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要把一個人的死歸咎於另一人的活存也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可偏,這一切的荒謬與不可思議就是這麼發生了。
朱見深駕崩得突然,數日後,天子祭典,湛碧落見著了久違的朱昭漓,經過了長長一段歲月分離,兩人乍見百感叢生,朱昭漓只低低喊了聲堂嫂便與湛碧落哭成了一團。
在湛碧落身旁的,則是僵硬著身軀的華延壽。
辛步愁是隔了段距離護送朱昭漓過來的,自從聞知朱見深死訊,她不曾再開口出過聲音,淨是呆愣愣著神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不說,他卻知道她是惱著自己的,如果可以,她一定會寧可用自己的性命來換朱見深的平安。
朱昭漓不願負人,卻甩不脫命運的擺弄,且還要將這樣的愧疚攬於己身一世?
可事實上,錯的人是他,不是她,如果他能忍下心別將她由冰魄玉石中帶出,是不是,今天的遺憾就不會發生?
他不知道,而此事亦已無法再重來一遍予以證實了。
朱見深已死,那始終扣在朱昭漓身上宿命的枷鎖似乎也沒機會可以再澄清了。
見到她安然回到親人身邊,辛步愁毫無戀棧地轉身離開。
她的世界已不再需要他了,雖隔得遠,他卻依舊能在師父眸底看著了柔柔亮芒。
原來,他是奉命囚著她的,囚禁了她的軀體魂魄,卻似乎,也囚禁了他的愛情。
相較起師父沉默而無悔的付出,他似乎只是個卑劣的掠奪者和莽夫罷了,一個美好的圓裡是不該出現第三個點的。
這時節,除了離去,他已沒有別的路了!
他安靜地離去,由著冰冷的風撕裂了他墨黑的長髮!
△▲△▲△
細雨如柳絮,紛飛入眼簾。
帝王陵塚,原就富麗堂皇。
生前,享極權勢,死後,依舊彰榮。
朱見深遵循父風並未從葬妃嬪,但既是帝王陵寢,自是佔了極大的腹地。
皇陵中,依著陵園中神道,兩側立著石人像四對。
文武各半,文臣朝冠執笏,武將披甲執戈,顯示備有文臣武將可供其於陰世間差遣驅使。
另有石獸十二隻。
獅、獬、麒麟、駱駝、象、馬各一對,隨著山勢起伏,夾道排列成一條肅穆神道,直直延伸至入口處的石牌門坊。
墓塚頂上,滿種松柏,安靜中有著翳翳的新綠。
細雨中,孤零零一抹雪白纖弱人影凝瑟在小小油紙傘下。
遠遠望之,猶如風雨中一株柔弱菟絲,隨時會被風雨刮走似的。
不久以後,另把灰傘自石牌門坊外踱入,靠近了站立已久的白色身影。
「就知道你會在這裡。」灰傘下傳出男人含笑的嗓音。
「自小,」少女輕輕開了口,「我就知道你本事。」
「謝謝小堂姑讚美,」男人正是壬王朱佑壬,寒寒落雨及死氣沉沉的墓園都未能減損他臉上的笑靨,「不過,這是件事實,到也沒什麼可特別感到高興的了。」
朱昭漓抬高傘,望著比自己高了個頭的堂侄。
「這麼快……」她心生唏噓,「那時你還只到我腰際,怎麼一眨眼,你竟然長得這麼高了?」
「一眨眼?!」朱佑壬怪笑,「小堂姑,二十年耶!你這一眼眨得可真夠久了。」
他打量朱昭漓一臉佩服,「華大叔當真本事,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竟藏得如此隱密,讓人費盡思量也找不著。」
「你找過我?」
「當然嘍,活生生一個人莫名其妙不見,怎能不找?偏偏娘和張嬤嬤口風緊得很,每回只要問起你事,不是狂拉肚子就是突然被毒啞了嗓,屁也放不出半個,不過我知道她們全是為了你好,所以,也才懶得再查了。」
「找我做什麼?」淡淡語氣中不見半絲怨懟,純然直述事實,「你不知道你小堂姑是個不祥之人嗎?」
「祥與不祥,壬兒並不知曉,可知道的是……」朱佑壬笑嘻嘻,「每日只要在你身旁就會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讓人很安詳、很舒坦。」
他微斂了笑,語氣認真,「而你,也必須知道的是,在這世上還是有朱昭漓存在的價值,還是有在乎著她死活的人的。」
細雨迷迷離離似乎有變大趨勢,雪白的身影微起了僵硬,紛飛的雨絲扑打在朱昭漓蒼白臉頰上卻撲不進她心底。
悠悠然,朱佑壬在雨裡吟起了「西江月」——
「世事短如春夢,
人情薄似秋雲;
不需計較苦勞心,
萬事原來有命!
幸遇三杯酒好,
況逢一朵花新;
片時歡樂且相親,
明日陰晴未定!」
「為何不換個角度想想,」朱佑壬瞇起眼睛望著眼前墓塚小丘,「對你而言,這墓中之人才真是個不祥之人,才真是一攤禍水,若非如此,你又何需去坐那二十年冰封的囚牢?」
「另種想法,他笑嘻嘻對著墓碑眨眨眼睛,絲毫不忌諱躺在地底下的人,「你好歹也多給了他二十年的風光歲月,怎麼說,都該是輪到你為自己過活的時候了。」
朱昭漓未出聲,瞳眸裡靜然無波。
「會跟你說這麼多,是怕以後沒機會了,很多事想太多了只會往死胡同裡鑽,多思無益,不在的人既已遠去,活著的,卻還有漫漫人生呢!」
「為什麼沒機會了?」朱昭漓不解地望著他。
「明日,佑壬便要披上戰袍去當個沙場大將軍了。」
「戰袍?」朱昭漓目中難掩驚駭,「可你只是個王爺文官,出征的事何以會找上你?」
「什麼話嘛!」朱佑壬笑,「文官就做不得武將嗎?咱們大祖爺爺永樂帝不也是幾次北征韃靼,雖然最後一次死於征途,但好歹也證明了咱們姓朱的血液裡還是流著可以領兵作戰的因子的。」
「說是這麼說,」她神思忐忑,「可我還是不放心。」
他淺笑,「放心吧!相信佑壬夠本事就行了,可如果,小堂姑,佑壬這回上韃靼若真是有命去無命歸,行行好,你跟娘可別又把原因攬在自個兒身上了,這回若真有天命,那也是出在朱佑堂那傢伙身上,與旁人無關的。」
「都什麼時候了……」朱昭漓微惱,「你竟還這樣口無遮攔?」
「若不如此,難不成得哭著去幹活?」朱佑壬笑意未卸,「瞧瞧你,這會兒訓誡人的語氣倒還真有點兒姑姑樣了!」
旋著傘,他貪玩地瞧著那由傘骨上滴下的雨絲旋成了個水弧,不論明日之行他有多外把握,這會兒,他看來倒還真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生必有死,人道之常,隨哲所不免。皇叔這會兒躺在裡頭,至少圓了他與心愛女子死後同寢的心願,可你呢?今年才十七,別在一個勁兒地將自個兒的心給葬在天命裡了,二十年前的朱見深不捨得讓你為他而死,二十年後,他也一定不願見你為他終日鬱鬱寡歡的。」
聲音漸落,終至無聲,他同來時一般悄然離去。
留下依舊怔愣在雨墓前的朱昭漓。
●◎●◎●
彰榮王府,除夕夜。
朱佑壬頭一回不在王府裡過年,由湛碧落到大小僕役,突然之間,連這個年該怎麼過都有些茫茫然了。
當然,掃年、換門神、貼楹聯都還是要的,在看過總管祁磊一一遞上的「加宮進爵」、「帶子上朝」、「當朝一品」及「福祿壽喜」的聯紙後,湛碧落一一撕去只剩張「子孫滿堂」。
「讓苟夫子再寫個『平安歸來』及『卸甲歸田』吧。」
「夫人……」祁磊一臉為難,「過年寫的都是些吉利話,沒人這麼寫的。」
湛碧落吱了聲,「我管人家怎麼過?對我而言,這兩隻楹聯才是我彰榮王府現今最要緊的期盼。」
沒得說,祁磊只得照辦,接下來便是祭神祀祖的大事了,他利落地遣人在中庭列下長案,準備供以百分,百分者,乃諸天神聖之全圖也。
百分之前,陳設了滿裡著糖蜜的酥炸麵條黏合成塊狀甜點類之蜜供一層,蘋果、乾果、饅頭、素菜、年糕各一層,供上則牽以通草八仙及石榴等供佛花。
這邊人忙呼著層層堆壘,那一頭卻有只小手自桌下伸出亦忙乎著。
「小郡主!」
祁磊再也忍不住一把掀開了大紅桌巾,小手在空中停了停,半晌才爬出了個發上膝上全是塵灰濛濛的朱星姥。
遭人活逮,小丫頭猶是一臉滿不在乎的賴笑。
「好巧唷!祁伯,怎麼……」她目光巡遊著眼前忙得不可開交的下人,嘴裡還咬著的蜜麻花卻沒歇下之意,「大傢伙兒都在忙?」
「是呀!」祁磊邊歎氣邊整弄著郡主鑽出後被弄歪了的大紅桌巾,「既然看見大夥兒都在忙,好郡主,您就別再給大家添麻煩了。」
「大家在忙,星姥自是不能偷懶,」她先將手指上蜜屑舔了乾淨後再出聲,「說吧!有什麼我能幫的呢?」
「真要幫忙……」
是祁磊兒子祁康過來出的聲音,他是朱佑壬的跟班,這回壬王上韃靼卻無論如何不許他跟,弄得他這陣子總是滿腹悶氣。
「就請郡主轉移陣地到灶房裡去找東西吃吧!」
「不成!不成!」
朱星姥猛搖頭,「拜神最重誠意,所以這拜神用的供品沒得說,我都得先嘗嘗,確定吃了不會鬧肚子的才能給神吃,省得神明全排到了茅房外,那就沒人能幫咱們上天庭說些好話了。」
「讓神明吃郡主吃剩的東西?」祁康哼了哼,「這話可別讓王妃聽見了。」
「就算聽見了,她也沒心思理我,」朱星姥舔著手指頭,雙眸滴溜溜轉,「娘的心思全在塞外那生死未卜的大哥身上,這會兒,我就算用火燒了王府,她還會傻笑著摸摸我的頭,讚聲丫頭本事。」
「生死未卜」四字弄寒了祁康的臉,扔下手邊的活,他抑鬱而去。
望著兒子猝然離去的背影,祁磊搖搖頭。
不能親自跟著王爺上戰場一直就是一這孩子心底的痛,這話若是由別人說出,早挨拳頭了,偏生,話是由向來肆無忌憚的小郡主說的,連回嘴罵都不成。
「祁總管!」遠處跑來個家丁,「必死居那裡沒了熱水……」
「我去,我去!」朱星姥跑得比誰都快,「祁伯這兒沒人走得開,只我是閒人!」
聲音伴隨著人影漸邈,祁總管搖搖頭,恭送這難纏的「閒人」離去。
◎●◎●◎
必死居那兒原是華姑娘住的地方,王爺出征,華姑娘也沒了影,她雖沒說,可大傢伙兒都猜她是陪著王爺去了韃靼,這對歡喜冤家雖從沒在人前表過態,但早就是眾人眼底最樂見其成的一對了。
這會兒,住在必死居中的是華姑娘的爹華大夫。
華大夫是讓王妃給死命勸留下來的,年關將至,府裡人多點兒添熱鬧,華大夫留在必死居,歲末寒冬,居裡開了幾日義診,不少病患還是聞訊特意自外縣趕來的。
除了華大夫,必死居另個幫手是朱姑娘。
這甫於幾個月前來到王府中的姑娘,娘親只讓大傢伙兒稱她為朱姑娘,眾人聞言點頭不敢多問,事實上,不只祁磊,只要在府裡待超過二十年的老管事都認得出,這姑娘和當年那昭漓公主似絕,只是,怎麼可能會有人在過了二十年後還能夠保有二十年前的模樣呢?
奇哉!怪哉!
可娘親向來不喜歡下人多嘴,是以,雖然幾個人心底都盤著疑思卻也沒敢多問。
那邊盤著念頭,這邊朱星姥已來到了必死居外。
厚雪堆黏在茅廬上,這幢自有小小院落的屋宇在雪飛季節另有一番極其可愛的風貌,小雪屋似地。
院中原是種滿花花草草的泥地上,這會兒全是白茫茫一片,別說花草,連依姣在時插的那堆小竹片都見不著了。
朱星姥蹲在籬笆外看見幾個上門求診的病人千恩萬謝地出茅廬小屋,送他們出來的是朱姊姊。
她也在這裡?
朱星姥歪著頭想了想。
這朱姊姊出現得神秘,娘只說她是他們朱家的遠房親戚,原還要她喊她聲姑姑的,朱星姥可不依,兩人明明年紀相當,喊她姊姊已夠吃虧的了。
不知是否多心,她卻感覺得出,對誰向來都冷冰冰無所謂的華大叔,那雙深黑的瞳眸卻只在看見這朱姊姊時起了些許的不同。
不同些什麼?
朱星姥也說不上來,所以這就是她何以沒出聲想先在外頭偷看兩人私下互動的原因。
躡手躡腳她偷偷摸摸進了院攀上了窗欞,她難得輕手輕腳辦事,是以幾次咕溜溜險些滑倒在雪地裡。
不過,也幸好,厚厚雪堆掩蔽了足音,她就算真摔了個狗吃屎,裡頭的人怕也是聽不著的。
隔著窗,裡頭只他兩人,是個暖暖的小世界,朱星姥努努嘴,沒來由有些吃味。
吃味些什麼?
她也解釋不清,事實上屋中兩人始終忙著自己手邊的活兒,連交談都不曾,可怪的是,在他兩人之間,就是有股十分自然的默契,不需開口,都能知道彼此所需,並適時供予。
華大叔伸了手,朱姊姊便遞給他一抹濕巾子,華大叔這邊才咳了聲,朱姊姊那邊就送上了茶水。
他清理著菜單,她收拾著藥櫃,兩人之間的溝通,不消言語,一切清明!
為什麼?
朱星姥邊看心頭邊旋著不解,他們不是在王府裡才認識的嗎?
認識不過一段時日,何以卻似乎已有著天長地久似的默契?
那交情,似乎,認識了至少超過二十年!
二十年?!
朱星姥笑自己,那朱姊姊連二十歲都沒有,他兩人又從哪去產生所謂認識「二十年」的交情?
「開年後,我要回鬼墓山了!」
是華大叔的聲音,朱星姥看見那正站在藥櫃前的朱姊姊明顯震了震,卻沒出聲依舊慢條斯理著手邊的活兒。
「你……」朱星姥看得出,只是一句話卻似乎讓華大叔深吸了半天的氣,「是否願意和我一塊兒離開?」
裡頭朱姊姊半天竟愣著沒回頭,躲在窗外的朱星姥卻已在心底伸手伸腳,狂喊了百聲「願意」。
「昭漓……」
裡頭華大叔出了聲,外頭朱星姥噘著嘴,原來,朱姊姊有個這麼好聽的名,原來,他兩人早已熟得以名字稱呼了,她從不知道那向來冰冷著嗓的華大叔竟能有如此溫柔醇情的嗓音呢!
如果,他願用這樣的聲音喊她聲星姥,那可真是立刻要她去死了都成的。
「之前的事情,我一直找不到機會同你說聲對不起……」
「不,華大哥!」朱昭漓終於轉過身,一臉的認真,「你從不曾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情,反倒是我,始終還沒同你說聲謝謝,若不是你,世上早就沒了朱昭漓,二十年前就該沒了,你救了我,而我……」她咬咬唇一臉愧色,「卻還害你破了自己立下的重誓!」
二十年?!什麼意思?朱星姥聽得茫茫然。
「你從來沒有對不起過我,」朱昭漓亮著美目,幽著歎息,「你只是幫我延續了壽命,延壽,延壽,這世上也只你擔得起這樣的名了。」
美!真美!
連攀在窗外的朱星姥都看癡了!心底歎息,這朱姊姊本就美得去凡脫俗,這會兒不過是一聲歎息,卻連她同為女兒身的人都要看傻了眼,也難怪,華大叔要對她另眼相待了,唉,古人有個西施捧心,想來真有此事。
「可對不起,華大哥,」朱昭漓斂下瞳眸,沉默良久,「為了回報你的恩情,昭漓可以陪你四處行醫,卻就是……」她再度咬緊著唇,「就是不能陪你一塊兒回鬼墓山。」
華延壽僵身良久,屋外雪落得急,他人雖在屋裡,卻能感受到那股窒人的冰魄,就像那二十年裡,壓沉在她身上的冰魄玉石一般。
對於這樣的回答他心底雖已略有數,具正聽到,卻另是種澀苦。
「為了步愁?」
她沒出聲,卻形同默認。
屋裡死寂良久,朱星姥將頭縮得更低,烏龜似地,深知這會兒更不能出現了。
「對不起!」是朱昭漓細細的嗓音。
「你沒有錯,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華延壽恢復了原有神色,淡淡然,他看著眼前垂低螓首他看護了二十年,也愛了二十年的美麗少女。
「這事若真要細究,」他淺淺地笑著,卻難掩澀意,「也只能歸咎於天命了!」
他想了想,「不知那時你是否聽到,冰封前我曾對你說過,如果你不是朱昭漓,這故事,勢必改寫……」
她看著他沒作聲,不敢告訴他,這句話,曾是當初阻止她回想起過去的一個重要關鍵。
私心底,她似乎尚可承受來自於別人的傷害,卻不願接受來自於他的背棄!
他畢竟,是曾在她心底很重要很重要過的一個人,直到,那個將她救出冰魄玉石的男人出現,才改變了這一切。
「所以,」他輕歎口氣,「既然當初我已做下了決定,本就該接受這故事已然改寫的結局,而你……」
他真心誠意地說:「日後也別再記掛著什麼恩情之類的胡話了,華大哥已經幫別人耽誤了你二十年,今後執掌命運的,就是你自個兒了!」
「華大哥!」朱昭漓嚶嚀一聲哭倒在華延壽懷裡,她口口聲聲不願負人,卻畢竟,還是負了他的惰。
「對不起!」
一聲飽含著為難的道歉讓華延壽僵了身軀,半天才回過神撫慰著哭泣中的她。
而窗外,看傻了的朱星姥,儘管飛雪飄落卻絲毫感受不到寒意,不多時,竟在窗外杵成了個眼睫上還凝著薄霜的小小雪人兒。
一個原是不解愁的小人兒,卻突然胸懷間滿是連她也弄不清楚的情緒。
這感覺,就叫愁味兒嗎?
註:小郡主實名為「朱、星、
女若」。但不知「女若」何音何義,故以「姥」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