,也間接冷凍了他的心。
毋情揮去頭上冰冷的雪堆,「站不起來?」他冷冷地問道。
她搖搖頭再試圖站起來,卻跌得更慘,懷中的小狼不受外界的撞擊,依然被她保護得好好的。
「小狼交給我。」
她依言動作,交給他的同時,手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她驚駭地收回手,心知自個兒的體溫是一般人無法承受的冰冷,但她怕他一放手會讓小狼受驚。
他倒抽一口氣,卻忍耐著直到小狼安全地枕在他的懷中,他才忍不住倒退一步,右手支撐著小狼,碰到她的那只左手挨不住冷,猛力摩擦生熱。
雪殘心懷歉疚地深深鞠一個躬。
但她的舉動看在他眼裡是無動於衷,他冷冷地道:「小狼由我來抱,你如果沒事就自己走回家。」他特別瞟了她的腳一眼後才漠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