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頂單人床的範圍稍嫌窄小,但康磊已經很滿意了,因為他可以讓她毫無間隙地貼緊他,這讓他有種自己已經擁有她的感覺。
相較於他的興奮,顏郁郗的反應則是有絲懊惱。
她不否認康磊的確帶給她無限歡愉,可是他們之間畢竟沒有任何承諾,只不過因他一時不同以往的溫柔,加上自己感動的情感作祟,她就又糊里糊塗地跟他上了床……唉,她真是笨得可以!
「你什麼時候要回民雄?」他並沒有發現她的矛盾,大掌輕撫她細緻的背脊。
「月底,幹麼?」每個月她都會抽空回去家裡探望一下,爸媽是鄉下人,節儉的個性根深柢固,他們認為長途電話的費用太高,除非必要,否則他們是吝於打通電話到台北來,也不許她太常打電話回家。
「能不能提早一點?這個星期就回去好不好?」距離月底還有兩個禮拜,他有點等不及了。
「你……」她霍地抬起上身,不敢相信地瞪著他。「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嫌我礙眼,想早點把我趕回去?」瞧他說這什麼話?這個男人剛才還溫柔繾綣地跟她在床上翻雲覆雨,竟在一轉眼就翻臉不認人,天吶!她終究是錯看了他!
「你在說什麼?我當然不是那個意思!」他沒想到她的腦袋竟單純至此。
「不然你是什麼意思?」光是用想的她就覺得十分委屈,她吸了吸鼻子,掀開薄被就想下床。
「你要去哪裡?」他摟著她的腰,不讓她輕舉妄動。
「要你管!」雙手用力地想扳開他鉗制的手,可是在他面前,她的力氣就像小雞一樣,他根本沒放在眼裡。
他笑著坐起身,由背後摟個紮實。「又生氣了?」
「什麼叫做「又」,你的意思是我很愛生氣嘍?」她現在看他很不順眼,故意挑他的語病。
是非常愛生氣!康磊在心裡回答,不過他可沒膽子在這時候說出來,這只會讓事情變得更難收拾。
「你又誤會我了,換個方式說吧,你為什麼不高興?」他無奈地歎了口氣,選擇換一種較不引起爭議的說法。「我沒有不高興。」她倔強地撇了撇嘴,打定主意不理他。
「可是我看到你在不高興。」又來了,每次都不肯誠實地承認自己的情緒,以至於相同的對話不斷地出現在他們之間。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高興了?」她跟他槓上了,就是不肯承認。
「兩隻眼睛都看到了。」雖然他很想笑,但他知道這個時候千萬不能笑,否則以她的脾氣,鐵定翻臉不認人!
「你……好吧,我是不高興,那又怎樣?」她鼓起雙頰,心不甘情不願承認。
「告訴我原因。」他頑皮地啃咬她的脖子,不僅留下一個顯目的瘀痕,更惹來她一聲輕呼。
「不要這樣!」她以手肘拐了他一記,正巧撞到他的肋骨,換他哀叫了一聲。
「……很痛嗎?」她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咬牙皺眉,一副疼不可耐的模樣,她既心虛又關心地問。
「這裡還好,可是我的心很痛。」他牽起她的手,貼緊他赤裸的胸膛。畢竟把整本「情話大全」給讀過一遍,嘴巴自然像裡了層蜜汁般,令她甜到心坎裡。
「亂講!我又沒打你那裡。」她嬌紅了臉,急欲轉開頭避開他炙人的眼光。
「因為你不肯跟我分享你的心事,所以我才會覺得心痛。」這些話真的很肉麻,足以讓人抖掉一公斤的雞皮疙瘩,但一旦說出口,似乎也不是那麼令人難以忍受。
「我沒有心事!」她又開始逃避他的問題。
「有,不然你不會不高興!」他才不打算讓她又縮回自己的龜殼裡,一定得搞清楚她的思想邏輯,不然以後他可有得受了。
「你……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拋不過他的固執,她輕啟紅唇說了句,也同時傷心地紅了眼眶。
「當然不會,我說了什麼嗎?不然你怎麼會這麼認為?」他驚訝地瞠大雙眼,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他這個人一向不拘泥一些小細節,所以說過的話如果不是很重要,通常他說過就忘了,難道自己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不然她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天!他們之間一定有什麼想法上的差距,不然今天中午她就不會發這麼大的脾氣,還有,現在也是這樣。
如果他覺得她煩,怎麼會想娶她?他恨不得讓她煩一輩子哩!
「如果你真的不覺得我煩,為什麼叫我早點回去?」一定是他不想跟她在一起,所以才叫她早點回去。
「哦,你是為了這件事才不高興的?」他覺得好笑,加重力道摟緊了她。
「還笑!討厭!放開我啦!」她氣得直拍他的大腿,人家在說正經事,他還嘻皮笑臉的不正經。
「我當然要笑囉,笑你笨嘛!」他忍不住揉亂她的發。
「我笨?」顏郁郗指著自己,兩隻眼睛已經快要噴出火來了。「你最討厭了啦!竟然說人家笨!既然你嫌我笨,還不快點放開我!」是可忍孰不可忍,她還沒受過這麼大的侮辱咧!
「我偏不放!」他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你為什麼不問我叫你早點回去的理由?」
「還有什麼好問的?」她噘著嘴,把臉撇向一邊,小手將薄被揪得死緊,兩顆水珠在眼眶裡打轉。她撈起地上的衣服,一股腦兒地丟給他。「回去啦!」
「小傻瓜,我要你早點回民雄,是因為我想跟你一起回去,我已經等不及了!」他不再使壞地逗她,愉悅地公佈謎底。
「你幹麼跟我一起回去?什麼東西等不及了?」顏郁郗正在氣頭上,腦筋一下子轉不過來。
「總要到你家提親吶,不然你怎麼嫁給我?」他長手長腳地箍緊她,恣意享受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滋味。
「你……」她一愣,頓時聽懂了他的意思,一抹嬌羞立時爬上臉龐。她推了推他,不讓他繼續偷吃豆腐。「誰說要嫁給你了?厚臉皮!」
「只有在你面前才這樣嘛!」他不以為忤,反而調皮地調侃自己。「不生氣了?」
「人家才沒有生氣。」她輕輕地捶了他一記。
「好,沒有生氣。」不管她的情緒如何千變萬化,他都喜歡。「怎麼樣,這禮拜回你家?」他的意思是表達得很清楚了,但是在她還沒有答應之前,他可沒膽自己做決定。
「這個禮拜?不要啦!」她嬌羞地連忙拒絕。
「為什麼?」他蹙起眉尖反問。
「太快了……」跟他在一起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突如其來地要求她決定一輩子的終身大事,她心慌地無法馬上接受。
「我們認識三年多了,還算快?」他不肯苟同地嚷嚷。
「拜託!那是「認識」,又不是「交往」!」她義正辭嚴地糾正他的辭彙。
「你該不會要我們從頭算起吧?」他的眉毛都快打結了。
三年!他都三十歲了,難不成她還要他多等三年才能娶她過門?!
「那也不是不可以……」她開始認真地思索這個可能,起碼還可以玩三年嘛!婚姻的責任很重的耶,不僅要擔負起整個家庭的重擔,還得同時兼顧到三個家庭的人、事、物,不趁婚前多玩個幾年,那多划不來啊!
「我不要!」他立刻否決她的餿主意。
「你憑什麼說不要?」她神氣地睨了他一眼。「決定權在我,你說什麼都沒用!」現在她可跩了,霎時有了偌大的權威感。
「你就這麼放心,難道不怕我被別的女人追走?」地位突然變得不再那麼重要,而且彷彿再也沒有主控權,這讓他有嚴重的挫敗感。
「若真是這樣,表示你沒定性,這種人不嫁也罷!」被他一提醒,她驀地又產生了不安全感,她倔強地說。
他並不是沒有女人緣,只是表現得太過冷漠,阻止了不少女人的接近。如果他把用在自己身上的這套纏功,以及惡補才學會的甜言蜜語,用在別的女人身上,難保不會有一大票的女人對他趨之若騖。到時候,他的選擇就更多了,何必苦守著她一個。
「你又在逞強了,你的心事全寫在臉上!」現在他開始學習觀察她的表情,並試著研究她那些表情所彰顯的內心想法,他發現,想瞭解她真的不是件難事。
「哪有!」她甩了甩頭,閉著眼睛死不承認。
「你該試著對我有信心,我不會辜負你的。」他吻了吻她的眼瞼。
「你說的話像電視劇裡的感情騙子。」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唉!」他歎了口氣,擁著她躺回床上。「你打算從什麼時候開始算?」他問了句沒頭沒腦的話。
「嗯?什麼東西?」什麼跟什麼?聽得懂才怪!
「交往啊,是從我開始要你當我女朋友開始算呢?還是從我們的初次——」他把頭靠在彎起手肘的掌上,俯身壞壞地問。
「討厭,哪有人這麼問的!」她立刻紅了臉,佯裝忿怒地捶了他一記。「隨便你愛從哪裡算,就從哪裡算啦!」
「你說的喔!」他的黑睜閃了閃,一抹奸計得逞的賊樣。「那我要從三年前開始算起。」
「不行!你剛剛沒有這個答案!」她很快地發現自己又被騙了。
「那從在我家的那一次,我們的初夜……」他的注意力開始集中在她白皙的肌膚上,尤其是她脖子上的瘀痕,強烈地激起他身體的蠢動,現在他整個腦子裡想的是在她全身都要烙上同樣的痕跡。
「噢……求求你別再說了……」她羞赧地拉起薄被蓋到自己的鼻子,只留下一雙美美的鳳眼。由身體散發出來的熱氣,她知道自己一定全身都紅透了。
「嗯,不說——」他沙啞地答應著,一隻空著的手把她的薄被往下拉。「別遮,讓我好好看看你……」
「不要啦——」她背過身,虛軟無力地拒絕道。
他輕笑出聲,望著她因轉身而露出的大片赤裸的雪白背脊,慾望輕而易舉地再次被挑起。
「你的拒絕真沒說服力……」帶笑的語音稍落,溫熱的舌尖沿著她背脊的弧線留下一條濕滑的路徑,惹得她難耐地弓起身,挺直腰肢向前伸展,好巧不巧地將挺起的兩團渾圓拱進他環伺在她胸前的雙掌裡——
「小女人,你就愛勾引我……」他粗啞地在她耳邊低語,雙手又搓又揉地揉捏她渾圓飽滿的雙乳。
「才沒——噢……別又來了……」她進退維谷地捲起身子,霎時覺得自己的單人床小得過火。
「不行,你得負責為我消火。」他邪惡地上下其手,將她全身摸個透徹。
「求求你……別……」為了躲避他磨人的撫觸,她顫慄水蛇般扭動身體,沒想到燃起更猛烈的火勢,讓他即使想收手部來不及了。
「是你……是你讓我對你上癮,一切都是你的錯——」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鼓動的胸膛若有似無地磨蹭著她敏感的背脊。
「磊……」她發出尖細誘人的呻吟,終將他的慾望推至最高——
他抬高她一隻粉腿,由背後有力地挺進她緊繃潤滑的甬道,她抽了口氣,無力阻止地任他為所欲為……
「你好壞……」隨著他規律且猛烈的衝撞,她全身燥熱地幾乎融化;雙手無力地扯住枕頭的邊緣,任他在毫無防備的軀體上製造出一波波心蕩神搖的熱潮——
「我知道……我只對你……只對你使壞——」細碎的吻花落在她脆弱的耳際、頸背、裸肩,沙啞的嗓音吐露著只有她聽得見的愛語,將兩人的亢奮帶至燦爛的頂端……
不可預期地,在推開大門後,在門口遇到正準備出門的齊恭儒。康磊神色自若地對齊恭儒點頭微笑,顏郁郗心虛地躲在康磊身後,一張粉臉紅得像廟裡的關公像,而齊恭儒則露出看好戲的神情,故意略過康磊高大的身影,望向他身後躲躲藏藏的人兒。
「齊先生起得真早。」康磊不著痕跡地擋住齊恭儒好奇的眼光,將顏郁郗穩穩當當地擋在自己的身體後面,保護意味相當濃厚。
「是呀,今天是起得早了點。」齊恭儒聳聳肩,不敢說出自己一早就聚精會神地注意門外的動靜。「副總裁不也很早?」他調侃地說了句。
「是很早。」康磊皮笑肉不笑地回應他。
「副總裁昨晚沒回去?」齊恭儒試探性地問道。
康磊感覺身後的女人緊張地揪緊他的襯衫,他收起應酬般的笑容,冷冷地說:「齊先生,就一個鄰居而言,你似乎管得太多了。」
「OK!OK!我的確是太多事了。」雖然嘴裡說的是帶點自我責備的話,但他臉上的表情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郁郗,我們公司見嘍!」他故意漏掉康磊,意在示意顏郁郗中午在公司見個面,他有話跟她talk—talk。
顏郁都硬著頭皮由康磊身後伸出一隻手,隨意揮了揮表示知道了,然後又像只小烏龜般躲進康磊的身後,好像見不得人似的。
齊恭儒收到她發出的訊息後,不慌不忙地向康磊打個招呼。「好了,副總裁,我們改天再見嘍!」也不等康磊有任何的反應,他便心情愉悅地吹著口哨,踩著輕快的腳步下樓去了。
康磊緊擰雙眉,齊恭儒的態度讓他很不舒服,似乎他跟顏郁郗之間有什麼特殊的默契,而自己像個被摒除在外的第三者般。完全看不懂他們之間的啞謎,這讓他心裡懷疑的指數急遽上升。
「吁——麻煩的傢伙總算走了。」等樓下傳來大門闔上的聲音,顏郁郗這才有勇氣從康磊身後走出來,不再當個隱形人。她拉了拉他的手,發現他站著像根木頭似的動也不動,好奇地問:「你怎麼了?不是還要回你家換衣服嗎?還不快點!」
公司裡難免有些三姑六婆,如果有人連著兩天穿同一套衣服,保證不到半天的時間,公司裡便會傳遍某某人昨夜外宿,而且鐵定會被當成茶餘飯後的八卦題材,不管當事人有再正當的理由,背後的烏雲都會跟著他好一陣子!
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煩,所以顏郁郗堅持要康磊先回家一趟,務必把昨天的衣服換掉才能去上班。
「你喜歡我嗎?」他突然沒頭沒腦地問道。
「什麼?」她愣住了,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麼一句。
「你有沒有一點喜歡我?」她和齊恭儒之間的默契讓他不安,而且齊恭儒的表現似乎與她十分熟稔,這是他完全沒有預期到的一環。他忽然覺得她好像離自己好遙遠,而且完全沒有給他充分的安全感。
從一開始到現在,似乎都是他一個人單方面地表示自己喜歡她,她從來都沒有對他說過半句喜歡的話,即使兩人的關係已如此親密,他也視她為自己這輩子的終生伴侶,但他就是心慌意亂的,無法放下心來——
他從來不知道愛上一個人的心態是如此矛盾且容易猜忌,但他竟無法阻止自己的懷疑,而任由不安的因子在心裡發芽。這讓他再次感覺到無法掌控的恐懼,而這一切全來自於她——他心愛的小女人!
顏郁郗突然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然後側著頭,露出一副懷疑的表情。「奇怪,沒發燒啊……」
「我沒生病,我只是要知道你心裡有沒有我!」急躁不安的情緒讓他有點失控,他用力地攫住她的手腕。
「好痛!」她一驚,立刻痛喊出聲。
康磊愣了一下,快速地放開鉗制她的手。「郁郗……」
「你到底怎麼了?怪裡怪氣的!」她撫了撫被他抓紅的手腕,責怪地瞅了他一眼。
她的眼神突地令他有種受傷的感覺,她總是這樣,每次問到她類似的問題,她總是三言兩語地帶過,從來不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也不讓自己跟她回家提親。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傻,呆呆地付出自己的感情,卻得不到她同等的對待。也許,也許他該好好考慮他們兩人以後該怎麼繼續走下去……
他閉了閉眼,神色疲憊地對她說:「我送你去公司。」
「咦?你呢?你不是要回家換衣服?」她並沒有發覺他的神情不對,也沒有將他剛才的失常表現放進心底,只是關心地詢問著。
「我今天不進公司了。」他踩著沉重的腳步下樓,一步一步都恍若灌了鉛似的。
「怎麼了?為什麼不進公司?」她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我突然覺得有點不舒服。」他撒謊,這也是他第一次對她撒謊。
「耶?剛才不是還好好的……」
「頭很痛,我想回去休息。」
「要不要我陪你到醫院檢查檢查?」
「不了,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天空的陽光正熾,然而一片黑鴉鴉、厚重不見光的黑雲卻緊緊地壓在他胸口,讓他心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