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手環胸,彷彿那溫熱的觸感還留在她的身上,讓她的胸口餘波蕩漾——師兄呀師兄!你可知道你已經融化了這顆冰冷的心?
火烈的心是冷的,但是卻因為洛靳霆而溫暖。
她冷冷的臉上不自覺的揚起一抹笑容,瞬間柔和了冰冷多年的僵硬線條,讓她冷如霜雪的美麗容顏變得更加嫵媚動人,連高掛在天空的冬陽都相形失色。
她從沒有這樣對洛靳霆笑過,卻不知道她這抹淡如清水的笑容,讓跟在她身後的洛靳霆為之心醉。
趁火烈還在緬懷之時,洛靳霆人影一晃,迅雷不及掩耳的疾速進入烈焰堡。
火烈回到烈焰堡外,察覺有些異狀,不敢由大門進入,便縱身攀巖,借力使力飛身上城牆。
輪班站崗的不是藍焰武士,這激起了她心中莫大的疑慮。
藍焰武士是她一手訓練出來的精銳部隊,她叫得出每一個人的名字,現在堡內站崗的卻沒有一個她認識的人,莫非……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她飛快的潛入大牢,發現堡內所有的人皆被囚禁於此。
呆愣在原地片刻,一陣陣痛苦的呻吟聲喚醒了她。
「爹,怎麼回事?」
「火烈,你回來了。」火熠的聲音疲軟無力。
「怎麼會變成這樣?」火烈幾乎控制不住眼眶裡的淚水。
「蘇映雪在水中下了消筋化骨散,堡內人無一倖免,你快走吧!被發現就慘了。猛虎難敵猴拳,何況我們中毒已深,若無解藥,只怕走不出大牢。」
「都是孩兒一時疏忽。」火烈忍不住自責。
若不是她輕敵,一直將重心放在歐陽蝶身上,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放心,雖然無法逃走,但一時半刻尚無性命之憂。他們抓走火煦,想摸清楚堡中的機關,暫時還不會處置我們。你快走吧,盡快將烈焰堡要回來。」火熠因為說了太多話,神情十分萎頓。
「來人啊!有餘黨闖入,給我搜!」
外頭傳來嘈雜的人聲,逼得火烈不得不離開。
「爹,撐著點,孩兒會盡快回來救你。」
火烈出了大牢。
以她對烈焰堡的熟悉,不難找到藏身之所。
在武士館的地底有一密室,除了火家三父子之外,沒有人知道,連妹妹火燕也不知情。
這裡是女眷止步的禁地,又是藍焰武士的居所,常人絕對想不到,此一重要的機房會設在不起眼的武士居所。
火烈小心的進入密室,卻被一支突來的劍抵住咽喉。
「火煦,打亮火把。」
「是你?!」原來是洛靳霆!
「你遲到了。」洛靳霆收劍入鞘。
他不是還在廬山嗎?
洛靳霆看出她的懷疑。
「我又不是白癡,沒見到你當然就下山找嘍!」他輕薄的摸了一下火烈的下巴。
火烈無心計較,只想趕快弄清楚前因後果。
「說,事情怎會演變至此?」她不怒而威的眼神讓火煦心生愧疚。
「是我的錯,只顧著歐陽蝶,卻忽略了蘇映雪,以致讓她有機可乘。」
她就知道愛情這玩意兒碰不得!
火烈刻意瞥向洛靳霆,他倒是一副無辜狀。
「他們對堡內的機關知道多少?」火烈冷哼著。
「歐陽世豪多疑,不相信我對歐陽蝶所說的話,執意要開庫房取出機關圖。在洛大哥救我之前,我已經將開啟庫房的方法告訴他了。」
火烈閉目沉思。
歐陽世豪向來以謹慎聞名,若想以假機關圖騙過他並非易事,他必會找幾個替死鬼試驗,一旦失敗,他必定會再嘗試火煦告訴歐陽蝶的方法,如此一來,烈焰堡就真正落入他的手中。
「火煦,你有辦法在機房內變動機關嗎?」火烈相信他有此能耐。
「不必變動。」這簡單的四個字,燃起無限希望。
「你留了後路?」不愧是烈焰堡的智多星。
「記得大哥你要我變更機關之事嗎?我已經在原有的機關上增設一組,只要切換機房的開關,就會變成他們毫不知情的機關。」火煦鬆了一口氣。總算有將功贖罪的機會。
太好了!
「我猜他們一定會由聚英館先行測試,為了取信他們,暫時先不要更動庫房那張機關圖,等測試過後再切換過來。」
火烈神情嚴肅冰冷,洛靳霆不得不佩服她的冷靜。
正當火煦忙著換置機關,洛靳霆趁機質問火烈的不告而別。
「為什麼不告而別?」洛靳霆將她逼到暗處,強行摟住她的腰身。
「你想要行使的丈夫權利我已經給過了,你還想怎樣?」火烈口氣冷淡。
家仇未報之前,她沒有談論兒女私情的權利。雖然她的身體還留著他的味道,但她的心卻告訴她不能留戀。
「我要的不是你的身體,也不是我的權利,而是真心的愛!是愛呀!」洛靳霆急於讓她明白。
火烈咬著下唇,始終不敢抬頭面對他。
「我根本不喜歡你,只不過不想違背師命。」
洛靳霆如遭雷極!
他真的不懂火烈的心裡在想什麼,才剛耳鬢廝磨過,那親密的一幕還歷歷在目,她怎能狠心說出傷人的話語?
「如果你不喜歡我,為什麼會以清白之身相許?」他還帶著一絲希望。
「我說過了,師命不可違!」火烈掙脫他。
洛靳霆伸手撲了個空,一個箭步又追上她。
「你想去哪裡?我陪你去。」
「不必了,烈焰堡的事我自己會處理。」火烈不領情。
「我們已經是夫妻了,你的事就是我的責任。」
「你聽不懂我的話嗎?我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遵守師父的命令,你不必太在意。」
火烈仔細聽著外頭的動靜。
洛靳霆幾乎心碎。
「不管你怎麼說、怎麼認為,反正我認定你是我的妻子。」洛靳霆又耍出無賴的本事。
「你非逼著我說出難聽的話才肯死心嗎?」火烈不耐煩的說。
難聽的話?
洛靳霆心裡有些明白了。
「是呀,你是尚書府的千金,我算什麼?不過是一個沒爹的孤兒,當然無法與你匹配!」
雖然火烈從來沒有這種想法,但是如今承認與否又有何差別?
火烈靜默的沒有對他的話作任何回應。
「我說對了?」洛靳霆黯然神傷。
火烈忍著眼眶中的淚水,沙啞著嗓音:「你繼續做你的浪子,別再趟進渾水裡,出了烈焰堡,就別再回頭。」她鐵著心腸說著違心論。
洛靳霆望著她冷漠的表情,頭一次有了無力感。
他愛她,願意用生命保護她,為她拋頭顱、灑熱血,為何她不領情?
纏綿時全心全意的奉獻絕非虛假,更不可能只是尊奉師命!
有了這樣的認知,他易地而處:如果她也是愛他的,是否她也會全力維護他?
洛靳霆似乎想通了一些事。
烈焰堡的敵人來頭不小,平民百姓怎麼與官鬥?
此去不但危機四伏,她還必需求取解藥救火熠,更必須奪回烈焰堡,這樣艱困的路,她當然不希望自己心愛的人受牽連——「傻霜兒,你以為幾句狠心的話就能趕我走嗎?不!那只會讓我更明白我在你心裡的份量有多重。」這輩子她休想趕走他!
洛靳霆將她擁入懷裡。
靠在他的懷中,火烈沉淪了。她多想卸下一身的重擔,脫下這身男裝,偎在他溫暖厚實的胸膛裡,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但是她不能!
她怎麼可以要求他和她去冒險?
洛靳霆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
「誰說你沒有女人樣?現在你所展現的不正是一個姑娘家的細膩心思?你怕我捲入江湖的是非中,更怕我得罪齊南王,我說對了嗎?」
被猜中心事之後,火烈再也無法控制自己不流淚,她在瞬間崩潰。
「這件事情本就與你無關,我不該拖累你,應該讓你去過自己的生活……」以前的他多逍遙自在。
「自從你救了我之後,我就不再有自己了。」無論火烈是男是女,他早就知道自己放心不下她。
火烈似乎受到很大的震撼。
「怎麼說?」
「你知道我身中合歡散的時候,滿腦子想的是什麼嗎?是你,滿滿的都是你,後來我甚至懷疑自己有斷袖之癖……」洛靳霆說著就笑出聲。
火烈用懷疑的眼光看著他。
伍彥跟著她那麼久都沒發現異狀,他怎麼會……洛靳霆明白她懷疑的眼光是何含意。
「別把我當成怪物,伍彥和我沒什麼兩樣,他看你的那一雙愛慕眼神比我還嚇人,否則你以為我們成天鬥嘴為的是誰?」一想起伍彥防備他的眼神,他一方面不舒服,一方面又很有成就感。
從今以後,他再也不必看伍彥的臉色,倒是伍彥可得小心了,要是他的眼光敢亂瞟,他一定挖下他的眼珠子下酒!
很甜、很美的話,但是她還是不想連累他。
「我……你還是走吧……」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你別忘了我們師出同門,我還是你的師兄,我的武功絕對不會比你差。況且我認定你是我的妻子,決心要伴你度過所有的難關,更想與你白頭偕老,共享幸福、安樂。」
他的堅持換來她感動的淚水。
原來愛也可以化解仇恨……火烈已經忘記對當年那個袖手旁觀的白衣少年所懷的怨懟,此刻她心裡只有滿滿的愛——???
洛靳霆陪著火烈晝伏夜出,朝著歐陽世豪的住處前進。
一路上少不了齊南王的手下阻攔,但都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小角色,洛靳霆根本不放在眼裡。
兩人小心的從高牆潛入歐陽府中,四周安靜得有些詭異。
一路上伏擊他們的人馬不少,歐陽世豪絕對不可能如此放心,除非……火烈的思緒未定,歐陽世豪的聲音就傳入耳中。
「好女婿,我等你很久了。」歐陽世豪陰惻惻的聲音由暗處傳來,他身後還跟著一群黑衣人。
「誰是你的女婿!」火烈暗地裡蓄勢待發。
「女婿這麼說就不對了,好歹你和蝶兒都拜過堂了,稱呼我一聲岳父也不為過吧!」
「我沒有你這種忝不知恥的岳父!」火烈氣憤道。
「朋友都有通財之義,更何況是岳婿?我也不過想沾沾烈焰堡的光,讓歐陽府重振雄風而已。」
「廢話少說,我要你交出軟筋散的解藥。」師父雲遊四方去了,如果能從歐陽世豪身上拿到,就不必浪費時間尋找師父。
「要解藥就拿機關圖來換。」歐陽世豪動怒了。如果破不了烈焰堡的機關,他得到的烈焰堡就像是一座大陷阱,隨時都可能誤觸機關,弄得自己白白送命!
「想要機關圖,等下輩子吧!」火烈知道惟一能讓義父活命的只有機關圖,如果交出機關圖,無非是將烈焰堡裡的眾人推向死亡之路。
「為什麼你如此頑固?在火熠的旗下,你是第二把交椅,歸順於我,你一樣無損威嚴,為什麼你就是想不通?」歐陽世豪怒氣沖沖。
「我若是交出機關圖,恐怕會馬上從第二把交椅上跌下來。你只不過是想騙取機關圖,我不會上當的。」
「既然你敬酒不吃,想吃罰酒,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歐陽世豪一聲令下,長劍齊出。
洛靳霆在他們對話的同時,已經選定了進攻的策略。這些人無論身形或武功的段數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看起來他們面對的是一場硬戰。
他提醒火烈小心,隨即先發制人的出手攻擊。
歐陽世豪大聲喊道:「我要捉活的!」
兩人瞬間陷入劍陣中,雖然險象環生,但仍足以應付。
無奈對方人多勢眾,兩人漸感不支。
在自顧不暇的情形下,兩人又一心護著對方,難免左支右絀,黑衣人抓住一個空檔伸劍砍過來,削去洛靳霆一綹額前發。
「小心!」火烈大叫一聲,不顧身旁兩個攻擊她的黑衣人,撲身去抵擋攻向洛靳霆身上的長劍,另一把劍同時狠狠的刺向她的肩胛骨。
一陣撕裂的痛讓她心神俱裂,火烈按住受傷處,竭聲嘶喊:「師兄快走!」
洛靳霆見火烈為救自己受傷,怎肯丟下她?他左手攬住她不穩的身軀,右手奮力退敵。
歐陽世豪陰森的笑著。
「識相的就把我女婿留下來,也許我可以饒你不死。」
「你休想,我們兩人生死與共,誰也別想拆散我們。」洛靳霆豁出去了。
洛靳霆再次出手攻擊,卻被劃破前襟,露出胸前一方玉珮。
「住手!」歐陽世豪看見玉珮,臉色丕變。
「你身上的玉珮由何處得來?」歐陽世豪的臉色蒼白。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洛靳霆趁機喘息,順便查看火烈的傷勢。
火烈身上沾滿黏稠的血液,軟軟的攤在他懷中奄奄一息。
「如果你肯告訴我,今天就任你們離去。」歐陽世豪神情嚴肅。
看他的模樣似乎不像說假。
「玉珮我從小就帶在身上,師父說是我娘的遺物。」洛靳霆抱起火烈。「我們可以走了嗎?」
「等等……」
歐陽世豪一開口,黑衣人隨即擋住他的去路。
「你想反悔?」洛靳霆陰狠的看向歐陽世豪。
「不!不是,我只是想問你,你娘叫什麼名字?」
「我若是說了,是不是就可以離開?」再不找個地方醫治,火烈的傷勢恐怕會惡化。
「沒錯!」
「阮丹青!」
洛靳霆在說話的同時,提起真氣,縱身跳離重圍,越過高聳的圍牆,離開歐陽府。
火烈耳中聽見風聲如鬼哭神號,尖銳淒厲,洛靳霆抱著她飛奔的動作讓傷口隱隱作痛。
「好痛……」
洛靳霆慢下腳步。
「再忍忍,前面不遠處有間破廟,我帶你到那裡療傷。」
「我們逃出來了嗎?」師兄是怎麼突破重圍的?
「對,我們逃出來了。」歐陽世豪問的那些事,他不想讓火烈知道。???火烈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朦朧中看見的淨是洛靳霆焦急的臉,只記得自己跟他說了好多、好多的話,就像是交代遺言一般。
當火烈鼻中聞到熟悉的藥草味,彷彿自己又置身在廬山上,師父正在為她熬藥補身——火烈悠悠醒轉,緩緩的睜開雙眼,看到的竟是久不見蹤影的火燕!
「小妹……」火烈掙扎著要起身。
「大姐……你躺著休息……」火燕靦腆的扶著她,想到自己之前對火烈的癡心妄想,頓時面紅耳赤。
「你……叫我……大姐?」火烈虛軟的問。
「洛大哥都告訴我了。」
當然這中間還有一段曲折。
洛靳霆抱著火烈到破廟中時,火燕和伍彥也正好在此落腳,兩人見火烈渾身是血,還爭著替火烈療傷,伍彥搶得尤其凶。
不得已,洛靳霆只好說破火烈的身份。
起初伍彥硬是不相信,最後才由火燕替火烈驗明正身。
此刻伍彥站在三尺外,一步都不敢靠近火烈。
「伍彥……」火烈喚著。
「少堡主……小姐……」伍彥叫慣了少堡主,一時還改不過來。
「過來呀。」火烈加大音量。
「小……小姐,伍彥在聽著。」他恪守男女有別的分寸,立在原地,再說小姐現在衣衫不整,他更是不敢靠近。
從前他因為不知道少堡主是女兒身,相處起來毫無顧忘;如今知道了,他當然會顯得尷尬。
「我要你好好照顧小妹,聽到沒有!」這是她欠烈焰堡的,如果不是她,烈焰堡也許不會遭此劫難。
「誰要他照顧,大老粗一個!」火燕可不領情。
「我也不想照顧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伍彥也賭上氣了。
那一日要不是火燕鬧脾氣,離開烈焰堡,而堡主要他去追她回來,他也不會落得沒跟大夥同生共死,搞不好別人還認為是他伍彥貪生怕死逃走了。
「你說誰嬌生慣養?」火燕氣得雙手插腰。
「我說的就是你——」
「別吵了……」火烈打斷兩人的爭吵。「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有精神爭吵?想想怎麼救堡主吧。」
「大姐,你別擔心,我們就是要拿解藥去救爹。」火燕興高采烈的從腰間拿出一個小瓷瓶。
火烈認得,那是師父慣用的小瓷瓶。
「這東西哪來的?」
「那個老爺爺說他叫作獨孤九,住在廬山,還說認識你。」火燕又從袖子裡拿出一封信。「哪!這是給你的。」
火烈接過信拆開,裡頭只寫了幾個字:霜兒:凡事三思而後行師父是指報仇的事嗎?
不,滅門之仇大如天,她怎麼可能放過歐陽世豪!
火烈將信收好。
「把解藥給我。」火烈把手伸向火燕。
「為什麼要給你,放在我這兒不是也一樣?」火燕不肯給。
「不一樣,你暫時不能回烈焰堡。」火烈使了眼色,要洛靳霆將解藥搶過來。
解藥被搶之後,火燕大發脾氣。
「我也要去救爹。」
「你以為很好玩嗎?火煦現在在堡內孤軍奮鬥,是生是死都還不知道,火家就剩下你了,我絕不能讓你去涉險。」火烈非常堅持的冷下臉。
也許是怕火烈怕慣了,見火烈沉下臉色,火燕不敢再吵鬧。
「伍彥,明天就送火燕離開。」
「不,我要回烈焰堡。」伍彥固執的說。
「連你也不聽我指揮了?」火烈有些生氣。
「伍彥不敢。小姐的師父應允伍彥,只要將解藥交到小姐手裡,他就會來接走二小姐。」
「師父年事已大,行蹤又飄忽不定,你就一起跟著師父照顧小妹。」既然火燕有師父照顧,那她就安心了。
伍彥知道自己反對無效,只得默然接受火烈的安排。